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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1985年6月,邵煜琛重生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军区政委提交离婚报告,离开谈清秀。 “邵大夫,你们结婚不到半年怎么就想离婚了?组织审批至少得两个月,这段时间你跟谈同志再沟通沟通。” 邵煜琛垂下眼:“不用了,这是我们双方深思熟虑的决定。” 这份离婚报告,早在结婚的第一天,谈清秀就已经签好了字。 谈清秀厌恶他下药使手段成了这桩婚事,警告他如果再算计她就滚出军区。 上辈子,他害怕被抛弃,用尽了心思讨好谈清秀,可还是落得被嫌弃惨死的下场。 人,错爱一次是傻,重来还走舔狗的老路,那就是贱了。 重来一世,如谈清秀所愿,他会滚远一点。 彻底离开她! 从政委家离开后,屋外下起雨。 邵煜琛冒雨走回家属院。 看着一排排整齐利落的红砖瓦房,和墙上刷得‘军民一家亲,团结起来搞建设’的标语,才有种真的回到几十年前的真实。 找到熟悉又陌生的家门,推门进去。 屋子空荡荡的,只有桌上放着一只红双喜牌的热水壶。 爸妈不喜欢他,结婚什么东西都没给,更别说给谈清秀彩礼了。 他带来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个医药箱,只有几套衣服。 他离开这里,根本不需要收拾东西。 邵煜琛吐了一口气,进厨房用土灶做了顿饭,刚要吃,门吱呀一声,谈清秀满身湿气进屋。 他一抬头,就和女人冷淡的眸光撞上。 身材高挑的女人堵在门口,遮住身后的光亮,常年不改的清冷的脸上,对自己只有疏离。 瞥见他手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谈清秀下意识蹙眉:“我说过很多次,不用特等我跟你吃饭,我不吃这套讨好。” 在她眼里,邵煜琛的每一个举动都别有用心。 可这一次,邵煜琛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殷勤的缠着她。 只是放下菜碟,淡淡回答:“好。” 他安静吃自己的饭,到引得谈清秀探究多看了一眼。 这时,隔壁院子传来一声呼唤:“煜琛,是清秀回来了吗?我这屋子漏水,能不能请她过来帮我看看?” 是隔壁的常浩辉。 邵煜琛和常浩辉是同父同母,命运却截然不同。 常浩辉跟着爸妈在首都千娇万宠长大,和谈清秀还是高中同学,而邵煜琛一出生就意外丢失,被姥姥捡去抚养长大。 姥姥去世,他被认回常家,没几天就和常浩辉来军区相亲。 之后,他莫名中药和谈清秀睡在一起,而常浩辉也另一位营长伊琦微,生米煮成了熟饭。 事后,所有人指责是他搞鬼,因为他会医。 因为他得了好处,攀上了前途最好,军官世家的谈清秀。 谈清秀捏着鼻子嫁给了他,却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常浩辉也娶了伊琦微,家属院内,两家的院子紧挨在一起。 关门的重声打断邵煜琛的思绪。 他抬头,只见谈清秀匆匆离去的背影。 如果是从前,他这会就跟着一起去隔壁了。 谈清秀总是对常浩辉随叫随到,他吃醋不满,总想在常浩辉面前宣誓主权。 可谈清秀喜欢常浩辉,自己的做法就像跳梁小丑。 现在,随他们去吧。 独自吃过饭,谈清秀还没回。 邵煜琛没在意,把剩的饭菜放进灶里,转头就进屋睡觉了。 第二天。 邵煜琛照常去卫生所上班,跟领导提了辞职,和谈清秀离婚后,他就不会继续待在军区。 随后清点他负责的中药药材,收养他的姥姥是苗医,他学了一身中医的本领。 清点完毕,发现他制作的外伤药膏几乎告罄,这可是军队的必需品,绝不能少。 于是邵煜琛脱掉白大褂,换上80年代的确良蓝布长袖衬衣,背着药篓上了后山。 一忙就是一天。 傍晚天暗,邵煜琛才下山。 经过河边草丛,不小心碰到痒痒草,身上迅速起了红疹子。 他忙加快步伐,跳进浅滩,不等骚痒缓解,不远处忽然传来“哗啦”一声。 紧接着,没穿衣服的谈清秀的头浮出水面。 看清是他后,神色一冷,冷声斥责:“追女人追到洗澡的河里,邵煜琛,你简直不知廉耻!” 第2章 邵煜琛被谈清秀吓了一跳。 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猛地摔倒在水中。 谈清秀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上岸拢了衣服离开。 她一点都不在乎邵煜琛的死活,对他比陌生人还要冷淡。 邵煜琛捂着自己的心口,缓缓上岸。 对谈清秀没了期盼,好像心救没从前那么难受了。 独自回到家,谈清秀并不在家。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去找她,追着跟她解释自己不是故意撞见她洗澡,自己没有坏心。 反正,她不会相信他的话。 上辈子,他不知道解释了几千次,当初睡一起不是他捣鬼,她不也没信。 现在,他就不去讨人嫌了。 只是,邵煜琛没去找谈清秀,没想到她却来了卫生所。 女人坐在凳子上,靠着掉了漆的砖墙,左肩霍开了大口子,血肉模糊。 邵煜琛看当即取来碘伏:“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谈清秀疼的冷汗直流,脸色发白,却还冷脸躲开他的手:“换个人来。” 她的嫌弃,都快溢出来。 邵煜琛沉下脸,第一次怼她:“我是医生,你是病人,请你尊重我的职业道德,不要耽误时间。” 谈清秀一愣,像是没料到邵煜琛是这个态度。 邵煜琛也不在乎她怎么想了,面无表情处理伤口,他手法熟练专业,谈清秀倒也没再说什么。 包扎贴药完毕,谈清秀就离开,也没一句谢谢。 本就没指望谈清秀能记他一句好,邵煜琛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没想到过了两天,谈清秀却主动来了。 “那天的包扎,谢谢你。” 谈清秀微低着头,语气有些生硬。 邵煜琛只是整理着药材,头也不抬:“分内之事,换成是谁我都会怎么做。” 也不知是哪个字惹的谈清秀又不高兴。 她的脸色冷下来,带着命令的语调开口:“准备一百贴那天贴的外伤膏药,我带回去分给营里的战士。” 苏明明没有注意到谈清秀的情绪变化,弯腰抱出一纸箱,塞到她怀里。 随口叮嘱了几句使用说明,就又转头扎进了药材中。 谈清秀很快冷着脸离开。 邵煜琛做的药,治疗外伤效果奇好,一时间供不应求,再加上他又要走了,领导求着他多做一点膏药。 他也没推脱,还把膏药的方子告诉了接手的大夫。 不知不觉忙了半个月,常浩辉那边也没闲着,很快就传出了他老婆怀孕的喜讯。 远在首都的常父常母得知消息后,很是高兴,不仅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还托人送来很多东西。 邵煜琛回家,一眼就看到隔壁门口堆得小山似地营养品。 不但有麦乳精,就连燕窝阿胶这类死贵的补品也都有好几大包。 常浩辉被家属院的嫂子们围着,羡慕着,却一眼看到了孤零零的邵煜琛,忙挤出人群冲他走来。 “煜琛,你回来了!快来,爸妈给咱俩寄了东西。” 常浩辉小跑过来揽住了邵煜琛的肩膀,把一个信封塞到他手中:“爸妈都很惦记你,专门给你写了信,我猜里面肯定也放了不少钱票” 说完,常浩辉根本不等邵煜琛同意,自顾自拆开信封,展开。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邵煜琛,照顾好你哥哥,别再做丢人现眼的事,否则我们常家绝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第3章 周围有不少人看见了信,各个往邵煜琛身上瞟。 邵煜琛不用听也能猜到大家怎么议论他。 不要脸,势利眼。 都是亲兄弟,怎么和常浩辉的品行差那么多,难怪爹妈都不喜欢…… 等大家看够了戏,常浩辉才后知后觉团紧信,难堪得不知所措。 “对不起啊,煜琛,我真不知道爸妈写的是这些,他们可能还介意你当初强行娶了清秀,毕竟我们当初来军区,说好的是我和清秀相看……” 这话又让大家回忆一次,邵煜琛的‘恶行’。 上辈子,常浩辉就惯会用这种伎俩,在人前激怒邵煜琛,让他歇斯底里的发疯,去映衬出常浩辉的真善美。 重生一次,邵煜琛不会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从常浩辉手里抽回信,淡淡回复:“你不用解释,毕竟在常家夫妻眼里,我确实不是她们的儿子。 “他们生下我就弄丢我,没养我一天,也没教我一天,就连认回我后也没允许我叫他们爸妈。”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自己家。 谁知打开家门,却发现谈清秀在家。 她显然是听到了他刚刚那番话,蹙眉不赞同。 “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你爸妈的不是,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邵煜琛扫了她一眼,平静开口:“让让,我要进屋。” 谈清秀没在说什么,冷着脸转身,去了隔壁帮着搬东西。 当晚,谈清秀依旧没回来住。 邵煜琛依旧没有去找人。 闭眼睡觉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快了,再等一个多月,他就能离开。 他要找一个没有谈清秀,没有常浩辉,没有常家,没有偏见的地方……好好的,安稳的过这一辈子。 隔天。 卫生所新到了一批药品,要跟部队借吉普车去镇上接,邵煜琛刚好也想提前买离开的火车票,就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份差事。 只是他没想到,开车的人会是谈清秀。 看着车上的谈清秀和常浩辉,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见此,谈清秀沉声解释:“浩辉要去镇上买东西,顺路,刚好一起。” 谈清秀说完,常浩辉往里挪了挪。 “煜琛,快上来,我们挤一挤。” 但现在这个年代的老式货箱吉普车,车头只有两个座位。 常浩辉占了位置,哪还有邵煜琛的地方? 谈清秀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皱眉看向邵煜琛,漠然开口:“浩辉身体不舒服,不能挤着,你就坐后面车斗里吧。” 虽然邵煜琛已经放弃谈清秀了,但曾经真真切切的爱过,看到她这没边的偏心,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刺了刺。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爬上车斗。 车子“轰隆隆”启动。 道路颠簸,坚硬的铁皮磕的邵煜琛骨头生疼,他只是沉默的忍耐着,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邵煜琛,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你就能离开,去过全新的人生。 到了镇上。 谈清秀帮着把卫生所的药品运装上车,就立马陪着浩辉去供销社。 她难得主动跟邵煜琛搭话:“你要不要一起去,给自己买点东西?” 听到这话,邵煜琛不自觉拽紧挎包。 常浩辉没有工作,却有常父常母大把的补贴,能眼都不眨花十几块买一件时髦的衣服,花五六十块买一块进口的手表,他以前很羡慕。 可他在卫生所的工资一个月才十几块,他没有钱。 常父常母不会给他钱,谈清秀也从不关系他的钱够不够花。 邵煜琛平静地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打算去药铺看看。” 谈清秀没多想:“行,车就停在这儿,你逛完了回来找我们。” 分开后,邵煜琛去排队买离开的火车票。 从火车站出来,天又下起了雨。 邵煜琛顶着挎包,冒雨跑到停车地点,却发现早已没了车子的踪影。 他拦住路边急匆匆收摊的小贩询问:“大哥,这边停着的吉普车去哪了?” 小贩推着板车着急离开,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说:“车早走了。” 邵煜琛被谈清秀丢下了。 下雨没车,他只能走着回去。 回去的路几十公里,雨越下越大,走到一半,天黑了,雨也越下越大。 黄土路泥泞,随后有塌方的危险,没有办法,邵煜琛只好躲进路边的破庙,凑合一晚。 第二天。 邵煜琛又渴又饿,走到傍晚,迎着一路的狗叫,终于到了家属院。 这个点,家家户户在做晚饭,矮矮的烟囱飘出菜香味,邵煜琛忍不住吞咽了喉咙,加快脚步回家。 发现家里点了灯,他更急切推门进去。 进屋才发现,常浩辉睡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靠在他的老婆身边。 而那从不进厨房的谈清秀,竟端着一碗粥,亲自喂着。 第4章 满室的温馨,更映衬出邵煜琛的狼狈。 他盯着两人不说话。 丈夫不在,和小叔子共处一室,两个人坐在一张床上喂着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会有多难听。 似乎是也察觉到了自己做法不妥,谈清秀难得主动解释。 “昨天的雨太大,浩辉家房子塌了,还砸伤了他的手,他现在生着病,一个人难过,我就把他接了过来。” 昨夜暴雨,谈清秀担心惦记常浩辉难过,却完全忘记自己老公还没回家。 邵煜琛身上滴着水,悄无声息在地上聚成一滩。 察觉到他的沉默,谈清秀轻咳一声,把手里的粥放到桌上,转头拿起军装外套。 “你们俩住家里,我去部队和那帮新兵挤大通铺。” 邵煜琛知道,谈清秀只是怕他生气吵闹给她丢人,才退了一步。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满心爱她的邵煜琛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面无表情开口:“没事儿,你留下吧,哥哥现在身体不舒服,你是个女人,细心体贴,还会开吉普车,有急事方便照顾。” “我去卫生所住,那有单人宿舍。” 他敷衍了两句,谈清秀就顺势没走了。 邵煜琛压下眼底的嘲讽,连身上的湿衣服都没换,拿上自己东西就离开了。 日子又过了半月,期间,邵煜琛都没回家打扰那两人。 转眼就到了国庆节。 改革开放后,祖国的建设发展越来越好。 大家的日子更有奔头,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挂满了红旗和红灯笼。 部队也给家属们准备了聚餐,邵煜琛这才又和谈清秀碰了面。 常浩辉的老婆虽然怀孕了,但因为有事,还是没回来,席上谈清秀一直照顾着常浩辉。 “这芋头排骨我记得你最爱吃,你尝尝。” “喝点水,温度刚好。” “你现在感冒没好,不能吃凉拌的黄花菜。” 谈清秀熟悉常浩辉的口味,知道他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夹菜递水,有求必应。 邵煜琛就坐在她身边,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不知道的恐怕真会以为,她和常浩辉才是两口子。 邵煜琛依旧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吃饭。 可桌上的一位心眼直的婶子,却大咧咧喊了出来:“谈营长这端茶倒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和常浩辉是两口子。” “对了,我还听说你把常浩辉这个小叔子接到家里照顾,把自己老公挤去宿舍住了,这事是真的吗?” 饭桌上人多,常浩辉的脸顿时就挂不住。 他瘪了瘪嘴,一脸无奈:“我也不想打扰弟弟跟弟媳,但实在是我老婆不在家,房子又塌了,我的手也受了伤,要不是无处可去……” 他话锋一转,突然抬眼看向邵煜琛。 “煜琛,你要是不高兴,要不我还是搬回去吧,房子塌了一半,也是能住的。” 邵煜琛还没说话,谈清秀就急了。 “胡说什么,房子塌了怎么能住?你现在还生着病,要是出点儿什么事,等你老婆回来,我怎么跟她交代?” 说着,她转头看向邵煜琛,眼含警告。 “我们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瞧瞧。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已经被警告。 邵煜琛不动声色地减去眼底情绪,再抬头又变成了那副温和平静的样子。 “你说得对。” 话落,有人小声嘀咕:“谈营长老公可真大度,换我可不乐意。” 邵煜琛假装没听见,继续吃饭。 他不是大度,只是不在意了。 小插曲被揭过,饭桌上又恢复了一片热闹。 谈清秀不知怎的,一直闷头喝酒,众人散伙时,她已酩酊大醉。 几个热心肠的女兵想着小别胜新婚,不顾邵煜琛阻拦,强行把人送到了他卫生所的小单间里。 谈清秀本就长得高,一个人就霸占了他的铁架子床。 入秋了,天凉。 邵煜琛本想帮她盖个被子,却在靠近时意外听到一声含糊的梦呓。 起初他还没听清,俯身凑到她嘴边,“浩辉”二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耳中。 邵煜琛直起身,平静的望着酣睡的谈清秀,心底再无一丝波澜。 只轻轻说了一句:“谈清秀,很快,你就自由了。” 邵煜琛转身出门,在中药房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早就去食堂领了早饭,他回宿舍时,谈清秀已经醒了。 她正坐在床边,桌上还摆着他买的火车票,一见他回来,就锐利质问:“你去首都干什么?” 第5章 邵煜琛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谈清秀质问他,是在担心什么? 是怕他去首都闹,对常浩辉不利吗? 但他还是咽下了到了口中这些话,因为问到答应也没有意义。 邵煜琛放下早餐,若无其事上前收起票:“没什么,卫生所外派我去学习,我提前准备了车票。” “先吃饭吧。” 邵煜琛递上筷子,他的神态太过自然,谈清秀便没再深究。 随后又是小半月过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邵煜琛的辞职审批已经通过了。 接班的卫生员虽然还没掌握全部技巧,但邵煜琛贴心地给他留了笔记。 看着那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字体,接班的卫生员叹了口气:“邵大夫,你的膏药和针灸术,我家做了几十年中医的爷爷都自愧不如,你离开卫生所真是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邵煜琛。” 邵煜琛回头,就见谈清秀走了进来。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却没在意。 只是催促邵煜琛:“浩辉最近胃病犯了,什么都吃不下,你跟我回去看看。” 原来是为了常浩辉,难怪谈清秀主动来找人。 邵煜琛已经见怪不怪。 他把手里的册子推给接班的卫生员,耐心叮嘱:“你先自己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你再问我。” 说完,他背起药箱,路过谈清秀。 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走吧。” 一进家门。 邵煜琛发现屋子完全变了样。 之前空荡荡的屋子,现在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常浩辉买的电视机,又多了钻石牌电风扇,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昂贵的雪花牌冰箱。 看着床边的毛绒地毯,邵煜琛下意识捏紧了药箱背带。 常浩辉见他回来,作势就要下床,被谈清秀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 “你坐着别动,当心身体。” 紧张的模样,就好像常浩辉是个瓷娃娃。 邵煜琛面容平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垫在了常浩辉手腕下面。 后者捂着心口,表情痛苦,像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谈清秀见状,立刻拿出了一旁倒好的温水,直接喂到了苏明玉唇边。 常浩辉喝了水,神情松懈下来。 “好多了,谢谢清秀。” 说完,他又捂着自己的胃部,笑着朝邵煜琛解释:“煜琛,你千万别介意,我一直有胃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胃里总是泛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邵煜琛认真把脉,没有多余的反应。 只淡淡说:“你胃不好,平时注意饮食,按时吃饭,可以多吃点新鲜水果,正好有冰箱方便储存。” 谈清秀闻言,直接说:“那你陪着浩辉,我去买。” 话音未落,她就转身出了门。 谈清秀一走,常浩辉就立马换了一副样子,搓着手腕处邵煜琛刚碰过的地方,斜睨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邵煜琛,谈清秀对我这么好,你真的不在乎?” 第6章 常浩辉挑衅,邵煜琛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平静开口:“我在不在乎,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便收起药箱离开了。 活了两辈子,他其实很疑惑,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常浩辉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就对他有敌意? 有时候,常浩辉眼里还有他看不懂的嫉妒。 可常浩辉才是那个千娇万宠的大少爷,自己有什么值得常浩辉嫉妒? 犯得着在他身上用这些女人才用的手段吗? 想不通,邵煜琛也懒得去想。 …… 转眼,就到了离开的前一天。 邵煜琛想着,自己去了首都,恐怕就很难再回来了,于是就又去了镇上,给姥姥买了很多纸钱。 没想到,却在供销社遇到了谈清秀和常浩辉。 常浩辉和谈清秀一起站在橱窗外,面前是一排排奶油蛋糕。 谈清秀指着最贵的那种蛋糕对常浩辉说:“你想吃,那就买。” 卖货员喜笑颜开:“同志,您对老公可真好。” 她始终站在常浩辉身边,温柔的看着他。 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反驳。 邵煜琛就站在他们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上前,沉默转身,只当没见过他们。 回到卫生所。 邵煜琛正好遇上来看病的政委媳妇。 对方是个热心的嫂子,叹着气,满眼怜悯:“邵大夫,你和谈营长的离婚报告批下来了,我家政委让你们有空去拿离婚证。” 邵煜琛笑着点头。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当即决定,下班后就去叫上谈清秀,一起去领离婚证。 下午五点。 邵煜琛回到家,推门进屋,刚喊了一声:“谈清秀……” 却见谈清秀和常浩辉紧挨着坐在桌前,她正笑着给常浩辉递上一块蛋糕。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谈清秀收回手,有些僵硬地起身招呼他:“你回来得正好,桌上的蛋糕……是我跟浩辉特意给你带的。” 看着那拆封的蛋糕,邵煜琛心里竟觉得有些讽刺。 他面上不显,只说了一句:“我奶油过敏,吃不了,政委叫我们去一趟。” 听到这话,谈清秀便起身跟着走。 一直没作声的常浩辉,却突然捂着胃喊痛:“哎呦,清秀,我胃里忽然一抽一抽疼……” 谈清秀关心则乱,扶着常浩辉就往卫生所跑。 关心则乱,她都忘记了邵煜琛是大夫。 只匆匆对邵煜琛说了一句:“你先去找政委,我晚点到。” 邵煜琛什么都没说。 独自去找了政委,领走了自己那份离婚证。 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邵煜琛长舒了一口气。 从今往后,他就彻底走上了和上辈子不同的路。 也彻底,和谈清秀分开。 他将会有全新的人生。 回卫生所宿舍的路上,邵煜琛遇到了谈清秀。 谈清秀皱着眉头,行色匆匆,直奔他而来。 “我临时接到命令,要去执行任务,这几天你就搬回家去住吧。” “首都那边来了电话,你妈这两天就到,你回去好好照顾浩辉,也能趁这次机会,缓和一下母子关系。” 谈清秀一直以为,常家父母不喜欢邵煜琛,是邵煜琛性格不好,不讨喜。 谁能想到,会有父母天生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此刻,邵煜琛也无意解释。 只点了点头,随口敷衍:“你忙你的去吧。” 邵煜琛的温顺,叫谈清秀脸色缓和许多。 她甚至说:“你这段时间表现就挺好,如果你今后都这么安分,我愿意让你一直跟我呆在军区。” 说完这话,她便匆匆离开了。 邵煜琛看着谈清秀的背影,唇角一点点勾上讽刺。 “你愿意,但我不愿意了。” 第7章 和谈清秀分开后,邵煜琛回到卫生所。 背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小挎包,提着给姥姥准备的祭品,离开了。 刚走出卫生所,又撞上了看完病离开的政委媳妇。 看着大包小裹的邵煜琛,政委媳妇满眼诧异:“这就走了?我听说谈清秀出任务去了,你不等她回来告个别吗?” 邵煜琛摇了摇头,声音清冷而坚定:“不用了。” 对他来说,每一次平静地面对谈清秀,都是告别。 …… 姥姥的坟,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平地上鼓起的土堆,像老人佝偻的腰背。 邵煜琛提着祭品,赶在日落前上了山。 他跪坐在墓碑前,点燃了一把纸钱。 “姥姥,我和谈清秀离婚了,以后我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还会把你教我的医术发扬光大,活成你夸赞的模样。” 他语调和缓,平静地诉说着。 跳跃的火光逐渐模糊。 邵煜琛在墓前坐了一夜,陪了姥姥一夜。 直到旭日东升,他才挺直腰背站起来,背上包,拍掉身后的尘土。 “姥姥,我走了。” “如果想我,就来梦里看看我吧。” 他迎着晨光转身,再也没回头。 …… 一周后。 任务结束,谈清秀匆匆回到家属院。 从前,她以为自己的丈夫会是常浩辉,因此对邵煜琛下药的事深恶痛绝。 可现在常浩辉和伊琦微家庭幸福,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邵煜琛也不再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谈清秀觉得,自己也该放下了。 邵煜琛知错能改,和他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这次回家,她会和邵煜琛好好谈一谈,从今往后,就做正常的夫妻。 回到家。 谈清秀刚要开门,常母有些尖细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二十年前那个算卦的说得真准,这邵煜琛过得越不好,咱家就越旺,当初刚把他扔了,你爸就被调回首都了,现在他一闹离婚,你爸又升官了。” “浩辉啊,我就说你当初给他下药,让他娶了谈清秀是便宜他了,就应该把他随便娶一个村里的女人,说不定咱家能过得更好!” “我这次一来是看你,二来就是要再好好作践作践他,争取让你和琦微,能被早点调到首都去,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团圆了……” 谈清秀的手僵在门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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