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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说不至于要命,但若不好好养护,只怕留下遗症。 况且,将来或许会留疤…… 陆曈见她如此,淡淡一笑。 “与你无关,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她说,“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总有这么一遭。” “什么意思?”林丹青疑惑地抬起头,“戚玉台是故意的?你何时得罪的他?” “你不是说,太后娘娘有意要为戚家和裴家指婚么?” “小道消息谁知道是不是真……”林丹青语气一滞,震惊看向她,“难道……” 陆曈不语。 她愕然开口:“戚玉台这个疯子!” 不过是看上了个女婿,八字还没一撇,裴家也未必结这门姻亲,就算是皇家尚不会做得这般赶尽杀绝。 戚家却敢。 这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包扎完最后一道伤口,林丹青替陆曈披上外裳,坐在榻边忧心忡忡地开口:“这下坏了,若戚家真狂妄至此,今日你杀了他恶犬,又宁死不肯低头,只怕梁子越结越深……除非裴云暎公开表明庇护你到底,否则迟早出事。” “真是无妄之灾,可今后你该怎么办呢?” 陆曈心头沉重。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太师府想要对付她轻而易举,而她想接近一步太师府都难于登天。裴云暎能护她一次,可下一次呢?将来呢? 他总不能次次都出现。 不能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沉默片刻,陆曈开口:“无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太师府的敌意提前到来,等回到医官院,她即将面对更激烈的狂风骤雨,不过…… 不过好在,有些事情,已经走到了该发生的时候。 接下来一段日子,太师府应当很忙,忙到无心应付她这只小小的“蝼蚁”。 正想着,雪白的帐子上有人影晃上来,纪珣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陆医官。” 林丹青一怔,悄声问陆曈:“他怎么来了?” 陆曈摇了摇头。 白日在山上时,纪珣为她说话实在不止出乎旁人意料,也令陆曈感到意外。 若说裴云暎为她说话,是因为他们过去交情,但纪珣与她如今与陌路人无异,仅有的一次医官院对话,还闹得不欢而散。 他为自己开口,陆曈找不到原因,只能归结于此人良善,性情清正,才会仗义执言。 林丹青抱着医箱退了出去,营帐帘被人掀开,又有人走了进来。 陆曈看向纪珣。 他往里走了两步,仍是平日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目光落在陆曈身上,问道:“你伤势如何?” 听着是关切,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疏离。 “还好,不算太重。”陆曈答道。 他点了点头:“我取了犬脑,夜里你敷在伤口处。” 陆曈讶然抬头。 有医书上曾记载“凡被犬咬过,七日一发,三七日不发,则脱也,要过百日乃为大免尔。” 若以“乃杀所咬之犬,取脑敷之,后不复发。” 陆曈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听林丹青所言,戚家疯狗虽咬人,但并未有咬一口不久后惧水身亡的旧案,不至凶险。 另一面,她也有别的药可防此状况发生。 但没料到纪珣竟然会去取了灰犬的脑浆来。 戚玉台视疯狗如珠如宝,死在她手中已十分恼怒,要用灰犬脑浆来为自己入药定然不愿,纪珣此举,势必得罪戚玉台。 陆曈问:“戚公子竟会同意?” “他尚不知。”纪珣回答,“无人看顾犬尸,是我自己取的。” 陆曈错愕地瞪大双眼,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人。 他却坦然,像是不知这举动有多毁坏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只兀自道:“我看过犬尸身上伤口,颈脉、天门、肺俞、心俞、天枢、百会……你扎得很准。” 陆曈镇定回道:“自然,三日前我才温习了穴位图。” “纸上看和下手触不同,”纪珣面露疑惑,“太医局中先生也未必有你探寻得准。” 果断干净、道道命中,寻常大夫纵然有这般眼力手法,危急情况中,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冷静。 慌乱是人的本能。 陆曈坦然望着他:“纪医官似乎忘了,我是太医局春试红榜第一,自然不是全凭吹捧,总有几分过人之处。” 纪珣一怔,似乎又想起先前用春试红榜讽刺她的话来,不由脸色微红。 陆曈见他如此,偏过头,蹙了蹙眉,像是被伤口牵引出疼痛,轻轻“嘶——”了一声。 纪珣抬眸,看见的就是她左边面颊接近脖颈间一道浅浅抓痕。 大概是被灰犬抓伤的,伤口不算深,只拂过一层,却如雪白瓷器上有了裂隙,格外刺眼。 默然片刻,他从袖中掏出一只药瓶放到桌上。 “御药院的神仙玉肌膏。你伤口太多,不仔细养护,难免落下疤痕。” 陆曈稍感意外,又听他道:“你好好休息。近日不宜走动,回城后也不必先来医官院,我同常医正说过,准你半月休养。” 默然片刻,陆曈点头:“多谢。” 他又嘱咐了几句用药事宜,陆曈一一应了。直到林间晚霞最后一丝红光没于山林,他才离开营帐。 待他走后,陆曈才看向桌上那只小小的药瓶。 药瓶精致,小小的一瓶,她在南药房的时候见过一次,是御药院上好的祛疤药,材料珍贵,宫里贵人用的,她曾听何秀说起,一瓶很是昂贵。 没想到纪珣给拿了出来。 …… 天色渐渐晚了。 班卫与公侯贵族大部分都已经回城去了,只有少数医官、受伤的禁卫以及一些仆妇留在围场外的营帐里,等待明日天一早启程。 贵族们说走就走,跟随而来的小贩们跑动起来却不太方便。 尤其是卖熟食的摊贩,好容易在这头架起锅炉热灶,本打算在今夜围市里大赚一笔,如今骑队离去,只剩三三两两仆从走动,然而搬来搬去并不方便,便只能继续铺陈在林间,推着挂着灯笼的小车,大声吆喝着。 这四处还有几十顶未收起的白帐,留下来的也有近百人,虽不及往年拥挤,把这林间夜市装点出几分鲜活热闹。 林丹青也出去买熟食了,陆曈一个人待在帐子里,听着外头略显嘈杂的人声,掀开搭在身上的薄毯,从榻边起身站起来。 一动弹,腿伤伤口牵扯出痛楚,陆曈眉心一蹙,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安定下来。 她扶着帐子的边,一点点挪到了桌前。 被恶犬咬中的伤口在敷完药后,延迟的痛楚才慢慢开始弥散。她头脸倒是没怎么受伤,肚腹也保护得好,大多是四肢抓咬,也都避开了要害,受伤最重的是左臂,盖因她当时情急之下将一整个胳膊塞到恶犬口里,犬齿几乎全没了进去,宛如尖刀利刃所伤。 白帐桌边有“窗”,一小幅可以卷放的帘帐,陆曈卷起帐子。 帐帘一掀,一股清凉夜风顿时从外面吹了进来。 她看向窗外。 不远处,围场林间那条细细的、蜿蜒的小河沟边,此时全亮起灯火,林间点亮的细碎昏黄照亮水面,让围场下的夜幕变得明亮而鲜活,有讨价还价的声音从夜市上飘来。 “哟,这细索凉粉切得挺细呀,来一碗!多加芝麻!” “好嘞!天热,客官不如再来点儿芥辣瓜儿,一道尝着爽口!” “行,再加一个砂糖菉豆,给我算便宜些……” 嘈杂的声音落在林间,没了车骑豪贵,黄茅岗的夜显出一种更质朴的真实。 陆曈细细倾听了一会儿,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 一转头,忽又想起林丹青为她熬的药还没喝,放了许久应当已经凉了,遂转过身。 她不想再起身走过去,腿上伤口不宜乱动,方才短短几步已觉勉强,便只朝着榻边木头搭起的矮几上探过身。 矮几不远,药碗偏偏放得很靠里,她艰难探着身子,手指堪堪能摸到药碗边缘,努力想把它扒拉到离自己更近一点儿。 一只手从身后探了过来,替她拿起了那只药碗。 陆曈动作一顿。 裴云暎把药碗搁在桌上,又伸手扶着她的背让她在桌前坐好,才微微拧眉看向她,道:“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怎么随意乱跑?” 陆曈愣了愣。 褐色汤药在烛影下微微荡起涟漪,他跟着在桌前坐下,把药碗往陆曈跟前推了推。 陆曈低头看了一下药碗,下意识问:“你怎么没走?” 龙武卫除了受伤的几个,全都跟着太子一行人回城了,裴云暎身为殿前司指挥使,怎么还会滞留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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