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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心中剑也会折断么?”看着叶灼,他说。 “也没什么,只是我不想再练罢了。” 目光像是随着那些缥缈的白雾缓慢流淌,叶灼说:“其实,不是坏事。人生开始就在练的剑,就是一个人想要的剑了么?未必如此。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剑道,要等到第一把剑折了,才会明白。” 莫名的思绪在心头生出,说不清是什么。离渊伸手,去碰叶灼的手指。 握剑的手。他挨个抚过那些漂亮的指节,将它们拢在手心,最后又分开那冰雕玉琢般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指嵌进去。 ——龙离渊在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明明是长在深渊水底里的墨龙,手指的触感却很温热,叶灼略感不适想要抽出,又被这龙扣住。 “人生开始就在练的,是幻剑山庄的剑法么?”离渊说。 叶灼安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离渊其实不是个会记得很多事的人。但那些和叶灼有关的事,却好像记得格外清楚。他还记得就在今夜,叶灼用幻剑山庄的拔剑式半拔了剑,将太寰骇得面色大变。 但这人只是和太寰开个玩笑,只是吓吓他。 他真正拔剑,从来用的是自己的拔剑式。 叶灼还是要挣开他的手。离渊松手,就见这人的手指无比自然地回到了逆鳞剑上。仿佛身为剑修,不亲手拿着本命剑,就会很不适那样。 ——但这和握着他的手有区别? “有什么区别?” 叶灼看了看逆鳞剑,又看看离渊。 一时间,无言以答。 离渊真想挤兑他两句。 但他想了想,还是拿出另一柄剑。他觉得应该拿出来。 纤长秀丽,琉璃莲花般的色泽,是“怀袖”剑,叶灼年少时用过它。 隐喻莲花的剑,西海天池的“连”家。还有叶灼身上来自西海血脉的莲生仙体。有些事想来,很明白了。 叶灼也曾说过,怀袖并不是他自己的剑。 而且,这剑形制轻灵纤丽,铸剑师锻剑,一向会要那剑如其人。这是给女子锻的剑。 “我想,这把剑平白放在我这里,终究不合适。” 离渊认真说,“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叶灼微蹙眉,看着那剑,却说:“我不要。” “为什么?”离渊说,“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你血亲的剑。” 叶灼:“你既然看得如此明白,不妨就不要遮遮掩掩。” 离渊顿了顿,道:“这是你母亲的剑,对吗?那我不应该拿着。” “你已经拿了。”叶灼淡淡道,“总之,我不要。” 离渊不解。这是叶灼第二次拒绝收下这把剑了。 “那好吧。”离渊说,“既然这样,我会妥善收好。你什么时候想要,就拿回去。” “你原本没有妥善收好?”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离渊说,“既然是剑,我自然都会收好。” 说着他将剑搁回剑匣中,动作很轻。 叶灼安静看着离渊将剑匣合起。 “她叫灵叶。”叶灼忽然道。 离渊看着他,怔怔地。 叶灼似乎是想了想,才道:“但她已经不在了。” “她对你好吗?”离渊轻声说。 叶灼似在回想。可那眼中却只是一片空茫。 “应当是好。”叶灼说,“我记不清了。” 收起了剑匣,离渊不知现在应当说些什么。半晌,他说:“我母亲也不在了。” 叶灼:“你真会说话。” “。” “那云相奚呢?”离渊说,“是你什么人?” 叶灼定定看着他,良久,却是一笑。 “你猜?” “我不猜。”离渊说。 他看着叶灼,眼睛里像是平静的深渊海水,暗潮和湍流都在其下,从不显于面上。 他说:“猜对了,未必是个好故事。猜错了,你又要拿我寻开心。” “有么?” “有。”离渊说,“反正,我不猜。” 这龙。 叶灼看着他,许久,道:“你会知道的。” 说罢他起身,却被离渊叫住。 “叶灼?” “怎么?” “我说过的话,一直算数。”离渊说,“你想走,就告诉我。我带你离开这里,一刻都不会留。” 这龙。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他不是宿仇,而是知交好友。 “还有,莲子给我。” 叶灼:“为什么要给你?” “难道给了你,你就会去种,会去养?” 叶灼想了想,发现这龙说的确有道理。 最后离渊将那三枚仙莲种子也收起来,等回到苍山,他会用寒潭水将它们养起来,等到生根发芽了,他就会想个办法把它们全移栽到渊海地宫。对这个计划,离渊很满意。 当然,如果把叶灼一起带走,那会更好。 “接下来去哪里?”离渊说。 “微生弦在做什么?” 离渊想了想,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微生兄。“和你说过了,我上次看他的时候,他在另一座大阵里斩三尸,还有很多人都在。” 叶灼说:“去看看。” 龙毕竟要比人飞得快很多,四下无人,离渊直接化作龙形将叶灼带着,几乎是顷刻后,他们就飞到了微生兄先前在的那座大阵上空。 墨龙本就是虚境夜空一般的墨色,又兼离渊的匿息之术学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就在上方高处。 叶灼往下看去:“……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离渊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上次看微生兄,他还在斩三尸破阵,现在阵已经破了,所有人都聚在阵心,非常热闹。 粗略看去,就认出了道宗、剑宗、红尘剑派、鸿蒙派、太岳宗,还有林林总总一些其他门派的人。 ——鸿蒙掌门沈静真倒是不在其中。 想来也是,毕竟别人的徒弟都在身边,他的徒弟却丢了。 阵心是一个和杜山里一模一样的古老石台,石台中央有一个古怪的黑白虫尸,虫尸怀抱一个灵光璀璨的珠子。 叶灼拿出自己在八部轮回花里得到的灵珠,发现两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是传承珠?”离渊问他。 叶灼:“是。” 同是传承珠,这两颗灵珠中蕴含的信息神念,要比玄武给他的那枚深邃浩瀚得多,所以他也一直没有贸然打开。 大阵绵延千年,这两颗珠子,极有可能是古之先圣所留。 “那他们这是在?”墨龙说着又往下探了些许。 看清后,叶灼再度无言。 最中央,阵心的宝物和千年前先圣的传承之珠就那样摆放在原处。 石台上,微生弦和另一个人在下棋,那张棋盘很大。棋盘上方浮着一张巨大的阵法光幕,将他们的棋局展现给所有人。 与微生弦对弈的那个人身着紫色衣袍,身后有流光推移变幻,俨然是穷通观主吟夜。 六根都尽去了,还能下棋,看来去得还不够彻底。 ——而其他人,自然是在看他们下棋。 这样的场景,连离渊都有些沉默了。 棋局两边,微生弦执黑,吟夜执白。 他们的剑搁在身侧。同是建木之枝,微生弦的晚晴剑上是已开花的新枝。吟夜的剑上则环绕着漆黑的枯枝,剑柄上刻着它的名字,这柄剑叫“怨惊”。 鸿蒙派的一位长老看着棋盘上的黑子,叹道:“天意圆融。” 道宗另一位长老看的则是吟夜所下的白子,说:“人意诡殊。” 鸿蒙派长老道:“天道万古。” “人道晦明。” 太岳宗的蒲长老亦在与太岳宗主说话:“这棋局,功参造化。” “真是天纵之才啊,我辈远不能及。” 站在最前方的是道宗太上长老,亦是前任宗主,太清仙人。太清自然也看着那棋局。 天地灵气明明愈发匮乏,仙道上年轻一代却是风起云涌,一个一个,都像是神鬼莫测的天纵之才。 微雪宫不说了,穷通观的吟夜也不说了,鸿蒙派的沈心阁,剑宗的苏亦缜,都在此类。 ——道宗此代,偏偏缺一个天纵之才。 太清一言未发。 天上,叶灼也没什么想说的。 如今的情形已经很明了。 这么多人一起破了阵,阵心的宝物却只能被一人所得。仙道几个大派都在,执牛耳的道宗也在,自然不好见血争抢。 不知怎么的,决定要用论道来定胜负。这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 论来论去最后都败下阵来,连道宗都没讨到好。剩微生弦和吟夜两个,用对弈来论输赢。 那棋盘上也不是棋,是心中道。观其局势,正是势均力敌之象,胜负还未可知。 离渊沉默许久:“道修就这样么?” “就这样。”叶灼说。 “那……”离渊幽幽看着石台中央的虫尸和传承珠。 叶灼亦居高临下,静静看着那两样东西:“就像你想的那样。” 离渊审视下方。 稀世宝物就在眼前,一众仙门宗师,道宗长老,若是四下无人就会杀人夺宝,众人齐聚则只能衣冠楚楚下棋论道。 ——时至今日,离渊终于理解了叶灼当年在东海第一眼看到他时,心中会是什么感觉。 像这样的时候,心中只会有一个字。 那就是—— “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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