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姑娘,既然你说我像你的三姑,以后,你就叫我胡姑姑,他日你有危难,我会再次相助的,有缘再会了——” “哎,胡姑姑!我去哪找您相助呀!” 光亮瞬时消失—— 周围漆黑一片,回应我的,只有簌簌吹过的冷风,沙沙作响的树叶枝杈。 我打了个激灵,害怕的同时还有点发懵,茫茫然似做了场梦。 她究竟是谁? 为啥上房? 说的话是真是假? “栩栩啊!” 回神,我看到爸爸、刘颖姨还有舅姥姥正着急忙慌的朝我跑来,嘴里不停地喊我名字,“小姑娘呀!” “我在这里!” “你这孩子大晚上瞎跑啥!!” 爸爸跑上前就扯着我看了圈,见我没事儿就想揍我,“是不是想吓死我!” “爸,我是……” 我刚要解释,舅姥姥就急着开口,“闺女,是不是半夜上厕所遇到啥勾魂的了?勾搭你走出来的?” “肯定的!” 刘姨接茬儿,“丫头这脚白天走路都费劲的,梁大哥,你闺女肯定是遇到脏东西啦!” “不是,听我说!” 我打断他们,呼出口清冷的气,“是我看到刘姨的妈妈了,那个奶奶,刘姨您先别急,听我说完,她说让我跟着她,然后我就走到这里……” 前后说了一通。 到胡姑姑金光过后消失了为止。 “……” 他们仨有些傻眼的看我,刘姨唇角颤了颤,“我妈百日还没烧呢,就领着你到这来了?” “嗯。” 我点了下头,“奶奶是来帮我的,她说有贵人。” 爸爸紧拧着眉,“栩栩,她是从长尾巴的小孩儿,一下变成大人的?还是古代女人的扮相?” “嗯。” 亲眼所见。 千真万确。 “栩栩,她让我带你去北江省大宝县镇远山城找一个名叫沈万通的人?” “对的。” 我想了想,“是去镇远山找这个人,她说这个人会帮我,还说我被鬼缠着是丢了东西。” “丢啥了?” 爸爸匪夷了几秒,随即哦了声,“是丢魂儿吧!” “不知道。” 我如实复述,“她就说找到沈万通就会全明白了。” “沈万通……” 爸爸挠挠头,“名这么熟呢……哎呀!我想起来啦!” “哎呀!这是讨封呀!!” 爸爸猛地一拍手,舅姥姥也在旁边激动地拍大腿! 俩人节奏出奇的一致! 声儿大的给我和刘姨都吓一跳! “梁老板你想起啥啦。” 舅姥姥满脸振奋的看向爸爸,“你先说你先说……” 爸爸也被舅姥姥那一声‘哎呀’整一愣,哦了声道,“就是我先前带孩子找过一个姓方的大师,那个方大师没有搞定我女儿身上的东西,但他的助手表弟,说是有个能人兴许会按住这个东西,但当时他就说了个名,我也不知道去哪找,就拉倒了,刚栩栩一提,就是这个沈万通。” 对啊! 爸爸一讲我也想起来了。 小秦说的就是沈万通呀。 “舅妈,您刚说什么讨封?” 爸爸转脸又问舅姥姥,“啥意思?” “梁老板,你女儿是遇到成事儿的老仙儿啦,山里的灵物修道最后一步就是找人讨口封,问你她像什么,你要说她是人,她就成功了!” 舅姥姥表情好像中了彩票,“你闺女说对了,助了她的力,她既自称胡姑姑,八成就是狐仙,狐仙得道,仁慈博爱,法力无边,是大功德呀!” 得道? 我想起爸爸说的那个胡裘故事。 “舅姥姥,她说是要上房,没说得道。” “哎呀,上房就是上房仙儿,不再是地仙儿啦!!” 舅姥姥更激动了,“狐仙姑奶奶是在哪个方向消失的?” 我指了指夜空,“就是飞到比树高的时候,放完光就没了。” 舅姥姥对着我指的方向’噗通’!一声下跪,连连磕头,“恭送老仙儿啦!老仙此去,功德无量,造福于人啦!” 见爸爸和刘姨没动,舅姥姥很不高兴,:“你们还不跟着跪下,这是大喜事,尤其是梁老板,你女儿有救啦!狐仙姑奶奶指点,她马上就会痊愈啦!” 第23章 能耐的你,还上树了! 爸爸和刘颖姨懵懵圈的下跪。 头磕的是很瓷实,坑坑作响! 我也跟着跪下,连磕了仨响头。 回去时爸爸背着我,舅姥姥仍沉浸在激动中,不停地朝我打听细枝末节。 刘颖姨静静地旁听,像是受到启发,“舅妈,您这么一说啊,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事儿,黄鼠狼穿上人的衣服,扭腰摆胯的问路人你看我像啥?路人吓得妈呀一声黄皮子成精了!那黄鼠狼一下就变小了,也不会说人话了,路人回到家就生了大病,从此做啥啥不成,气运也不好了。” “对对对,大妹子,这茬儿我也有印象!” 爸爸后知后觉的,“还有蛇呢,要先成莽,再成蛟,蛟龙最后在下雨天渡劫,看到它的人就喊龙啊,是龙!这蛇就算成事儿了,是不舅妈!” “嗯,这就叫讨口封。” 舅姥姥总结,“甭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灵物要想成事儿,就得找人去封正,不过有的急于得道的,刚学会人话就出来讨了,样子都没变,气性还大,没讨到就会报复,栩栩看到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这说明已经成大气候了,这个封正,就尤为重要,封上了栩栩也会跟着沾大光,没封好,那就……” 我眉头一紧,“会怎么样?” 吃了我? “不说晦气的!” 舅姥姥笑着拍了下我胳膊,“栩栩有福气,帮了人家大忙啦!!” 我这才明白,原来胡姑姑所谓的‘帮’,是指的这个! 一句话的事儿嘛! 真有点后怕,她先前一直问我是什么,后来又说像什么! 要是我自然课学的好点,对动物尾巴认识的全些,认出她裙摆外尾巴的品种,兴许就…… 妈呀。 苍天保佑呀! 后脊梁骨真后反劲儿的发麻呀! “梁老板,你这小闺女给胡家奶奶哄高兴啦,还让栩栩叫她姑姑,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顺的!” 舅姥姥越说越高兴,好像我已经痊愈了似的,不过这话对我爸挺受用,“栩栩,你为啥说她长得像你三姑?真的像吗?” “嗯。” 我点了下头,进屋后坐到炕边,“很像。” 当时脑子乱的不行,吓傻了快,胡姑姑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三姑了。 “栩栩三姑肯定人特别好吧。” 舅姥姥接道,“不然胡奶奶不会这么高兴的。” “这个……” 爸爸迟疑了下,“我姐吧,人品绝对过硬,就是嘴不好,脾气来了谁都骂,得亏栩栩没说这茬儿,不然这事儿……” “三姑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人。” 我嘟囔着,“爸,胡姑姑说三姑以后会有大造化的。” 在那个情况下,我完全忘了三姑的缺点了,只记得三姑舍身救我的事。 再者,三姑对我没有脾气暴躁过,我一直很敬佩她。 “好啊,好!” 舅姥姥一挥手,“梁老板,你这小女儿心善,有贵人助力,大吉大利,既然胡姑奶奶都说话了,你们也别等我家那口子了,说实话,我听你说看过十几个先生心里也慌,别让我家老头子也伤了,明儿个一早,你们就动身去找这个沈万通吧,世间万物,都是卤水点豆腐,得一物降一物!” 爸爸没意见,查了查地图,准备眯一觉,备足体力好开车带我去找这个沈万通。 舅姥姥张罗了一通也准备回房间睡觉,刘颖姨却磨磨蹭蹭的不动弹,憋了会儿看向我,“栩栩,我妈她……没在留下什么话?” “没。” 我老实的回,“她就说有贵人会帮我。” 哎呀! 她强调了贵人! 人呀! 我拍了拍脑门,奶奶是在提醒我呀! 好悬没坏事。 反应太迟钝了! “喔……” 刘姨没多说什么,眼神有些暗淡,略微苦涩的笑笑,“我妈真是,就她刚走时我梦到过,瞅着我笑,后来就再没影儿了,我还寻思,要是哪块做的不对,她能托梦告诉我啥的。” 默默的转身,刘颖姨抬手擦了擦眼角,“你说她都来表舅家院里了,都不说让我看一眼,她不想我,我还挺想她的,甭管多大的人啊,都得有个妈啊,老妈没了,回家喊一声,也没人应了……” “刘姨!” 我撑着炕边站起来,“奶奶挺好的,她穿的就是那件黑底兰花的袄子,她说她很想你,但是不让我告诉你,她怕你惦记,现在她过得挺好的,你送去的东西她都收到了,很满意,你别担心!!” “啊?” 刘姨含泪回过头,表情开心了几分,“真的?” 我嗯了声,“姨,其实奶奶不给你托梦是好事,我爷爷也走了几年了,我奶奶从来没有梦到过我爷爷,我奶说,梦不到就说明在下面过得好,走了的人不想让家人忧心挂念,活着的人得朝前看,过好眼下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奶奶才能放心。” “对,你说得对。” 刘姨吸了吸鼻子,“谢谢你栩栩,姨谢谢你。” “不客气,我还要谢谢您和舅姥姥呢!” 我说着,“大晚上出去找我,害你们都没睡好觉……” “嗨!这算啥!” 刘颖姨挥挥手,情绪好了很多,:“快睡吧!你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我应了声,等刘姨把门关上了,才看向爸爸,“爸,其实临床的奶奶没跟我提刘姨,我刚才不算撒谎吧。” “不算。” 爸爸很感动的样子,搂了搂我肩膀,“我老闺女长大了,会心疼人,这是我梁大友的福气呀,栩栩,爸爸真的没想到,你看到了神仙,人家要你许愿的时候,你首先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家里人,爸爸能有你这么个闺女,这辈子没白活呀。” 诶—— 我看着爸爸爸泛红的眼圈,寻思寻思还是把心里话给咽了。 哪好意思说,当时是吓蒙圈了呀。 得亏没说错话,不然对方因为我没有得道升仙,记恨上了咋办! 就我目前这半残体格,大概就得留在连山村享年十二岁了。 …… 天一亮爸爸就把我叫醒,准备出发去北江省了。 刘姨和舅姥姥起早蒸了包子让爸爸带上,站在车窗外还在嘱咐,“梁大哥,咱这就算认识了,栩栩的病要是看好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以后来京中玩也要找我,我请你们吃饭!” 爸爸拿出塞几百块钱给刘姨,嘴里直说麻烦她和舅姥姥了,昨晚还折腾的她跟舅姥姥满村儿找我,一点心意。 刘姨和舅姥姥说啥都不要,一通撕吧! 我都怕他们仨干起来! “大妹子,你就收下吧,我要不是着急走,还想去你妈坟地上烧点纸呢,她帮了我闺女大忙啦!” “啧!纸是瞎烧的嘛!” 刘姨推开钱就横起眼,“我妈这每个七烧的都有讲究,梁大哥,你心意我领了,回头我去坟头会多念叨的,等栩栩病好了,我妈就高兴了,比你送多少纸钱都强,赶紧走吧,还要跑高速呢!” “哎呀,行吧。” 爸爸见钱塞不出去,满是过意不去的点头,“谢谢你了大妹子,回头你们要是去临海了,一定要来我们家玩儿,就打听栩福轩,吃住我全包!” “行啦行啦,知道你是大老板,有钱人!” 刘姨笑了笑,“我们这条件儿也不差,我表舅这你也看到了,啥都有,只要孩子病好了,吃啥都行!” 说着,刘姨还特意走到我窗边,“栩栩啊,大姨给你说几句话!” 我降下车窗,刘姨把头探进来,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道,“闺女,姨给你道个歉,昨个来的路上,姨说车里有味儿,后来看你爸给你换药,姨才明白咋回事……反正姨这嘴巴快,你小姑娘脸皮薄儿,当时肯定伤你自尊心了,你别怪姨哈。” “大姨,我没事的。” 她一说我心里真挺不是滋味儿,“您不用道歉的。” “苦了你了,遭这罪的。” 刘姨轻叹一声,拍拍我背身,“以后身体好了,要好好孝顺你爸妈,他俩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你爸,都多大岁数了,造的快没人样了。” 我嗯了声,刘姨直起腰,大喇喇的对着我们挥挥手,“行了!走吧,有事儿电话联系!” 舅姥姥也在旁边叮嘱着注意安全,“常来玩!!” 爸爸启动车子,开出很远,我从倒车镜里还能看到刘姨和舅姥姥站在道边,执着的冲我们挥手。 刚认识而已,但她们给我的感觉,就像久违的亲人了。 车子渐行渐远。 我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向村子后面的大山。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黄绿交错的山林中,我看到临床的奶奶也在朝我挥手,笑的一脸和善慈爱。 我怔怔的,眼忽的就酸了。 直到爸爸让我缩回头,心绪还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了?” 爸爸开着车看了我一眼,“你刘姨和你说啥了?” “没说啥。” 我抿了抿唇角,“爸,她们都是好人,特别好的人。” “是。” 爸爸点了下头,“这个大妹子和她舅妈都是热心肠的人呀。” “我这些天遇到了好些好人。” 我垂下眼,“和尚师父,方大师,那个出马仙儿奶奶,都在帮我……” 爸爸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抚了抚我后脑勺,“这说明我闺女心眼好儿,走哪呀,都能遇到贵人,早前儿的黄道士说的对,这就是场小劫难,好事多磨,渡过去就好了。” 我看向他,“是你和妈妈好。” 不然谁陪着我‘磨?’ 爸爸怔了下,有些失笑,“咋能扯到我和你妈呢?” “你们帮我治病,你们没有放弃我……” 我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爸,我花了家里这么多钱,你也没有怪我,我身上烂了,你也没嫌弃我,你帮我换药,你还跟刘姨说是你没洗澡,我知道你天天洗澡,三姑以前说你身上有葱花味儿你都不乐意,你好干净……” “闺女,不说了,咱不说这些。” 爸爸眼泪也要出来,“栩栩,这回咱找到高人,掐了根儿,这些事儿就全翻篇儿了,你就记着,你是爸妈的命根子,只要你好,爸妈就好,爸妈为你做啥,都心甘情愿,行了,不哭,哭了眼睛肿不好看了。”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 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跟着爸爸出门去看先生,我都会默默在心里计算花了多少钱,会琢磨先生说的话,他们一说‘另请高明’,我也很怕爸爸一咬牙说不看了,先回家吧。 我从没想过死,但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闭眼就是怪声,心理都要出问题了。 尤其是那个划车的男精神病,他喊什么给阎王爷报信儿,其实我当时特别害怕,我怕阎王爷真的接到了信儿,来抓我了可咋整。 幸好遇到的先生大多是好人。 他们让我对这一行当起了很多敬畏心。 还有刘姨和舅姥姥这样的热心人。 是他们,让我更珍惜这个世界,更爱我的家人。 …… 车子上了高速,全程大概600多公里。 爸爸粗略算了下,大概要开七八个小时。 他让我睡一觉,多休息。 我睡不着,后腰的包长大了,一坐车就被磨破了,脓液隔着衣服渗出来,滋滋的疼。 好在座椅靠背捂着,味道散不出来,我不想爸爸分心,就忍着疼,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爸爸一路狂飙,油箱都嗡嗡作响,每次一加速再轻踩刹车,我都会听到异响。 就算我不懂车,也知道这趟之后,车子八成得提前退休了。 进入北江省后爸爸下了高速,看着地图继续朝大宝县城开—— 纬度越高,沿途的空气越发的寒凉,在京中还能瞧到的依稀绿意在这边彻底消失怠矣。 除了松柏,其它的树干枝杈上只剩零星的枯叶了。 我忍痛上了一次洗手间,等爸爸时看着漫长的公路第一次体会到地大物博。 即便凉风萧瑟,枝杈料峭,却天蓝气清,山脉连延,有一种广袤无垠的壮丽感。 心胸也跟着宽阔许多。 黄昏时分。 终于到了地方。 ‘镇远山’看似个山名,实则是个略微偏僻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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