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不守丧么?” 萧云低头望着手中酒杯,“我娘说,御真府开放名额,京中权贵子弟争相前往,我爹殉职,皇上特批我离开边军,进入御真府。” “要想报仇,这个名额就不能让人抢了。” “有我在怕什么!” 那多嘴的华服公子嗤笑道:“我陆家闭门二十年,老子在京城受尽凌辱,只得远赴边疆,没想到祖父竟当了大司马。” “他妈的,那帮孙子如今看到我,都一个个躲得飞快,生怕老子打死他们,哈哈哈,有趣!” “放心,老萧,等咱们兄弟学了术法,那什么京城三魔,狗屁太岁,一个个割了脑袋铸京观!” 他正是陆无极之孙陆煊。 “少说大话了……” 另一人笑道:“听说那御真府可不好进,火罗教的秘术并非人人成功,有些受不了,连夜被人抬回家,名额也废了。” 他叫卢凌风,虽也是将门之子,但家势远不及萧云与陆煊,行事也更为稳重。 萧云闻言冷哼道:“我等历经生死磨难,一路行来也没少见鬼神之事,可不是京中这些草包能比。” “走吧,莫误了时辰。” 说罢,扔下一锭银子,带着二人离开庆丰楼。 庆丰楼所在的德善坊,距离城中心丰乐坊不远。 出了坊门,三人抬头观望,只见远处已架起一座座拒马,还堆起泥墙,金吾卫把守各处通道,禁止行人靠近。 不仅如此,泥墙后还建起高高祭坛,砖石垒砌,上面硕大火盆不停燃烧,周围几名胡僧念经敬拜。 卢凌风开口道:“那便是火罗教法法坛吧,听说明日便会破开通道,选正午阳气最盛之时,斩杀尸鬼,到时也来瞧个热闹。” 陆煊眼中则闪过一丝怒火,骂道:“想当初,我祖父随陛下扫荡草原,金帐狼国也信奉火罗教,被我大梁打得抱头鼠窜,如今却要依仗这帮胡人,真他娘的别扭。” “妈的,若非那些宗门蝇营狗苟,大梁岂会如此,将来我必领兵,将他们一一铲除!” “走吧。” 萧云眼神冷漠,好像根本不在意此事,转身就走。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三人便来到了通政坊,拿出拜帖进入坊中。 此时的通政坊,已模样大变。 所有坊民皆已搬离,以原先六扇门衙门为中心,各色建筑矗立而起,甚至还有校场和青石擂台。 此刻,已有数百人站在校场中,大多身着华服,还有不少军中子弟。 “快走,已经迟了!” 陆煊和卢凌风见状,连忙快步前行,他们久在军中,即便回到玉京,也习惯性听从军令。 唯有萧云死死看向御真府大门外告示牌,上面画着许多人像:李贵人、许灵虚、白阎、吴老四等人皆在其中。 楚世元被活捉,最大的用处,便是根据所见所闻,描述出杀生教一些重要人物面相。 而在最上方,还有一幅画像,头戴鬼面,赫然写着“太岁”二字…… …… 丰邑坊,道观大殿内。 张彪盘膝而坐,真气在任督二脉运转九周,缓缓睁眼,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落入朱砂香灰盆,只是升起淡淡白烟,说明阳火之毒已越来越弱。 再有个两三日,便能彻底清除。 丹毒最怕的,便是清理不尽,且难以察觉。上古一些修炼服食法的修士,甚至因此产生魔障,疑神疑鬼,走火入魔。 包括许多法门也是,偃甲宗的机关人偶、剑修的灵剑、巫道的阴兵……这些法门的反噬,往往在无声无息中,令人猝不及防。 因此,这种反噬又有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天魔。 按照《游仙记》上屠灵子所述,这种所谓天魔,便是上天阻人成道之魔。 但如果真有天魔, 灵视之眼,便是其克星。 如果让那些修士知道,不知会羡慕成什么样子。 然而,张彪脸上却无一丝喜色,他缓缓起身,来到屠灵子神像前,上了柱香,沉默盯着那神像。 赵冕的手段,他自然已经得知。 为避免丑事败露,便直接给他安了个邪魔之名,甚至将用孩童炼丹的事情,栽赃给他。 于是,许多事情都被扭曲。 西市杀萧三,是因为他用孩童炼丹,被萧三无意撞破,杀人灭口…… 屠戮李府,成了他与杀生教狗咬狗,妖人之间互相残杀…… 斩杀禁军统领萧参,更是因为被对方找到巢穴,狂性大发…… 三人成虎,黑白难分。 如今他在玉京城百姓心中,比什么杀生教、尸鬼可怕多了。 就连百姓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都会说,“听话,小心太岁晚上来抓你!” 当然,还是有一些不同声音。 “太岁是被冤枉的……” “用孩童炼丹者是皇帝……” 诸如此类说法,也在市井之间暗中流传,但相信者越来越少。 张彪知道是谁在帮自己。 他又去过永嘉坊梅园,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没留下一丝痕迹。 张彪静静望着屠灵子神像。 从之前得到的散碎情报,再结合《游仙记》屠灵子口述,他知道,玄阳宗与方相宗,曾陷入一场劫难,因此急速衰落。 在那个昏暗的末法时代,众多宗门避世,方相宗两名传人,死前一个镇压巫神庙鬼婆,一个镇压鲁相公。 只剩屠灵子一人,持剑举火,行走于九州大地,一次又一次,斩杀那些因末法降临而疯狂的妖魔。 直到伤痕累累,最终倒下。 《游仙记》上,重阳门祖师并未记录屠灵子墓地所在,显然并不想让人去打扰。 书上序言也说了,只是想让后人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位豪侠,作为黑夜中最后的炬火…… 看着那屠灵子那威武霸气的面庞,张彪微微一叹,“比起前辈,我远远不如啊……” 他不知屠灵子当时所想,但他现在着实一肚子气。 他没想着担什么侠义之名,更没想着成为人人畏惧的邪魔。 “真特娘的黑白颠倒……” 张彪暗骂了一句,转身进入密窟。 京兆府那边他已打探到,明日午后便会派出军队,押送囚犯去服劳役。 他已和暂居在十里坡的余子清取得联系,救下人后,便送往那边安置。 而这两日,便在家中修炼。 虽无法进行服食,修炼三阳经,但术法却越发纯熟。 只是委随一脉神术,需斩杀俗神,用傩面吸取神力,才能进行下一步。 玉京城中俗神有两尊。 一个是崇圣寺药师佛,相对好杀,但那是京城百姓看病之地,若做了此事,那就真与邪魔无异…… 另一个,便是鲁相公,先别说那是玉京城百姓未来保护神,就是其五品的实力,也不是他能撼动……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肉芝佛身。 杀生教的图谋他已知晓,那黑棺材中,多半就是其崇拜邪神。 宰了那家伙,最为合适。 想到这儿,张彪走向地道石门。 或许是感受到火罗教降神祭坛的威胁,地道之中,黑凶越发疯狂,还没靠近,便能听到隐隐传来的喊杀声。 整个石门,竟然覆盖了一层坚冰,连那些用于堵门的石条,都被冻结。 张彪听了一会儿,只得无奈转身。 那尸鬼不仅自己强横,还有越发强横的黑凶阴兵,他可对付不了。 还是等火罗教灭了尸鬼,再去探查。 来到木桌前,他点燃蜡烛,桌上已密密麻麻放了数十颗迷魂丸。 明日要想从军队押送中救人,此物便少不了。 张彪沉下心来,耐心制作。 不知不觉,已做了近百颗…… …… 翌日,又是个大晴天。 天色未亮,骁卫军队近千人便来到京兆府,押送囚犯离开。 世道越发不平静,因为粮价飞涨,玉京城中各种作奸犯科之事,也越发频繁,因此京兆府牢房早已爆满。 押在最前方的,是丙丁两房囚犯,大多是没什么武力的普通百姓。 他们只是脚上绑了铁链。 铁、王两家人也在其中。 雪后的冬日清晨,寒意彻骨。 许多人脚上甚至没穿鞋子,就那么赤足走在雪地上。 他们本就虚弱,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又被皮鞭抽得爬起。 “哇!” 铁守明妻子牵着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小家伙忍不住刺骨疼痛,竟哭了起来。 “闭嘴!” 旁边骑马的骁卫士兵发怒,一鞭子抽了下来。 啪! 一名年轻人挡在母子身前,被抽得皮开肉绽,忍着剧痛求饶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随后,对着那孩童低声道:“玉生莫怕,不要哭,免得害了娘亲。” 远处早点摊子上,张彪缓缓抬头,眼中满是火气。 那是铁守明长子铁玉成,看似高大,实则才十三,平日里温文尔雅,见到他总会恭敬称呼一声“张叔父”。 其资质不凡,铁守明之所以不愿离开六扇门,就是一心想送铁玉成进国子监。 可惜,害他的却是大梁皇帝。 囚犯队伍很长,后方才是甲乙两房犯人,大多身怀武艺,因此都戴着沉重枷锁。 不少天地门人也在其中。 张彪暗中观察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果然看到几人眼神不对。 他装作不知,连吃了两碗热腾腾的羊汤肉饼,等队伍走后,才扔下几钱,阔步走出西门。 与此同时,丰乐坊附近也彻底戒严,大批火罗教胡僧赤脚而行,手中香铃摇晃,向着祭坛走去。 今日,同样是火罗教开坛斩尸鬼的日子…… 第112章 雪原宗门现 晴空万里,白日高悬。 茫茫大地已被积雪覆盖,阳光照射雪地,反射着刺眼光芒,却毫无一丝暖意。 长长的队伍,行走在雪地上。 所有囚犯都冷得直发抖,双脚几乎麻木,但没有人敢停下。 方才有人倒地不起,只是昏迷而已,却被直接砍了头。 这下,就连最凶残的杀人犯,也不敢有半丝反抗。 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堂之上,提议送囚犯服劳役的那位大臣,还有后续策略: 随着二十万边军回归,京中必然粮草不足,乱世之下需重典,京兆府今后当加重刑罚,既能震慑人心,又可用囚犯替代百姓劳役,以示恩典……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一来可稳定京城治安。 二可分化驯服百姓。 三能名正言顺处理掉一批人。 百姓只会欣喜于免除劳役,却不会注意到,自己成为被牺牲者的概率,也会急速增高。 而雪原上这些囚犯,也不会知道,自己已踏上不归路…… …… 人头滚在雪中,鲜血已凝固成冰,尸体更是冻得梆梆硬,就那么随意扔在路旁积雪中。 张彪视线扫过尸体。 他能感觉到,一股惊恐怨恨的意念逐渐消失,堕入灵界,恐怕没多久便会化为厉鬼。 按情报所述,边军大营将安排在京郊西长风渡附近,距玉京城二十里地。 这个距离最合适,既能拱卫京师,又能通过大运河,直接威慑潞州与怀州。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 若边军生乱,这个距离,也能让玉京城有反应时间。 眼下才走了三里地,但路上已有两人冻死,三人被砍头。 张彪望向远方队伍,眉头微皱。 要救人,必须在十里之内动手,因为三十里外就是边军大营。 骑兵出动,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押送的骁卫有上千人。 这么多人,他术法再强也没机会,除非天地门能制造出混乱。 可茫茫雪原,视野辽阔,连埋伏的地方都没有,至今没看到天地门人。 不会见难度太大,放弃了吧…… 张彪微微摇头,立刻加速,双足发力,压低了身子在雪原上奔驰。 囚犯队伍前行速度很慢,他即便绕了个大弯,也只用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队伍前方。 距京城十里地的一处密林中,余子清正在焦急等待,不时抬头张望。 忽然,黑雾炸裂,显出张彪身影。 “张大哥!” 余子清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拱手道:“小船就藏在河道中,救出人来,便可顺着青龙河直通十里坡,但咱们需要时间躲过追兵。” “天地门那边可有消息。” “问了一些师兄,但这种计划,不会让我们这些外围弟子知道。” “罢了,见机行事吧。” 张彪微微摇头,望向前方。 他此刻已戴上傩面,并未掩饰。 余子清面色不变,心中却波澜起伏,激动万分。 他只晓得这位张大哥是修行中人,却没想到是鼎鼎大名的太岁。 太岁凶名,已从京师蔓延到周围,百姓以讹传讹,越发夸大,简直成了乱世妖魔一般的存在。 当然,他也没想过去告密。 一来张彪屠戮李府,帮他报了大仇,二来朝廷那帮人的德性,他清楚得很,否则其父也不会含冤而死。 “张大哥,快看!” 余子清忽然眼睛一亮,指向右侧。 只见青龙河西南方,有五六艘货船缓缓驶来,船上之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浑身戒备,不时打量远处。 “是排教的人!” 余子清激动指着船头猪婆龙标记。 “没错。” 张彪自然认识,微微摇头道:“怪不得天地门敢救人,原来得了排教相助,也不知花了多大代价。” 就在这时,东北雪原上,又出现百骑,策马扬鞭飞驰,马蹄下雪花飞溅。 为首者,赫然是苏晚娘。 她一袭白色戎袍,身背长剑,乌发高高挽起,显得飒爽英姿。 周围人打扮,也是僧道儒丐皆有,马术娴熟,手持各色利器,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是天地门几位门主!” 余子清激动道:“那青袍黑脸的,是风门门主阴天成,白须儒生是我册门门主吕墨,还有爵门门主李三姑。” 张彪则眉头微皱,“如此大张旗鼓,必是诱敌之策,但时机不对啊……” 正如他所说,这么大动静,负责押送的骁卫将领自然已经看到,立刻下令道:“戒备!” “弓弩准备,敢靠近立刻射杀!” “发信号,通知边军!” 嘭嘭嘭! 话音未落,路旁雪地便雪花四溅,弹出一颗颗木球,轰然炸裂。 烟雾迅速扩散,队伍瞬间大乱。 不仅如此,有些木球还飞速旋转,好似受人操控般,空中滑行,散落各处才炸裂。 闻到烟雾的骁卫将士,立刻东倒西歪,连兵器都抓不稳。 “好精妙的机关!” 余子清见状,忍不住赞叹。 张彪则微微摇头,看向排教大船,“并非机关,而是法器!” 只见那排教船头前方,不知何时已站了一名男子,身着戎袍竹甲,盯着远方,两指捏着燃烧纸符,不停挥舞。 灵视之眼运转,信息顿时涌上: 周克(黄级一品) 1、来自潞州的偃师,奉师门之命,收拢江湖力量。 2、自小于偃甲宗修行,武艺超群,精通机关制作,聪慧过人,可使用诡术:灵甲、阴魂傀儡。 3、这世界,是聪明人的世界。 4、受灵甲阴魂侵染,心性偏激…… 原来是偃甲宗的修士, 还已经被灵甲反噬…… 张彪无语,同时也猜出了原因。 天地门、排教这些江湖势力,虽无传承,但毕竟身怀武艺,收拢起来,充作外围势力也不错。 朝廷看不上,但那些宗门要在一州立足,必定不会让地方豪绅一家独大,用江湖势力作为平衡正好。 京城杀生教损失惨重,火罗教还没成长,正是空虚之时,所以这小子才敢大张旗鼓跑来搞事。 有点自信过头了…… 张彪微微摇头,对着余子清开口道:“去开船吧,我趁乱救出人,咱们便立刻离开。” 余子清点了点头,飞快跑到河边,掀起被积雪覆盖的毡布,下方赫然是一艘小船。 张彪也纵身而出,向着队伍冲去。 受机关球迷烟影响,看守囚犯的骁卫士兵们,已近半失去战力,惊慌失措下,甚至有人掉头逃跑。 张彪见状也不意外。 三百年繁华,京中无论御林军、金吾卫还是骁卫,早已没有当初战力。 看似威猛,但从未上过战场,也只能在百姓面前显显威风。 真正的力量还是边军,所以朝廷才如此重视。 同时动身的,还有其他人。 苏晚娘这帮人早已策马加速,看到从密林冲出的张彪,顿时一愣。 “是太岁?!” “这家伙怎么来了!” 众人速度不减,却惊疑不定。 苏晚娘摇头道:“无妨,说不定也是来救人。” 风门首领阴天成则冷声道:“这妖人害得我天地门分崩离析,正好有偃甲宗修士相助,将其拿下……” “不可!” 苏晚娘连忙摇头,“边军很快会收到消息,莫要招惹是非,救出人立刻离开。” 阴天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眼中的不满却难以掩饰。 另一边,排教中人也划船靠岸,但只上去了数十人,剩下的都在船上看热闹。 看到张彪冲出,那偃甲宗修士周克身上竹甲哗哗抖动,顿时脸色阴沉,“是修士,你们还找了其他宗门?” 旁边一名灰发老道额头冒汗,连忙摇头道:“仙师莫要误会。” “那人叫太岁,和惊门一脉有联系,还害得我天地门分崩离析,在京城杀人如麻,有妖魔之名,和我们无关。” “就是那什么京城三魔?” 周克恍然大悟,嘲讽道:“我也得了消息,此人宰了些杀生教普通弟子,还弄死一般凡人,就闯出这般名头,可笑至极。” “是是。” 灰发老道连忙拍马屁,“就是个没根脚的野修,哪比得上仙师名门正宗。” 周克微微点头,望向边军大营那边,“大梁靠得,无非是这二十万边军悍卒,火罗教只是笑话。” “若非师门严令禁止踏入玉京城,哪会让一帮子乡野胡僧嚣张……” 张彪自是不知他人所想,身形加速,已来到队伍前方,躲过软绵绵的几箭,阔步踏雪而行。 “是太岁!” “是妖魔太岁!” 青铜傩面,黑衣大袍。 不少骁卫将士立刻认出,惊慌失措下,竟连滚带爬纷纷逃跑。 张彪一愣,想不到自己这凶名,还有这种效果。 不过正好,他也懒得杀生,上前几步,找到铁、王两家人,挥舞横刀砍掉铁索,冷声道:“受人之托,前来相救,想活命跟我走。” 此刻,押送队伍早已大乱。 天地门中人,可不像张彪一般,策马狂奔,斩杀那些还在抵抗的士兵。 甲乙两房囚犯,不仅有天地门人,还有许多凶徒,见状也突然暴起,戴着枷锁撞向那些士兵。 喊杀声,惨叫声不绝。 铁、王两家人不知所措,但无奈之下,也只得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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