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词。或许歌唱和表演她还有那么一点儿天赋, 但是学习这件事, 全靠她自己的努力, 才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过去杨吱总是说,留在小镇上, 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人生,想想便觉得, 很可怕。 母亲知道她看似柔软温顺的外表之下, 跳跃着一颗坚毅而热血的心脏。她的心很大,她想要出去看看。 “这样,到时候你和朋友去S城, 不告诉你李叔。”母亲给杨吱出主意:“妈这儿还有钱,可以给你当路费。” 杨吱放下英语课本:“这样李叔肯定会跟你生气,说不定又会动手。” “其实清醒的时候,你李叔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 顶多生会儿闷气,不会对我怎么样,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 尽管母亲这样安慰, 可是杨吱还是没有办法放心。 那天继父李叔大发雷霆之后, 母女俩都不敢再提“旅游”的事情,生怕再度惹恼了他。 “他在我们家,就像个定时zha弹。”杨吱这样对母亲说:“我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你就不能离开他。” 这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为什么就不能离开他,为什么要这样委屈巴巴地守着这个家过日子。 “这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母亲深长地叹息着:“他腿坏以前,其实对我还是很好的,腿受伤也是因为想要多加班,多给这个家挣点钱,所以如果我现在离开他,就太没良心了。” “那你就这样,抱守残缺过一辈子吧。”杨吱说完转身回了房间,每次都是这样,杨吱巴不得母亲赶紧离开继父,可是母亲总不愿意,两个人不知道爆发过多少争执。 杨吱总是责怪母亲不肯为自己,也为她想想,而母亲总是在她离开以后,伤心地抹眼泪。 那个时候的杨吱,还无法理解母亲的无奈和踟蹰,而后的许多年里,当她心性渐渐开始成熟并且稳定的时候,每每念及至此,诸多悔恨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那天中午格外闷热,空气里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窒息感。杨吱一个人抱着吉他坐在房间里,弹出一段轻缓的旋律,心头的浮躁似乎纾解了不少。 她望向窗外,天际翻滚着黑色的浓云,心头升腾起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戴上耳机,继续抱着吉他练习。 然而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母亲的叫喊声。 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李叔出现在她面前,满脸通红,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宛如修罗恶鬼。 杨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李叔已经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上是杨吱之前录制的singer歌唱比赛的视频。 “老子让你进城读书,你他妈就是这样读书的,抛头露脸去卖艺,工地上的工友都知道这件事,说我女儿在网上当什么主播卖唱赚钱,你可真出息啊,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杨吱反驳:“我没当什么主播,就是唱个歌而已,又怎么了。” “你知道工地上的人是怎么说老子的,说老子现在没本事了,还要靠当女儿的在网上抛头露脸卖艺来养活!” “我没用这个赚钱!”杨吱急忙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你的女儿!” 李叔指着杨吱,手都气得发抖了:“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是你的女儿!” 李叔气得抄起凳子就要砸向杨吱,这时候母亲冲进房间,扑过来护在杨吱的身前:“不要碰我女儿!” “妈,你让开!”杨吱生怕母亲被继父误伤,拉着她连连后退。 这时候,继父的目光落到了床边的吉他上,脸色微微变了变。 杨吱见状不对,赶紧跑过去想把吉他抱回来,却不想继父上前一步,直接抓起了吉他。 “老子给你生活费,你就用来买这玩意儿了是吧?” “不是!”杨吱连忙辩解:“这是同学借给我的,你快还给我,弄坏了要赔的!” 李叔愤恨地看着杨吱:“赔,好,我这就赔给你看!” 他说完抓起吉他便往墙上砸,杨吱尖叫一声,连忙跑过去拉住他,他用力甩开她的手。 杨吱被他推得跌在书桌边,一声沉闷的嗡鸣声伴随着盛夏的滚滚雷鸣,吉他直接被李叔砸在墙壁上,从中间断裂开来,还有几根琴弦连接着残缺的身躯,琴身的却已经彻底损毁了 那一声巨大的嗡鸣也让杨吱的脑袋彻底空白了,闪电将房间照得透亮,周遭所有的一切伴随着吉他的损毁,定格成了灰白。 那是寇响最珍爱的木吉他。 “你都干了什么!那是杨吱同学的!”母亲也赶紧走上来推开李叔,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然把他推得往后面趔趄了一下子。 吉他琴箱发出的那一声剧烈的震颤也让李叔的脑子稍微旷了一下,气势便稍稍弱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咕哝骂着小赔钱货,转身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房间。 杨吱跪在地上,看着那柄被摔裂成了两半的吉他,一颗心凉透了顶。 “吱儿,没事儿,我明天拿去给镇上最好的王木匠修修,一定能修好。” “修不好了。”杨吱抚摸着琴箱断裂的位置:“已经坏了,修不好了。” “那...这个琴多少钱啊,咱们给你同学买个一模一样的。”母亲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慌了神:“吱儿,你别吓妈妈,没那么严重的,咱们赔给你同学,啊,没关系的。” 杨吱抱起残破的吉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妈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母亲担忧地看着杨吱,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杨吱强忍着酸楚,抱着断裂的吉他坐在地上,努力试图接续着吉他,可是琴身从中间断开,除了几根残损的琴弦以外,周围木头都已经碎裂,无从修复,甚至都不能回归原貌。 这柄吉他很旧了,琴身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听周婶说,从寇响接触音乐开始,就一直用的是这柄吉他。 这是他父亲送他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尽管嘴上从来不说,甚至大部分时候言不由衷,但杨吱知道,寇响是极念旧之人,。 杨吱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心底有一股至死的悲哀,不仅仅是因为寇响珍爱的吉他被损坏了,更因为那份压抑和绝望,无处释放。 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杨吱都默默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言放弃,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可是这些自我的心理暗示,在残酷的黑暗现实面前,却又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真恨自己,恨自己还没有长大,恨自己不能独立,不能远走高飞。 也恨命运,为何对母亲如此不公,恨父亲,为何要在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便离开了她和母亲,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饱受欺凌和苦楚。 暴雨倾盆而下,窗外横亘的枝叶被吹打得七零八乱。 杨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吉他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听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她拨通了寇响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秒便被迅速接通了。 “狼心狗肺。” 寇响的第一句话说了这四个字,狼心狗肺。 天知道他每时每秒是怎样深刻地思念着她,而她似乎大部分时候都想不起他来,好不容易想着了,打个电话过来,却半晌没有动静。 “喂喂喂,喂。” 寇响“喂”了好久:“再不讲话我就挂了。” 一阵长时的沉默,他也没舍得真挂了电话,听着电流中夹杂的凌乱呼吸声,寇响突然慌了。 “怎么了?” “别吓我,发生了什么事?” 久久得不到回应,寇响又气又急:“老子让你说话!哑巴了是不是!” 一声轻不可闻的抽泣,寇响的心瞬间揪紧,他坐立难安,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了,你告诉我,别怕。” 他压低声音,让自己听起来还算温柔和缓,尽管他脑门子都要炸了。 “寇响哥。”杨吱终于开口,嗓音颤栗着:“你的吉他,坏了。” 寇响:...... “对不起。”杨吱带着哭腔连声道歉:“真的对不起。” 半晌,寇响扶着脑袋,加大了音量:“你是不是傻!” “我......” “就一破吉他,值得你哭成这个样子!”他放开了嗓子:“老子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天都要塌下来还是怎么的!” 杨吱擦了擦眼角,愣愣地说:“这个吉他是你最喜欢的...” “我最宝贝的是什么,你他妈难道不知道?” 杨吱剩下的话被哽咽在喉咙里。 他最宝贝的... “坏了就扔了。”寇响这时候心情似乎总算平静了下来:“不过你还是得陪我......” 杨吱连忙说道:“我一定赔。” “我是说,你陪我再去买一台。” 杨吱攥着电话来到窗台边,暴风雨来得快但是也去得快,雨势小了很多,燥热的空气被暴雨驱散了不少,湿润凉爽的风轻轻拍在她绯红的脸颊,凉丝丝的。 俩人谁都没舍得挂电话,又掰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杨吱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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