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对上我审视的目光,他开口正要问,这时房间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形容枯槁的白发老人。 “不,我的越然没有死!她没有死!” 是沈秋柏,他的头发全白,一双深情眼浑浊无光。 “秋柏,你冷静一下,我们出去说。” 贺知白起身拦住他,却被他大力推开。 他扑到我的床前,揣着期望哀求着我附议他的话:“晓晚,你把我的越然偷偷藏起来了对不对,你不要再骗我了。” “她的墓穴是空的,骨灰坛里空无一物……” 我对上他浑浊的泪眼,淡淡一笑:“我扬掉了。” 林越然从前就跟我说,死后不要睡在黑漆漆的地底下,她怕蛇虫鼠蚁咬她,她要住进风里,随波逐流拥抱自由。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沈秋柏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颤抖的双手攥皱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 我说:“哪里比得上你,沈天王。” 拿起手机,我调出一段视频递到沈秋柏面前,林越然赫然出现屏幕里,沈秋柏立刻夺了过去。 视频里,林越然无措地被陈如语堵在楼梯间里。 陈如语一改平日里的无辜形象,拍打着林越然脸放狠:“你信不信就算我今天把你从楼梯间推下去,沈秋柏也会认为是你故意演戏?” “他跟你只是将就,当年我要是不放手,能有你今天吗?” 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站在门口的陈如语紧紧捂着嘴巴,面如纸白。 贺知白越过沈秋柏的肩膀,看着林越然被陈如语推下楼梯,眼里浮现跟沈秋柏一模一样的震惊。 我的林越然就是这样被栽赃陷害的。 当初事发,我把真相视频拿给沈秋柏看,他不看,他说是林越然演戏。 现在却又要捂着胸口,仿佛要碎的模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愤恨的目光投向大气不敢出的陈如语,缓缓起身朝她走去。 沈秋柏心碎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如语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视频,视频是合成的,秋柏你不要信……” 话音未落,沈秋柏枯枝般的大手猛地掐住陈如语的脖子,狠狠按在门板上。 “你还在撒谎!还在撒谎!” “越然复述的话跟你视频里说的一模一样,是你害死了我的越然!” 力道收紧,陈如语那张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她下意识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贺知白:“知白,救救我……” 贺知白扯开了沈秋柏,救下了陈如语。 他叫来沈秋柏的儿子带走了沈秋柏,再三叮嘱:“一定要送你爸去精神科治疗,他再不能受任何刺激。” “我没有疯!贺知白,你不要再被陈如语骗了!你会后悔的!” 可贺知白哪有功夫理会他,陈如语昏死了过去,他忙不迭喊人送医院,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临走前,他宽慰我说:“如语那时候刚回国没有安全感,一定不是成心把推林越然推下楼梯的。” 是了,不是成心,是故意。 我一点也不意外贺知白对陈如语的偏袒,毕竟他跟沈秋柏不一样。 一个是白月光,另一个是备胎。 陈如语才不屑在沈秋柏这个备胎面前维持形象,只要在贺知白面前纯洁无暇就好。 所以她不招惹我,肆无忌惮欺负林越然。 贺知白在医院照顾陈如语的日子里,我衰败的身体日渐好转。 然后我看到了朋友圈,看到贺知白带着陈如语去了希腊半岛。 那是他当年向我求婚的地方。 然后又去了英国。 那是他当年与我结婚的地方。 他报复式的补偿举动不要太刻意。 跟他婚后的近五十年,他没有带我出席过任何宴会,他说不想抛头露面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昨晚贺氏集团百年庆典,他却携陈如语隆重出席,媒体头版头条铺天盖地—— 等到他终于记得还有一个家,回来时,我把平板递到贺知白面前。 我说:“贺知白,我还没死呢。” 距离照医生给我估算的一个月死期,还有三天。 等我自然死亡,脱离这个世界还有三天。 贺知白赶紧解释:“就知道你会瞎想,你想想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心猛地提了一下。 我略显惊愕地看向他,难道他都知道了? 贺知白拿过我手边画满叉叉的日历,指着被我圈住的三天后。 “三天后,是我们五十年金婚,我特意为你准备了金婚典礼,到那天所有人都会来参加,见证我们的爱情。” 金婚典礼? 可是,那种典礼不是给相濡以沫的伉俪举行的吗?我跟贺知白算什么伉俪? 我与他举案不齐眉,夫唱妇不随。 想到这里,我的胃再一次绞痛,这一次,比过往更严重。 我疼得浑身发僵,冷汗直冒。 我清晰地感知到,我的生命是真的进入倒计时了,我的五脏六腑早已烂透了。 贺知白只当感动得无以复加,他把骨瘦如柴的我拥进怀里。 轻拍着我的后背,诱哄着我说:“晓晚,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凝着他盈满期待的眸,忽然扯开嘴角笑了:“好啊。” 金婚典礼上,在万众瞩目下,你继续扮演你的深情丈夫。 诉说五十年里你是如何深情爱着我,我们五十年来是如何珍惜彼此互相忍让,直到现在我们依然庆幸在青春年华里坚定地选择了彼此。 然后我会在你眼眶盈满的自我感动的泪水中,直直倒下。 这样的金婚,好像也挺有意思。 金婚典礼当天,荣立大酒店。 我看着跟我穿同款红底盘金绣凤纹旗袍的陈如语,陷入沉默。 我身子消瘦,纵是高定礼服在我身上也依旧松松垮垮。 可陈如语不同,她矜贵、典雅,纵年老仍有古典中华女人的韵味。 所以宴会厅里,众人都以为她是今天的主角。 贺知白的合作伙伴不认识我,只当我是来蹭席的农村老太太,个个出言讽刺:“哪里来的穷老太婆,也配和贺老夫人穿同样的衣服?” “就是啊,骨瘦如柴跟干尸一样,真给人喜宴添晦气!” “……” 我没解释也没反驳。 不怪他们误会,我历经鬼门关生养下的儿子贺容森此刻正端着茶在陈如语身旁尽孝。 我的孙子也在他的授意下,亲切地喊陈如语:“奶奶。” 这样也挺好。 等我回去之后,我就不会想他们了,一点也不会。 “如语她说我们结婚时她没能来参加,所以今天想做我们金婚的见证人,你不会介意吧?” 贺知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 他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衬得人愈发挺拔,完全没有垂暮之气。 他很久没对我这么耐心过了,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他的心虚越是明显。 我淡淡一笑:“她穿得比我好看,挺好的。” 贺知白拧紧了眉,曲解我还和从前一样捏酸吃醋。 他将我拉到一旁,严肃跟我声明:“如语她一辈子不婚不育,没结婚也没孩子,现在人老了就想穿一次礼服了个遗憾而已。” “再说不过是一件礼服而已,你不要这么小气。” 他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烦躁和委屈,仿佛无理取闹的人是我一样。 我沉默地看着他右手手腕上戴着的翡翠藏玉。 这物件五十年前,陈如语不辞而别飞去国外那天,我见过。 那天,贺知白扔了所有关于陈如语的东西里,就包括这串翡翠藏玉。 那时他说:“陈如语,我永不原谅你!” 转头,他就兑现了张贺两家商业联姻的承诺,娶了回归真千金之位的我。 他向我求婚那天, 林越然劝我说:“贺知白娶你是因为赌气,陈如语一走了之这招很绝,饭粘子久了会变成白月光,贺知白肯定会对她念念不忘。” 我不以为意,反正只是一场游戏。 所以当陈如语回来,我不甚在意,如果她没有逼死我的林越然,我甚至不会浪费情绪恨她。 贺知白一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子,让就让了。 如果她识趣,当年她不辞而别抛下贺知白出国的真相,我会带进棺材里。 那是她成为贺知白心中白月光的转折点。 也是他们这段感情的关键。 就是不知道贺知白要是知道了那个真相,会是怎样? 熟悉的灵魂剥离感似有所感,若隐若现,我蓦的欣喜,我的系统要带我回家了。 于是,当着贺知白的面,我摘下了手上的婚戒,解开礼服的纽扣。 贴身穿好的素镐寿衣赫然露出。 霎时,满座哗然。 全场的目光焦灼在我们的身上,议论声四起—— “哪来的疯婆子,快打精神病院电话!” “果然是坏人变老了,金婚典礼上穿寿衣这是诅咒谁呢?” 贺知白手中的高脚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他满脸惊恐地望向我。 “张晓晚,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笑着说:“我老了,耍不动了。” 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递给他:“贺知白,我成全你和陈如语,今天的金婚典礼就是你们现成的婚礼。” “我祝你们幸福。” 贺知白紧盯着我,没能从我眼里捕捉到一丝戏谑。 他霎时慌了,紧紧握住我生怕我会消失一样。 他说:“晓晚,我和陈如语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沈秋柏追随林越然走了,你也想让我跟他一样吗?” “沈秋柏从他向林越然求婚的雪山上跳了下去,跳之前,他给我发了消息,说他很想林越然,他要去找她了。” “我不想我们之间也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晓晚,别闹了。去换上礼服,我们好好办完典礼好吗?” 他越说眸色越凄然,看起来真的很难过也很后悔。 可沈秋柏死了,是死得其所,是他先辜负越然,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还好没有下辈子,还好他永远都不会找到。 陈如语也过来劝我:“晓晚,你别穿着寿衣诅咒自己啊,不吉利。” “如果是因为我让你要跟知白离婚的话,我可以马上出国,再也不回来,就跟五十年前一样……” 她越说越哽咽,委屈得不成样子。 我的儿子贺容森搀着她,跟着指责我:“妈,你别闹了成不?这么多合作伙伴都在,你成心给贺氏集团丢脸呢?” “如姨一把年纪了,你忍心再把她逼出国,让她老死异乡你才满意吗!?” 陈如语不提五十年前还好,一提我再也忍不住。 与此同时,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任务者张晓晚,十分钟后启动脱离!” 闻言,我释然一笑,我知道,我终于要走了。 所以我饶有兴致看向贺知白:“你想知道,当年陈如语抛下你出国的真相吗?” 话落,陈如语脸色煞白地看向我,眼里全是惊恐。 然后我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一份我收集了很久的资料—— 那份资料里有陈如语和沈秋柏苟合的证据,也有她放任孩子不管,害他十几岁就出意外身亡的详细记载。 陈如语一边将沈秋柏当成备胎,一边又痴迷于他的身体。 还有陈如语在国外纸醉金迷,好不快活的夜店记录。 她包养的男人数不胜数,直到如今回国,她又伪装成端庄的女教授。 为科研事业,一生未嫁。 多伟大啊。 刚把资料递到,看着他们表情渐渐变化时,一股强大的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如抽丝剥茧般抽开我的灵魂。 旋即一道白光骤然射入我的瞳孔,瞳孔朝四周涣散,再然后一阵头晕目眩…… 我看见了贺知白脸色煞白,也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快叫救护车,快!!” 而我却没有立即回到原世界,系统告诉我,我会在这灵魂体态亲眼看见他的下场才会启动脱离程序。 其实我并不想看见他的下场,我是真的想走了。 我想家,想爸妈,想林越然。 他的结局与我何干呢?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贺容森看着我嘴里淌出的血迹此刻也慌了神,却还在强装镇定:“爸,妈最喜欢装了。我上次还看见她买了血包在厕所假装吐血……” 贺知白转头剜了贺容森一眼,厉声道:“闭嘴!” 他就这么握住我的手,豆大颗的泪珠淌在我的手上,他嘶哑了声:“晓晚,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旋即他又命令助理剪掉我身上的寿衣:“肯定是这个,不吉利,不吉利,快解开。” …… 医院。 我没被推进手术室,医生用手电筒撑开我的眼看了看,又做了很久的心肺复苏,几名医生轮番按压。 可我始终惨白着脸。 贺知白不敢看,只能背对着白墙,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祈祷:“一定要保佑我的妻子平安。” “爸,妈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你们的儿媳平安!” 贺容森见到这场面,也猛地一怔。 一直不停问着医生—— “张医生,我妈到底怎么样了?她突然晕倒,吓坏我和我爸了。” “医生,咱们家有钱。你上最好的仪器,你救救我妈……” 张医生不敢分神,一边用着除颤仪为我做最后一搏,一边看着那仪器上心跳始终为零,连连叹气。 最后张医生冗长叹了口气,说:“下死亡通知吧。” 贺知白踉跄着跑过来,猩红了眼:“医生,我太太平时身体很健康。怎么会死呢?求求你,救救她。我们还没有办金婚呢……” 张医生一愣,旋即无力抬头:“贺先生,你太太早已病入膏肓了。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贺容森看着那缓缓被盖上的白布,忽然嘶声喊道:“刚刚我妈还好好的,她还有力气和我爸吵架,怎么可能会死啊。” “张医生,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一定是在开玩笑。” 贺知白一把扑在了我上,泣不成声:“晓晚,你怎么能先走了呢?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你明明说过的,你会陪着我走完这一辈子的……” 可是被白布盖上的遗体始终没有回应。 张医生站在旁边,只觉得无力。 面对病人重病不愿治疗觉得无力,面对普通人抱着渺茫的希望欠下巨额医药费,最终手术成功,以为终于迎来曙光的时候。 病毒再次扩散,两三天就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 他更觉无力。 医生便是如此,一生都在死神手里抢人,一生又都在感慨医无止境。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真相告知贺知白:“贺先生,关于你太太的病情,我想我还是应该告知你。” “你和我来办公室吧。” 贺知白抬起垂丧的头,和那双混沌的眼。 如今垂髫老人四字在这个一生叱咤风云的霸总身上,才有了具象的表现。 医生办公室。 张医生调出了我胃部CT:“贺先生,您太太确诊胃癌已经三个多月了。晚期。” 话落,贺知白坐在椅上猛地抬起头,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胃癌?怎么可能,她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张医生又从抽屉里拿出我的病例递过去:“确诊时,我就已经和她说联系家人,当即安排住院。可她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还说希望早点死。” 我当然希望早点死。 这样我才能早点回家,原世界的我彼年十八,正是青春年华。 这句话如刀割在贺知白的身上。 贺氏总裁,西装革履,纵是老了也风光无双。 可如今他的双眸里再看不见一丝傲气,只是攥紧病例单,泪一滴滴掉落。 张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太太年龄也大了,纵是化疗干预,你又何尝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呢?” “现在这样体体面面的走了,或许是她最想要的结局。节哀吧。” …… 贺知白回到家,家里空落落的。 客厅里还挂着他和我的结婚照,柜台上摆放着我们的全家福。 他娶我并非真心,我一开始便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嫁给他时也并非动过真心,他娶我无非是因为需要一个趁手的工具,而我嫁他是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婚后五十年,他待我也是真心好过。 所以到后面我也以为他忘了陈如语,我也曾犹豫过,留在这全他一个白头偕老的愿望。 可如今才发现我的犹豫是一个笑话。 婚后第六年,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当时胎位不正,医术也并不如现在发达,医生说一尸两命的风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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