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但这会儿却静极了。 既听不见人语,也听不见鼾声。 他又想起公爵在晚宴上的提醒,好像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到了夜里都会自动沉睡似的。 不仅如此,白天守在门外的仆人也不见踪影。 走廊上的壁火熄了大半,只剩老管家手里摇晃的光。 张鹏翼冷汗都下来了。 他心里一急,张口叫了一声:“救命——” “啊”字没出口,慢吞吞的老管家面容突然狰狞,一根铁棒当头砸下。 张鹏翼的呼救戛然而止,栽倒在地。 屋里的大床上,贺嘉嘉就像聋了一样,依然在沉睡,无知无觉。 老管家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伸手抓住张鹏翼的衣领。 他手背的皮肤满是褶皱,苍白的底色上布满青紫的筋。 明明又老又瘦,他却能面不改色地拽着张鹏翼拖行。 走廊里,布料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从二楼到一楼,最终停在西塔某个卧室门前。 老管家敲了敲门。 公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很轻也很哑:“是道格拉斯吗?” “还有谁呢,老爷。” “你今天速度有点慢。” “抱歉,老爷。” “没关系。” 大门吱呀开了,两个男仆面无表情地握着门把手,仿佛没看见老管家还拖着一个人。 公爵戴着面具站在那里。 明明是仲夏夜的天,他却像怕冷一样搓了搓手。 “没关系,对你我有世上最多的耐心。”公爵轻声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我一直都在。” 道格拉斯把张鹏翼拖进偌大的卧室里。 公爵跟在他身后,依然呵气搓着手,嘴角带着笑,和油画上的人有一点像,又……不完全一样。 他看也不看地对男仆说:“出去。” 两位男仆一令一动,出去后把卧室大门关上了。 道格拉斯把张鹏翼扔进一张扶手椅中,慢吞吞地捧来一堆蜡烛,一个一个地点上。 公爵站在扶手椅前,摘了张鹏翼的面具,捏着他的下巴端详着。 他“啧”了一声,说:“我不太喜欢这张脸,你还把他弄破了。” “抱歉,老爷。” “没关系,可以不用他的。不过我也不喜欢他的身材。”公爵又挑开对方的衣领。 他咳了几声,嘴唇带了血色,遗憾地说:“不过算了,我心脏撑不住了。” *** 张鹏翼突然觉得一阵冷,接着头痛欲裂。 他隐约听见了说话声,顿时一个激灵,睁眼一看。 就见自己坐在陌生的房间里,四周白森森的蜡烛摆了一圈,还有一些枯树枝。 他电视剧没少看,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中世纪巫术之类神神鬼鬼的东西。 但下一秒,这些念头就清空了。 因为恐惧占了上风——他发现自己不能动。 老管家道格拉斯站在圈外,公爵却站在圈里,就在他面前。 对方俯下身,双眼穿过面具的孔洞盯着他。 张鹏翼闻到了一阵古怪的味道。 腐朽的、寒冷的…… 公爵笑了一下。 近距离看,会发现他的笑容非常僵硬,就控制不太好,只能牵动一下嘴角。 “看着我。”公爵说。 他的眼珠带着蛊惑的力量,张鹏翼莫名变得有些茫然。 “好心的客人,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吗?”公爵轻声问。 张鹏翼张了张口。 他的嘴唇和大脑似乎分了家,他想说“不”,但嘴唇却不听话地要说“好”。 他跟自己较着劲,眼睛在挣扎中上翻,显得狼狈又可怜。 公爵又“啧”了一声,对道格拉斯咕哝说:“更丑了。” 张鹏翼却没听见。 他感觉下巴上的力道又紧了,他再次看见了对方的眼睛,然后所有的挣扎慢慢停止。 片刻之后,他哑着嗓子表情空茫地说:“愿意。” 公爵笑了:“万分感谢。” *** 卧室里有闷闷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扎进了皮肉里。 好一会儿才停止。 接着,是重物被拖走的细索声。 墙角立着一块花纹繁复的镜子,公爵站在镜子前擦着手指,细细打量着里面的人。 他换了张鹏翼的礼服,上身扣子敞着,脖颈和腰腹处有细密的血线,像是均匀的针脚。 道格拉斯给他扣着扣子。 公爵说:“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不用他的脸了。” “那这位先生的夫人呢?”道格拉斯说,“看得出来他们很恩爱。” “恩爱啊……那最好不过了。”公爵说,“一会儿还是去试试吧。” 公爵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这张脸还是要尽快换掉,我觉得它这两天不太听话。” 说话间,他神经质地转了眼珠,左右动了两下脖颈。 就好像……他的头在挣扎。 管家说:“我知道了,老爷。” “这样拼拼凑凑太麻烦了,如果能有一位完美的客人就好了。”公爵想了想,又说:“这次晚宴运气好,我看见了两位这样的客人。如果他们之中有谁能违背我的要求,犯一丁点儿小错误,那就再好不过了。” “希望他们是不遵守规矩的人。”管家应声说,“我会为您祈祷。” 公爵抬起下巴,让管家把扣子扣到顶。 他看了管家一眼,说:“道格拉斯,你这次的身体太老了,什么时候能换掉?” 道格拉斯:“等您和夫人团聚。” 公爵眼神温和了一些,说:“快了,不是说,这位客人的夫人和他很恩爱吗?那我的艾丽莎就快回来了。” 他又转而看向道格拉斯说:“等你换回年轻的脸,我想找个画家,在那些油画上添几笔,把你也画上去。” *** 夜色更深,天又阴云密布。 几声惊雷滚过,刚停没多久的雨又下了起来。 石壁变得潮湿,水汽形成一道道长痕。 道格拉斯提着油灯回到了张鹏翼的房间门口。 他对身后的人说:“您先进去。” 公爵穿着张鹏翼的礼服,走进屋内,径直进了卧室。 深红色的床上,贺嘉嘉蜷缩在被子里,睡得正沉。 公爵在床边坐下,摘下对方的面具,看着她的睡颜。 胸膛里,心脏跳动声变得又快又急,他闭眼感觉了一下。 对道格拉斯说:“很好……非常好,我能感觉到……” 床边再度多了一圈白色蜡烛。 公爵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他轻轻拍着贺嘉嘉的脸说:“亲爱的,醒醒。” 上一秒还在沉睡的人,居然真的醒了。 她半闭着眼睛含糊地问:“鹏翼?你怎么起来了?” 公爵轻抚过她的脸,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醒醒,睁眼看着我。” “对……就是这样。” “好心的姑娘,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 *** 雷声陡然变大。 那间卧室正上方的三楼,周祺突然惊醒,心脏突突直跳。 她突然梦见了走散的男友,对方站在一块巨大的穿衣镜前,穿着古堡里的礼服,手里拿着摘下的面具。 他脸色苍白,对她说:“祺祺,我有点冷……” 她想走过去,对方却让开一步说:“别过来,别看我的眼睛,好好睡觉,这里好冷……” 接着她就惊醒了。 旁边的赵嘉彤身上散着红酒的浅淡香味,睡得很沉。 周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身上忽冷忽热。 她想起梦里男友的话,又躺了回去。 她们没有沾那张床,而是睡在了地毯上。 她睁着眼睛,看着墙壁上滑下来的水汽。 就好像有人在哭…… 她缩了缩身体,靠着赵嘉彤又闭上了眼。 …… 凌晨3点。 三楼靠近东塔的房间突然响起了手机闹铃。 闹完,被摁掉。 几分钟后继续,又被摁掉。 …… 游惑终于撤开手臂睁了眼。 他带着满肚子起床气,皱眉看向一边。 秦究站在他身边,垂眸看着他:“再不醒,我就要采取激烈手段了。” 游惑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终于坐起身来。 他带着一身低气压,说:“叫我干什么,我订了闹钟。” 秦究晃了晃手机,指着屏幕问他:“你是指这个响了八回的闹钟么?” 游惑:“……” 他瘫着脸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长裤口袋,和秦究对视片刻说:“我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 “它太闹了,我偷的。” 秦究弯下腰说:“既然醒了,物归原主。” 他们睡觉当然不会穿着束手束脚的礼服外套,只有里面雪白的衬衣和长裤,口袋紧贴着胯骨。 游惑看着某人撤回手指,手机从口袋里露出一角。 …… 高齐从卧室里拿了外套出来,就看见游惑从兽皮长椅上站起身,垂眸把手机往口袋里推了一下。 这里的礼服也是长靴,乍一看还真有点当初监考的模样。 高齐愣了一下,说:“同样是靴子,怎么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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