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尚还完好的花草一株一株仔细采摘下来收好。 这里的药草实在剩下不多,她很快摘完,正欲离开,忽然间,目光瞥见树下一点艳色,不由一顿。 七倒八歪的白雪中,隐隐出现一点嫩黄。 这黄色在雪地里很突兀,陆曈眉头微皱,几步上前,弯腰伸手拂开雪堆,待看清那是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黄金覃?” “怎么……”她难掩惊愕。 落梅峰上,芸娘只种毒花毒草。 无毒药材于她无用,不必搬到落梅峰上。 有一次芸娘得到一把黄金覃的种子,此花生长于西域,珍贵无毒,相反,可解热毒。芸娘要把那袋种子扔掉,陆曈背着芸娘又偷偷捡了回来。 她把种子种在屋后,认真浇水,每日都去看,但那黄金覃迟迟未长出来,她心中奇怪,挖开泥土,发现种子早已烂在泥中。 芸娘倚在门口,冷眼瞧着她动作,盈盈笑道:“黄金覃畏寒喜热,落梅峰上是长不出黄金覃的。” “小十七,你怎么白费力气?” 陆曈抿唇不语,心中越发执着。 她那时心里卯着一股劲,总觉得若能在落梅峰上种出解毒药草,似乎就能证明人足以扭转命运。但后来她种了许多次,细心呵护,种子始终没发芽。 芸娘死后,陆曈下山前,把那袋黄金覃洒在红梅树下了。 芸娘说的没错,落梅峰上长不出解毒药草,有时候,命运一开始就已注定结局。 陆曈半跪在地,伸手探向那丛漂亮的小花。 它看起来比迎春花大不了多少,是漂亮的金黄色,与书上画得一模一样,雪地里,花枝葳蕤,那点亮色在微风中轻颤,照亮人的眼睛。 陆曈轻轻摸过去。 这丛她以为永远不会发芽的小花,在她离开后,在风雪弥漫后,竟然不知不觉自己开放了,在寒风里,在积雪下,灿然用力地盛开着。 她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眼底一热,忽然泪盈于睫。 …… “啪——” 脚踩在地上被雪吹断的梅枝上,发出清脆咧响。 有人走过屋后草丛,腰间银刀凛冽。 陆曈还在屋中熟睡,裴云暎没有吵醒她,出门查看四周。 下过一夜雪,落梅峰上白雪皑皑,从山顶望过去,四下一片茫茫,常人进山,很容易迷失道路。 苏南县尉李文虎一力阻拦医官进山并非胆小,事实上,换做殿前司禁卫,进入雪山一样很危险。 偏偏陆曈在这里如鱼得水。 裴云暎漫不经心地走过雪地。 常武县的陆三姑娘,后来变成苏南城的医女十七,中间似乎缺了一截,偏偏她对缺失那一块保护得尤其谨慎,如守着惊天秘密,不叫人窥见一点端倪。 荒芜大山,潦草破屋,狭小的床,绳子和指痕,他原以为对她已足够了解,如今却觉得疑团更深。她不打开,他便无法进入,二人之间看不见的一条线,是令她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症结。 裴云暎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大片荒草。 屋后处的荒草地杂乱,大雪将草木压得乱七八糟,然而在那一片乱丛中,突兀地耸立着一排排土丘。 寒雪覆盖一切,一些落在土丘之上,于是隆起的坟冢越发明显,一排又一排,在这荒草中格外清晰。 裴云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是陆曈曾住过的屋子。 屋后处,却有这么多触目惊心的坟冢。 他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那只坟冢。 那处坟冢与别处不同,明显更宽一些,上头立了一块石碑,石碑应当是从外头随意劈砍而成,不甚规整,被雪覆着满面。 青年敛下神色,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拂开石碑落雪。 雪白落雪被拂开,渐渐露出上头凿刻的字迹。 那字迹凿刻得也是模模糊糊,潦草笔画却很熟悉,正是陆曈的字迹—— 恩师莫如芸之墓。 莫如芸? 裴云暎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看了一会儿碑文,正欲离开,才一转身,忽而想到什么,猛地抬眸。 电光石火间,有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家小姐虽天赋异禀,但这些被她看做药人的孩童,才是她屡现奇方的关键。那些孩童在她手下生不如死,十分凄惨,除了新抓的那个药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 金灿灿的黄金覃被大把大把摘下,放进竹篓中。 陆曈摘下最后一丛黄金覃,心里有些高兴。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未料当年随手洒在树下的种子,竟会在多年以后生长开花。 山上的赤木藤已经枯萎,黄金覃却成了新的希望。黄金覃之性可解热毒,实则比赤木藤效用更好,虽然不知最后能否真用在疫病之中,但有希望就有一切。 她要把这些黄金覃全部带回山下,如此也不算白来一回。 陆曈把装满药草的竹篓提回屋子,与医箱放在一处。见裴云暎还未回来,心中不由奇怪,正打算叫他名字,忽然间,透过木窗,瞧见后屋处隐隐站着个人影。 那个地方…… 陆曈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刹那间,她顾不得其他,放下医箱奔出门。 后屋那块雪地,草木被白霜覆盖。年轻人就站在雪地中,背影挺拔,却在这茫茫大山里,显出一种寂寥。 陆曈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裴云暎站在她面前,那双锐利漂亮的眼眸安静盯着她,似有暗藏的情绪翻涌。 陆曈的视线落在他身后。 那里,芸娘的墓碑上,落雪被拂开,她潦草的字迹分外清晰,像幅被陡然揭开的,拙劣的秘画。 裴云暎定定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来。 “你为什么叫十七?” 他的声音与往日不一样,冷静的,轻柔的,像在压抑某种情感,听得人心头一颤。 “你是因为这个推开我?” 他走到陆曈面前,垂下眼,慢慢地开口。 “你是,莫如芸的药人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香气 山上的雪已经停了。 梅树枝头霜刃寒冽,陆曈倏然打了个寒战。 裴云暎垂眸看着她。 她站在面前,灰青棉袍裹着瘦弱身躯,越发衬得整个人苍白瘦弱。所有见过陆曈的人都觉得她柔弱纤丽,更了解她的人知晓她冷静疯狂,却无人知道她曾在大雪封口的荒山上,孤零零的做过许多年药人。 药人。 裴云暎眼睫一颤。 那块石碑,那块凿刻粗糙的石碑上字迹潦草而熟悉,更熟悉的是“莫如芸”这个名字。当初仁心医馆庆宴时,他曾在苗良方嘴里听过一回。 “当日官差从这位莫家小姐的后院中,挖出许多孩童的尸骨,后来才知,这位莫小姐一直暗中畜买孩童作为药人。” “一开始只是她院中丫鬟女童,但一个月中下人频频调换未免惹人怀疑。后来就从各处人牙手中买来贫苦出身的小孩儿,因她给的银钱多,渐渐就网罗了一群人,特意在京中寻些叫花子、农人家儿女买进。” “她把这些小孩藏在密室,供给他们吃喝,喂他们各种毒物,再解开,如此反复。幼童身子本就娇弱,如何折腾得起,至多不过几月,一命呜呼。” 苗良方嘴里,这位豢养药人的医官之后最后葬身火海,然而眼下落梅峰的这块石碑却证明,莫如芸并没有死。 他不知道莫如芸是如何从盛京逃出,但他很清楚,刻上“恩师”二字的陆曈,绝非只是这位狠毒医官的“良徒”。 石碑后一排排无名坟冢,一共十六处,而初见时,她自称“十七”。 十七,第十七个药人,十七个,即将被埋进坟冢里的人。 裴云暎心头剧烈震动一下。 很多原先不明白的事,在这一刻骤然得解。 他第一次见到陆曈的时候,她在苏南刑场捡拾死人尸体。李文虎也曾提过后来在刑场上再遇到过她,她捡拾尸体不止一次。 常武县秘信称,陆三姑娘骄纵任性、活泼机灵,但后来出现在盛京仁心医馆的陆曈,冷漠与密信中全然不同。 一个少时离家的小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面不改色的杀人埋尸,她复仇起来孤注一掷,疯狂甚于决绝。 为何她总是对苏南的过去闭口不提,为何她能在旁人避之不及的荒山上行动自如,草屋中长短古怪的绳索,墙上印迹深刻的指痕……那天在庆宴上,她与寻常不同的出神。 莽明乡茶园的农家小院里,她手持茶碗,语气平淡地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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