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两大步跨上台阶,不经意侧头,忽然看见旁边砂锅店的窗口里坐着个熟悉身影。 她穿着黑色打底衫,手撑着脸正朝窗外看。 两人不过是隔着一层玻璃,她目光空茫,仿佛没有看见他。 贺砚舟不加避讳地瞧了她一会儿,再次肯定新发型很适合她,只是如果再配上明媚点的表情,才更完美。 她显然喝了酒,有些微醺的样子,慵懒的,冷淡的,也心事重重。 偌大的窗口,她静静坐在桌前,很久都没动一下,若不是砂锅袅袅飘动的热气和后面走动的店员,差点以为是幅烟火味浓的温情画作。 贺砚舟目光稍移寸许,片刻又落回来,他走过去几步,从兜里抽出手,轻敲两下玻璃。 朱序很快转过视线,见一人高高大大,身穿深咖色双排扣羊绒大衣。很奇怪,尚未看清那人面孔,贺砚舟的名字已轻轻松松蹦进脑海。 许是喝得有些兴奋,边界感不是那么清晰,确定是他后,她冲他熟络地笑起来。 贺砚舟也颔了下首,浅浅一笑。 朱序在里面说了句什么,贺砚舟从她口型辨认,大概问他是不是来吃饭的。他点头,指着她对面的空位置,无声询问。 朱序摆手请他进去。 贺砚舟便转向砂锅店的门,撩开厚门帘。 店里空间不是很大,大概六七张桌子,过道较窄,也就靠窗这边稍微宽敞些。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食客并不多,只有朱序这桌和角落里坐着对情侣。 朱序笑道:“好巧。” “的确是。”贺砚舟温和回道。他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脱下大衣,随意翻叠两下,搭在后面靠背上,“这么晚,一个人?” 朱序:“嗯。” 他打量着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由一怔。这样近的距离,贺砚舟看到她额角处有伤,大概两厘米长,虽已止血,但周围红肿外翻,一点点发丝盖在上面,仍觉触目惊心。他视线不由向下,她脖颈上有很明显的指痕,许是皮肤白皙的缘故,才清晰可见。 而她仍然手撑着脸,并没特意遮掩。 贺砚舟移开视线:“这店第一次来,有什么好推荐?” “我也随便找的。”朱序说,“我吃的羊肉丸子,味道还可以。” “那尝尝。” 贺砚舟招手叫来店员,按照朱序点的再点一份。 朱序把面前那盘凉拌素什锦推过去些:“这个我没动,不介意的话不需要再点了。” “好。”他对店员说:“那去掉素什锦。” 店员记下,要他稍等。 贺砚舟瞧着她面前还有几丝热气的砂锅:“你好像食欲欠佳。” 朱序奇怪地答了句:“不想空着肚子罢了。” 贺砚舟一时没察觉出不妥,夹了几粒素什锦里面的花生米,就听对面问:“要不要喝一杯?” 他抬眸,婉拒道:“不了,想吃点热的暖暖胃。” 朱序便只给自己又添小半杯。或许对面坐着的不是她生活圈子里的人,不熟悉也无关紧要,又或许今天将是个特殊日子,因此她处于一种过度放松的状态。 她小口抿着酒:“见了几次面,还不知道贺先生是做什么的。” “瞎忙活,什么都做。”贺砚舟忍不住再次看向她额头伤口,又怕他的关注会给她造成负担,忙转而看着她眼睛:“主营业务是卖烟花的。” “节日放的那种?” 贺砚舟把筷子搭在碗沿:“差不多。” 朱序点头,又朝窗外瞧去:“还有将近四个月才是新年。”她轻轻叹气,有些失落地说:“可是今年一场雪还没有下过。” “冬天还长着。” “是啊。”朱序仍觉遗憾。 没多久,店员端来沸腾的羊肉丸子砂锅,竹编的小碟里放着两个烤得酥脆的芝麻烧饼。 贺砚舟盛了一碗先递给朱序:“你的冷掉了,喝我的吧。” 朱序没拒绝:“谢谢。”她用勺子舀起一颗羊肉丸,边吹凉边小口吃着。其实自己那份砂锅几乎没动,先前只喝了汤尝味道,芝麻烧饼倒是吃下小半个。 短暂无语,却也不觉得气氛尴尬。 贺砚舟吃饭很快却不粗鲁,不久后,砂锅只剩个底,那盘素什锦他吃掉三分之一,两个烧饼没有动。 又聊两句,时间已是不早。 贺砚舟整理着衬衫袖口:“住在哪里,我可以稍你一程。” “不麻烦了,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已经很晚了。” 朱序冲他笑笑:“没关系的。” 贺砚舟极轻地牵了下眉头,却仍是建议的口吻:“女孩子还是尽量少走夜路。” “我知道。”朱序望了他好一会儿,很真诚地说:“谢谢你。” 贺砚舟以为,她在为他的那几句关切而道谢,却不知朱序是在感谢他陪自己吃的这顿饭。 他再没有强迫人的道理,道别后,多瞧了她一眼,穿上大衣离开。 朱序进来时曾问过,这家砂锅店是24小时营业,贺砚舟走后,店里便只剩她和店员两个人。 外面街道很静,室内也只有店员刷短视频的声音。 不知不觉,一瓶42度牛栏山只剩一半,她却仍无醉意,从不知自己酒量如此了得。 没多久,门口的迎客铃叮咚一声响,有人进来。 店员刚想起身,那人直接朝朱序的方向走去。 她抬头,觉得他有几分面熟。 郑治见人先笑,随后将手上东西搁在桌子上:“朱小姐吧,贺总让我送来的。” 朱序下意识垂眼,隐约看到袋子里装着两瓶药水、医用棉签和纱布。 郑治又道:“你喝了酒,贺总提醒你不要吃头孢类消炎药。” 仿佛胃中的酒精刚刚发挥作用,朱序暖起来。她快速转过头,见街边停了辆黑色轿车,车窗未降,根本看不到里面坐着的人,但只这一刻,她有一丝动摇。 朱序看回郑治:“谢谢你,也请你帮我向贺先生转达谢意。” 朱序从砂锅店离开时,已经凌晨两点钟。 盼望多留一些时间给自己冷静,可当冷风穿透胸膛那刻,仍觉别无所恋。 曾胡思乱想,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将以哪种方式离开人世,或疾病,或意外,却唯独没有轻生这一种。 可她现在分明无路可走。 朱序站在空无一人的跨江大桥上,任由寒风穿梭而过。 江面尚未结冰,黑而浊的江水随风汹涌着,掀起层层浪涛。 想再抽一支烟,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下午买那盒炫赫门,突然害怕这会成为唯一遗憾事。她又赶紧拉开背包寻找,心急乱翻,无意中拽开那个装着消毒药水的塑料袋,摸到小小一粒东西。 朱序微诧,取出来对着灯光看,竟是颗奶糖。 她心脏猛地一抽,突然萌生惊喜之感。 这份惊喜如晨钟暮鼓,一息间,朱序向后连退两步。 可能她的世界并非残破不堪。 桥面有车驶过,“咻”的一下,击碎风声。 呆站良久,朱序平静下来。 她再次向前,伸手扶住护栏,踏脚向上,慢慢探身望向滔滔江水。 却忽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朱序来不及回头,感觉有人牢牢箍住她的腰,虽然隔着厚实衣物,那力道依旧叫她吃痛。 伴着呼啸风声,仍能听见那人轻叹,随后是他沉而缓的声音,“不至于。” 第8章 糖要含着吃,才会甜的更久些。 朱序几乎被贺砚舟腾空夹起,腰上的力道紧而稳,她双脚离地一瞬,旋转半圈,随后稳稳落于地面。 朱序回头,眼中闪过惊诧,没想到还会是他。 未曾和他这样近距离地站在一起,现在才发现他如此高大强健。 贺砚舟松了手,稍稍向后退半步,表情淡然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救下轻生之人的激动情绪。 朱序也无任何激烈挣扎,稍微避开他的视线,偷偷揉了揉腰。 两人静默地站了片刻。 朱序声音很轻,问他,好像也在问自己:“真的不至于吗?” 贺砚舟说:“生活很难周全所有,但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她抬眼:“我刚刚在解决了。” “你这算放弃。恐怕你跳下去的瞬间就会后悔。” 朱序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躲开他笼罩下来的阴影,往侧面走两步,回到齐胸高的水泥护栏前。 桥下江水拍打着岸边,水花四溅,这里的寒风也仿佛更潮湿些。 没多久,贺砚舟跟了过去。 他侧头瞧她一阵,直白地问:“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我爸拿烟灰缸砸的。” 他眉头微动,又伸手虚指一下:“这里呢?” “梁海阳掐的。” “是?” 朱序解释:“我先生。” 贺砚舟狠狠一滞,纵使心中有所猜测,但经她平静道出,那一抹淡声淡语像要被风揉碎,他仍不可抑制亦不合时宜地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朱序看了看他,笑着说:“我今天丢了工作,被世上唯一的亲人逼迫,又几次遭受家庭暴力,终于体会了一次生无可恋的滋味。” 明明是难以启齿的遭遇,此刻却对他全无保留,还要感谢他有耐心,成为她宣泄情绪的出口。 朱序说:“我自认没干过十恶不赦的坏事,没追名逐利,没过分追求物质享受,朋友圈子简单,生活也无波澜壮阔……但即便这样,还是早早没了母亲,父亲不爱,所遇也非良人……我想离婚,他却不放过我……”她断断续续地讲述,抬头遗憾看他:“世上人有万幸有不幸,好像我就属于后者。” 贺砚舟说:“幸或不幸,没到最后很难盖棺定论。” “是这样吗。” 她很小声,贺砚舟并未听清。 两人一时无语。 两岸灯光逐渐熄落,点点光影倒映在江面上。 方才他叫郑治送过药,本欲离开。 车子在前面掉头,再次经过砂锅店的窗口,他无意一瞥,见她两手摊开挡在脸上,许久未动,那纤薄的身影镶嵌在宽敞明亮的窗口里,显得无比孤独无助。 他莫名心绪难平,叫郑治停在街角,不多时,见她自店里出来,一路失魂落魄走上大桥。 贺砚舟视线又落回她身上,脱口问,“你……需要帮忙吗?” 朱序回忆了下:“你好像每次都会这么问。”他们统共见过三次面,他也问了她三次。 “或许可以帮你脱离目前困境。” 朱序没当真,仍将他当做倾诉对象:“那恐怕只剩离婚了。” 贺砚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深夜易冲动,自控力会下降,待事及人可能掺杂太多感性成分,所以贺砚舟一般很少在晚上处理重要事情或做决定。 这与帮她换车胎和指路完全不同,插手别人的家事,绝不是他处事作风。 她是他年少时的心动喜欢,可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纵使目前对她重新燃起某种难言情愫,也不足以违背原则。 可能明天会质疑此刻做法,但他没给自己整理情绪的余地:“我会帮你。” 朱序只笑了笑,依旧当他是在安慰。 又吹会儿冷风,朱序心情奇迹般复原不少。 她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头看着贺砚舟说:“其实我刚才没想往下跳,只是好奇这桥到江面有多高,探头看看而已。” 贺砚舟挑眉。 “不过同样要谢你救了我。”朱序摊开掌心,那颗奶糖已经沾了她的温度,微微变软:“原来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谢谢你的糖。” 贺砚舟一笑,“不如谢我小侄女。” 朱序不解。 贺砚舟从她掌心拿来那颗奶糖:“我堂哥家的小公主,今年三岁,这糖是她藏我兜里的,要我帮忙保存。”他看向她:“猜你吃完药,或许想吃点甜的。” 朱序蓦然一怔。 他低垂眉眼,慢慢剥开外面那层印着卡通图案的糖衣:“她还告诉我,糖要含着吃,才会甜得更久些。” 朱序看着他动作,那双手很大且骨节分明,许是在外面待的久了,皮肤呈现斑点红色,关节处尤其。 “你试试。”奶糖白白胖胖,被他捏在指间,递到她眼前。 朱序下意识接过来:“试什么?” “含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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