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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子!儿子!你怎么醒了?他们给你打了很多镇静剂啊!” 她应该冲外面大吼说,“医生!护士!” 但她没法推门出去叫人,因为路明非紧紧地抱住了她。他哆嗦着,不知是恐惧还是紧张,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像是从梦里继承下来的眼泪一直不停地流。 乔薇尼呆了片刻,反过去紧紧地抱住儿子,“别哭啦别哭啦,妈妈爱你!” *** 半分钟后,医生和护士们跑步进入病房,有人想把路明非跟乔薇尼分开,但乔薇尼以手势示意他们不必。 他们为路明非测了体温和心跳,任这肌肉结实的年轻人跟树袋熊似的挂在母亲身上。路明非也松不开,他浑身肌肉硬得像是铁块,挪动手指都困难,没法想象刚才是怎么抱住乔薇尼的。 “药物的作用还没完全消退,他应该在深度睡眠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醒过来,不过醒来也不能说是坏事。”医生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可能他对于这些药物有很强的抗药性。” “小时候没少抱,但现在抱起来真是有点重。”乔薇尼苦笑。 “这倒是好办,我们可以给他注射一点让肌肉松弛的药物。最好继续卧床观察一段时间,至于他的腿,还得找更高一级的专家会诊,我只是个临床医生。” “做你能做的。”乔薇尼的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 肌肉松弛剂注入之后,路明非觉得自己像是一根煮软了的面条,由乔薇尼扶着慢慢地瘫倒在病床上。神智还是清醒的,他这才有空观察这间病房,薄荷绿的墙壁和屋顶,灯光略显昏暗,他被围在一个塑料质地的厚帘子里,身边围着密密麻麻的仪器,身上连着数不清的电极,有些电极是针状的,直接插入他的身体里。 医生是白色制服而护士们则是绿色制服,他的主治医生蒙着口罩,但露出炯炯有神的铁灰色眼睛,似乎是个德国人。 “这是什么地方?”路明非轻声问,“我是在做梦么?” “你已经从梦里醒来了,”乔薇尼轻声说,“但要说明这是什么地方得花不少时间,还是交给你老爸吧。睡个好觉,明早我带你去见他。” “我的腿没有知觉。”路明非说。 虽然全身肌肉都酸软无力,但还是敏感有知觉的,双腿则不同,它们僵硬得像是朽木。 “你在雪地里走了太久,双腿冻伤得很厉害,血管和肌肉都有坏死的征兆。不过他们会试着把你的双腿救回来。在这里,就算你生来没腿,他们都会想办法让你长出来。” “所以确实是有那场暴风雪,对吧?”路明非此刻才觉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是啊,我们其实给了你道标,但是你走着走着偏离了道标,雪橇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乔薇尼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睡吧,不用担心任何事,你回到家了。妈妈会守着你的,一步也不离开,就算有龙王之类的家伙想闯进来把你带走,妈妈都会干掉他的,不会让他打搅你休息。” “老妈我不记得你那么能打……”路明非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肌肉松弛剂里应该还是掺了一些催眠的药。 “你记得没错,老妈不能打,但老妈有导弹啊。”乔薇尼轻笑着说。 *** 闲话: 想到这段情节的时候觉得很悲伤,找来一个同事说,我给你讲讲这段故事,很长很悲伤,可能读者并不想看那么悲伤的故事。 他听完觉得是挺悲伤,建议我不要这么写,那么长的一个梦境,并无什么情节推动,讲的只是路明非心底的渴望,回到过去,变得泯然众人,甚至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笨蛋。 尤其是这种3000字一节的连载,读着不爽,而爽是畅销书成功的要诀。 可我思考之后还是决定把它写出来,因为我以为路明非不是那种一心想爽、谁欺负他他就把谁打得满地找牙的人,心里很深的地方他就是一个渴望安宁和被爱的衰仔,没有变过。 结尾那一幕接二连三地酒瓶子在路明非脑袋上炸开,而他笑着去拥抱每个人跟他们说祝你幸福,举世皆醒我独醉的疯癫,写来令人泪目。 忽然想到一个词“悲愿”,这是个佛教词汇,原意是“慈悲的心愿”,范成大有诗曰,“偶然宴坐百千劫,神力悲愿俱无穷。” 但对路明非来说,也许从字面上理解更简单,这场梦是个悲伤的愿望,他却能感觉到安心喜乐。 第215章 但为君故(119) 乔薇尼推着轮椅穿越长长的走廊,轮椅上坐着路明非,走廊的两侧都是窗户,窗外传来尖锐的风声,但窗外还有一层不透明的护罩,路明非看不到窗外的情形。 这才是真实的感觉,寒风凛冽,世界尽头,回想那场古怪的梦,原本觉得真实到挑不出毛病,现在想来真是虚无缥缈。 乔薇尼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停步,摸摸他的脑袋,“你老爸在里面等你,我就不进去了。男孩长大了,人生大事就要跟老爸聊,偶尔可以来老妈这里哭鼻子。” 路明非正意外,乔薇尼已经推开门,把轮椅送进了办公室,然后冷着脸扭头就走。 这是一间包豪斯风格的办公室,简约、实用、没有太多的装饰,半面墙都被屏幕占据,大大小小的屏幕,显示着路明非读不懂的数据和图形。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男人埋头在文件堆里写写画画,跟他以前的工作习惯一样,桌上随处可见红蓝铅笔,他不是不会用电脑,但思考的时候还是习惯于自己动手写画。他不断地报出各种参数,想来正在构建某个数学模型,而他的助理计算员,一个穿着白衬衫和一步裙的年轻女人则坐在键盘前,帮他做录入和建模。 闻听门响男人抬起头来伸长了脖子,视线越过高高低低的纸堆,和路明非相对。花白的头发,厚厚的胶框眼镜,眼角添了不少皱纹,但仍是清隽儒雅的。 跟梦境中所见的不同,那不是什么落魄的知识分子,要把偶尔出国的补贴攒下来,准备给儿子买房,知道老婆烧饭不好吃但不敢说,所以要以加餐的名义带半只酱鸭回来……这男人虽说不修边幅,但一眼看去就是那种久居高位的知识分子,隐隐流露出一丝威仪。 反倒是梦里那家伙更像他记忆里的路麟城。 父子两人目光接触了几秒钟,又默契地分开,路明非自己摇着轮椅来到待客的沙发旁。 “娜塔莎,请给我们点时间单独聊聊。”路麟城说,“我有差不多十年没见我的宝贝儿子了,我想他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问。” 他的助理计算员立刻起身离开,骨肉匀停,纤腰盈盈一握。路明非立刻猜测是否这位身段窈窕的助理计算员惹老娘不高兴了,所以她才黑着脸,也不愿加入这场家庭谈话。 “学会喝酒了么?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应该都会喝点酒吧?苏格兰威士忌?还是一杯够烈的伏特加?”路麟城起身在办公室里转悠,在角落里找到了酒瓶和酒杯。 “伏特加吧,冰冻的最好,喝点酒我说话能利索点。” 路麟城来到沙发旁,把酒杯递到路明非手里,“昂热的学生都是这样的臭毛病!” 父子两个就这么默默地喝酒,路明非喝完,路麟城就再给他倒上,路麟城自己也喝,两个人比酒量似的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一瓶伏特加就快见底了。 “差不多了,我酒量真就这样而已,老爸我们能开始讲了么?”路明非放下酒杯打破沉默。 路麟城喷出一口酒气,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了起来,“这是一个避风港,人类最后的避风港,因为战争就要来了。” “战争?” “跟龙族的战争,全面的战争。”路麟城幽幽地叹了口气,“龙族,已经沉寂了上万年,而人类对他们知之甚少。他们并不只是那些埋在地下或者藏在海里的茧,时机成熟了就孵化,然后兴风作浪一番,有一些龙类就生活在人类社会里,他们伪装成人类,甚至可以说人类就是他们教化的,但是人类不是他们的学生,而是他们的奴隶。我和你母亲从事的一直都是这项研究,寻找那些跟人类共处的龙族君主。他们藏得很深,很难在巨大的人类社会里定位他们,不过大数据帮我们理清了一些头绪。我们建造了一个模型,分析每年社会财富的总量,而这个模型中总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洞,把很多的财富吞掉了。是那些龙族的君主,他们暗中拿走了这些财富,可能是以钱的形式存储在各大银行的很多账户里,也可能变成了武器囤积在仓库里,变成了藏在尼伯龙根里的秘密基地。那个由龙族控制的王国,当它壮大到足够的程度,就是他们对人类发起战争的时候了。” “你是说世界暗面的君主们?”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是的,我们把他们称为世界暗面的君主。秘党也许能对付那些死脑子的龙王,但对上世界暗面的君主们,却根本没有胜算。人类最难战胜的不是那些长着翅膀和利爪的东西,而是来自人类内部的敌人。” “战争会怎么开始?” “你在卡塞尔学院上过学,受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你应该能想出来。” “分裂人类,从地区冲突开始,再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然后是世界大战。”路明非缓缓地说。 “继续。”路麟城凝视着他的眼睛。 “数以亿计的人会死,所有国家都会透支国力,然后他们暗中或者公开地接管权力,竞选总统,或者成为某个地区的军阀。” “他们还能用超级言灵制造区域性的灾难,人类会期盼强权的救世主,而最能伪装成强大救世主的就是他们。他们一步步地走向前台,在大地上重新立起青铜的巨柱,围绕那些柱子建起新的城市,神圣的建筑被建得很高,里面住着龙族的君主们,人类膜拜他们,遇到问题向他们求助。”路麟城缓缓地说,“世界重回龙族的时代。” “那是一场很可能会输掉的战争,所以人类需要避风港。” “我带你转转,看看这座避风港,跟我们的邻居打打招呼,可能战争之后,这些就是世界上最后的自由民了。”路麟城站起身来,抓起一件厚重的大衣丢在路明非身上。 *** 通道口的闸门缓缓地打开,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眼前白茫茫的世界里,立着一栋又一栋的苏式建筑。 楼群围绕着中间的庭园,庭园里铺着大块的水泥地砖,但留出了空隙种植高大的云杉。它们只有顶部的一截长枝杈和树叶,人在下面看就只有一根根的天然立柱,而仰望则是悬浮在空中的浓密森林。 “看起来很像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但我们家种的是悬铃木,”路明非惊讶地说,“而且不会有这么大的雪。” “作为避风港来说,赫鲁晓夫楼是一种很实用的建筑,我们考虑的首先不是舒适性,而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地容纳更多人。”路麟城说,“画设计图的时候我又想到我们家小时候的那栋楼,就以那栋楼为雏形做的方案。建筑群排出的热气能保证云杉基本的生存温度,地下铺设了加热管道,最冷的季节土壤也不会冻结,云杉的根系也不会受伤。而它们又帮我们遮风挡雪,一种共生的关系。” “共生的关系。”路明非惊叹地看着头顶的森林,简直就是个童话。 “避风港是接近自给自足的生态圈,每个生命可以说都是共生的关系,我们每引入一只宠物都要记录在案,以免不小心破坏了生态圈的平衡。换句话说只要我们的能源供给不断,我们不需要从外界引入任何物资,这个避风港能运转上千年。”路麟城说。 铜铃声由远及近,路明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四匹巨大的驼鹿拉着一辆雪橇踏破风雪而来,驼鹿摇头晃脑,旁边还跟着一条吊眼角的圣伯纳犬。 “认识一下你的救命恩人,意识到你迷失了道路之后,是我们聪明的柳德米拉带领雪橇找到了你。”路麟城俯身下去摸摸那条圣伯纳犬的脑袋,“当然我们强壮的保罗、尼古拉、彼得和亚历山大也立了大功。”路麟城又扬起手去拍打那些驼鹿的角,“这里的每个大动物都有自己的名字,都是我们的朋友。” “那些驼鹿的名字都是沙皇的名字。”路明非说。 “另外一组全都是前苏联领导人的名字。”路麟城笑笑,“我们没有派机械化单位去接你而是出动了这个大朋友,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坐上去试试。” 他和跟过来的助理计算员娜塔莎一起把路明非架上了雪橇,驼鹿带着他们在这个巨大的建筑群里漫步,像是沙皇带着他的太子视察北方的领地。 不时有路人经过,多半是年轻的男孩女孩,抱着厚厚的书本和资料,顶着风雪一路小跑。风吹落一个女孩的帽子,散落出一头金子般灿烂的长发,她整理头发的时候无意中和路明非眼神接触了一瞬,肤光胜雪,湛碧的眼睛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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