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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气笑道:“蔷儿呢?怎就你自己来的?” 黛玉不说贾蔷只送她到码头,见她的马车上了船就走了,只道:“他和我爹爹商议朝廷里的正经事,哪有功夫送我?” 探春气笑道:“林姐姐少来!这话岂能让人信服?香菱那蹄子早交代了,她爷一大早寅时就出了门,天还没亮呢!还有这么早去和先生办差事的?” 黛玉哼了声,道:“你懂甚么?蔷哥儿如今干的是抄家拿人的差事,这会儿怕已经开始动手了,哪有时间来送咱们?”说着,又冲窗边使劲往外探脑袋想找贾蔷的小角儿、小吉祥道:“把窗子关上了,你们俩皮猴再顽皮,就到楼下去和嬷嬷们一起待着,掉下去是闹着顽的?” 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个还留着头的丫鬟堆着讨好的笑脸下来,将窗户关严实了。 平儿上前来,要服侍黛玉解大氅,黛玉忙避开,嗔笑道:“我倒成轻狂的了?” 平儿笑道:“原该服侍好。” 黛玉啐笑道:“好姐姐,你快去一边顽你的罢,愈说愈不像!” 说着,自己解开了大氅系带,紫鹃接了过来,和雪雁一道去寻了黛玉的卧房安置。 其她女孩子们也都不在大厅上晃悠了,三三两两各回各的卧房,果有要好的,则挤在一起。 等小丫头子们都走了,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宝琴坐一桌,凤姐儿、平儿、可卿则沿窗落座。 原本香菱、晴雯也算够身份坐厅上,偏她二人“自甘堕落”,愿意和小丫头子们一起顽,也就随她们去了…… 黛玉目光扫了一圈,见姊妹们一个个都面带笑意,凤姐儿、平儿和可卿亦是。 可卿…… 真论起颜色来,这个可是冠绝东西二府的。 看着静静坐在那,垂着螓首嘴角带着浅笑的女人,黛玉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 而许是感觉到黛玉的目光,可卿忽地颤了颤眼帘,随即抬起,看了过来。 迎上黛玉的目光后,可卿面色微微一变,强笑着站起身来,问候了句:“林姑姑……” 黛玉笑着点点头,却并未说甚么。 她不是故意拿捏身份,她又岂是那样的性子? 只是单纯不知道,该说甚么…… 凤姐儿在一旁和平儿对视了眼,二人眼中都闪过一抹担忧,凤姐儿笑着打圆场道:“林妹妹,秦氏在东府闷久了,这回也跟着出来逛逛,都是托你的福!你是最大方的,想来蔷儿也是知道你不会怪罪,这才多带了些人来……” “呸!” 对上凤姐儿黛玉就自如许多,啐笑道:“我倒是不怪罪旁人,单怪罪你。谁让你上来的?” 凤姐儿高声笑道:“哎哟哟!你当我愿意上你家船?不信你问问她们姊妹,昨儿在荣庆堂上,我都求了情,让蔷儿换大嫂子来逛这一遭罢,我留在家里服侍老太太,看管家里。偏蔷儿不许,非要让我来,我有甚么法子?” 一旁平儿见黛玉脸色都变了,忙解释道:“姑娘别听奶奶轻狂,爷那是教给了奶奶差事……” 黛玉奇道:“她能做甚么?” 凤姐儿也看出黛玉的不喜,笑道:“我还能做甚么?除了替你们家那位得罪人去,又能做甚么好差事?我这哪里是回娘家去,分明是要回去做恶人!林妹妹昨儿是没来,不然必是要你评评理的! 我多少年没回娘家,本想带些值钱的回去,让蔷儿看到了,愣是让林之孝又收了回去,只让带些京城土产回娘家。这还不算,还要带四个绣衣卫番子。让我回家给金陵贾家和王家的人说,让他们不要作死,谁做过甚么恶,该补救的补救,补救不得的就自首。还有朝廷就要丈量田亩清查土地了,让金陵老亲一个个尾巴夹紧了,不许违逆。不然,回过头来死到临头莫怪他…… 林妹妹,你说说,我这是回娘家省亲的,还是回娘家绝交关系,恩断义绝和人结仇去的?” 黛玉心下好笑,面上则正色道:“他既然让你去这样办,自是为了王家、贾家在金陵的亲族好。许是他们一时不能明白,可等上些时日,他们必会明白过来,你是真心为他们好的。” 一旁探春、湘云闻言,差点没笑的仰倒过去。 湘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同凤姐儿笑道:“二嫂子你还是歇歇罢,也不看看你在同哪个告状!林姐姐能向着你?” 凤姐儿也是又气又好笑,不过她本意原也真在告状,只能连连苦笑道:“罢罢罢,真是那边挨了欺负,这边又受折磨,我真是好苦的命呐!” 黛玉不理她,对于凤姐儿的讨好和可卿的畏惧心知肚明。 但她不喜欢这样,虽对有些事不满意,但她却不会把账算在这些苦命女子身上。 按下此节不表,黛玉看向探春,笑道:“我记得你喜欢那两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回可要圆你的梦了?” 探春洒然一笑,轻轻将船窗打开一条缝隙,清寒的河面晨风吹进,让人精神一振。 东方旭日初升,金色阳光洒了进来,探春喜爱之极,她轻声笑道:“二嫂子虽有些拍马屁,但话也不算差。咱们能有这样的机会,确实托了林姐姐的福呢。” 单凭她一个庶出丫头,湘云和惜春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女,又怎么可能享受到这样的福气? 她心里是明白的…… 黛玉气笑道:“我就说,一个个成仙成佛了不成?出这样远的门儿,走那么些天,一个个一点看不出离别之苦来,原来都藏在这,对着我来了不是?便是没有我,你们想去南边儿逛逛,蔷哥儿打发凤姐姐去南省办事,你们想一道去,难道果真就去不成?三丫头,还有云丫头,蔷哥儿待你们难道差了?往后要长相处的,都少轻狂!连你们也是。”星眸一转,将平儿、可卿也带了进来。 平儿自是满面笑容,便是可卿脸上,也浮起了感激之情。 宝琴在一旁嘻嘻笑,黛玉嗔她一眼后,就听湘云笑道:“蔷哥哥哪都好,就是没甚诗才……” 黛玉闻言,眼睛一亮,笑道:“说起这个来,我倒想起先前春时,他在桃园庄子上作的一首诗了……” 话音未落,姊妹们便炸开了锅。 “啊?蔷哥儿还会作诗?他不是一直说不会么?” “快快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黛玉笑道:“原诗词怎可能带在身上?你们取纸笔来,我写出来便是。” 平儿忙去寻纸墨笔砚,她有这个觉悟,那就是在船上,一定要将黛玉伺候好,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虽然如今仍喊凤姐儿为奶奶,但她心里还是明白的,眼下真正的奶奶只有一个,那就是黛玉。 尽管,黛玉不许她们对她另眼相待…… 等笔墨备好,黛玉却不急着先动手,瞥了眼站一旁瞧热闹的凤姐儿,冷笑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噗嗤!” 探春、湘云、宝琴、可卿等熟读书籍的,这会儿差点没笑倒,凤姐儿一张脸那叫一个精彩。 平儿在旁边笑道:“好叫姑娘知道,奶奶如今也开始识字读书了。” 凤姐儿哼了声,咬牙道:“林妹妹这张嘴,真是叫人爱不得也恨不得!” 黛玉哼了声,没搭理,落笔写道: “独起凭栏对晓风,满溪春水小桥东。” “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 第0680章 借刀杀人! 皇城西华门内右翼门之西,武英殿军机处北正中,循墙第四门,东向。 内务府! 前后凡五重,房四十三间,原为前朝仁智殿旧址,老内侍谓之曰白虎殿。 内务府三院七司之郎中、主事,皆在此办公。 内务府正门外,贾蔷披一件青莲绒的灰鼠皮斗篷骑在照夜玉狮子上,李暄则穿一件云豹氅衣骑在黄骠马上。 这会儿李暄正咬牙切齿的骂贾蔷道:“好球攮的,你一直闷笑甚么?” 贾蔷又低声嘿嘿嘿笑了阵后,摇头道:“没甚么,豹纹男孩……哈哈哈哈!” “……” 李暄面无表情的取下身上大氅,然后兜头朝贾蔷打来:“爷叫你豹纹男孩,爷叫你豹纹男孩!” 贾蔷一边遮拦,一边大笑不已。 在笑闹中,内务府三院七司一个又一个的郎官、员外郎、主事等官员,灰头土脸惊魂难定的被绣衣卫给捉拿出来,押跪在地。 广储司总郎中庄庆是老义敏亲王的门人,此刻看着在马上打闹顽笑的两个在他眼里毛还没长齐的年轻人,惊怒道:“王爷、宁侯,这里可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内务府掌着皇宫宫禁一切事务,你们这样混来,是要惹出大祸来的!” 贾蔷问李暄道:“这杂毛鸟甚么来头,我们让他开口了么?” 李暄嘎嘎笑道:“你都说了他是杂毛鸟,爷会认得杂毛鸟?” 贾蔷闻言,对玄武道:“赶紧赶紧,叫人送入诏狱,留这膈应人做甚么。” 玄武闻言,沉声应道:“喏!” 随即一挥手,一队绣衣卫上前,将这些平日里打着替天家办皇差,鼻孔朝天的郎官主事们,一锅端带走。 稍有反抗叫喊的,就被一刀鞘抽在嘴上,让他们知道,这次行动并不是闹着顽。 等人都走后,贾蔷对青龙、朱雀、玄武并十二百户道:“最后让你们再行动一次,就是让外面猜疑你们已经被秘密处决的人闭嘴,你们走后,也不会让人指点着你们家人,说你们是叛贼。我能为你们做的事不多了,最多,也就是保证照顾好你们的家人。今日事毕,就有人送你们一路南下,直到濠镜。诸位,拜托了!” 说罢,于马背上欠身一礼。 三位千户、十二百户闻言,一个个面色动容,齐齐下拜,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贾蔷坐直身体后,沉声道:“愿日月永在,大燕长存,吾皇万岁!” “日月永在,大燕长存,吾皇万岁!” …… “平仄都不对仗,你扯的甚么……” 等三大千户、十二百户与郑阳、张真并林家青隼为根底的三个新百户,一道去挨家挨户抄拿,并入诏狱刑问后,李暄却嘲笑起贾蔷来。 贾蔷冷笑道:“在下的文采,自然比不得豹纹男孩!” “……” 李暄默默的解开脖颈下的系带,抄起云豹大氅,就要砸向那瘪犊子。 贾蔷却先一步一折马缰,哈哈大笑着逃开。 “曹贼休走!” 李暄近来好看三国,因此骂起来格外过瘾。 贾蔷却打了个寒战,赶紧勒住马缰,倒不是因为这句骂言,而是看到前面窦现这黑瘦老头儿,正怒气冲冲的带人过来。 “皇城骑马,你们好大的胆子!!” 窦现人不高,气势却极足,声音更是能震动皇城。 贾蔷本来是要敬老下马的,可见他吃人一样的神情,脸色也阴沉下来,骑在马上冷冷看着他近前。 李暄重心都放在马镫上了,可看贾蔷不动,他也就重新坐正了屁股。 就听贾蔷淡淡道:“窦大夫,本侯所骑,乃赏朝马。自西华门而入,可骑马至隆宗门外以南再下马,有问题么?” 窦现:“……” 宫中骑马的名单,每年都要由天子特批。 不过一品以上,或是二品侍郎但年岁满六十者,属于自动开列名单上的。 只是恩典是这么个恩典,但除了赵国公、林如海和宗室几个年迈老王外,少有人会这样做。 但条例的确又是那么一个条例…… 现在他想把此事避过去,然而贾蔷却不放过,转头问李暄道:“王爷,太祖家法难道已经改了?” 李暄也是个热闹的,连连摇头道:“爷不知啊,可能是窦大夫改的罢。” 贾蔷惊叹一声,道:“那窦大夫了不得啊,一声不响的,连太祖恩典都能改。要不咱们下马给他磕个头罢?” 李暄迟疑了下,道:“他才一品,你是超品,爷比你又高出几等去,给他磕头,岂不坏了纲常?” 贾蔷笑道:“人家连高皇帝恩典都能改,张口就废,坏点纲常又算甚么?来来来,咱们给他磕一个!” 李暄嘿嘿嘿乐个不停,和贾蔷一道翻身下马来,要给窦现磕头。 窦现一张脸涨的黑红,整个人气的颤抖,像是在风中打起摆子一样,晃来晃去。 可他也不敢真的让李暄一个皇子,贾蔷一个国侯给他在皇城中磕头。 果真如此,这两个孽畜自然没甚么好下场,要挨一顿真的板子,可他这个御史大夫,多半也会政治自杀。 除了乞骸骨致仕外,别无他路。 可他一生清廉刚正,眼看就要开始实现生平抱负,又岂能在此时,与俩无赖同归于尽? 于是窦现平生第一次没有去直面挑战,怒哼一声,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身后,贾蔷和李暄笑的有些放肆…… 像极了昏王和奸臣…… …… “贾蔷,接下来就直接去义敏亲王府和端重郡王府?爷可跟你说,这两支可不是好惹的,太上皇在时,嘿,可了不得!就是现在,宗室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说要是咱们把宗室一股脑的全端了,那也还罢了。可只端他两家,爷担心咱们会被其他宗室大爷们围攻啊!那些主儿,可不是好相与的。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 李暄显然是吃过这两家的亏,颇有几分忌惮地说道。 贾蔷没好气道:“你不是说这是皇上给出的主意么?那还能怎样?” 李暄有些垂头丧气道:“果真捅破天去,能把那起子一股脑的都端了,圈起来就好了。可惜,父皇想要保全你,说那样反噬太重,你多半要掉脑袋的,算了,只点两家罢……” 贾蔷没好气道:“你知道我会掉脑袋,还在这嘀咕!” 李暄提醒道:“你别不识好歹,你是绣衣卫指挥使,真闹将起来,那些宗室大爷们绝对会哭太庙,到九华宫哭太后,必是要斩你才肯罢休的。你以为这样就轻便了?” 贾蔷冷笑一声道:“我自有法子,让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暄闻言眼睛一亮,道:“甚么法子?” 贾蔷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李暄闻言大怒,又举起他的豹纹大氅,贾蔷忙哈哈笑道:“一会儿就知道了,一会儿就知道了,走走,去诏狱!”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面色古怪的看着林如海,道:“爱卿,你还真是疼爱你那弟子……” 将此事牵扯到太上皇大行案上,因赤符和紫朱混淆,太上皇炼长生丹反而暴毙而亡。 赤符、紫朱都存在内务府颜料库中,掌管颜料库的,正是端重郡王、义平郡王和老顺承郡王李贵三人的门人。 先前这三人已经被处死,但并未牵扯到后面的三王。 原已经算是盖棺论定了,不想林如海还能将这桩案子拉扯出来,为他弟子铺路…… 林如海歉意笑道:“原本绣衣卫之事,臣从不许贾蔷多言半字。只是这一回,他所为之事,是为了给新政当回先锋大将,先攻克宗室之难,也是为了给皇上和臣分忧,所以臣破例,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换做他自己的法子,怕是要摔个遍体鳞伤。 因为此子志不在仕途,所以臣就起了些私心,不想让他遭受太多磨砺……” 隆安帝没好气道:“志不在仕途,就可以不与朕办皇差了?他贾家世受皇恩,贾蔷这混账更是得朕与皇后诸多宠爱,他想偷懒,你就果真遂了他的心愿?” 林如海笑道:“皇上,臣非是找借口。等新政大行天下后,朝廷还是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慢慢等来隆安盛世!臣这个弟子,性子实在有些跳脱,臣都不知道他会干出甚么令人瞠目结舌的勾当来。清理宗室……亏他想得出来!所以到那时,收了他的大权,对朝廷,反倒是有益的。不仅是他,便是臣等,那时年岁也都大了,是该退位让贤的时候,就该退位让贤。天下本也不缺贤才,国事那么重,就该让年富力强年轻些的大才来理政。 臣之爱女,今日孤身下江南,为其先母扫墓,臣便让她给臣之发妻带句话,等到新政大行,迎来太平盛世之时,臣就乞骸骨还乡,再日夜相伴罢。这一次,只带回去一纸《江城子》,但愿她能体谅。” 隆安帝闻言,叹息一声后,摆手道:“爱卿也是性情之人……罢罢,先不说以后的好日子,苦日子还没开始呢。” 林如海呵呵一笑,他说这些,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将太上皇大行案拿出来做筏子,贾蔷那边轻便了,可他却要背负上不轻的压力。 一个对皇权不敬的军机大学士,绝对是天子需要提防三分之人。 所以,提前将准备早早致仕的心意表明白,也能止损一些…… 隆安帝道:“朕先前和李暄叮嘱的,是让他告诉贾蔷,只拾掇义敏亲王和端重郡王。可紫朱、赤符案,涉案的却是顺承郡王,岂不干碍?” 林如海笑道:“差事毕竟还是王爷和贾蔷去办,若是事事安排妥当,又何须他们出手?” 隆安帝笑道:“爱卿方才还说不磨砺……” 话没说完,就见有内侍进来通秉:“万岁,窦大夫殿外求见。” “宣!” 隆安帝虽是眉头皱了皱,可军机大学士要奏对,却是不可能不见的。 未几,就见窦现一张脸比往常还要黑三分,一进来草草见礼罢,便厉声道:“皇上岂能如此纵容皇子与勋臣恣意妄为?内务府事关何等重大,竟任由两个年轻人带着绣衣卫兵马,将所有郎中、员外郎、主事一网打尽!若是内务府就此瘫痪……”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皱眉道:“窦卿,内务府不会瘫痪,如今朝廷最不缺的就是官,内务府也是。李暄和贾蔷早就准备好了暂代人手,不会出差池的。” 窦现听到这两个名字都气的不行,怒道:“只内务府不会瘫痪难道就够了?内务府背后牵扯到多少宗室?” 林如海笑道:“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窦大夫,竟也有忌惮背景的时候?” 窦现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咆哮道:“林相此言何意?难道你不知,眼下半山公正全力推行考成法?考成法便是这三年新政之根基!这样要紧的时候,哪有精力去招惹宗室诸王?等新政大行天下后,再来拾掇他们,难道算太迟?” 隆安帝闻言脸色实在难看,就想说甚么,却听林如海劝道:“皇上,何不将王爷和贾蔷传召来,让他们解释一番,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隆安帝闻言,点了点头…… …… 绣衣卫镇抚司诏狱内,李暄拿着两份沾着血迹的供书,眼睛都直了…… 看了好半晌,再缓缓扭转脖颈,看向贾蔷。 贾蔷看着他一身豹纹,总想笑。 李暄看出他眼中的笑意,和倒映的豹纹,骂道:“好球攮的!你脑壳坏掉了,怎又把这事给翻出来了?” 寻常人落入诏狱内,想要甚么样的供词没有? 只隐晦的供出紫朱、赤符两味药是端重郡王和义敏亲王联合所办,比外面正常价钱高了五倍供入颜料库,堆积在一起,这才混淆了…… 这样的供词,在人快被打烂的时候,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暄见贾蔷只是呵呵笑,想了想,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觉得好像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不过,掌颜料库的是顺承郡王的门人,怎么才能牵扯到义敏亲王身上去?” 李暄不解问道。 贾蔷冷笑一声道:“让他们狗咬狗呗!走,咱们先去顺承郡王府,看看老顺承郡王,愿意不愿意做这个污点证人!” 李暄闻言登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骂道:“好你个贾蔷,你可真阴险!走走走,快走!今儿可有乐子瞧了!” 二人随即出了诏狱,带人前往顺承郡王府。 第0681章 其智近乎妖! 顺承郡王府。 老顺承郡王李贵看着提兵进府的李暄和贾蔷,眉心跳了跳后,随即便是狂怒道:“好胆!!本王倒不知犯了甚么罪过,倒让你们这群小辈欺上门来!!” 李暄叹息一声,道:“叔王祖,刘桦是刘泽儿子,这爷俩都是你老的门人,当初你老还跟孤王我打过招呼,你还记得罢?” 提起刘泽,老顺承郡王李贵登时变了面色,连连摇头道:“本王老了,不记得甚么刘泽还是周泽了,听不懂,听不懂!” 贾蔷冷笑道:“老王爷不记得刘泽、刘桦父子二人,可刘桦却记得王爷。刘泽、刘桦父子二人在颜料库干事,以五倍甚至十倍的价格,将寻常药石送进颜料库。其中就包括紫朱和赤符!太上皇大行后,明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地里,绣衣卫一直在严查长生丹两味药混淆之谜。今日终于从刘桦口中得到了答案,老王爷,这些年刘家父子给王府搬了座金山罢?” 老顺承郡王这回是真怕了,老脸煞白,哆哆嗦嗦道:“胡说!胡说!!” 其身后世子李啸更是咆哮道:“小五,你想置顺承王府于死地?” 李暄脸抽抽道:“我没有……” 李啸上前想抓李暄,他还真不怕李暄,因为这小子是宗室里出名的好脾气。 只是他刚上前,贾蔷却一脚将他踹翻,绣衣卫纷纷拔出绣春刀来,指着老顺承郡王李贵和李啸父子俩。 贾蔷冷笑道:“王爷还真没想置你们于死地,原本本侯都相信了,可他却道,老顺承王贪财是有的,但谋害太上皇,万万不会。所以,本侯就让人又严审了遍,还别说,真审出了问题来……” 老顺承郡王今年都七十多了,算是宗室里少有的老王之一,他还算没老糊涂,听出了转机,颤巍巍道:“小五儿是极好的,天家宗室里那么多王爷,本王瞧就他最有人情味儿……不知道,审处了甚么问题来?” 贾蔷从怀里掏出一份血书来,递过去道:“本侯不知道老王爷和义敏亲王甚么过节,但他这招做的,着实有些阴险。” 老顺承郡王李贵闻言大吃一惊,一把接过来,飞速看了遍,看完就开始破口大骂:“李贡,本王肏你十八辈祖宗!” 王世子李啸在一旁看了也既惊又怒,大声道:“父王,此必是因为义敏亲王府那表子之事!” 李贵狠狠一口啐他头上,骂道:“该死的畜生,要不是你这畜生当初睡了他女……两家又怎会结仇?” 李啸一张脸涨红,道:“许是父王四处说,义敏亲王侧妃生的那野种,是在药王庙偷了野汉子生下的,李贡这才恼了……他一辈子没生出个儿子来,就指着这个世子继承王位呢。” “放你娘的屁!” 李贵叫道:“本王那是在胡说么?李贡今年都七十了,他能不能生儿子,还用老子四处说?” 李暄在一旁轻声道:“哎哟,叔王祖,怪不得啊,宗室里四处都在传此事,还都说是从你老这听来的,那义敏亲王能不恨你么?他那就算是假的,他也得当成真的,不然他那一支就成绝户了!你老说,他能不恨死你,想拉顺承王府一道去死?如今虽有这供词,可料义敏亲王断是不认的……” 李贵大惊,色厉内荏道:“都有这供词了,他凭甚么不认?” 贾蔷提醒道:“刘桦说的明白,刘家爷俩这些年从内务府贪墨了那么多银子,都送到顺承郡王府买地了,和人家义敏亲王府甚么关系都没有!这个时候屎盆子扣人头上,人家能认么?换谁谁也不认啊!王爷和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该怎么和义敏亲王打官司……当然,是在诏狱内。” 李暄不等李贵、李啸父子开口,就道:“对了,刘桦说了,是因为你们克扣的太狠了,他从内务府弄来那么多银子,结果你们王府连口汤都不给他喝,这才记恨在心,被义敏亲王收买……这条口供,对叔王祖是有利的。不过,叔王祖要明白,承认了这个,刘桦私贪了来孝敬王府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和地,就要被内务府收回了。要不,你们再寻个法子去和义敏亲王打擂?” 李贵总算还没糊涂透,叫道:“本王还寻甚么法子?本王就是因为苛勒这奴才苛勒的狠了,才让这畜生如此害王府!进宫,进宫!我现在就去寻皇上请罪,怎能给李贡那畜生所害?小五儿,贾蔷,你们要给本王说话,说真话!” 李暄和贾蔷对视一眼后,齐齐肃穆道:“当然,义不容辞!”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端坐御案后,韩彬、林如海、李晗、张谷、左骧、窦现、荆朝云、何振、姜铎,九位军机大学士齐至。 此外,宗人府大宗令忠顺亲王李祐,左宗正义仁郡王李司、右宗正义理郡王李叹亦在。 贾蔷和李暄站在一旁,老顺承郡王和世子李啸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完和义敏亲王李贡的恩怨后,又将刘泽、刘桦父子这些年为他们捞了多少金银的事说了遍,但王府并未给他们多少恩遇…… 最后,说到了义敏亲王收买刘家父子,故意混淆紫朱、赤符,以坑害顺承郡王,那老绝户企图拉着顺承郡王府偕亡的险恶阴毒用心! 等李贵、李啸父子说罢,军机大学士和宗人府的三位王爷都震惊了。 隆安帝也震惊了,看向同样有些讶然的林如海。 即便是是他二人,也没想到贾蔷和李暄二人,能搞出这样的名堂来! 要知道,这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 若只凭绣衣卫的供词,而无人证,那此案必然会引来诸多非议。 即便明面上不多,暗地里一定会有许多。 可有了顺承郡王父子二人自爆式的人证证词,那就算事后许多人会有回味,可这佐证的分量,却是大不相同了。 更不用说,有顺承郡王父子二人的出头,会替贾蔷、李暄二人挡下大多数宗室的反噬…… 最可笑的是,不仅涉事的义敏亲王和端重郡王两家王府会被抄,连顺承郡王府都要被掏空,还是顺承郡王府主动掏空…… 是顺承郡王父子二人太蠢? 倒也不全是,若非李贵利令智昏,在内务府大捞特捞,又的确和义敏亲王李贡有生死大仇,还苛勒门人…… 没这三条大缝,那两只“苍蝇”又怎会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也就不至于被诓成这样了…… 隆安帝还能说甚么,只会施雷霆震怒,将顺承郡王父子厉声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直接圈在青宵门内,直到义敏亲王和端重亲王认罪为止。 并且让绣衣卫前往顺承郡王府抄家取证,李贵父子二人自己举证的罪证…… 等李贵、李啸父子被押下去后,养心殿内的明白人,一个个心里叹息不已,再看向贾蔷和李暄二人的目光,又有不同…… 不过,多数人还是将这计谋,归功于隆安帝和林如海。 原本也是,若无这对君臣点头,李暄和贾蔷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宗室下这样的狠手。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十分了得了…… 李贵、李啸被押下后,隆安帝沉声同群臣道:“太上皇大行以来,朝野间谣言四起,多有诽谤朕躬者!朕心中暗恨,便传旨绣衣卫日夜不停的彻查!今日终有所得,或许还不完整,但至少解开了些太上皇骤然驾崩的谜底!” 老迈了太多的荆朝云率先开口,他缓缓道:“皇上,义敏亲王为报复顺承郡王,收买顺承郡王的门人做手脚,行不忍言之为,昏聩糊涂荒唐卑鄙,倒也勉强说的过去。可端重郡王,乃太上皇十一子,为皇上亲弟!!他有甚么理由,行弑君弑父之恶行?若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也难抵青史之刀!” 隆安帝闻言,面色阴沉的难看,目光阴鸷的看了荆朝云片刻,却没说甚么难听的话。 荆朝云是忠是奸? 不好说。 但他一定是权臣。 如果荆朝云不愿配合新政,不愿一再退步,眼下的朝政绝不是现在的局势。 太上皇还未驾崩时,天下督抚,泰半与他有旧。 六部尚书侍郎,也有一多半是他的门生。 即便是现在,论起真正可调动的势力,韩彬、林如海加起来,都未必及得上荆朝云。 就是这样一代权倾朝野的权相,却闷着头,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所以,很难说他是奸臣。 但是,荆朝云也绝谈不上忠贤。 他只是在景初后十年,隆安前五年,尽力裱糊着朝廷大势不倒罢了。 对于革新天下,重振朝廷声望,洗刷贪腐冗官,充盈国库等等,毫无作为! 便是此刻开口,也是一如既往的风格,顾及天下人言…… 隆安帝冷笑一声,却拿目光看向贾蔷。 这种事他自然不可能亲自下水,连沾湿一点都不行。 他也不舍得让林如海等掺和,推行新政还要阁臣们的清望,不是用来兑在这里的。 既然贾蔷是绣衣卫指挥使,他也素来不要甚么清望,整日里鼓捣一群市井婆娘诋毁别人,那就由他来罢。 贾蔷也有这个自知之明,他出列躬身道:“回皇上,也告知荆相一声,据端重郡王的门人透露,当然,他自己也是猜测,毕竟这位门人的上官,也就是颜料库的原郎中,已经被处死,他只是次一级的,所以有的事知道,有的事只能推测,但推测也是根据其上官所留下的话语来推断的。” 隆安帝“唔”了声,道:“你且说说看。” 贾蔷道:“据端重郡王门人赵从所说,端重郡王之所以行此事,是因为端重郡王看出,太上皇是真正将大位传给皇上了。这些年,军政大权一点点转移给了皇上,尤其是解决了身后名的大事后,太上皇一心沉溺于修道成仙,甚至安排了赵国公辅佐皇上,将军权快速的转移到皇上手里。若是这般下去,最多二三年,皇上就会真正大权在握,任何人都无法动摇根基。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如拼死一击,反倒能嫁祸给皇上。荆相是否还记得,太上皇大行当日,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大都统魏昕,就要率军逼宫? 当日,指责太上皇驾崩的不明不白,将污水泼向皇上,甚至泼向恪和郡王的人还少了?不知那逆贼的这个说法,是否能说服天下芸芸诸口?” 荆朝云看着贾蔷半晌,缓缓点头道:“林如海教出了个好弟子啊!” 说罢,却又同隆安帝道:“皇上,此案仍需慎重,只绣衣卫来审案,难免非议汹涌,最好……”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冷笑道:“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先皇生了个弑君弑父的好儿子吗?!端重郡王是甚么德性,你不知道?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在景初朝时就飞扬跋扈,无所顾忌,手段阴毒下贱,他干出这样的事,是天家之耻,也是景初朝之辱!这样的猪狗,使得天家蒙羞一次不够,还要让世人皆知,天家出了这么个弑君弑父的畜生?!” 荆朝云闻言,抿了抿嘴,却仍拱手道:“皇上,不管如何,便是唐时太宗之功德,亦为屠戮手足之恶名所累……” 隆安帝冷笑道:“荆卿之意朕明白,可朕推行新政于天下,就没想过,会留下甚么好名声!用朕一人之名,换大燕万世之根基,朕心甘情愿!!以卿之才具,位列领班军机之位,原本大燕绝不是眼下这个样子。是你太看重这所谓的名声,才使得国朝到了几乎难以为继之地。如今,荆大人还想以此教朕?” 荆朝云闻言面色骤然惨白,双目含泪。 这一世之清名,尽毁于今日! 就听贾蔷轻声道:“荆相其实不必多虑,端重郡王之恶,不必见于外,却可见诸于宗室。至于外面,自有义敏亲王去担起这一罪名,不会牵扯到端重郡王的。” 荆朝云闻言,先是悚然一惊,转头狠狠看向贾蔷,贾蔷面色不变,平淡相迎,荆朝云又回过头去,看向林如海,一字一句道:“果然不愧是国士无双的林相爷,好手段,好手段!” 任谁都不会以为,此等近乎天衣无缝之手段,会出自贾蔷之手。 倒是隆安帝,眼神审视的看了看正当着满朝君臣的面,悄悄和李暄挤眉弄眼,难掩得意的贾蔷,对此子的聪明,再度有了新的认知…… “大宗令,你有何话可说?” 隆安帝忽地问向一直拧眉站立的宗人府大宗令李祐。 李祐打小被景初帝接入宫中抚养,和隆安帝亲厚,此刻自然是向着他的,沉声道:“皇上,臣即刻召集宗室诸亲王、郡王、诸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通传此案!此案于道理上,是说的明白的。逆庶李吉,因见先帝将大权托付皇上,自觉无力翻盘,因此就狗急跳墙,施以歹毒之计,行下弑君弑父之十恶不赦之恶行!罪该万死!另有义敏亲王李贡,因年迈无子,是绝户之门,和四处传播此事的顺承郡王李贵结下死仇,因此和李吉勾连,共施此毒谋。证据确凿,人证亦有顺承郡王李贵、李啸父子……” 隆安帝问贾蔷道:“你是主办此案之人,觉得有何遗漏之处?” 贾蔷沉声道:“启禀皇上,此案是否只有李吉、李贡二人,目前还无定论。臣和恪和郡王正在彻查内务府,就目前来看,问题颇大。到底还有没有人牵扯此案中,臣不能保证。故而还要劳烦忠顺亲王,将此事与宗室说清楚。譬如顺承郡王,就坦诚从内务府贪了几十万两银子,买了无数田庄。为证清白,这些他都愿意交还内务府!” 李祐:“……” 这位亲王心里真是在破口大骂,好下流的种子,这是让他问宗室诸王去讨亏空! 这是好活计么? 可偏偏又和弑君大案牵扯在一起,让他想推却都不能! 奸诈,卑鄙! 韩彬等人也是一个个脸色各异…… 在他们的计划里,宗室从来都是新政最难啃的一个硬骨头,他们准备至少要打好几场硬仗,甚至不惜兑几个子,也要将宗室啃出一个豁口来。 但他们从没想过,可以利用太上皇大行案,来拔除这些世上最尊贵的人群。 可眼见就要办成了,真是震惊之余,又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隆安帝亦是如此,尽管贾蔷说的只是内务府弊案,可能将黑手掺和进内务府大捞特捞的,都是宗室里过硬的门第。 大燕开国百年,至今积累的亲王府也不过那么几座,连十指都未累齐。 郡王府倒是有二十来座,可有势力的,也只那么十来家。 只要将这些黑手借着太上皇大行案斩断,那么其他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之流,想要对付就轻而易举了! 看着隆安帝明亮如炬的目光,李祐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能咽下苦水去宗人府办差。 李祐与李司、李叹离去后,诸军机也纷纷告退。 不过每个人离开时,都格外的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了番贾蔷和李暄。 等所有人都离去后,隆安帝也缓缓呼出了口气,看着贾蔷和李暄二人道了句:“差事办的不错。” 李暄得意的憋不住直乐,贾蔷也无声的呵呵直笑,隆安帝见他二人如此,目光落在贾蔷身上,问道:“办成此案后,可有甚么想要的?朕从不亏待忠心办差的臣子,提前说说。” 贾蔷闻言,瞬间意动,眼睛悄悄眨了眨,看着隆安帝道:“皇上,果真甚么都可以?” “做梦!” 隆安帝冷笑道:“问你想要甚么,靠谱些的,朕自然不会吝啬。不靠谱的,你也少张嘴。” 贾蔷忙道:“绝对靠谱!绝对靠谱!” 李暄在一旁小声问道:“贾蔷,你想要甚么?” 贾蔷干咳了声,对隆安帝赔笑道:“皇上,如今内务府最难办的差事已经办的差不离儿了,臣想着等把此案办妥当之后,臣就去办第二难办妥之事,顺便也避避风头……” 隆安帝似笑非笑道:“你想出京?你想去江南?” 李暄闻言眼睛都瞪圆了,大声道:“你想的美!”又对隆安帝告状道:“他必是想去追林相爱女的船,父皇,他想的可真美!”这忘八一个人去逍遥快活了,他留在京里寻哪个去耍? 贾蔷“啧”了声,正色道:“王爷莫要以己度人!甚么叫想去追我师妹的船?绝无此事!”他转过头,对隆安帝郑重道:“臣想去南边看看,不仅是江南,还要去粤省,去濠镜。绣衣卫三大千户十二百户也要过去,除了安顿他们外,臣还想往暹罗、安南走一遭,看看到底能不能多买些粮食回来。皇上,臣不畏奔波辛劳,臣一片丹心呐皇上!” 李暄直勾勾的看了贾蔷半晌,忽地变了主意,大声道:“父皇,儿臣觉得贾蔷说的好,难得他一片忠心!不过有此忠心的,可不止贾蔷一个,还有儿臣!!儿臣更有一片孝心,犹记得当初……” “噗嗤!” 这声情并茂的咏叹调,让贾蔷没忍住笑出声来,被李暄一记肘击,他又闭上了嘴。 李暄激昂道:“父皇,犹记当初山东大旱,朝廷缺粮,父皇难的何等苦恼?便是母后,也跟着清减了几斤!儿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在心中发誓,若有能为,为父皇分忧解难,虽刀山火海,也绝不后退!贾蔷既然敢起誓,从外面寻回粮食来,那儿臣也愿意起誓,监督他从外面寻回粮食来!” 贾蔷:“……” 素来坚毅隐忍的隆安帝,许也是因为今天心情大好的缘故,这会儿听了两人一唱一和,咬牙笑骂道:“两个混账,才办了这么一点子小事,就一个二个邀功卖劳,不知羞耻为何物!滚!还想去濠镜、暹罗?你们干脆直接去爪哇国算了!快滚!朕警告你们,赶紧将差事办妥了,还没完事。再敢胡闹,下次挨廷杖,可就不是闹着顽的了!” 二人闻言一惊,再不多言,一起见礼告退,出了养心殿后,就传来相互埋怨的声音: “都怪你,王爷你黄汤灌多了罢?跟着瞎掺和甚么?宗王能离京么?” “放屁!你看看你说的都是甚么,哪里比得上爷,必定是你让父皇恼了,都怪你!” “呸!” “呸呸!!” 声音消失无踪后,隆安帝却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义敏亲王、顺承郡王、端重郡王……尤其是端重郡王,当年仗着其母丽太妃荣宠冠绝六宫,何等嚣张,对他这个兄长多有不敬! 却不知,等身陷囹圄时,还能不能嚣张的出来! 丽太妃在地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过笑罢,隆安帝眉头又隐隐皱了起来。 贾蔷之智,是不是有些过高了? 林如海不会骗他,说只提点了“太上皇大行案”六个字,就不会再多半个字。 可是就凭这六个字,贾蔷能将差事办到这个地步…… 军机处里又有几人能做到? 关键是,林如海是今天早上才提点的贾蔷! 其智,已近乎妖啊! 第0682章 林如海摔杯 宗人府,前厅。 宗室九位亲王,二十三位郡王,另有上百位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 至于辅国将军都没资格进入大厅,只能立在抱厦下听着。 宗室诸王并不平静,满堂嘈杂,叫骂声此起彼伏,盖因绣衣卫突袭内务府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宗室诸王,听起来十分高贵,也的确高贵。 不提旁的,只俸禄亲王一年就有白银一万两,禄米一万斛。另外,世子岁俸银六千两,禄米六千斛。 郡王岁俸银五千两,禄米五千斛,世子岁俸银三千两,禄米三千斛。 再加上田亩地税的折免,门铺商号的税免…… 一般而言,王室都应该是极富极贵的高门。 但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 每年朝廷发的银俸是定数,可花销却不是定数…… 想支撑起一座亲王府的门楣,根本不是一万两一年能扛得起的。 想想贾家,一座日薄西山的国公府,那没用的排场都大到惊人。 国公府内数百奴才家生子,一个个的派头也都不逊外面寻常官员地主。 主子们得半份去的,奴才必是要有一半。 这不仅是主家的仁德,更有主家的体面气派在。 国公府如此,更遑论王府? 不提别的,只王府护卫一项,每年亲王府、郡王府的支出,就要占去三成。 再加上其他下人奴婢的嚼用,至少也要占去两成。 还有主子们自己的嚼用,迎来送往,衣服头面…… 基本上也就空了。 绝大多数情况,是一年进项多少银子,就要支出多少银子,不够的,还要再落下一笔饥荒…… 这个时候,在外面找门路捞银子补贴家用,就是诸王的头等大事。 大燕王爵贵则贵矣,可除了皇子阶段有机会参知政事外,一旦新皇继位,先皇皇子就要悉数交权,以免掣肘新皇。 也就是说,大燕王爵,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实际权力的。 如此一来,想捞银子,几乎没有甚么便捷路数。 做生意他们又不会…… 而内务府,便几乎是他们捞银子的最佳去处,甚至是唯一捞金圣地。 如今,贾蔷和李暄二人突袭内务府,彻查之下,岂不断绝了他们的财路? 这对一群无所事事的宗室大爷们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招恨的事了! “甚么球攮的杂种,天家的事,轮得他俩来管?” “就是,真真是打不死的野种!太上皇在时,曾亲口说过,准许咱们在内务府里捞些吃的,不然还能眼睁睁看着咱们饿死?都是高祖血脉,内务府是天家的,凭甚么没咱们的份?” “还说甚么太上皇良臣?太上皇他老人家去的不明不白,那小野种还说是吃多了丹药自己死的……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太上皇若还活着,不生生活剐了他!” “另一个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天打雷劈没孝心的种子,太上皇大行时就在宫里大笑,他原本就有这毛病,应该是打娘胎里带来的病症!” “此事断不能这么作罢,那两畜生开了个车行,银子赚了海了去了,如今倒不许咱们吃点祖宗饭,回头就去寻他们,啐他们一脸!” “对对,回头就去寻他们……” 一群年老王爵骂骂咧咧,太上皇九子义项郡王李向的面色却愈发深沉凝重,因为他目光环视了几圈,都未看到端重郡王李吉。 “咦,义敏亲王怎没来?该不会给他那侧妃生的儿子过生儿去了罢?” 听闻此言,满堂王爵轰然大笑。 “你不说爷还忘了,顺承郡王怎也没来?这两家快结成死仇了……不是说今儿诸王府必须到齐么,怎还不见人来?” “嗯?爷瞧瞧,老九,老十一呢,怎也没来?” 正说着,义项郡王李向就见其亲随内侍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自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路挤开诸王公,招来诸多叫骂。 不过多认识此人,也都给李向体面,认清是谁后,便纷纷住了口。 “爷,不好了,不好了!十一爷被抓了,绣衣卫动的手,贾蔷带的人连端重郡王府都抄了!” “甚么?!” 听闻此言,宗人府前厅瞬间炸锅了。 李向更是霍然起身,双眼目光凌厉,沉声问了句:“宫里给的甚么罪名?” 他不是那些昏聩之人,将贾蔷祖宗十八代翻出来骂,李向知道,若无隆安帝之意,贾蔷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动端重郡王府。 只是他那内侍并不知详情,道:“爷,奴才打听不到,太突然了,谁都不知道到底出了甚么事……” “走,咱们这就进宫,问个清楚!” 李向自觉不能再等了,更不能任由宫里作威作福,宗室这一回一定要反击,不然往后只能任人宰割了! 诸王也明白这个道理,纷纷起身,义愤填膺的要往皇城去。 然而还未出门,就见忠顺亲王带着一应侍卫挡在门前,目光冰冷的看着诸人,沉声宣布:“经顺承郡王李贵、世子李啸检举,义敏亲王李贡、端重郡王涉太上皇长生丹一案,经查证据确凿,业已抄家拿问……” “胡说八道!!” 李向勃然大怒道:“这等莫须有之罪名,安能服天下人心?老十一会弑君弑父?” 忠顺王李祐大声道:“你问本王,本王问谁?难道是顺承郡王老糊涂了,魔怔了,撞客了?他说义敏亲王李贡因深恨他说李贡是老绝户,绿帽王,便收买了他的门人刘桦、刘泽父子,在内务府颜料库动了手脚。只刘家父子不够,还和老十一勾结……” “一派胡言!老十一怎会弑君?太上皇活着,对他没好?这种荒唐之言,也能说得出口?” 李向满面涨红,怒发冲冠的嘶吼道。 忠顺王李祐声音却森然起来,道:“李贵说了,因为老十一看到太上皇沉迷于修道炼丹,将大权加速转移给皇上,尤其是还派赵国公辅佐皇上,自知助老九你夺嫡无望,所以干脆来个绝的,趁机嫁祸给皇上……若非如此,太上皇大行之日,九门提督魏昕又怎么会那么巧,就想要带兵入宫?!没人提前谋划,可能么?” 李向闻言,面色陡然一片雪白,寒声道:“那位,终是等不及,要赶尽杀绝了么?” 而听闻涉及太上皇暴毙一案,方才叫嚣怒骂的宗室诸王们,一个个纷纷将嘴闭紧,再不敢多言半个字。 这种事,沾上丁点,就是抄家圈禁赐白绫毒酒的下场!! 但越怕甚么,就越来甚么…… 就听忠顺王沉声道:“此案是否只义敏亲王和端重亲王二人涉案,本王不清楚,因为往内务府伸手的王府,绝不止这两家。顺承郡王已经将这些年从内务府贪墨的几十万两银子和地,都交了出来,以示清白。其他的……本王不想多说甚么,只能尽力劝皇上,不要将此案牵扯过大。但如今贾蔷就如同一条疯狗,在四处搜刮证据。一旦义敏亲王和端重郡王在诏狱里开了口,不管牵扯出哪一位,都是灭门之祸。所以,本王今日招诸位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哪个在内务府里有手脚的,赶紧处理干净,本王才好劝皇上尽快结案。果真拖延下去,任贾蔷那厮搜刮下去,宗室危矣!” …… 武英殿,军机处。 韩彬、林如海、李晗、张谷、左骧、窦现聚坐。 左骧惊奇道:“林相,如此说来,你只提点了句以太上皇遗案为切口,剩下的,都是贾蔷自己所为?” 林如海微笑道:“应该是和恪和郡王一道商议着来的……” 张谷“啧啧”叹道:“咱们这样一群人,设计多时,绞尽脑汁啊,还不如两个顽童一通横冲直撞!” 李晗笑道:“林相,有这等良策也该早点说出才是。” 林如海微笑道:“绣衣卫之事,仆本从不参与。只因今日事与新政有些相干,蔷儿才挑选了些相告。原也不准备理会,只一听,他和王爷竟打算将所有宗室悉数清理……苦笑之余,灵机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韩彬笑骂道:“清理所有宗室?这混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也难怪,先前传闻皇后娘娘不许他和五皇子搅合在一起,这两人在一起,真是……甚么都敢想!” 李晗轻声笑道:“林相,贾蔷是你的弟子,他是不是和皇子走的太近了些?” 林如海微笑道:“五皇子甚么样的性子,大家也都知道。至于蔷儿……他确实是无意于仕途,这绣衣卫指挥使,也早早和皇上约下,只任一载。等去了此职,只余一内务府总管,也不值当甚么了。蔷儿之志,在于海外……也不知他怎么如此痴迷于出海。想来诸位也知道,他名下有许多营生,挣下不少家当。可他那么多家当,除了投入漕运里面外,其余的,都丢在兴造海船之上。其志如此,我也不愿强求。听其所言,西洋番国那边,似的确有些不大稳妥。让他去看看也好……不止是他,连仆也想出去逛逛。” 此言一出,数人神情有些微妙起来。 林如海眼下是当之无愧的次辅,看着苍老,实际年纪,甚至是几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韩彬今年六十有七了,还能再干几年? 韩彬去后,即便是论资排辈,也该是次辅接任首辅,林如海想出去? 韩彬提醒道:“如海,不要被你那不着调的弟子给带偏了。海外蛮夷之国,便是南洋诸国,也是瘴气丛生,虫蛇无数,国人并非没去过,何时成了人间乐土了?你这身子骨走一圈儿,多半埋外边儿了,还是好好理政罢。”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笑罢,韩彬看向一直沉着脸不吭声的窦现,问道:“广德,我听说今日你还和那两个顽劣的起了冲突?” 众人愕然,窦现黑着脸哼了声,压着怒气道:“今日仆听闻内务府大乱,绣衣卫将三院七司所有郎中、员外郎、主事一锅端,便带人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眼下朝廷正在推考成法,哪有精力去理会内务府弊案?那个深水泥塘,随便查一个,都是惊天大案,更何况一锅烩?适时,还不知林相已经有了神机妙算。结果刚至内务府,便见贾蔷和恪和郡王骑在马上,在宫城内追逐打闹,仆自当上前喝止。谁料……” 左骧皱眉道:“贾蔷敢对大夫不敬?” 窦现怒道:“他敬的很!竟然拉着王爷,要一起与仆磕头赔罪!!” “噗!” 张谷正吃茶,听闻此言,一口喷出来,然后大笑出声。 不过没笑三声,就在窦现吃人的眼神下闭上了嘴,连连拱手道恼。 左骧皱眉道:“贾蔷磕头也就罢了……恪和王爷,总不会真跟着胡闹罢?” 窦现黑着脸,怒哼一声,道:“全因贾蔷挑唆!” 左骧看向林如海,林如海淡淡道:“窦大夫许是不知,蔷儿因功封侯后,便为皇上赏了朝马,准许宫中骑乘。” 这话,却让窦现原本就阴沉的黑脸,骤然转青,气到身体发抖。 不过没等他发作,韩彬就摆手劝道:“广德,你和两个没长大的年轻人置甚么气?便是看在今日之功上,有气也该消了。贾蔷虽偶有顽皮童心,但对皇上,对他先生,却是忠孝有佳。如此青骢骏骑,便偶有小疵,也是应该宽容理解的。你不仅是御史大夫,亦是长者嘛……” 窦现闻言,沉声道:“半山公虽言之有理,可仆又岂是因私怨而寻事之人?只是,此子行事剑走偏锋,好出奇用险,诡诈兼济,不择手段!哪一点,都不似我儒家做派,绝非正道!莫说他身上担着绣衣卫指挥使这样权重之位,便是不担半分差事,只要他靠近天家,便是一个祸根,不可不防!所以仆以为,但凡生出半点祸事来,绝不可轻饶!”说罢,昂起头,直视轻轻研磨茶盏的林如海。 其余人面色或凝重,或意外,或冷眼旁观。 韩彬一时都沉吟无语,盖因窦现的话虽然偏激,但有些话,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 却听林如海忽地开口淡淡问道:“窦大夫是准备启党锢之争,还是准备刻元祐党人碑啊?祸根自然当诛,那教出贾蔷如此祸根,本相岂非也是罪该万死?窦大夫准备何时诛吾?” 说罢,将手中茶盏合拢,放于身边桌几之上,发出“砰”的一声,落入诸人耳中,重若擂鼓! 若是林如海才从扬州回来,对上窦现,这个曾经的上官,或许还会落些下风。 但他一人在京独撑了一年朝政,与天子君臣相得,又有山东之行,有挽天倾之功后,除了韩彬,其余四相,绝非林如海的对手。 二者正面相争,林如海必胜,窦现必败! 而窦现显然也没有想到,在内阁素来温良恭谦,从不摆次辅资格,从来对他礼让三分的林如海,竟会对他当面摔杯,不留丝毫情面…… …… 诏狱内。 贾蔷和过足了瘾的李暄心满意足的从牢房里出来,身后是气急败坏,嘶声力竭破口大骂的端重郡王李吉。 至于义敏亲王李贡,早就昏倒在牢狱内了…… 都是宗室老人,再明白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绝无挽回的余地。 便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清白的,也没可能熬出来了。 更何况还有个反叛肏的顺承郡王指正! “贾蔷,你今儿可真是绝了!太阴了,真让爷开了眼了!” 出了诏狱,李暄仍不改亢奋,咕咕叨叨说个没完。 方才他在诏狱内,差点没把端重郡王活活气死。 太上皇才驾崩不到一年,太上皇在时,即便隆安帝已经登基,可李暄这样的,在端重郡王李吉眼里,也和街边二傻子没甚区别,哪一回见面不讥讽腌臜几句都不舒服。 李吉的几个儿子,也是打小就欺负李暄。 仗着李吉得太上皇宠爱,根本不将李暄放在眼里。 今日,李暄却是将十几年小半辈子的郁闷之气都出尽了! “走!去爷王府,爷请你吃酒去!王妃也说过几回了,要请你去……” 李暄春风满面,骑在黄骠马上喜滋滋道。 贾蔷斜眼看他,道:“不进宫再同皇上说说?” 李暄“啧”了声,道:“你傻啊,有张真、郑阳那两个狗子在,他们自会进宫和父皇说明白的。天都要黑了,咱们进宫也待不久,还得急急出宫。” 二人身后,正想告辞进宫的张真、郑阳两个中车府铛头听闻李暄之言后,黑了黑脸,在两人身后草草道了个别后,就折往皇宫了。 “唉……” 二人走后,贾蔷长叹一声。 李暄奇道:“今儿你叹甚么气?”又警告道:“别给爷推辞,爷还不知道,你府上如今就余一个贾珍老婆了,那算是你大伯娘,贾蔷,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放过罢?” “放屁!” 贾蔷气骂了句后,本来往宁府方向去的马头,拨转了方向,调往了恪和郡王府方向…… 李暄见之嘎嘎大笑起来,又问道:“那你叹息甚么?” 贾蔷满面沉闷,郁气道:“我素来藏拙守愚,将一身才智能为只使出一分,和王爷的表现保持平齐即可。今日……却不小心使出了三分,光芒太盛,怕是会招来小人嫉恨,岂不……驾!!” 话没说完,见李暄从旁边王府护卫那边抢过腰刀杀来,双腿忙一夹马腹,甩响马鞭,夺路而跑。 “兀那无耻曹贼,休走!” 第0683章 敌人的反击 恪和郡王府,宝和堂。 东暖阁内。 熏笼里的银霜炭燃着,夹杂在炭火间的熏香,让整个暖阁都一片沁香。 墙角两面乌木方灯架上,烛火将整个房间照耀的通明。 正中设一海青石架檀木圆桌,围着圆桌摆放着三把楠木交椅。 桌上摆着四凉八热十二道菜,又有一桶米饭…… 李暄超常发挥,吃了四碗饭后,就咬牙切齿的看着贾蔷,一口气干到第八碗饭…… 再看到一旁王妃邱氏钦佩的看着贾蔷,愈发没好气道:“看甚么呀?他吃的跟头猪似的,有甚么好佩服的?” 邱氏气笑啐道:“爷请东道,还有嫌人吃的多的?” 贾蔷哼了声,道:“他就是纯粹的嫉妒,看我吃的那么多,偏姿态还十分优雅,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再看看王爷方才,吃起来和猪抢食似的……” 邱氏“噗嗤”一笑,不过随即在李暄要吃人一样的眼神下闭嘴,同贾蔷笑道:“宁侯且多吃些,我们爷对谁都和和气气,但骨子里能入眼的,怕只有宁侯一个。反正我娘家那些人,没一个能让他正眼瞧的。这回邱家能从泥坑里出来,多亏了你。若不是有身子,我必要敬你一杯。” 贾蔷笑了笑,道:“王妃不必客气,有王爷和王妃的体面在,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其实,也没做甚么。” 邱氏笑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瞧瞧今儿宗室里连折了一个亲王两个郡王,连他们都如此,更何况邱家?邱家虽丢了内务府的差事,可也躲过了大难。不然今日三院七司一锅端,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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