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背起医箱跟了上去。 “跑了半日,时候倒是差不多了。” 龙武卫禁军驭马飞驰而过,银色刀光闪动间,伏在暗处的人影纷纷滚落,下一刻,萧逐风迅速出手,寒光掠过,黑衣人喉间一动,唇角缓缓溢出一丝污血,倒地不起。 戚玉台不以为然。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一些是龙武卫的,大部分都是死士的。裴云暎去追最后一个。元尧被护着逃至松林外的飞泉下,听见远处林间传来的低渺号角。 御史中丞年纪不大,但盖因平日也不怎么活动,明明还不到知天命,身子却似花甲之年,脆弱胜过琉璃,轻轻一碰,裂得乱七八糟。 旁边一位医官道:“没什么,就是瀑布水声。” 发生这件事,围猎自然不能继续。 林木间似乎隐隐传来人的尖叫声,伴随几声犬吠。 身侧护卫马背上,已结结实实捆满了两大皮袋。兔子、野獾、狐狸、鹿……擒虎骨子里似流狼血,嗜杀凶残,遇到猎物一口咬中死死不放,直到拖得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可方才从此人出现到她跟着对方行至此处,从头到尾,她也没说过自己名姓。 他在树下皱着眉头面露痛苦,一会儿说腿断了一会儿说脑袋疼,林丹青一面飞速包扎,一面听他絮叨安抚,忙得额头上全是汗。 裴云暎翻身下马,走到元尧跟前,道:“殿下,围猎途中生变,恐林间还有其他埋伏,不如中止围猎,下山再做定夺。” 纪珣抬头,看了那人方才指着的方向一眼。 密林幽静,唯有水声淅淅。 他认真听了片刻,确定并无人呼号,才提起医箱,跟着走开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疯犬 林间幽谧。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温热腥气,飞泉旁的荒草地上,飞溅的露珠变成殷红。 陆曈拼命抵着面前扑向自己的利嘴,灰犬凶残似猎豹豺狼,低嚎着将她扑滚在地。 喉头一甜,浑身仿佛要被撞碎。 恶犬又兴奋地朝她扑来,这回是冲着她脖颈,陆曈下意识用手臂一挡,狗嘴一口咬上胳膊,尖利犬齿没入肌肤之内,轻而易举将皮肤撕出道血淋淋的口子。 陆曈霎时脸色苍白。 “擒虎,做得好!”另一头,戚玉台从马背上下来,远远瞧着草地上翻滚的一狗一人,兴奋得两眼发红。 太师戚清过去热爱养鸟斗鸟,将两只鸟放在一只大鸟笼中令其厮斗,谓之“滚笼相斗”,直到其中一只羽毛零落、头破血流至气绝身亡方肯结束。 戚玉台原先也看过几次斗鸟,然而方在此刻,觉得眼前这相斗比什么斗鸟、斗兽刺激多了。 女医官实在柔弱,在擒虎的爪下如只白兔被肆意蹂躏。 对,白兔! 像刚上山时被擒虎咬死的那只白兔,美丽纤细、温顺乖巧。 美丽的女人,若无强悍背景在后支撑,便如这林间野兔,随时会被强者咬断喉咙。说起来,这女子姿色美丽,同样是美人,身为太师嫡女的妹妹金尊玉贵,似琼枝玉叶、天上明珠,高贵连平人看她一眼都不敢。而陆曈只是个卑贱下人,同样的美丽,于她身上就是灾祸、是罪孽、是累赘。 好好一个美人,谁叫她惹了自家妹妹不高兴,只能在畜生嘴里变做滩腐烂肉泥。 想到那画面,戚玉台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猎狗发出兴奋吠叫,林下,陆曈捂住头脸,在地上蜷缩翻滚着。 猎犬不依不饶,再次冲上来撕咬。她听见戚玉台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咬住她,别松口!” 猎犬得了主人命令,越发激动,咬住陆曈的腿不肯松口,它应当是被戚玉台专门训练过,视她如猎物,陆曈忽然想起山下时林丹青与她说起,这只疯犬曾咬伤一家农户家小女儿的事,说疯狗吃了对方半张脸,如今她在这挣扎间,明白了那小姑娘的痛楚,在这恶犬嘴里如嫩弱骨肉,任由对方撕咬。 她胡乱抵挡面前的尖牙,目光落在身畔因挣扎摔下的医箱上。 医箱里有毒粉,还有针…… 她咬牙,用力一脚踹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猎犬,艰难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医箱扑去。 手刚碰到医箱,还没来得及打开,猎犬从身后窜上来,一口咬在她的肩上,陆曈闷哼一声,手一松—— 医箱应声而落,咕噜咕噜,顺着斜坡滚下崖壁。 “咚——”的一声。 不知所踪。 …… 草径幽深,马蹄踩过落叶上,窸窸窣窣的细响。 幽静山阑里,龙武卫的马骑正往山下走去。 没了上山狩猎时的惊险激动,回去的队伍倒显得平静了许多。 段小宴骑在马上,扭头问身侧马上青年:“哥,你真的不先处理下伤口?要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上山的医官先给你瞧瞧……” “不用。”裴云暎打断他。 羽箭射中他左肩,箭矢已拔出,在山上随意找清水擦洗洒了些金创药粉,看上去似无大碍。但段小宴总觉不放心。 太子元贞急着下山,不愿在山上多耽误一刻,龙武卫自然没有逗留的道理。 “那行,等下山去营帐要医官瞧也一样,”段小宴突然想起了什么,“让陆医官给你瞧!早上猎场营帐门口我还瞧见她了,只是那时候跟着班卫不好过去,不然就跟她打个招呼了。” 萧逐风闻言,面露诧然:“她也来了?” 围猎随行医官名额不多,大多都是老医官,年轻医官多是些家世不错的——这样好的机会不太可能留给平人。 裴云暎扫他们二人一眼:“这么关心,不如下山请你们一桌一起吃个饭?” “好呀!” 段小宴没听出讽刺,高兴地一拍巴掌:“那等我回去换身衣服,不过陆医官害怕栀子,不能带着栀子一起去……” 说到此处,段小宴一抬头,望着前面空空草地:“哎,栀子又跑哪去了?” 栀子上山一回,兴奋得不得了,只是在殿前司好吃好喝呆久了,对捕猎没有半分兴趣。乱窜了大半日,扑蝴蝶闻野花,连只耗子也没逮着一只,急得段小宴绞尽脑汁找理由护短:“栀子年纪大了,又生了孩子,生孩子催人老,很常见的!” 嗤得萧逐风冷眼回敬:“慈母多败儿。” 正说着,就见远处一条黑犬陡然从林后出现,朝他们落在车骑后的三人矫捷奔来,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 段小宴一喜,忙坐直身子:“栀子回来了!他猎了个什么,个头还不小?好栀子,快让我看看,这是狗獾、兔子?好像是只白狐狸啊!” 黑犬迅疾似风,几下扑到三人面前,冲到马蹄下拼命摇着屁股邀功。 三人一愣。 那嘴里的哪里是什么白狐狸,分明是只白色的医箱! 段小宴眨了眨眼:“栀子,你这是偷了哪位医官的医箱?” 黑犬兀自兴奋摇着尾巴,裴云暎看向狗嘴里衔着的箱子。 医箱就是寻常医箱,与市面医行那些老大夫、医官院的医官们所用大同小异,看不出什么区别。带子上却绣了一圈木槿花,针脚细密精致,给旧医箱添了几分婉约。 裴云暎脸色微变。 衔着的医箱看着有些熟悉。 陆曈隔段时日会去殿前府给禁卫们行诊,纵然只是名义上的差事,她也做得很仔细。那只医箱和寻常医箱不太一样,医箱带子上绣了一整面的木槿,听说是因为先前带子磨薄了,怕中途断裂,银筝给陆曈重新加固了一回。 他记得很清楚,带子上的木槿花是白色的,而如今眼前的木槿花却成了淡淡红色,像是被血迹染过。 他倏地勒绳,翻身下马,走到栀子跟前,栀子见主人上前,尾巴摇得飞快,乖觉地一松口—— “啪”的一声,医箱砸到地上。 那医箱大概本来就摔过一回,箱子上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痕迹,又一路被栀子啃咬,这般落地,医箱盖子终于经不住折腾从中裂开,一箱子瓶瓶罐罐砸得满地都是。 一只银戒“滴溜溜”的滚至他靴子边。 裴云暎脚步一停,目光不觉地落在那只戒指上。 那只是很寻常的银戒。 颜色发黑,工艺粗糙,放在任何首饰铺都不会再让人看第二眼。 但它又是如此不同,似有魔力,让他视线难以挪开。 青年定定盯着那只银戒,忽然弯腰,将它从地上捡了起来。 银戒在他指尖微微旋过,露出戒面内环,摩挲过时,有浅浅凹痕掠过,似乎是一个“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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