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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我妈离婚,我妈不离,一开始说是为了我和晁望,她离了谁带我们,后来又说,离了又找不到好的。” “我从小就习惯在她被打的每一次跑出去找人,找过村委会,找过还理我的亲戚,十几岁的时候,自己坐牛车跑到镇上找派出所,那个警察挺好的,是个小年轻,跟着我回了村里,我当时觉得,有救了。” 晁新的眼底掀起波澜,好像藏了一个年轻而天真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回到家,觉得有救了。 “但我妈看到穿警服的就怕了,说哪里是被打的,是她自己干活摔的。” 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那个天真的少女死亡了。 “后来我就想,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我要读书,要考大学,我要走出这个地方,我受够了。” “当时我们家里供不起两个读书,我爸想让我和晁望都辍学,晁望跪着求他,说她不读了,帮家里做活,让盼盼读,盼盼成绩很好,肯定能上大学。” 上了大学会孝敬你,上了大学还有喇叭在全村通报,晁望说。 “我爸答应了,晁望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读书。她跟我说,她反正也学不进去,家里农活又要有人帮,等以后有了钱,她也买一辆摩托,去镇上卖菜勤一点,家里就能好起来了。” 她后来惦记的,是晁望到死都没有买上她想要的摩托。 红色的,后面能挎两个笼子,能装下四只鸡。 到了高中,晁新到镇上读住校,寒暑假就给人洗盘子攒钱,那时候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她妈也偶尔来看她,给她带腌的榨菜。 “那个榨菜的味道我现在都能想起来,”晁新笑了笑,“还有豆豉,有时候我就打一两米饭和一勺豆豉,一身豆豉味儿,同学都笑我。” 不过那段时间,是晁新觉得最无忧无虑,最有希望的一段时间。 备战高考的时候,家里给晁望定了亲。 “那时晁望还不到法定婚龄,但是说先到男方家里,摆了酒就算数,等生了孩子再领证。” 当时的农村很多都这样,晁望嫁过去的时候,才十几岁。 晁新高考完回去的时候,晁望已经是孙家的媳妇了,在孙家一边干活一边听她说学校里的见闻,然后她说:“好羡慕你哟。” 好羡慕你哦,盼盼。 大概那时候晁望就有预感,她将和晁新过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时候孙二没有现在这么无赖,但还是一样的怂,他家都他那个厉害的爹做主,他就更不敢吭声了,所以看着也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男人。” “从晁望嫁过去,他家里就一直想让她生儿子,几年后有了牌牌,我那时候在江城很忙,很偶尔才回去看她一次,有一次牌牌还很小,我抱着她,软软的,都不敢相信,晁望就做妈妈了。” 晁新的手在自己的膝盖上略微一比划,好像牌牌就那么小,就那么小。 “晁望那时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但我当时没有发现。” 晁新向来控制良好的声线抖起来,鼻翼也微微翕动,但她的眼睛很干,没有眼泪,什么也没有。 终于要说到她最过不去的一段,但她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深呼吸一下,就直接地、干脆地说了出来。 “晁望太瘦了,一直营养不良,怀二胎的时候难产,孙家不知道哪里听说她肚子尖还爱吃酸的,一定是儿子,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缠着医生,非说要保小,医生说现在没有什么保大保小了,都是尽力救人。” “我后来听说,他们家觉得医生不肯保他的儿子,在走廊里扯着又哭又闹,又是磕头又是红脸。” “我不知道他们这些举动有没有贻误什么救治的时机,我不知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但当时孩子没保住,晁望救回来了,在病房里休养。” “孙家怪她‘底子不好’,没保住孩子还天天住病房里烧钱,不想让她住,就把她接了回去,还总骂她躺床上不干活,晁望那时候油尽灯枯,就……” 就…… 就没撑过去。 她握住向挽的手一跳,像是抽了一下筋,瞬间就凉了,向挽心疼得不行,抱住她,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反反复复地搓揉她的上臂。 “晁新,晁新。”她小声地、无助地叫她。 晁新回抱住她,其实很多时候总在想,晁望这一辈子图什么呢?吃一辈子的苦,她是上辈子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吗?要这样无休无止地折磨她。 但怎么可能呢?晁望是会坐在田坎边抱着小黄狗说心事的小姑娘,她从来就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后来孙家去晁家闹,说花了几万彩礼买了个“荒地”,生不出儿子媳妇也没了,让晁家把彩礼钱退了,还要把牌牌也送回晁家,说莫耽搁他儿子找新媳妇。 晁新当时赶回去,还不太清楚晁望死亡的真相,但她觉得她必须带走牌牌。 于是忍着孙家恶心的嘴脸给了几万块钱,条件是配合办理户口迁移,把牌牌带到了江城。 “那后来,你和牌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向挽问她。 “后来我爸跟人打架,打得挺厉害,人家要他赔钱,我妈找我,我不愿意掏钱,我爸就坐了牢,我以为我可以带我妈出来,她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但是她恨上了我,逢人就说我不是个东西。” “我爸牢里这一折腾,已经瘦得跟被掏空了似的,出来的时候高兴,连喝几天,那个冬天又冷,他脑中风死了,我妈那之后就有点不记事,脑子清楚的时候,见到我就咒我,说我害死了我爸,不清楚的时候,又说我爸打她,快把她打死了。” “她宁愿住我姨妈家,也不想再见到我。” “后来,我也就只偶尔给姨妈一点生活费。” 向挽的心像被压了一块又一块石头,光是听着都喘不过气了,而晁新还能平静地说,还能温柔得像从未经历过。 “我说完了,挽挽。”晁新的脸上浮起一抹虚虚的笑,然后抬手捋了捋向挽的头发。 “所以你应该知道了,我为什么觉得你可能不能接受我的家庭,我也怕万一再有什么变故,成为我的负担,也成为你的。” 晁新揉着她的手,细腻又柔嫩,连磨难都自惭形秽地想要避开。 “你这次来了,也真的可以好好再想一想,这些东西……”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嘴唇被向挽占用了。 向挽虔诚地吻她,像是迟到一样急切。 从未有任何一次气息相缠,像这样这样接近于灵魂的交换。 “你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对吗?”向挽吻着她的脖子,呢喃着问她。 “没有。” “晁新,我是你的第一个,任何意义上的。”向挽亲吻她的锁骨。 “也要做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晁新。” 永远都不要。 “向挽,”晁新的眼圈儿迅速红了,她捧着向挽的脸,艰难地望着她,“我刚才让你想一想,你的回答是不要再分开。” “你说了这一句,”她吸了吸鼻子,摇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了,除非你跟我说,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向挽把她汗湿的额发拨开,哽咽着点头:“嗯,我记住了。” 记得了,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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