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收回, 他的声音听上去极轻:“小剑故城内不得妄动干戈,他只是故意要引我们先出手。” 陈规刚刚挥下的那只手还停滞在半空, 唇畔原本挂着的笑意, 早在金不换按下周满即将出鞘的剑时, 便消失不见。待得听见金不换这句,先前被那温和神情所掩饰的锋芒, 顿时全然显露, 竟有几分骇人。 旁边那几名原本要执行他命令的灰衣修士,也完全没料想他们的计谋会被人一眼识破, 面容陡地阴沉下来, 目中凶光四溢。 见此情状, 先前便已有了几分不祥预感的周满, 哪里还不明白? 她冷了脸,突地一掌朝前劈出! 凛冽的掌风, 瞬间越过前方猝不及防的灰衣修士,将被押跪在陶盏血焰前那十三人头上的麻袋击破。 于是, 所有人终于能看清那一张张先前被遮罩起来的面容—— 每个人的额头上, 竟都钉着一根足足有三寸长的黑色骨钉! 可他们却已感觉不到痛,只将眼闭着, 任由已干涸的污血从面颊上流淌下来,再无半分生机。 这分明已经是十三具尸首! 只不过是被钉入了这一枚枚骨钉,以傀儡之术操纵,方能如常行走。 一股彻骨的寒意,慢慢袭上身来,周满轻轻一声呢喃:“好狠的手段,好毒的计谋……” 小剑故城中有望帝禁令,陈家人自是无法对金不换动手。可先有对陈寺之死的怀疑,后有学宫参剑堂前结下的仇怨,他们怎可能坐视金不换躲在这城中安然无恙? 既不能妄动干戈,便想个办法,先激金不换对他们动手,他们再行反击,自然谁也不能置喙。 那么,能有什么办法,比当着他的面杀他的人更直接有效呢? 只是受限于望帝禁令,他们并不敢真的在城中杀人,是以先将人杀了,再以傀儡之术操纵,来到这座义庄,于金不换面前演一出“血祭”的好戏。 ——整整十三条人命,在陈规眼中,不过是他为了激将,随意挑中的几个筹码罢了。 周遭原本来看热闹的人们,这时已是大惊失色,一片哗然。 那陶盏中的血焰,仍在熊熊燃烧。 陈规就站在近处,那血焰的光芒映在他身上,也成了一片血光。 计谋虽被揭穿,他却并无多少恼羞之色,只是十分惋惜:“可惜,这些人是白死了。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金郎君,不仅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还有一副冷硬的心肠呢?见了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面前,竟也能这般忍耐,无动于衷……” 此时义庄周围不仅有与此事无关的普通人,更有不少为金不换做事的人问询之后赶来,在听见这句后,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金不换。 陈规此言的险恶用心,实在昭然若揭。 先前一直不曾说话的王恕,面上终于浮出几分冷色,只盯着陈规,一字一句问:“城中不动干戈,便要报仇,也不在这里。阁下倘真有一副慈悲心肠,何以杀人全如草芥?” 周围目光,顿时又全落回了陈规身上。 陈规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这么一根病秧子。他目光在王恕、金不换、周满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似乎从在刚才那间医馆门前时,便一直站在一起。 于是,忽然若有所思。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三位的交情,似乎甚笃。” 这一瞬间,周满莫名感到了一种被人窥伺的不舒服,毫不客气地道:“交情笃不笃,同你有什么干系?倒是阁下,颇令人吃惊几分。” 陈规将眉一扬:“哦?” 周满淡淡道:“原以为阁下先为陈家所弃,后杀同族报仇,即便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也该有几寸傲骨。却不想,竟甘心俯首,又为陈家所用,当了世家走狗!” 陈规面色骤然一变,先前无论如何都不曾失态的他,此时听了周满这番话,竟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只是很快,旧日之事浮现在心头,那变化的神情,又渐渐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他如看井底之蛙一般注视周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曾去过神都,也从未见识过世家的力量,自然对这一切无有敬畏。” 力量,敬畏? 周满突然笑了起来,却不再接话了,只是又可怜又讽刺地看着他。 陈规不以为意,似乎认为他与周满乃是“夏虫不可语冰”,眼见拜祭仪式已毕,便一摆手示意众人离去。 只是临走前,他将目光放回了金不换身上,轻轻道:“话说回来,依在下今日所见,金郎君对身边人似乎很是在意。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呢。” 话说完,便要径直从金不换身旁走过。 但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个刹那,金不换忽然叫他一声:“陈公子。” 陈规于是停下脚步看向他,以为他或要放什么狠话。 然而,金不换竟只平静地问:“所以,我们的‘货’,的确被你劫走,是吗?” 别说是陈规,就连周遭旁观之人都没想到! 下属的尸首陈在荒草丛中,十三条冤魂尚未瞑目,金不换不问半句、不说为他们报仇,竟然只问他丢失的那批货? 纵他在旁人眼中一向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如此冷血,也着实太令人心寒!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唯有周满,深知金不换为何有此一问,心中复杂,只悄然将垂在身侧的手掌攥紧。 这一问,也大大出乎了陈规的意料,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诡谲与危险。 但事实是明摆着的,且他自负卓有实力。 陈规只道:“是又怎样?” 金不换不再回答,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率人离去。 从义庄走回到泥盘街那条狭窄拥挤的街道上,并没有多长的距离,可陈规始终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如芒刺一般,扎在自己背上,于是忍不住停步,回头望去。 但这时早离得远了,连那座破败义庄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面上阴晴不定,考虑了良久,忽然向身旁人问道:“先前锦官城外劫杀那帮人时所得之物,现在都在何处?” * 陈规率着陈家那帮修士走后,义庄周围看热闹的人便渐渐散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与金不换那些问询赶来的手下,一道站在远处。 王恕不知周满、金不换二人近日都在筹谋什么,只问:“锦官城外那批货,究竟是什么?” 周满看了仍望着陈规离去方向的金不换一眼,简短道:“里面有我要用来制弓的扶桑木。” 王恕一惊:“什么?那刚才……” 金不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到这时,眼帘方动了一动,平淡道:“打草便是为了惊蛇。我特意交代过余善,扶桑木是以杜草堂秘术封存,旁人难解。比起引他怀疑,我更怕这批货被他们随意处置,最后不好找回。” 瀛洲扶桑乃是日出之地的神木,便是在最繁华的神都也未必能轻易寻得,何况是在蜀州? 能得一段,已是大大的机缘。 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什么地方再遇到一次? 说完这番话后,他终于慢慢将目光收回,转身看向了荒草丛中,那十三具染血的尸首。 没了操纵傀儡之人,他们全都倒伏在地,额头上的骨钉兀自映着冷光,越显得狰狞。 第一次,金不换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直到有人小心走到他近前,轻问一声:“郎君,他们……” 金不换才眨了眨眼,道:“抬回去吧。” 于是先前立在远处的那些人,都走了上来,沉默着将那些尸首抬起,回到泥盘街尽头那座二层小楼之中,一具接着一具,都排放在院落里。 金不换手下的人全来了,围在院中,黑压压站了一片。 不少人目睹尸首惨状,都露哀戚之色,更有曾与这些死者交厚之人,已双拳紧握,满面愤恨。 一名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修士,正一一将这些尸首额头的骨钉拔出,同时验看留在尸首上的伤势。 只是越验越看,手便越抖。 末了,竟已忍不住牙关紧咬,眼眶发红。 旁边有人见状,便问:“蔡先生,怎样?” 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修士,向金不换看了一眼,才慢慢道:“除却头上骨钉,身上皆无致命之伤。我听闻世间傀儡操纵的诡术,都是在傀儡生前施展为最佳。他们是在还活着,意识清醒之际,生生被人钉入骨钉,方才殒命的……” 言未毕,声已哽。 他将头垂下,却是不忍再说下去了。 凡在修界,稍经历过些厮杀的,谁能不知?在人生前将骨钉钉入其头颅,人不会立死,而是会在清醒的痛苦中挣扎一段时间,方才慢慢死去。 金不换就立在檐下,蔡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被他听见,只是竟无法连贯成完整的意思。 他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远处泥盘街依旧热闹喧嚷的声音萦绕不绝,而近处这些死者的面容却都与他们生前鲜活的神态重叠在一起,让人一下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有那么一刻,金不换觉得自己需要坐下来,休息片刻。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甚至连周满和王恕,此刻也都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似是担心。 ——他是金不换,是这些人主心骨。谁都能倒下,谁都能休息,但他不能。 涣散的思绪慢慢回笼,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代替他发号施令,金不换听见了自己平静到惊人的声音:“选个好时辰,把人都殓葬了吧,各供长明灯三盏。另从今日起,所有位于小剑故城之外的生意,全部停止。档铺锁闭,账款不收。通知各处人手,能回城的即日回城,不能回城的,从此丢弃身份,务必与我等撇清关系,离小剑故城越远越好。” 所有人全没想到,纷纷道:“郎君!” 连周满与王恕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但金不换的意志格外坚定,只道:“速传我令,不得有误!” 分明是烈日炙烤的夏日,可院中所有人见了他的神情,竟都感觉到了一阵严冬般的凛冽,于是陡然明白过来:陈规既来,那这十三条冤魂,不过是陈家给他们的下马威,更暴烈的风雨,恐怕还在后面。 在这种时候,金不换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他并没有与陈家正面相抗的实力,而陈规实力不俗,他们也暂时找不到向他下手的机会。 小剑故城以外的地方,对所有依附于他的人来说,都是危险的。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收自己的势力,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只是饶是他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可对方有备而来,即便不借金灯阁的旗号行事,可谁不知他们背后有宋氏支持?陈规的动作,比金不换更快。 短短三日,尚不及回城的人手,已有四支遇袭,生死未卜;未收的账款固然已按金不换之命放弃,可那些人连他们已经锁闭的档铺都不放过,派人毁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就连小剑故城中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城中固然不得妄动干戈,可那日陈家人血祭陈寺,整整十三具尸首推倒在义庄之前,却是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少商人,的确与金不换有约在先,合作已久。 可谁能保证,自己此生绝不出城? 陈规一来便杀人立威,可说是一来就占尽了先机,完全将金不换陷入了不利之地。 到第四天时,连曾与金不换生意往来最密切的松安药铺,都愧疚地向他们关上了大门。 至此,金不换似乎已经被逼入了笼中,成为一头无路可走的困兽。 这一天,所有人坐在小楼议事厅中,终于吵了起来。 一名身材壮硕作脚夫打扮的粗豪壮汉气怒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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