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虽说文官武官彼此相轻,但军中之事,那些书呆子又从何得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锦衣卫搜集了情报,送到了想要打击他的文官手中。 成景帝放下火铳,颇有些意兴阑珊:“淮阳,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这话说得极重,宴云何脸色泛白。 敲打过宴云何后,成景帝才将今日召他前来的目的告知:“工部侍郎赵祥失踪,朕命大理寺严查。” 说罢,他讽刺一笑:“负责此案的大理寺正被锦衣卫查出贪污受贿,抄录案件的主簿深夜亡于家中。” “去查吧,皇城司随你调用。”成景帝望了宴云何一眼。 宴云何深深叩首,跪谢龙恩。 他心知成景帝现在还没罢去他神机营提督之职,是在给他机会。 如果赵祥这个案子办得好,军中饮酒这事的风头一过,他依然能回到神机营。 如果不成,那怕是得回边疆吃风喝沙了。 从御花园出来,宴云何额头青肿滲血,是刚才磕头磕的。可身后又跟着一群内侍,抬着数个大箱,是成景帝赏的。 宫人们看着宴云何那副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他究竟是被罚还是被赏。 不过宴云何并未因此而失了圣心,倒是肉眼可知的事实。 宴云何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五味陈杂。 他即便知道,他与虞钦早已不是东林书院的少年郎了,但也想不到虞钦竟这般不顾以往同窗之情,下手如此狠辣,一出手便是将他往死里整。 令他不仅被陛下恼了,还叫全宫的人都看见他这幅狼狈模样。 想什么来什么,宴云何于宫道上,与罪魁祸首虞钦狭路相逢。 虞钦今日一身正红官袍,腰佩金刀,身旁无下属相伴,而由宫中侍女相送。看其来的方向,正是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虞钦并不如往常那般漠视宴云何,而是在他的额头上着重落了两眼。 宴云何差点气笑了,他知道在虞钦严眼中,他额上的伤口不是伤,是对方成功的勋章,怕是回去了想到这事,都要洋洋得意许久。 宫中人来人往,两人在短暂的对视过后,交错而过。 虞钦从宫中当值归来,已是子时。 家中老仆给他开门,简单地给他端了碗素面,便下去休息。 虞府不大,佣人更少。 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竟住这般寒酸的地方,也被朝中官员所诟病,说他装模作样,真以为维持虞公在时的做派,便不是奸佞之辈,走狗鹰犬了吗? 虞钦声名狼藉,早已不在乎这些唾骂。 他拿起筷子,安静吃面。下一瞬,面前的烛火轻晃,腰间金刀迅速飞出,化作残影,直面袭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另一人。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金戈声响,金刀被击飞空中,虞钦旋身而上,握住长刀,尚未发起二次攻击,便停住所有攻势。 无他,来者手握火铳,刚才那声金属响声,便是金刀与火铳相击,碰出的动静。 宴云何摸着火铳上的划痕,啧声道:“此乃御赐圣物,虞大人,好大的胆子。” 烛火被罡风袭中,竭力摇晃数下后,不甘熄灭。 虞钦持刀立于昏暗之处,府中节俭,竟是连烛火都只有一盏,不过这倒成了绝佳藏身暗处的机会。 宴云何轻声一笑,不慌不忙地点燃火铳,耳朵微动数下,便缓缓将枪口对准了虞钦所在的方向。 “虞大人,我们不妨赌一赌,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第五章 火铳点燃射击后,装弹且重新点燃需要一定时间,战场上为了更好运作火铳,测试了不少阵法。 在单打独斗时,火铳不适合充作武器。 但被刀砍了不一定死,让火铳打伤,会死得很难看。 黑暗中破空声响,宴云何将火铳双手平举,挡住袭来金刀。 虞钦不知从哪学来的功法,阴毒狠辣,一招一式异常刁钻。 宴云何师承正派,却在战场上学会了对危机的判断。即便在全黑的环境中,也凭借敏锐的直觉挡开致命数刀。 二人交手不到数回合,燃线已到尽头,宴云何清晰地听到了虞钦急促的呼吸声。 面临死亡时,虞钦究竟在想什么,宴云何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虞家的老仆听到动静,在屋外喊了声少爷。 战场上时刻都是生死攸关,宴云何那野兽般的直觉,令他捕捉到无数次敌人迟疑的瞬间。 只那一瞬,便能决定生死。 适应了黑暗的那刻,铜质的铳口抵住了虞钦的额头。 屋外老仆手中灯笼隐隐传来微光,透过窗纸,照在宴云何脸上。 那双因为兴奋而收缩金瞳,清晰地映入虞钦眼底。 宴云何轻轻地做了个嘴型:“砰!” 四下寂静,唯有老仆敲门的动静。 燃线熄灭在了铜质的管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炸开的弹药,亦无血肉模糊的场景发生。 这场黑暗中的交锋,没有生死,只有输赢。 虞钦沉默地盯着宴云何,嘴唇缓缓抿起。 那双薄情眼,此刻却生动浓烈,隐见火光,这是重逢以来,他首次向宴云何展现出如此鲜活的情绪,虽是愤怒。 “指挥使大人这么漂亮的脑袋,要真打碎了,得多可惜。”宴云何笑道。 火铳缓缓从虞钦额头滑下,冰冷的铁器贴着温热皮肉,旖旎摩挲,停至下颌。 似场充满攻击的挑衅,又如暗含欲念的抚摸。 铜质的枪口沾满火药的气息,是宴云何从战场带回京城,真正杀过人的东西。 上面沾过他的血,即便无数次擦拭,也依然镶出暗色纹路。 虞钦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抵在脸上的杀器,而是同屋外的老仆道:“吴伯,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弄倒了油灯,你歇息吧。” 宴云何眉心皱了皱,不满地用火铳拍了拍虞钦脸颊。虽然他没有真的装填弹药,但虞钦这般无视他,还真叫人不悦。 刹那间,宴云何猛地后退,几乎退至梁上。 一排森冷银针沿着他后撤的方向,深凿于地。 坚硬的青石板都能破开,要是刺在人身上,岂不当下就能体会到那深刻入骨的滋味。 “竟半分不顾你我情谊,虞大人好狠的心。”宴云何叹声道,语气中却无失意,反倒兴致盎然。 宴云何抬手一挥,屋中油灯再次点燃,摇曳烛光中,仍是那双无情无意的美人眸。 倒也有情,不过是对府中老仆,对宫中太后,对相随下属,唯独不对他而已。 “宴大人说笑了。”果然,虞钦即刻反驳。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便袭至宴云何面首,刚一格挡,便感觉脐下三寸阴风阵阵,若不是他武功高强,今日定要在此处不能人道。 “虞大人,你这是要断我宴家血脉啊。”宴云何抽出腰侧软剑,挡住劈来金刀,尚且游刃有余道。 虞钦双眸微眯,不同他多废话。 宴云何胆敢夜闯锦衣卫指挥使府邸,便是将其就地正法,也不敢有人多说一句。 “若是我将来不能人道,娶不了媳妇,大人可要负责?” 宴云何手下不停,能挡就挡,不能挡便躲开,充分体现了他日常风范,泼皮无赖! 行至数十招,本就简陋的厅堂,椅子毁去数把,碗筷碎了一地。 “虞大人这般美貌,娶回家中也不是不行,但我宴家正房娘子,可不能这般泼辣。”宴云何一掌拍向虞钦左肩,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掌中蕴藏极深内力,便是死不了人,也绝不会叫人好受。 掌心落于那看似单薄的肩上,却是一惊。 内力如鱼入海,竟是被吸了进去,反噬而来的便是森冷寒意。 他面色微沉地退后数步,褪去吊儿郎当,直视虞钦:“你究竟练的什么邪门功法。” 十年前虞钦并不擅武,如今一身内力深不可测。 宴云何于武学上已是罕见奇才,虞钦若不是走了旁门左道,定不可能同他僵持至今。 凡事有得必有失,江湖上流传的速成功法,无一不付出血泪代价。 有走火入魔,有经脉寸断,亦有燃烧生命。 虞钦收刀回鞘:“与你何关?” 宴云何下颔收紧,他确实不该多管闲事。这般不识好歹,薄情寡义,空有皮囊的人,不值得费任何心思。 “御使弹劾是虞大人做的好事吧?”宴云何开门见山,逼问道。 哪怕他知道,这事只可能是神通广大,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所做,也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就仿佛直到听了这人承认,他才能死心。 “若是大人战时饮酒,免不了军法处置。陛下仁慈,并未责罚,大人还有何不满?”虞钦回道。 这话听起来,竟是可惜宴云何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这是虞钦难得同宴云何说这么长的话,虽然字字句句,皆不中听。 宴云何是收拾了一番,才来虞府蹲人。 额上伤口需覆着绷带,看着有失颜面,他便令府中大夫将红布收成窄窄一束,盖在伤处充当绷带,乍眼一看,还以为那是装饰性的抹额。 不仅如此,宴大人一身锦袍,腰佩美玉,连靴子都镶金绣银,通身金贵,半点看不出白日在宫中的狼狈。 若不是手持火铳,瞧着像是哪家私会情人的贵公子,打扮得这般骚包。 在虞钦打量他的同时,宴云何以火铳轻击掌心,也在打量虞钦。 锦衣卫早该散值,为何虞钦这个时辰才归家。 忽地他瞳孔微缩,伸手要抓住对方衣领,却被指挥使大人一掌挥开。 动作间,那正红官袍的衣襟便松了些许,白色的里衣上,显出一抹同官袍极为相似的胭红。 第六章 那抹一抹胭红相当刺目,是女子所用的唇脂。 现实远比想象更令人冲击,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却依然在眼见为实后,倍感心烦意乱。 虞钦只觉得他无礼,金刀一挥,险些割断宴云何一截袖子。 不经大脑思考,话语脱口而出,宴云何道:“虞大人好福气,” 顺着他的目光,虞钦略一垂首,便能看见那中衣上的痕迹。 宴云何瞥向地上那碗还未吃完,便已打翻的素面:“太后怎么不留你一同用膳?” 虞钦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口,苍白无血色的指腹按着口脂的位置,愈发令人刺目。 “若你无事可做,不妨回营里继续喝酒。”虞钦利落地收刀回鞘,冷声道。 二人言语间,竟是连大人这般假装客气的称呼都懒得说了。 宴云何皮笑肉不笑道:“今日之事,来日必当奉还。” 虞钦笑意同样不达眼底:“恭候大驾。” …… 翌日宴云何便前往大理寺,成景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叫他来查一个工部侍郎的案子,还需动用到皇城司,想来这案子定不简单。 虽说抄录案件的主簿已死,但卷宗仍留在大理寺。 宴云何一边排查卷宗,一边令皇城司将赵祥失踪前去过的所有地方,包括府中一切详细,连夜壶有几个都要给他查得一清二楚。 宴云何在忙碌,虞钦也并不清闲。 弹劾宴云何军中饮酒的御使,被人告发滥用职权,遭到罢免,永不录用。 为锦衣卫传递消息的暗探也在营中被人打折双腿,抬出了神机营。 熟知内情之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宴云何在与锦衣卫在较劲。 不过倒有人觉得宴云何这点报复,颇有些小打小闹。分明御状告得他损失惨重,竟仅仅这般还击? 难道宴云何在边疆的时候,不是杀人打仗,而是敲经念佛不成? 宴云何没有出家,不过继续让他待在大理寺看卷宗,他就要烦得想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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