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炉未卜（1v1）_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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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无法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形态，却冥冥中知道，此刻的自己，更像是一段无形无质的流体。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和信息，在我身边不断地炸开，穿梭，充斥，湮灭。我像是在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又像是在某种奔腾不息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地漂荡。我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正常流动。像是几亿万年的光阴，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又像是，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不停地向下坠落，坠落，永无止境地坠落。江亦淮的实验，最终成功了吗？或许吧。但我已经无暇去顾及地面上那些幸存研究员们的狂喜欢呼，也无暇去顾及他究竟有多么伟大，人类的未来又将因此而迎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革。我看见了那些我原本看不见的光谱与漩涡。我听见了那些我原本听不见的低语与呢喃。直到，我的眼前，猛然亮起一片极致的、纯粹的白光。我，睁开了眼睛。和煦的春风，正轻轻吹拂着窗边的白色纱帘。温暖的阳光，恰好落进大学图书馆那高大明亮的玻璃窗扉。我手中那本借阅来的《当代诗刊》，刚好翻到了下一页。有人在我的身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 “晚凝，晚凝！今天是江师兄担任助教的那门选修课第一次开课啊！” “听说他讲课特别好，我们要是再晚去一会儿，恐怕就占不到前面的好座位了哩！” 攒动的人流，自我们的身边匆匆涌动而过。这座资料尚不算齐全、各项基础设施也略显斑驳陈旧的大学图书馆中，却常常聚集着最为勤奋刻苦、为了崭新理想而努力奋斗的年轻学子。耳畔清脆如晨鸟般的呼唤声，将我的思绪从短暂的迷茫中拉扯了回来。 “晚凝，你怎么了呀？” “你不是一直都心心念念着江师兄嘛，快点走呀，再磨蹭下去，真的就没有好位置了。” 江师兄。江亦淮。听见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恍然回过神来。它就像是一段萦绕在耳边的白噪音，轻缓，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莫名的压迫感。不过这一次。我非常清晰地发现了一件事。一种极其直观的、源自本能的感受——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的躲避与抗拒。我，好像已经不爱江亦淮了。多少年了，明明曾经将他的名字在心底默念了多少年，将他的身影在脑海中描摹了多少遍，陪着他度过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足以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庭，久到彼此成为了对方生命中日夜相濡以沫、血脉相连，乃至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在过去那些每一个因为他而心神不宁、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里，我总是会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是一句随口的话语而胡思乱想，晃神许久。可我恍然意识到，就在某一个我并不知道的、悄然发生改变的瞬间，我对他，竟然已经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了。原来，我对他，真的也会有这样一天。我轻轻地推开了那名同系女生拉着我胳膊的手。然后，朝着她歉意地笑了笑。 “你先去吧。” “我……我想再多看一会儿书。” 至少，再给我一次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辈子，我不要再和江亦淮有任何纠葛了。图书馆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声音并不算大，但正好足够让我从手中那本颇具年代感的文学文摘中，缓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