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亦淮在储藏室里,找到了我俩去年一同酿下的那坛青梅酒。坛口的封泥上,有我用记号笔写下的一行小字:“老江三年七月方可启封”。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病情。特意标注日期,是因为我明白,他向来不会记得这些琐碎的日常。 他整理书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压在书桌玻璃板下的那张字条。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那是我写给他的。那一次,他负责的一个重大科研项目遇到了瓶颈,整个团队都忙得焦头烂额。我唯一能给予他的支持,就只有准时送达的一日三餐,凌晨时分温度恰到好处的一杯温水,还有这些悄悄压在他书本下的、笨拙的鼓励话语。 冰箱冷藏室里,我前些天做的那碗莲子银耳羹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一向不爱吃带有苦味的东西,明确表示过,如果不把莲子心仔细挑干净,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我当时只是笑眯眯地哄着他: “好,好,下一回一定给你把莲子心都剥干净了再做好不好呀?”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再有机会,为他做下一碗了。 现在,他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轻轻扯掉了那个被我用保鲜膜“封印”住的碗口,就着那坛尚未到启封日期的青梅酒,一口一口,将那碗莲子银耳羹全部吃掉了。 然后在十五分钟之后,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也是,那碗甜羹在冰箱里已经放了快大半个月了。 江亦淮平日里几乎从不饮酒,他自己也说过,酒精这种东西只会干扰他的逻辑思维。可是今天,他还是将那坛青梅酒喝了大半。他的酒量肯定算不上好,他死死地撑着酒坛的边缘,一度让我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酿酒的日期,那酒的后劲竟如此之大,仿佛已经完全发酵透了一般。 他又踉踉跄跄地跑去卫生间吐了。 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他竟一头栽倒在了洗手台旁。水龙头里的水汨汨地流淌着,冰凉的水珠溅落在他涨红的耳廓上。他缓缓抬起头,失神地盯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影。 然后,突然地,毫无任何征兆地,他猛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镜子上。 江大科学家,手劲倒还真不小。 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鲜红的血液顺着玻璃的缝隙缓缓淌下。他死死地盯着镜中那个面目扭曲的人影,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颓然与绝望。刺激他,挑动他,他都鲜少会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无论是愤怒,抑或是……表达爱意。 可笑的是,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连一句像样的情话,都未曾好好地对我说过。 手上的血渐渐不再流淌了,他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脚步虚浮地拖了一张餐椅,来到了主卧室的衣橱前。 他晃晃悠悠地爬上椅子。衣橱的最顶层,叠放着我俩换季用的被褥。我素来体质畏寒,稍稍有些凉意便会觉得手脚冰冷,难以忍受。 年轻的时候,我还会仗着几分娇憨向他撒娇。每当从寒冷的室外回到家中,便会立刻朝他张开双臂,带着鼻音央求: “冷,抱我。” 他总是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自己去买条毯子。” 后来,我就真的自己去买了一条厚实的羊绒毛毯,从此再也不需要他的拥抱了。是啊,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他那般热情主动,不再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呢?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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