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道:“在下前来,是因为在这畜生身上发现了些东西。” 此言一出,账内又是一阵狐疑的沉默。 颜广见状,上前一步道:“末将愿为陛下查看一番。” 皇帝摆了摆手,颜广便将那只夜蝠原地摆弄起来。 只一瞬间,他便发现了问题所在,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 鹿松平在旁看着,依旧不动声色。 “将军何故沉默?可是那野兽身上有什么发现?” “臣......臣发现了这个。” 颜广将刚才拆下的布条捧在手里,举过头顶。 账内响起一阵窸窣声,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向前迈了半步。 “那是何物?孤离得有些远,看不清。” 颜广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道:“此物乃是一块碎步,末将乍看像是天成军士夹衣下摆的料子。” 这下子,所有人都隐约猜到那块破布是什么了。 原来不是瓮中捉鳖,而是引蛇出洞。 皇帝这一局当真摆的稳准狠。大漠之上,深更半夜,便是孤魂野鬼也跑不出半里地去。 不少人在暗自惊叹,只有一人开始冒汗。 那摆局的人一一扫过账内十数张面孔,兀自装起了糊涂。 “哦?不想天成还有军士如此,悲悯于走兽飞禽,撕下自己的衣物为其疗伤止痛,可谓圣人之举了。” 颜广嘴角抽了抽,只得继续回禀道:“陛下......这碎布上有字。” “何字?念来听听。” 颜广的声音头一次低了下去。 短短数十字,字字透露着天成最新的行军动向。便连个把时辰前、黑羽营东南后撤的指令都传达的一字不差。 饶是先前有所猜测,真的听到的那一刻还是令人又惊又恶。 众将哗然,随即神情激愤起来。 若是先前还有怀疑光要营贼喊捉贼的,这厢一看瞬间便同仇敌忾起来,恨不能当场将那奸细碎尸万段,以慰平白牺牲的天成将士。 皇帝手指轻扣椅圈,似是有些遗憾:“孤自认治军有所得,不想还是出了这种事,合该自省一番,是否先前太过仁慈。” 朱庭茂掩在广袖下的手,轻轻擦了擦汗,上前朗声道:“臣等恳请彻查此物,必还陛下一个真相。” 不少人站了出来跟着附和起来,皇帝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看向鹿松平。 鹿松平会意,将一早调查好的结果如实禀告。 “陛下,臣已比对过这封密信上的字迹,但写信的人显然有所遮掩,并无字迹可寻。” 众将面面相觑。 咦?这鹿松平何时这么能干了? “那发信的人可有找到?” “臣排查了今晚当值走动的士卒,通过衣摆的残缺发现了此人,正是俘虏营的一名伍长,抓到的瞬间便自尽了。属下无能,未能留下活口。” 听到这一句,某只被汗浸湿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松开来。 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心下翻腾的得意。 皇帝设下圈套为了捉他,但那又怎样?还不是让他糊弄过去了? 只要他足够小心,任谁也不会发现...... “朱大人,何事开心啊?” 帝王的声音冷不丁地传过来,朱庭茂不自觉地一抖。 不,不可能,他面上绝对没有表现出万分之一。 朱庭茂露出一个老实敦厚的表情,恭敬回道:“回陛下,臣是觉得此事实乃万幸,虽说细作还未捉到,但这关键信报却拦了下来。鹿州牧功不可没啊。” “朱大人所言极是。然,有功之人不止鹿州牧一人。方才那一炷香的时间,孤分派了黑羽营的数位哨岗在高处瞧着大家。有谁回了帐子,有谁去了恭厕,有谁......”皇帝停顿片刻,将目光幽幽落在朱庭茂的身上,“有谁去了俘虏营附近,孤可是一清二楚。你说对吗?朱大人。” 朱庭茂仍然控制着自己没有发抖,但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他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体面,沉着辩白道:“回禀陛下,臣之所以会去俘虏营附近,乃是因为发现了可疑人等,这才想要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那爱卿可有所发现?” “微臣无能,那人狡猾的很,三五下便不见了踪影,臣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只得暂且作罢。” 夙远修在一旁冷眼看着,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朱大人为何不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叫附近巡防的士兵前来查看?” 众将频频点头,朱庭茂却几乎没怎么停顿便对答道:“在下并不肯定所见是否当真有异,逢此非常时刻不想闹出动静。不曾想却因此惹来怀疑,臣当真是冤枉的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怕是没个尽头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座上人。 皇帝终于有了些表情,似乎是叹了口气。 “爱卿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只是事出巧合,偏偏就只有你一人去过俘虏营附近,若再无旁人能为你作证......” 朱庭茂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跪倒在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 “臣惶恐啊陛下!臣是冤枉的,定是有人嫉恨,才想要构陷于臣、陷臣于不义......” 朱庭茂岁数不小,六旬老臣伏地痛哭,这情景当真有些凄惨。 不少人开始有些心软。 “陛下圣明,许是这其中当真有什么误会,还是查清为好......” 皇帝又叹了口气,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形十分痛心和遗憾。 “爱卿情真意切,孤亦不想为难于你。”那声音就从朱庭茂脑袋上方飘来,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既然你如此赤诚之心,容不得旁人污糟,孤赐你于王座前自裁以证清白,你可愿意啊?” 什么痛心?什么遗憾?都是错觉。 眼前这人,压根就是没有感情的石头。 朱庭茂咬紧了后牙,最后挣扎道:“此事、此事并没有证据直接指证于我,为何陛下就是不肯放过......” “爱卿糊涂了。孤从未自诩明君,办事亦只信心证,不信旁征。若是爱卿当真枉死,便等孤百年之后再到地府同你赔罪。” 什么?他不服!他明明没有暴露,为什么......为什么...... “来人。送朱大人上路。” 大帐外响起黑羽侍卫的脚步声,朱庭茂终于不能再忍。 他站在大帐靠里些的位置,离皇帝只有五六步之隔,此时事情败露他已无活路,眼中凶光闪过手下已有动作。 上前欲擒他的黑羽将士只觉得手下一轻,那朱庭茂竟然从捆绑的绳索中脱困出来,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一般,突然便冲向皇帝所站的位置。 一切发生的太快,颜广等人皆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拔出佩剑。 朱庭茂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手指尖多了一把锋利的指刀,直奔手无寸铁的座上帝王而去。 三步、两步、一步...... 三寸、两寸、半寸...... 他盯着手指尖的刀光,却发现它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进毫厘。 刀锋就悬在帝王咽喉前,杀气伴随劲风撩起他垂在肩头的发丝,却吹不动他眼中的情绪。 朱庭茂盯着那双眼,心中渐渐生出的是一种彷徨和恐惧。 怎会有人能在刀悬于喉时仍有这种眼神?毫无起伏地、平静地像个死人。 迟来的痛从肋下传来,朱庭茂缓缓低下头,他看到一柄长刀从帝王身后的帐子穿出,直直插入他的左胸。 他什么也没察觉,什么也没听到,仿佛那刀是凭空出现一般,只一瞬间便刺入他的身体里,就连鲜血也迟缓了片刻才汨汨流出,顺着那刀身上诡谲的花纹,蔓延流淌开来。 帝王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抬起手将朱庭茂手指上的刀环取了下来,拿到眼皮子底下似乎细细观察了一番。 “朱大人当真让人开眼。孤与你君臣数载,竟不知你还有这等精巧玩意,想是平时甚少交流,疏远了情分。你说是吗?” 朱庭茂想开口,但嘴唇一张便有血沫顺着嘴角流下。他的手臂垂了下来,腿也有些发软,整个人像是要挂在那柄长刀上一般。然而那刀下一秒却飞快抽了回去,便如同它出现时一样快。 他沉重跪倒在帝王的靴子前,发沉的脑袋却抬不起来,他只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好似催命一般。 “爱卿莫急。该聊的还未聊尽,孤不会让你死的。” 第71章 肖南回觉得:鹿松平可能是属兔子的。 狡兔三窟,只有兔子才会跑起来又快又安静,还能在一瞬间便钻进兔子洞,教人找不到踪影。 她不过晚了半步,再想去追他的时候,便连个人影也瞧不见了。 当然,就连带她来时的那辆马车也消失了。 可怜她上那土坡时光顾着留意对方的动作,心思全然不在记路上,若不是大漠之中遮挡较少,军营中又还有一两点光亮,她怕是要在这荒郊野岭之中过夜了。 如此耽搁了半个时辰左右,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营地时,正有人将一卷带血的毡毯抬出大帐。 她整个人愣住,随即心下一阵发凉。 难道说,皇帝已经被奸细给...... 她快步冲向帐子,左右把守的士兵反应很快,一把将她架住。 她一边挣扎,一边痛心叫到:“陛下!陛下!臣来晚一步。都怪鹿松平他不给我指路,自己一人跑了......” “嚎什么?孤还没死。” 熟悉的声音在毡帘后响起,肖南回的哭喊生生憋了回去。 下一秒,鹿松平的脸从帘子后探出来,嘴角抽动着对左右士兵道:“这位是右将军肖大人,还不快快放手。” 士兵们有些犹豫着放开那奇怪的女子,却见她原地掩面呆了片刻,转身便要离开。 “进来。” 某人又发话了。 肖南回的脚在地上磨蹭来磨蹭去,最后还是不敢就这么掉头走了,乖乖进了帐子。 大帐内已经安安静静,根本看不出方才究竟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情形。 可方才那卷毡毯上的血她看得分明,一定还是发生了什么。 “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卿对孤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他不说还好,说出来只让人面上烧的更厉害。 一路奔袭而来的冷空气在肺里开始膨胀,她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这个,臣还以为......” “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 肖南回这才站起身来抬头望去,只见夙未正慢条斯理地将新碳添进炉子,他身后阴影里放着个木架子,木架上挂着个人,胸口血迹未干,面容倒是干净,她依稀记得应当是上军佐史朱庭茂。 这便是抓到内贼了?倒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坑害光要营千万精锐骑兵的,竟会是这么个小糟老头。 丁未翔正坐在角落的一张脚凳上擦他那柄长刀,留意到她的目光,只吹了吹上面还未干透的水汽:“肖大人来的不是时候,最精彩的一段已经错过了。” “倒也还不算晚,能跟着看个热闹。” 夙未站起身来,走到离朱庭茂一步之远的地方站定。 “爱卿一介文臣,竟然有着通天的本事,倒教孤刮目相看呢。”夙未说罢摇了摇那穿骨而过的铁链,朱庭茂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之前是孤怠慢了,寻常绳索看来是困不住朱大人,如今便只得借了军械库的钩刺一用,想来是粗糙了些,且忍忍吧。” 撕破了这最后一张脸皮,朱庭茂已然没有了往常那用来伪装的忠厚,面上显出几分麻木来。 “你不必枉费心思,我自认技不如人,但也不会同你多说。” 夙未眼睫低垂,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中的抵触之意。 “朱大人可知,在你行刺前,孤其实也只是对你有所怀疑。甚至连你去过俘虏营的事,孤也是听你亲口承认,才知晓的。” 朱庭茂愣了片刻,随即脸色在一瞬间变了。 他早该想到,今夜的营地烛火减半,即便是以目力著称的黑羽弓箭手,也未必能在黑暗中分清究竟是谁去了何处,何况他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他中计了,自曝了奸细之身。 “可是......” “可是孤是如何一早就对你有所怀疑了,是吗?” 夙未勾了勾手指,站在一旁的鹿松平便从一个密匣中取出一打书信,恭敬递了过来。 朱庭茂只瞄了一眼,便知道了那是谁的书信。 “朱大人忘了,孤的先祖是如何打下这江山的吗?父王教会孤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掌控朝臣。天成朝中从七品以上大臣的行踪、结交对象一月一报,四品以上大臣除此之外,连书信都会呈到孤的案上。家书自然也在其中。” 朱庭茂的双颞因为咬牙而突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早在数月前便已经暴露。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人在阙城若想送密报实在风险太大,于是便将想说的话藏在这家书中送出去,倒也稳妥。” “我自问从未在信中提及此事,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夙未勾了勾嘴角。 他很少会笑,更不会笑出声。那表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朱大人原是来上门讨教的。也罢,今日说好是臣子间坦诚相待,便不瞒你。孤的黑羽卫在拦下大臣家信后,便要记录排查一番。而这其中既包括明面上的通报,也有暗言暗语。但既然是暗语,便一定有端倪可察觉。朱大人书信中自半年前起便出现过‘风痛’这个词句。” 朱庭茂不语,内心却剧烈翻涌。 他罹患风痛多年,将此二字选为暗语字眼,实该最不易引人察觉。 “不错,风痛二字看似无异,却是告疾之意,若书与家中老幼,实则在一千封家书中也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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