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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心里某个地方大概是裂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怀疑着自己的存在。 那么恺撒又是为什么坚信着自己的存在呢?因为加图索家多到能买下国家的钱?事实上恺撒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家里有多少钱,钱这种东西多到一定程度就显得虚无缥缈起来。 因为诺诺?当然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据,不过考虑到他的未婚妻此刻正带着路明非满世界逃亡,这个证据可能还不够稳。 因为母亲?那个名叫古尔薇格的女人死去太久了,在恺撒的记忆中,她的面容已经开始模糊,只留下写意般的温柔笑容。 说起来倒是庞贝那家伙一直以来都非常可靠,虽然是台行走的人类播种机,不负责任的渣男典型,但每当恺撒有危机的时候,庞贝总是及时出现,当仁不让。 就像孩子在学校闹出什么事来,那永远都说自己很忙自己有生意要谈不能来开家长会的老爹就出现了,大手一挥说我儿子不会错的,我不知道错的是谁,总之我儿子是不会错的。 原来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居然是种马老爹?这个结论让恺撒不由地想要捂脸。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雷巴尔科来到牌桌旁,“那孩子醒了!” *** 三个人赶到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更像屠夫的跟船医生正擦着手从医疗舱里出来。 “孩子醒了?”阿巴斯问。 “晕过去只是因为低血糖,补充点葡萄糖就醒过来了。体检也做完了,物理指标都很正常,受了点辐射,不过不严重,纳粹时期的德国人还没能提炼出高纯度的放射物。”医生说。 “物理指标都很正常的意思是?”恺撒敏锐地觉察到医生用了一个拗口的说法。 医生把医疗舱的门推开一道细缝,恺撒和阿巴斯从那道缝隙里看进去,医疗舱中间是个钢化玻璃搭建的无菌室,大概是紧急情况下做手术用的。无菌室里亮着血红色的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蜷缩着小小的人形。她披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目光呆滞地看向无菌室的一个角落,但分明那个角落里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大得有些夸张,睁着眼一动不动,像一个受了惊吓的木偶娃娃。她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枚手榴弹。 “是个女孩子?”恺撒惊讶不已。 阿巴斯也同样惊讶,虽然他曾紧紧地抱住那个孩子,却都没觉察到那其实是个女孩。她穿着皮毛衣服,脸上蒙着厚厚的油污,更像是一只泥浆里蹦出来的小猴子。 “没洗澡之前我也以为是个小男孩,”医生说,“洗干净了才知道是个女孩,没我想的那么小,大概十二三岁。” “谁给她洗的澡?”恺撒和阿巴斯警觉地看向医生。 “她自己洗的!她自己洗的!我只是给她准备了热水把她关到浴室里去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医生赶紧解释,“何况有人能碰她么?那简直是一头小北极狼!” “你说她物理指标都很正常,意思是精神指标不正常?”恺撒问。 “应激性精神障碍。”医生低声说,“十几岁的小女孩,有过那种经历,很难不留下心理创伤。” “难怪她一见我们就跑。”恺撒点点头,“连人类都无法相信了吧?” “高度兴奋和警觉,伴随或轻或重的幻觉,在她的认知里我们可能和那些野兽没有区别,甚至是面目狰狞的恶鬼。”医生说,“所以我给了她那玩意儿,当作安抚物。爆炸部已经拆掉了,不会炸,但信不信,你凑过去她就会拉弦。” 恺撒沉默了很久,“真可怜,能相信的只剩下手榴弹了。” “这种情况下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吧?”施耐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也是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他们聚集到这里当然不只是为了关心这个女孩,而是想知道利维坦出现时的细节,录像中能得到的信息毕竟有限。 医生摇了摇头,“她从醒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 “多长时间能恢复?”施耐德又问。 “应激性精神障碍发病起来很突然,但康复起来通常都还比较顺利。时间嘛,或长或短,半个月到一个月。”医生说。 施耐德无声地叹了口气。半个月一个月对于病人康复倒确实算快的,不过他们这场极地探险的时间有限,眼下已经接近夏末了,极地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拖得越久就越困难。北冰洋那么大,假设利维坦真的四处巡游,半个月一个月它都能游到加拿大去了。 可总不能强行追问这个处在崩溃边缘的孩子,那无疑是精神上的酷刑,何况一个向导的女儿,能提供的情报也有限。 “好好照顾她。”施耐德说完,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只有阿巴斯最后往门缝里看了一眼,然而就是那一眼,他呆住了。恺撒已经走出了两步,扭头发现阿巴斯的神情不对,也从门缝里看进去,也呆住了。 那个木偶娃娃似的女孩抬起了头,那双似乎空白又似乎惊恐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准确地说,她正死死地盯着阿巴斯。恺撒和阿巴斯基本身处同一位置,按理说在这样的距离上根本不可能分清那女孩的视觉焦点在他们谁的身上,可不知为何,恺撒就是知道她在看阿巴斯。 在那个女孩的眼里,加图索家高贵的继承人根本就不存在。她望着阿巴斯,只望着阿巴斯,既凶狠又依恋。 没有人能拒绝那种凝视,阿巴斯和恺撒对视一眼,推门而入。恺撒在他背后扣上了门,这样在那个女孩看来,这场对话仅限于她和阿巴斯之间。 阿巴斯来到无菌室的钢化玻璃门外蹲下,手按着玻璃。两人这么遥遥地对视了许久,女孩小心翼翼地爬了过来。这种感觉有点像伸着手给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喂食。 她趴在钢化玻璃门上,还是直愣愣地看着阿巴斯,像是在审视。那双大大的眼睛像是空白的镜子,令人望而生畏。 “我叫阿巴斯,我们是一支北极考察队,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不会伤害你。”阿巴斯说。 他不知道女孩子会说什么语言,所以用了最通用的英语。女孩子没有反应,也许是她听不懂英语,也许是她的精神状态异常,对外界的信息太麻木了。 阿巴斯有点不知所措,除了英语他还会说阿拉伯语和汉语,但对一个北极地区遭遇的孩子大讲汉语或阿拉伯语无疑是愚蠢的。但是静了片刻之后,女孩说话了。 “talini…”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呼吸。这是她被营救以来说的第一个词。 “你说什么?”阿巴斯没听懂。 门外正用“镰鼬”监听的恺撒也没听懂。借助先天优势,恺撒在语言上的造诣极深,别人是通晓两三门语言,恺撒则可以通晓两三个语系。但别说talini这个单词他没听过,发音和拼写方式也不符合他熟悉的任何语系。 “talini…”女孩子重复了这个单词。 恺撒立刻敲打自己的耳机,“eva,给我搜索talini这个发音的所有拼写组合组合,在全世界的语言库,包括死语言库中,搜索它符合的目标!” 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什么关键的信息,一个神秘的单词,甚至可能出自龙文,那个女孩可能亲耳听过利维坦的歌声。 在日本的时候他们也调用了eva的这个功能,当时eva在十几分钟内搜索了有史以来的所有语言库,解读出了“高天原”三个字。 这一次eva只用不到半秒钟就给出了回复,“talini,爱斯基摩语中‘雪’的意思。” “爱斯基摩语?”恺撒愣了一下。 见鬼他怎么没想到呢?这女孩是个因纽特人,她说的当然是爱斯基摩语。可“雪”又是什么意思?这里是白茫茫的北极,这里到处都是雪。 “爱斯基摩语属于很小的‘爱斯基摩阿留申’语系,因为聚居地分散还夹杂了许多方言,虽然始终还在使用的语言,但很少人研究。爱斯基摩语中表示‘雪’的单词有大约70个,这是其中之一。具体到这个词,通常用作给人起名,尤其是女性。“eva接着说,“要补充说明的是,因纽特人通常不止一个名字,他们正式的名字通常是沿用先人的名字。而talini这样的名字通常是用作小名,在家人之间称呼,如果有人这么告诉你她的名字,她应该是把你看作很亲近的人了。” 恺撒愣了一下,原来那个女孩要告诉阿巴斯的,只是她自己的名字。 是因为信任么?因为曾经奋不顾身地扑向她,所以阿巴斯是她在这条船上唯一信任的人。也许就像《沙耶之歌》那样,这条船上的所有人在女孩看来都是恶鬼,除了阿巴斯。 “talini,爱斯基摩语中‘雪’的意思,那是她的名字。”恺撒低声说。阿巴斯也戴着跟他一样的耳机,以便随时保持联络。 “talini,我会保护你的。”阿巴斯轻声说。 阿巴斯是用英文说的,那个说爱斯基摩语的女孩本该听不懂,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那女孩忽然流下泪来,再也不是一只磨着牙齿的小狼。 她没有发生任何声音,可每个人都为那无声的悲伤动容,那种悲伤就像是……倔强的孩子终于等到父亲来接她了。 她忽然极度地贴近钢化玻璃,用爱斯基摩语说话,如果没有玻璃阻隔,那肯定是只跟阿巴斯一个人说的耳语。 恺撒的瞳孔忽然间放大,因为eva立刻就把那句话译了出来,她说的是,“快走!它就要来了!” 她的神情是那么地恐惧,像是死神就要来取走他们所有人的命。 第91章 利维坦之歌 6 雷巴尔科踏入医疗舱,这间医疗舱位于甲板以下,位置隐蔽。 一名胡子拉碴的船员正在手术台上操作着,虽然没穿白大褂,但他确实是这条船上的医生。在登上yaa号之前,他是一位特种部队的战地医生,一手拿冲锋枪一手拿手术刀的那种人,边扫射边帮伤员取子弹对他来说是常事,残缺不全的人体也经常见。不过今天他的神情很凝重,操作中还会偶尔拿起手术台旁的伏特加喝上一口,大概是想压压惊。 他正用暗红色的激光束切割那些残骸中的一具,从头到脚,一片片地切割,每片的厚度不过一厘米。 雷巴尔科远远地看了一眼,也觉得有点反胃,一片片码起来的人体切片就像分割好的牛肉,血管、神经和脏器的构造都清清楚楚。医疗舱里的温度很低,这些切片不会解冻,切完扫描之后,计算机会生成这个人的3d建模,死因就水落石出了。 “这种事我自己恶心就可以了吧船长你还是去跟那些贵客喝好酒。”医生摘下护目镜,活动着脖子。这份工作绝不轻松,对体力和精神都是挑战。 “还不清楚他们怎么死的”雷巴尔科问。 “3d建模还得花上几个小时,不过要说结论,现在就有,他们是冻死的。”医生说。 这个结论听起来太合理了。你在冰海上发现了一群冻硬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们是被冻死的。但雷巴尔科还是让医生做最详尽的尸检,查出真正的死因。 通常人被冻死之前都会采取蜷缩的姿势保住最后的一点热量,经过长则几个小时短则十几分钟的失温,体温降低到大概25度之后就会死亡。而这些人中不少是站着死的,站得笔直,好像是死神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吹了一口冰冷的气息,一瞬间就把他们冻死了。 施耐德并未要求雷巴尔科的人做尸检,只是让他们把这些残骸保存在一间低温的船舱里,但雷巴尔科偷偷地留下了这一具。 “来看看这个切片。”医生说。 雷巴尔科走近手术台,医生给他看的切片应该是死者胸口附近的,隐约可见心脏的轮廓,心肌中还包裹着冻成冰的血。 “他的心脏还保持着收缩的状态,说明他在死前的那一刻,心脏还在强有力地搏动。血液和细胞液中的冰晶不是逐步生成的,逐渐降温的话冰晶会破坏细胞壁,但他的所有细胞都完好,这种急冻要在实验室里做的话,得把他活生生地丢到大罐的液氮里去。”医生说。 “在心脏跳动一次的时间里他就被急冻了,”雷巴尔科说,“地球上应该没有这种寒冷的环境吧” “地球上没有,冥王星上应该有。”医生说,“地狱般的严寒。” “他们是来找利维坦的。”沉默了片刻之后,雷巴尔科说。 医生点点头,抄起伏特加瓶子猛喝一口,把瓶子递给雷巴尔科。 雷巴尔科也喝了一大口,“开价是给你们每人45万美元,给我750万美元。他们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底细。” “真慷慨啊,45万美元,够我在莫斯科买个不错的公寓了,我女儿一直想要一间有落地窗的公寓。”医生说,“但我们能活着拿到那笔钱么” “不知道,但如果能活着回去,我的750万跟你们所有人平分。”雷巴尔科说。 医生犹豫了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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