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炉未卜（1v1）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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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许多时候，都是我硬拉着他，或者趁他不备偷拍的。还有一些，是不得不被记录下来的瞬间。比如他此刻指尖正摩挲着的那张，是我俩在黄山游玩时，乘坐缆车拍下的。那个年代的缆车，安全措施还比较简陋。在他条理清晰地给我科普完缆车的运行原理后，我反而吓得魂飞魄散，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不放，结果就被他用一种“真后悔给你科普”的冰冷眼神注视着。我想起来了，这张照片背后，还有一段往事。那大概是我与他之间，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我甚至闹着要跟他离婚。江亦淮一直都很忙，尤其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几乎挤不出任何闲暇时光。我真是缠了他好久好久，给他做了无数的思想工作，他才终于答应匀出三四天时间，陪我一同出趟远门。日子早就订好了，车票也提前买妥了，出发前三四天起，我就已经开始满心期待。结果，就在临出发的前一天，他突然接到通知，有个重要的学术研讨会，必须参加，去不了了，怎么都去不了。我当时确实已经非常生气了，但也还不至于到歇斯底里的地步。真正让我彻底崩溃的是后续。他去参加那个研讨会，也是要去外地，而且，还是和一名年轻的女研究员单独前往。那位女研究员家境优渥，平日里我到研究所去给江亦淮送饭或是探望他的时候，那个女生就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他身前凑。我一去找江亦淮，她就立刻抓住江亦淮问各种专业问题，一问就是半个多小时起步。而我呢，就只能捧着那盒快要凉透的饭菜，在一旁干巴巴地等着。我问他能不能推掉那个研讨会，他说推不掉。 “你自己去玩吧。” 他一边整理着手边的稿纸，一边头也不抬地，用他那惯有的淡漠语气对我说道。那句话是他上午说的，当天晚上，一份离婚协议书就放到了他的书桌上。他终于从那堆积如山的文献数据中抬起头，正眼看了我。在那个年代，离婚的人还很少见。可我那一刻是真的想离婚，情绪特别激动，莫名其妙地就被各种负面情绪拉扯着。也有可能是我那时候已经怀上了念，被孕期激素影响了。这种带着泄愤意味的冲动行为，大概也只有年轻时候的我，才能干得出来了。可我现在居然会想，当时若是真的离了，或许会更好。 ……当天晚上，江亦淮默默收拾好了行李，站在我的房门前。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他那个声称“不得不去”的研讨会，最后究竟是怎么推掉的。反正第二天，他还是陪我踏上了那段计划已久的旅途，也才有了相册里那张照片。照片上，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而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张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清冷与疏离。那次旅行回来后，他的事业似乎经历了一段小小的低谷期，其中大概也有我那么一点点的责任吧。 ……我俩在一起的时光，好像总是鲜少有真正轻松愉快的记忆。能最终结婚生子，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他翻开那张微微泛黄的相纸，背面是我用娟秀的字迹写下的一句话： “对不起，老江。” “我好像，总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真正开心起来。” 他蓦地攥紧了那张相纸。坚硬的纸张边缘深深嵌入他的掌心，直到磨出了一道清晰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