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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不然只要还有机会,我们一定还会再救兰公主!” 黑袍阴森森地一阵怪笑:“果然是些忠心的好奴才,只可惜,你们的忠诚用错了方向,居然想着劫持慕容兰叛国投晋。是刘裕蛊惑你们的吧。” 无双咬着牙:“兰公主和刘裕多年夫妻,早已经心意相通,刘裕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这些人跟随公主多年,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挑起战争,弄得兰公主夫妻反目,现在又要害公主的丈夫,我们这些人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继续害人!” ===第二千六百八十章 忠义暗卫不畏死=== 黑袍哈哈一笑:“好,有志气,有胆色,只可惜,你们没这个本事,刺我不成,落得这样的下场,甚至会牵连你们的兰公主,你们看看,那个是谁?” 他说着,一指城头的大旗,公孙归的首级在那里挂着,这些经过了多年特训的谍者,即使是隔了这样的距离,仍然可以看得清楚,不少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窃窃私语起来:“这,这不是公孙归吗?他可是公孙五楼那个奸贼的兄长啊!” 还有些人笑了起来:“哈哈哈,公孙归,你也有今天,我们大燕就是给公孙五楼和黑袍这两个奸人害成这样的,能看着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也可以瞑目啦。” 公孙五楼气急败坏地吼道:“住口,你们这些反贼,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出言不逊,来人,给我们把他们全给杀了!” 黑袍摆了摆手:“五楼,别急,我留着他们的一条命,就是为了这一仗的。无双,我们也不用多废话了,现在刘裕带着晋国大军,正在城外跟我大燕的军队战斗,你们说,你们准备站在哪一边?!” 无双慨然道:“我们深受兰公主多年的言传身教,知道忠义,现在的大燕,权力给你们这些奸人所篡夺,早已经不再是能保护我们鲜卑族人的家国,你们背信弃义,撕毁合约,主动发动战争,引来晋国的反击,现在抵挡不住,却想着要我们来尽忠?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只有诛除了你们这些祸国奸人,才是对大燕最大的忠,这一次,我们宁可站在晋军这一边!” 无双的话语铿锵有力,神色坚毅,引得身后的众人一阵叫好,就连押解他们的燕军军士,也有不少投来了敬佩的眼神,毕竟,这个弱女子说出了太多燕民的心声。 公孙五楼气得咬牙切齿:“国师,看到了吧,这些人死不悔改,不可救药,把他们全都斩杀,然后悬首祭旗,必能让我军将士战意昂扬。” 无双沉声道:“要杀便杀,黄泉路上,我们等着你们这两个贼人早点过来。” 黑袍冷冷地说道:“想死?容易啊。只是这个世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我知道,你们自幼都是孤儿,被兰公主一手养大,在你们的心里,慕容兰就是你们的亲人,所以你们才会受晋人的蛊惑,背叛大燕,还在这里自以为忠义。难道你们就不想想,你们这样谋反,兰公主怎么想,会对她造成什么后果?” 无双的脸色一变:“一人做事一人当,黑袍,我等刺杀你,是我们自己的决定,兰公主对此毫不知情,你休要借此发挥,把脏水泼到兰公主的身上!” 黑袍桀桀一阵怪笑:“不知情?你们都是死士,一句不知情就能对付过去了?慕容兰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弟,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她为情所困,忘记家国,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在了那个晋人刘裕身上,就算没指使你们刺杀老夫,那她的丈夫现在带兵要灭我大燕,光凭这一条,就足以杀慕容兰千百次了!” 无双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明明是你先撕毁合约,攻掠江北,这才引得刘裕起兵报复的,这怪不得兰公主。她当年为了回到大燕,连丈夫和女儿都抛弃了,如此忠义,怎么可能叛国?真要说叛国,那也是你这个阴谋家!” 可是,在面对黑袍那阴森的目光和嘴角边挂着的冷笑时,无双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的脖子被他那干枯的手紧紧扼住,透不过气,本来一身凛然的气势,居然也就无法再继续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燕的国运,晋人一向是我们的死敌,欲灭我们而后快,而你们的兰公主去接近和引诱刘裕,本是先帝的安排,要借机分化晋国内部而已,只是慕容兰弄假成真,自己背叛了燕国大业,对那刘裕动了真情。你们别以为她回来就是忠于大燕,实际上,她回来之后,仍然不为大燕灭晋,向南扩张尽任何力,你们是她的死士和手下,自然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无双咬着牙:“我大燕先帝与那刘裕有过盟约,不再…………” 黑袍恨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先帝就是因为一时给慕容兰所蛊惑,才放弃大好机会,没有收那江北之地,事后他提及此事,一向引为遗憾,甚至可以说,是含恨而终。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为大燕打出一片生存空间,现在北魏强大,我不借机往南边晋国扩张,还能打哪里?” 无双冷笑道:“你总是有理由,如果先帝真的这样后悔,为何不自己主动放弃这个盟约,出兵伐晋?” 黑袍沉声道:“因为先帝回来没多久就驾崩了,保我大燕社稷是他的临终遗诏,所有人都听到了,我们大燕没有对晋国用兵,可那刘裕却是起了坏心思,本来他与先帝约定在江北不屯兵屯粮,不作威胁大燕的事,可是他却趁着新帝登基,大燕内部有叛乱的时候,移民江北,屯兵存粮,如果不是为了入侵,他做这些干什么?兰公主也知道他的野心,还曾经领命去刺杀刘裕,结果呢?不仅没有得手,还跟他一夜风流,现在又怀上了,你们说,究竟是谁背叛大燕,是我,还是你们的兰公主?” 无双沉默半晌,开口道:“黑袍,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的,我们只认兰公主,只知道是你出兵犯晋才引发的战争,你再跟我们说出花来,我们也不可能背叛兰公主,来投靠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黑袍微微一笑:“好啊,你们确实可以现在就去死,然后如果此战我军战败,慕容兰必会因为叛国被处死,就算我不杀她,刘裕灭我大燕之后,也一定会把慕容兰作为燕国公主处死,你们恐怕不知道刘裕以前对付桓楚的手段吧,那可是连一个女人也不会放过的。所以,现在你们是希望大燕胜,还是大燕输呢?” ===第二千六百八十一章 兰花暗卫效黑袍=== 无双微微一愣,转而哈哈一笑:“黑袍,你休想骗我们,兰公主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大燕情报组织的大首领,位高权重,在国内广受尊敬,岂是你这三言两语就能害得了的?” 黑袍“嘿嘿”一笑:“是么?那你们跟着位高权重,广受尊敬的兰公主去诛杀,铲除慕容钟,慕容法这些叛乱的宗室亲王时,这些当今皇帝的宗室叔伯们,又有哪个因为高贵的身份而逃过一劫了?” 这句话说得无双等人脸色一变,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要说两位大燕的先帝,从小跟兰公主一起长大,对她是小妹加女儿的这种疼爱,那确实勉强可以如你们所说。可是当今的皇帝,他可是自幼在敌国长大,为了回国认祖归宗,连自己的亲娘和结发妻子,还有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扔下,上位之后,就对诸多宗室亲王举起了屠刀,桂林王慕容镇,可是大燕的第一宿将,战功赫赫,哪个不尊敬?还不是一言不和就给全家下狱?刚才他的长子也在城外战死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兰公主的丈夫带着大军要来灭我国家,真到了那天,皇帝陛下还会让兰公主活?” 无双咬着牙:“兰公主的命若在,还有跟刘裕,跟晋国谈判议和的可能,若是你们敢害兰公主,那这条路也断了!” 黑袍冷笑道:“你们觉得现在还有的谈吗?那刘裕气势汹汹,倾国之兵而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机会,哪会放过?他起兵的时候,就不会顾及身在大燕的妻子的生死了,此人一向把灭胡二字挂在嘴上,你们的兰公主,同样是他要灭的胡。现在的刘裕,已经是执掌一国大权的大权将,为了自己青史留名,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女人呢?” 公孙五楼附和道:“就是,而且这次,刘裕还带上了他的老姘头,那个化名王神爱的晋国皇后,哼,就是以前的王妙音,无双,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女人跟着刘裕一起来是为了什么吧,不亲手弄死兰公主,她又怎么会跟刘裕出双入对呢?” 无双睁大了眼睛:“什么?!晋国皇后是王妙音?这怎么可能?她不是…………”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没有任何骗你的理由。刘裕之所以根本不在乎慕容兰是否在身边,就因为他身边有别的女人。甚至,当初他跟王妙音早就定亲,是慕容兰强插一手,才坏了他们的好事。若不是王妙音在晋国多次出手,慕容兰又怎么会给逼得无法立足,只能回大燕?!当然,这些你们主子的事,自然不会跟你们这些手下提及。只是你们需要明白一点,慕容兰是我的徒弟,只要不背叛大燕,我不会害她。但是想要她命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哦!” 无双咬了咬牙:“黑袍,你确实没有必要骗我们这些将死之人。我们都是慕容部的族人,或者是受过慕容氏恩惠的其他部落之人,这才会效忠兰公主,成为死士。之所以要刺杀你,也是因为我们认定你要害兰公主。如果你能保兰公主一条性命,那我们这些人愿意听从你的调遣。兄弟们,你们说是吗?” 那些死士们齐声道:“我等谨遵无双大姐号令,愿为大燕效力。” 黑袍微微一笑:“很好,这才象慕容兰训练出来的死士,大是大非面前,你们需要选对。这一战,事关大燕的生死存亡,只有打败或者是击退刘裕,你们所想的什么谈判,议和才有可能。不听号令的,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大将,我斩起来也毫不犹豫,公孙归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若是再在战场上有投敌叛国之举,那不仅是你们死无全尸,那挂在大旗上的首级,也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无双大惊,厉声道:“我等既已效忠,必不会再起异心,此事与兰公主无关,你万万不可…………” 黑袍冷冷地说道:“有关无关,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你们是慕容兰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一言一行,她得负责。就象公孙归,刚才也辩解说是他的手下不听号令,违令出击,才导致大败,但他的那些手下都战死了,所以,只有借他的脑袋来为战败负责,明白了吗?” 无双环视四周,长叹一声:“我等虽为谍者,亦是军人,自当听从将令,大家都听到了吗,为了兰公主,这次不能再出任何差错。黑袍,不,大帅,我等谍者愿为大燕效死,请分配我们任务吧。” 黑袍微微一笑:“很好,记住你们的誓言,只要你们能完成这个作战任务,不仅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慕容兰也会因为你们的战斗,而洗清她的罪责。放心,如果我们打退刘裕,到时候也许会以和亲议和的方式,把慕容兰嫁到晋国,以稳固盟约。” 无双睁大了眼睛:“这也行?你不会是骗我吧。” 黑袍冷冷地说道:“北魏才是大燕的头号敌人,而晋国嘛,现在反正刘裕掌了权,这次如果他能逃掉,以后还会反复再来,如果不能消灭,那最好就不要成为敌人,慕容兰反正也夹在中间两难,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放她回晋国夫妻团聚,也许,晋国还能成为我们对抗北魏的助力呢。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刘裕不输,绝不可能议和,是不是能让你们家兰公主得偿所愿,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无双沉声道:“我等一定会拼尽全力,打败晋军!”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现在下去准备一下吧,从现在开始,五楼将军就是你们的主将,他的命令必须执行,哪怕要你们现在就去死,也不能有半点犹豫,知道吗?” 无双和所有的兰花暗卫们齐声道:“我等誓死效忠公孙五楼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孙五楼冷笑道:“我才不信你们这些人会如此忠心,左边第二个大胡子,本将早就看你不顺眼,刚才看我那是啥眼神?我现在要你去死,你听不听…………” 他的话音未落,那个大胡子谍者就哈哈大笑:“大姐,兰公主就拜托你了!”说着,他一下子就撞上了边上一个军士手中的矛槊,顿时肚破肠流,气绝而亡! ===第二千六百八十二章 恩义方能得人心=== 事发突然,即使是连见惯了世面的黑袍,也不免眉头微微一挑,而公孙五楼更是呆在了原地,他的身边,一向都是围绕着溜须拍马之徒,就跟他自己的性格一样,这让他从根本上不相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视死如归的人,看着那个大胡子暗卫就这样倒地身亡,脸上还挂着笑容,居然不知所措。 无双的眼中泪光闪闪,看着公孙五楼,一字一顿地说道:“五楼将军,请问还有别的命令下达吗?” 公孙五楼终于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才只是一句气话,你们可不要…………” 无双大声道:“这是在军中,你的话都是军令,没有戏言的说法,我们会去做你下的每个命令,就象胡须勇兄弟那样。现在,五楼将军相信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吗?” 公孙五楼连忙点头道:“相信了,久闻兰花暗卫训练有素,不畏生死,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这个大胡子,噢,胡须勇兄弟死得壮烈,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地抚恤他的家人的,各位请放…………” 无双的声音有点哽咽:“刚才国师说过了,我们都是各个部落的孤儿,自幼给兰公主收养,除了我们自己这些人外,兰公主就是我们唯一的家人了,我们知道,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不求自己能活下来,只希望国师和五楼将军能遵守你们的承诺,打退晋军后,能释放兰公主,让她夫妻团聚,如此,我们皆死而无憾!” 黑袍平静地说道:“你们的心愿,我一定会完成,不过,还是那句话,要看你们这次的表现,如果表现得好,能按我计划成功地打败晋军,那一切皆有可能,就算我们击杀刘裕,我也会如约放出慕容兰的,她是我的徒弟,就象她是你们的主人一样,我又怎么舍得这样轻易地抛弃我的弟子呢。现在我真的只是怕她看到族人和爱人这样相残,一时受不了刺激,母子都有危险,这才让她静养,如果我和皇帝陛下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又怎么会让她活到现在呢?” 无双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拱手道:“那就谢谢国师了,五楼将军,请现在对我等下令。”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们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一会儿是要搏命的,没力气可不行,本帅这会儿有事要跟五楼将军交代一下,你们先下去吧。” 无双等人行礼而退,顺便抬走了那胡须勇的尸体,偌大的城门内,除了多出了一滩血迹在地外,又变得空空如也,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公孙五楼长叹一声:“我真的很想知道,慕容兰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这些人对她如此死心踏地,说死就死。” 黑袍平静地说道:“慕容兰不同于普通的谍者,她对人不是驱使,而是关照,如果碰到危险,不会让手下去送死,而是会用性命掩护手下逃脱。这些人虽然是孤儿,但慕容兰给他们安排好了一生,让他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还会想办法让他们的家人,子女摆脱这种见不得光的暗卫身份,成为正常的民户。” 公孙五楼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她这是傻吗?暗卫一职,往往是世代相继,让他们的后代成了正常民户,那以后谁来效力?我所知道的谍者,没一个这样做的。” 黑袍叹了口气:“贺兰敏确实是你说的这种人,所以最后关键时刻,她的部下背叛了她,这也是我在北魏失手的主要原因。以前我也以为这种暗卫世代相继可以保证忠诚,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我才发现,人还是有自己的私欲的,有时候,也许恩义,会比胁迫更能让人乐意效死,尤其是没有别的办法控制别人时。” 公孙五楼长舒了一口气:“人心,才是这个世上最难掌握的东西,国师的话,真的是太有道理了。不过,好在你找到了慕容兰这个办法,来要挟这些人,现在他们应该会死心踏地了,只是我看这些人,当暗卫和刺探情报还可以,要是正面撕杀,只怕未必比贺兰部的那些战士好使,光靠他们,真的可以起到决定战事胜负的作用?”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夫拼命,三军辟易,人不畏死,吞食天地!不怕死地向上冲,和一心求死地向上冲,还是有根本性区别的。我要的,就是这些把死当成解脱和光荣的人,明知必死还会一往无前的人,因为,我的任务,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执行。”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任务了。” 黑袍微微一笑:“乖徒儿,附耳过来,我来告诉你看到狼烟之后要怎么做!” 晋军,大阵,正面。 已经只剩下两万出头的燕军步兵,在一阵阵紧密的锣声中,如潮水般地后退,接到撤兵令的军士们,一个个如逢大赦,逃也似地向后奔去,甚至不想去搬动本方那遗弃在阵前的数千具尸体,晋军的阵中,暴发出了阵阵欢呼与嘲笑之声,前方的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有节奏地击打着自己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盾牌,进行胜利的庆祝。 离阵前两百步的战车之上,刘敬宣面带得色,看着前方的战况,长出一口气:“着实不错,不过,这些燕军的战斗力也太逊了点,老狼,你说,我们要不要打开阵门,去追击这么一下子?” 刘蕃笑道:“阿寿,要是寄奴允许散阵搏杀,我们刚才就可以消灭这三万燕军了,只是从一开始就没允许我们出阵五十步,现在也一样。我们的正面交锋,不过是为了刚才左翼的战斗争取时间,现在,那边也已经打完了,我们这里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嘛。” 一边的刘粹看了一眼左翼的车阵那里,摇了摇头:“我看还没打完吧,燕军似乎又加了增援,继续在进攻,两边正打得热闹呢。” 刘敬宣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两里之外,一大堆罩着幕布的东西,正在缓缓向着本方前来:“那是什么?!” ===第二千六百八十三章 料敌主攻欲何方=== 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神色平静,看了一眼两翼的车阵,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镇恶,你说这燕军增加了几万步兵来攻我军的两翼,为的是什么?” 王镇恶微微一笑:“如果是一般的将帅,比如慕容超本人,可能会因为赌气而继续强攻,但黑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兵法大师,绝不会因愠而攻战,我军左右两翼的车阵已经给证明了是无法通过强攻来攻破的,堆上再多的人也没用,黑袍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却仍然增兵进攻,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进攻方向。” 庾悦哈哈一笑:“王参军说得不错啊,刚才黑袍就用过这招了,佯攻我们的正面和右翼,实际上就是要用火攻配合突袭来攻我军的左翼车阵,这次不过是故伎重演罢了,左翼那里已经杀了数千燕军精锐,贺兰部几乎崩溃,所以,现在换了两万左右的步军上来接替进攻,他们真正想打的,恐怕是右翼!” 刘穆之笑道:“庚参军,你又是怎么看出敌军要进攻右翼的?” 庾悦自信满满地说道:“前锋打过了,左翼打过了,那这回肯定是要轮到右翼打啊,不这样打,他们哪会知道我军的防守轻重在哪里,兵力部署如何?对吧,大帅。”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庾参军,这黑袍再冷血残酷,也不至于再用几千,上万人的性命来试阵了,我军的部署,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一轮的进攻,会是上次突击左翼车阵那样的主攻了。” 庾悦讨了个没趣,脸微微一红,转而一指前方:“那按大帅的意思,这回燕军是要强攻我军前锋了吗?哎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东西,用幕布盖着,会是什么?是投石车,或者是强弩吗?” 向靖摇了摇头,沉声道:“一般来说,战争机械不可能顶在最前面,因为离敌军太近,一个冲锋就可以夺取。我军的前锋没有放车阵和拒马,按理说是随时可以出击的。燕军不至于敢把投石车这些放在最前线。”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那弩车呢,就是类似刚才我们的八石奔牛弩这样的厉害杀器,推到前方,应该没有问题吧。” 向靖笑着一指那些给幕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庾参军啊,弩车弩机不会超过五尺高的,因为对发射的下盘有比较高的要求,所以重心会偏低,而这些东西,你看看,足有一丈高了,怎么可能是弩机呢?就是刚才我军的八牛弩放在大车上,也没这么高啊。” 庾悦喃喃地说道:“那会是什么鬼东西?难道,难道也是在战车之上加了大盾吗?” 向靖开始抓自己的脑袋了:“我说庾参军啊,如果是战车,那前面一定会有战马来拖的,我军的车阵是因为固定设阵防敌骑冲击才是原地摆放,但燕军是要进攻,怎么可能把这加了大盾的战车给固定原地呢?你看,现在连拉车的马都没有,不可能是大车加木盾了。” 庾悦咬了咬牙:“不管是什么东西,要不要我们先发制人,用前军后面的投石车去砸?!或者,干脆让刘敬宣突击一下子,打他们!” 刘裕微微一笑:“庾参军,稍安勿躁,安知这会不会是敌军的诱敌之计呢?现在他们的武器还没有公开,我们不必急着出击,看看再说。退一步来讲,黑袍敢这样公然地推这些东西上来,后面早就做了布置,不怕我军出击抢夺。兵法上需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我不知敌,如何出战呢?” 庾悦尴尬地笑了笑:“还是大帅说得有理,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就这样静观其变的好。哎,前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前军那里还拉了几十车的盔甲和军械回来?难道中军这里缺装备了吗?” 他顺手一指,只见帅台之前百余步的地方,从前锋那里推回了四十多辆大车,这些车上没有装盾板,反而是堆满了苍色的锁甲和皮甲,甚至还有百余副披在战马身上的皮革马甲,而燕军的旗帜,堆在一起,也占了好几辆大车呢。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刘冠军他们的动作很快,一刻多钟,就把前阵消灭的那些燕军突骑的盔甲旗帜都剥下来了。” 王镇恶的双眼一亮:“难道大帅要…………” 刘裕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阻止了王镇恶继续说下去:“现在不用猜测什么,到了该用的时候,自然会用得上。对了,镇恶,你也认为,敌军的主攻方向,会在我军正面吗?” 王镇恶的眉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四周,方圆二十多里外,车阵之外,烟尘滚滚,只闻马蹄与喊杀之声,车阵五十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喃喃道:“看起来,只有正面这个进攻的方向了吧,两翼就算他们增兵来攻,我们也有这坚不可摧的车阵,火攻也能防住,黑袍难道还可以…………” 突然,他双眼一亮,转身看向了阵后的方向,只见千余骑兵之外,是沈家战旗之下,数千名手持短兵,轻装步行的剑士,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若是这时候敌军绕骑兵到我军阵后,只怕…………”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镇恶,你的担心非常有道理,越是安静的地方,其实越是危险,在战场上,尤其如此。我军这回后方没有设营寨,黑袍也不知道我们后方是否严防,所以,他一定会派骑兵绕到后面的,不管是试探还是主攻,都不会完全不管后军,所以,现在是要加强我军后方防守的时候了,铁牛,你去准备一下,带着你的部下,把那些大车之上燕军的衣甲换上,卷旗出发,到后阵去和沈田子会合,先行出阵,到阵后方五里处的那片树林里隐藏,对了,那些大车也全部拉到后军,留给沈田子,告诉他们,如果敌骑来犯,听我号令行事,如无号令,不得出击!” ===第二千六百八十四章 木甲杀阵战场现=== 向弥不解地摇着头:“如果敌军真的杀到我军阵后,不要趁机攻击他们后方吗?这里相隔太远,有时候看不清形势,大帅你平时让我们打仗,也是让我们临机决断的吧。”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此战与以前我们的任何一次战事都不同,若是敌军真的攻击我后方,来的必是精兵强将,甚至黑袍亲自带着甲骑俱装前来,也是大概率的事,我不指望你这千余部下能击败他的攻击部队。” 庾悦讶道:“可那要来的不是敌军主力,而是试探部队或者是来佯攻的,又当如何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要是敌军不强,只是来试探,有刘钟和沈家的家兵,就足够能克制了,也不需要铁牛的兵马。快去吧,换装备还要时间,如果真有敌军前来,只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向弥点了点头:“明白了,那你是要我执行什么任务?看到你号令后,我要怎么做?” 刘裕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交给了向弥:“都写在这里面了,以三色狼烟为号令,看到之后,就打开锦囊,依计行事即可。” 向弥哈哈一笑,正要行礼走去,刘裕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等等,铁牛,你现在识多少字了?” 向弥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面色也变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有二百多个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你这老粗,人过中年才学字,能认识二百多个,已经是不容易了,不过,恐怕我的锦囊之上的字,你未必看得懂,一会儿到后军的时候,叫沈云子跟你一起去。沈家五虎中,他算是智勇双全的一个,有他辅助你,我也放心。锦囊也交给他看,到时候读给你听。” 向弥哈哈一笑:“好啊好啊,我跟沈老二关系不错,这回又可以联手作战了,多谢大帅。” 他说着,从一边奋笔疾书的王镇恶手中,接过了这条口谕,又拿上了刘裕帅案上摆着的一枚令箭,一溜烟地小跑而走。 王妙音微微一笑,看着向弥离去的背影:“铁牛兄弟还跟当年一样,闻战则喜啊。不过,刘车骑,你要他执行的,恐怕不是容易的任务吧,他真的可以胜任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皇后殿下,你不要只看到铁牛兄弟的鲁莽,其实他征战多年,在战场上是非常冷静的,完全可以信任,对我的命令,能不折不扣,彻底执行的,除了前锋的阿寿,大概也只有铁牛了。这个任务,非他不可!” 庾悦眨着眼睛:“大帅啊,你就别让我们猜测了,快告诉我们吧,我这都快急死了。” 刘裕微微一笑:“庾参军,这是军机,稍安勿躁,也许根本就用不到这个布置呢,不过,我向你保证,如果真的战局如我的预测,需要向将军执行我的这个命令,那你一定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事情。” 庾悦笑了起来:“都说我们世家子弟擅长清谈玄学,定力过人,但今天跟着大帅这么打一仗,我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将之风。佩服,佩服。” 王镇恶看着前锋的情况,只见燕军已经把那些蒙着幕布,一丈多高的东西,推到了离晋军前锋大约一里半左右的位置了,停下不动,而很多军士,在这些东西边跑来跑去,甚至钻进幕布里,似乎在搞什么最后的准备。 王镇恶的眉头深锁:“大帅,看敌军这个架式,似乎是准备用这幕布里的东西,对我军前锋发起攻击了,我们的阵前完全靠着军士列阵来抵挡,不设拒马和车阵,真的行吗?” 刘裕微微一笑:“是缩在阵中打还是冲出去打,现在还不好说呢,先看看敌军的架式,我想,阿寿也肯定在前方虚实结合,作了充分的准备了。不需要我提醒,只是要决定是撤退还是挥师进攻时,才要看我的号令。” 正说话间,庾悦却是惊呼了起来:“来了,它们来了!啊,这是什么鬼?” 三百多具幕布,几乎是在一瞬间,同时从它们覆盖的东西上滑落,而这些东西的真容,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暗暗地点头道:“原来是这个,看来,对方阵中有高人啊。” 三百多部一丈多高的木制机关人,一如当年天师道曾经使用过的那些杀戮机器,昂然挺立在两军阵前,这些机关人的下盘,都装着左右各六只的车轮,而底盘足有战车的底座这么高,面积却是要大了三倍不止,只有这样,才能承受车身上安装的那部战争机器,几十架木制的力臂,首尾相连,构成了这个机关人的躯干和六肢,除了两条腿紧紧地钉在车底板上外,每个机关人都有四只手,最外侧的两只,拿着长槊与大刀,而靠下靠中间的两只短臂,则一手持弩,一手拿着盾牌,两肩之上,两部上了弦的弓箭,则整装待发,就连那最顶部的脑袋,也做成了一个戴着皮盔的鲜卑武士的模样,两只眼洞之中,闪闪发光,似乎是在发电。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似乎我有印象,当年那青龙郗超在彭城戏马台的格斗场上,最后和刘车骑还有慕容兰大战的那个怪物,就象这个。当然,那个怪物是钢铁打造的,也比这些要高大不少。不过,看到这些,我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似乎看到那郗超在得意地大笑。” 刘穆之正色道:“郗超的那个,是为了想在格斗中杀害寄奴,特地准备多年的铁甲怪物,用的大约是上古的机关术,还要以黑色妖火作为动力,这些木制机关人,以前也有过,我记得卢循在天师道攻打邺城时,似乎就出动过吧。”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当时我们还算是并肩作战过,他的上百部机关木甲,被慕容垂设计焚城,毁于一旦,后面天师道再起兵,也只有郁州一战时有过三十多具木甲,但没这些强大,想不到南燕居然也有这些机关木甲,还用于此战!传令前军阿寿,前锋散开阵形,不要密集,按计划应战!” ===第二千六百八十五章 木甲出击步甲随=== 张纲骑着马,与段晖并肩而立,他面带得意地看着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三百余部木甲机关人,这会儿正在前后进退,排成攻击的阵形,随着车轮的滚动,一些木甲机关人,甚至在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并把肩头两部大弓,或上或下地旋转着,调整射击的角度,几乎每下操作,都会引得在这些木甲机械后面百步左右,列阵观战的数万燕军中央步骑的惊叹。 段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东西我也不是第一次见,想当年还在先帝部下为将时,就曾经见过天师道的道人,驾驶着数十部这样的木甲机关,进攻邺城,当时才是让我吃惊不已,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可以自行走动,作战的木头兵器,以前读三国志时,看到那蜀汉丞相诸葛亮,有什么木牛流马,为他千里运粮,我还以为是吹牛的,可一见这东西,我才算是真的信了。” 张纲淡然道:“这些木甲机关之术,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机关术而已,诸葛亮的那些木牛流马,也是墨家遗传。当然,墨家的这些机关术,可能还会上溯到轩辕黄帝时期,九天玄女下凡教授他各种秘法。而我自幼对各种机关巧术有兴趣,后来神教兴起,我张氏一门投奔世代信奉的神教,卢师兄手中有很多机关术的残简,知道我醉心于此,就让我专门研发此物。算来,当年邺城之战时,也不过是我牛刀小试,当年的那些木甲,还远远谈不上成熟啊。” 段晖睁大了眼睛,讶道:“什么,这些东西,能比当年攻打邺城的木甲机关更厉害吗?” 张纲哈哈一笑,得意地指着自己面前的这木甲机关,自信满满地说道:“无论是个头,硬度,灵活度,都要远远胜过当年,毕竟我这十几年,废寝忘食,每天就在钻研这个,两年前,终于大成,现在我的这些个木甲机关,甚至可以披甲执锐,身高一丈二寸,重逾千斤,关键部位,内部甚至是钢铁打造,即使是北府军的利刀锐矛,也难伤我的木甲机关分毫!” 段晖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居然有些是钢铁做的?但我这里看,不过是木甲啊。” 张纲冷笑道:“那是为了迷惑敌军呢,其实我的木甲机关,需要灵活行动的地方,如手臂,肩膀等,是木质不假,但是正面的躯干,则是外面实木,内部却是整块精钢铁甲打造,就类似甲骑俱装所穿的两当铠!” 段晖哈哈一笑:“厉害,太厉害了,我刚才看到一些小矮子从这些木甲机关的背面爬了进去,这木甲机关,就是靠这些躲在内部的矮人来操纵的吗?” 张纲笑道:“段将军的观察非常仔细,没错,这木甲机关内部是通过机关术,靠了各种连动的杠杆来维持运行的,虽然做得如此庞大,但因为内部的构成复杂,所以能容得下人进行控制的空间,不过五尺左右,非矮人不可!” 说到这里,张纲咬了咬牙:“要如此之多,长年训练的矮人也不容易,当年天师道为了训练出这种矮人,是把一些幼儿从小就关在铁笼之上,卡住他们骨骼的发育,经年累月,才能变成这样。而这种训练之法,大燕的先帝也帮我继续维持,这才训练出了千余名会操纵木甲机关之人。” 段晖长叹一声:“此法过于残忍,有干天和啊,难怪我刚才看到不少这样的矮人身子短小,头却和常人差不多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张纲微微一笑:“身子可以限制发展,但脑子可不行,如果真的是个蠢笨之徒,也操作不了这样复杂的工具,而且,毕竟并非自己的身体四肢,战场之上也会有各种意外,需要一个聪明人才能驾驭。”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沉,举起了手中的一面红旗,沉声道:“木甲一队,上前,近敌百步,射击!” 木甲机关人响起一阵沉闷而单调的声音,类似是那种力臂转动,投石上臂的声音,在第一排的三十部木甲机关,被几百名军士推着车,向前运动而去,而段晖则大刀一指,后面有三千名装备精良,长槊大盾的甲士,持着矛戈,就跟在三十部木甲机关的后面,列阵而前,跟在这些杀人机器的后面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亦步亦趋。 张纲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北府军,那可是我们这些人不死不休的敌人,我张氏一家,十几位亲族死在他们的手中,而我在神教时,辛苦做出的几十部木甲机关,也正是给这刘裕一战所毁,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今天,终于等到报仇的时候了,我倒要看看,血肉之躯,如何对抗这些战争机器,北府军士,又如何对抗我的木甲机关!” 段晖点了点头:“这些木甲机关,结实耐打,刀剑难入,弓弩也无法穿透,就算放在前面与晋军对射,也会是占尽优势,刚才我军的前军步兵和晋军相持,惨败而归,但有这些神器,只怕胜负会逆转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是,若是晋军冲出来近战,想损毁这些木甲机关,恐怕几十部木甲,还是难以抵挡,我派了精兵甲士在后方保护,不会让敌军突袭得手的。” 张纲笑着摆了摆手:“段将军,你恐怕还没有见识过我的这些木甲机关的厉害,我的这些孩子,可不怕近战恶战,他们手中拿着的大刀和矛槊,绝不是摆设!” 正说话间,木甲机关人,已经推进到了晋军前锋外,不到二百步的距离了,张纲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摇了摇右手的一面黄旗,三十步推车,顿时就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晋军的阵线,仍然是上千面一人多高的盾牌高高地竖着,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一切内部的情况,都看不清楚。 张纲冷笑道:“又是这样虚张声势,想要诱我攻击呢,不过,这回你们倒是打错了算盘,我的木甲机关,会有各种各样,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神兵利器呢。” 他说着,左手的红旗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然后猛地向下一落,这条命令,同时从他的嘴里大声喊了出来:“木甲一队,大弩射击!” ===第二千六百八十六章 自走机甲抵近射=== 随着张纲的一声令下,相邻之间大约四十多步的这些木甲机关,纷纷举起了右边的第二只臂膀,这只大约五尺长,半尺粗的木臂之上,安着一部六石大弩,弩臂之上,架着一杆长约三尺的短槊,与从不同的是,这个槊的槊尖,不是那种三棱的锋利尖刺,而是一个类似铁锚的倒勾状东西,尖头的尾部,有两根向后延展的反向爪勾,看着让人心生一股寒意。 这三十步大弩被举起,指向了对方列成一排的这些大盾,张纲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红旗再次举起,然后狠狠地落下:“射!” 木甲机关后的步兵们,齐声大吼道:“射,射,射!” 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弩机击发的声音,同时响起,三十枚带着倒勾的短槊,飞快地钻向了对面的这些盾牌,所有人都看得真切,这些短槊的尾部,居然都拖着长长的绳索,而那木甲机关人所载的车上,居然还放着一大捆长长的绳索,就在连在这大弩之后的,随着短槊重重地击上了那些盾牌,这些长索,也在空中托出了两百多步,把这块战场之上,顿时就多出了几十条长索,悬空而立,如同那些峡谷之间吊桥的桥索一般。 而有三十面晋军的大盾,都给这些短槊狠狠地击中,尖头狠狠地扎进了盾面,而倒勾则牢牢地张开,勾住了盾上画的那些凶神恶鬼的头象,随着燕军将士们的一阵阵吼叫,在车后早就等候着的,拉着那些绳索的军士们,十人一组,象拔河一样,使劲拉起这些绳索来,而随着他们的动作,那些本来稳定不动的大盾,顿时就给拉得飞了起来,左右一阵摇晃撞击,把附近近几面盾牌也纷纷带倒,刚才还严阵以待的盾阵,几乎是一瞬间,就给打出了二十多个一两米宽的缺口,而缺口之后的情形,也一览无余。 只见晋军的盾牌之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人人引弓搭箭,蹲伏于地,显然,他们是要利用这大盾的防护,隐藏自己,一旦敌军接近,就会起身朝天弧线吊射,把成千上万的弓箭,以遮天蔽日的箭雨形式,泼洒在进犯盾阵的敌军之中。 只是给这样打开了二十多个缺口,这些晋军箭手显然有些意外,很多人不自觉地站起了身,看向了对面的情况,显然,刚才他们这样潜伏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看到了这些前所未见的木甲机关人,很多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甚至不自觉地站起身,睁大了眼睛,想要把对面的情况看个明白。 晋军的军官们发出阵阵喝斥之声,让这些军士们再次蹲下,退后,然后一挥手,几十名手持大盾的盾牌手飞奔上前,拿起大盾,挡住了那些给打破的空当,一面盾墙,又重新地竖立了起来,除了阵前散落一地的几十面给拉倒,打破的盾牌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张纲笑道:“怎么样,段将军,我这第一轮攻击,就给你探到了敌阵的虚实,比起国师刚才要牺牲成千上万的军士性命,这笔买卖要划算得多吧。” 段晖笑道:“想不到大弩的第一次攻击,竟然是勾槊拉盾,不过我也奇怪,晋军为什么会在盾后留着这么多弓箭手,难道他们以为靠着弓箭,就能克制这些木甲机关人了吗?” 张纲冷冷地说道:“弓箭的射程不过七十到一百步,大概他们以为,我们的木甲机关会主动上前搏杀呢。可笑之极!我有这样精良的机械,有取之不尽的弓弩箭枝,完全可以在他们的射程之外进行弓矢压制,又何必要主动攻击他们的盾阵呢?” 段晖点了点头:“张尚书说得非常对,进攻冲阵的事情,我们这里有的是兵马,只是敌军狡猾,会布下各种陷阱,如果我们不能击破敌阵,看清楚他们阵内的情况,贸然压上,可能就会象之前的几次攻击那样,中了敌人的圈套,白白损失将士的性命。” 张纲微微一笑,拿起了左手的红旗,又挥了两下,沉声道:“木甲机关第二小队,前进,会合第一队,距敌百步,强弩射击!” 随着张纲的命令,又是三十步木甲机关,给推到了前方,第一队的三十台木甲,这会儿从木制的大车底盘上,缓步而下,如同一个巨人,一步步地走向了前方。 段晖看得嘴都合不拢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木甲机关人,还能自己走路啊,不用车推?” 张纲笑道:“要是只能用车推,那也不叫木甲机关人了,我还不如直接弄个几百辆大车,上面安放各种弩机呢。木甲机关,就是要能自已行走才是。” 段晖的神色稍缓,仍然是充满了惊讶之色:“可是,可是这样走到前方,就不怕下盘不稳,容易摔倒吗?” 张纲笑着一指前方的木甲机关人的脚步,说道:“段将军且看!” 只见第一批的三十步木甲机关人,已经走到了晋军盾阵之前百步左右的位置,所有的木甲,高高地抬起了右腿,用远比刚才行走时大得多的劲,狠狠地踏向了地面,段晖看得真切,就在那木腿高高提起的一瞬间,在脚底处,分明地伸出了三枚尖刺,狠狠地扎向了地面。 段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用脚底的钢刺扎进地里,然后伸出倒刺抓住地面,就类似于辎重大车停车时落木锚的那种情况。如此一来,木甲机关人就可以固定在原地,难动分毫啊。” 张纲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如你所说,固定原地,不差分毫,木甲机关人,第一队,第二队,给我弓弩全开,射穿敌盾!” 所有的木甲机关人全斱抬起了左右两只内臂,两杆大弩,直接指向了前方,而七轮弩臂之上,都装上了一尺多长的弩矢,这六石的强弩,七连发的弩臂,六十部大弩,指向了十里宽正面上,那千面大盾,张纲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北府军,我看你们如何挡我的弩矢风暴!” 随着他的这句话,他右手的黄旗,狠狠地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那六十部机甲两臂高举着的,那六石连弩的开关。 ===第二千六百八十七章 按兵不动稳如山=== 随着张纲的命令下达,六十部木甲机关人,开始了齐射,左右内臂各一部的六石强弩,纷纷击发,一尺多长的飞槊,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尖啸之声,重重地击中了前方百步左右的盾墙。“嘭”“咔”之声不绝于耳,几乎每一下击中盾面,都会把这块厚重的木盾生生击倒,甚至有些力道惊人的短槊,直接就能把整块木盾击穿,打碎,裂成四五块,散落地上。 只是这回盾后的晋军也早有准备,一面木盾被击倒,马上就有个盾牌兵冲上前,竖起一块新的木盾,甚至有些军士,干脆把那种几根人臂粗的木杆捆在一起而形成的大木排,填到了那些给击倒的盾阵之后,在这些大盾被击倒的那短暂一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盾后的弓箭手们仍然是如刚才那样蹲踞于地,一动不动,那份镇定和坚韧,让人相信哪怕是这一槊直接击向他们本人,也同样会不闪不躲,坚守原地的。 百步之外的木甲机关人,每次发射之后,弩臂一转,就会把下一弩臂转到发射位置,重新搭弦搭矢,由于六石步兵弩的威力强大,弩弦绞开也比一般的弩费事,木甲机关人的木臂也并非真正的人手可以运用自如,因此击发的间距稍微有点长,几乎每隔一分钟,才能发射下一矢,这就给了晋军充分的时间换盾,准备,甚至有些给击倒的木盾,盾面上插着飞槊,就这样给重新立了起来,看起来飞槊阵阵,声势浩大,但这样打了四五轮之后,对面的盾阵仍然是岿然挺立,不动如山。 张纲的面沉如水,他没有料到,想象中可以轻易摧毁敌军防线的木甲机关人,却是无法这样轻易地突破这个盾阵,握着两面令旗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而眼中也是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之中。 段晖叹了口气:“这些晋军真的是训练有素,又不怕死,看来,只这样隔着百步射击,无法对敌军造成大的伤害,张尚书,你和你的木甲机关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张纲咬了咬牙:“段将军不要小看我的木甲机关人,现在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真正的杀招,我还没有用出来呢。” 段晖轻轻地“哦”了一声:“这木甲机关人其实就是个远射的机械,做成人形而已,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本事吗?” 张纲沉声道:“确实是个远射为主的机关人,但是,远射可不止是弩击啊,段将军,你且看看我这机关人的厉害!” 他说着,再次高高举起了右手的黄旗,在头上两快一慢,转了三个圈,转到第三个圈时,猛地放下,厉声喝道:“进前五十步,箭雨覆盖敌军盾后!” 同时,他也举起了左手的红旗,晃了三下,再落下,身后的传令兵马上打起旗语,下令道:“第三第四木甲机关队,上前!” 晋军前锋,阵后三百步,刘敬宣骑着高头大马,冷冷地看着阵前百步左右的木甲机关人,停止了弩击,开始再次前行,而在他们身后二百多步的距离,六十部木甲机关人,被小车推着,也向前方运动,本方的盾后,人来人往,扛着大盾的盾牌手们纷纷向前,而原本蹲在那里的弓箭手们,则纷纷弯着腰后撤,阵内早已经是人潮汹涌,而这一切,在阵外是看不到分毫的。 羊穆之也骑着战马,立于刘敬宣的身边,长舒了一口气:“冠军,现在敌军的这些机关人再次前进了,我看,是要离我军几十步内,开始弓箭射击我军盾后的军士了,我们要不要主动出击,把这些机关给摧毁?” 刘敬宣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敌军仍然是试探阶段,再说了,这些机关人后面也有几千步甲的保护,本身亦是长槊大刀在手,没这么好夺取的,传令前方盾阵之后的弓箭手撤回,只留一成分散在盾后,盾牌手上前保护,非我命令,不得还击!” 刘蕃睁大了眼睛,把手中的大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插:“只挨打不还手?阿寿,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这可不是咱北府汉子的性格啊。” 刘敬宣沉声道:“这些木甲机关人你很了解吗?除了远程射击外,你们觉得这些东西还有什么花样?” 刘蕃闭口不言,一边的刘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除了远射之外,这些机关人手中也有长槊大刀,近战起来似乎也不吃亏啊,不过,我不相信在这机关人里,抡刀使槊,会比我们活人好使。” 刘敬宣微微一笑:“这就是了。其实这些机关人看着吓人,但现在多半也只能当固定的远射工具使用,大不了我们就认为是敌军的上千弓箭手上前来射击我军罢了,当成敌军的试射而已,只要沉住气,守住阵列不动,那敌军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羊穆之的眉头还是皱着:“可要是敌军以这些木甲机关人为掩护,派步骑冲阵,那当如何处置?” 刘敬宣自信地一挥大锤,指了指对方的正面:“诸位请看,敌军的这些木甲已经上来一百多部了,从开始的四十多步间隔,变成了十余步的间隔,挡住了大规模冲击的路线,再加上后面列阵的三千重装步兵,已无骑兵冲击的空间。如果只是弓箭掩护这几千步兵上前,嘿嘿,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刘蕃点了点头:“明白了,阿寿,是我刚才心急,我这就去前面指挥安排。” 刘敬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老狼,按我们一直以来训练的打,至于这些机关人…………”他说到这里,勾了勾嘴角,“我还要再观察一下他们的本事,一旦这些东西全部的杀招都用出来,就是破解它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五百步外,高坐帅台的刘裕,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想当年,我可是亲眼见过寄奴如何和慕容兰联手,二人击杀那郗超的大力金刚呢。” ===第二千六百八十八章 前锋步战不足虑=== 晋军,中军帅台。 刘裕神色如常,时不时地环视四周,但他的目光,却是重点集中在前军的那些木甲机关人身上,看着这些杀人机器步步向前,而几千重装步兵则跟随前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还真的是不错的配合啊。” 刘穆之微微一笑:“以这些坚固难摧毁的木甲机关人作为远程发射的工具,倒是个新的思路,我看他们这三百部木甲机关人要是全部压上,那差不多相当于五千以上的弓箭手,如果能放手射击不受反击,那甚至可以压制我军的前锋弓箭手了。那燕军最弱的步兵这一块,反而可能会成优势这点。” 刘裕平静地说道:“阿寿,老狼,狐狸他们几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苦战恶战打过不知道多少,给几倍,几十倍的敌军围攻,压着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点挑战,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下在一边肃立不语的王镇恶:“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点了点头:“大帅的注意力,恐怕已经不在前锋了。木甲机关人虽然奇妙,但恐怕还不至于构成此战的杀招。” 庾悦的眉头一皱:“怎么就不构成杀招了?刚才刘长史也说了,就这几百个木头怪物,就相当于五千弓箭手了,加上敌军正面还有数万步兵呢,不光是这三千,后面还跟着好几万,要是全都押上来轮番攻击,那刘冠军他们真能挡得住吗?” 说到这里,他咽了泡口水,开始双手挥舞,比划起来:“再说了,我们之前能用前锋这万余人,打退三万多敌军步兵,不就是靠了弓强箭快,对射起来有巨大优势嘛。现在要是反过来,是我们给敌军压制,那他们冲上来用槊捅矛刺,我们都不好象刚才那样回击的,优劣逆转,真的不是杀招?” 王神爱的神色严肃,轻启朱唇:“我也认为庾参军说得有道理,这些木甲怪物,酷似当年在戏马台格斗场上,郗超所控制的那台大力金刚,我可是亲眼见过它的实力,刘车骑,以你的盖世武功,当年打这东西也是如此吃力,还是靠了取巧,打出那大力金刚内部的黑色妖水,然后再以火攻引燃才破了此物,今天这些木甲机关人虽然没那么厉害,但也有几百个,真要是冲上来强攻,以这些怪物的高度,力量,我军前锋的重装步兵只怕也难以抵挡吧。” 刘裕微微一笑:“皇后殿下请勿担心,那大力金刚是完全精钢打造,刀枪不入,所以才难以对付,但也正是因此,那东西太过沉重,绝非可以靠普通的机关术能控制,支持那东西运动的,不是这些木甲中的杠杆,连轴,而是那黑色妖水。” 王神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点我倒是忽略了。这么说来,这些木甲机关人,没有那大力金刚的威力?即使近身作战,也有办法克制?”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其实就是个大号的战争机械罢了,主要的功能还是远射,要是近战,我相信阿寿他们是有办法对付的。而且此物毕竟是木头做的,并不是纯精钢打造,挡不了我军的百炼宿铁刀,金刚独龙槊,如果真的敢上前作战,管教他有来无回。如果是我来用,那就会停在这五六十步的距离,提供远射支援,压制我方的弓箭手,掩护其步兵攻阵,但这样最多相持,无法破我前锋大阵。所以,镇恶说的杀招并不在此,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 庾悦睁大了眼睛:“那么,敌军在正面用这东西,目的何在?他们的杀招,难道就是大帅刚才说的,分出精骑绕到我军阵后攻击?” 王镇恶沉声道:“大帅刚才其实一直在看两翼的敌军动向,看的不是车阵一线,而是离车阵几里外的空中。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您是在看,有没有大批敌骑机动的迹象,是吧。”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此战,我之前多少会猜到敌军可能会用出机关术。现在这些木甲机关人的出现,反而让我松了口气,这东西再玩出花,我们也有办法克制,真正让我警惕的,是甲骑俱装,这才是南燕真正的杀手锏,也是他们对我们最大优势的东西,甲骑的动向,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胡藩:“胡子,你多年一直研究骑兵战法,知晓大队骑兵机动时的状况,在你看来,敌军现在有没有大队骑兵的运动,是往哪个方向?” 胡藩正色道:“其实大帅刚才也已经留意到了,左翼那里车阵虽然打得激烈,但是烟尘不高,一看即知是步兵冲击时的模样,而右翼,距车阵外十里左右,却是隐藏有一道黑气浮现于空中,虽然刻意地放慢了速度,显得好像是前面胡骑扬尘时所制造的烟尘,但以我的经验,那可不是一开始攻打右翼的两万多轻骑兵,而是起码有四万余骑的大规模集团,这烟尘,是聚成一团,不是散漫杂乱的,必是大队的精骑!” 庾悦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四万?南燕哪来这么多甲骑俱装,不是说只有三万的吗?” 胡藩摇了摇头:“可能庾长史对于甲骑俱装还不是太了解,这些人马俱甲的铁骑,有巨大的冲击力,但也因为甲胄过于厚重,极易疲劳,所以只有在冲锋前才会换装,让人马都披上重甲,甚至把甲骑连成一排,以增加冲击的威力,让被冲击的敌军无处可逃,这些都需要时间,而且马力毕竟有限,让他们这样全副盔甲地跑上十几里路,不用打仗,自己先累死了。” 庾悦恍然大悟:“这么说,这些甲骑俱装只有到了攻击位置时,才会换装,才会突击?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他们新来的时候,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让他们换好了装备来打我们?” ===第二千六百八十九章 帅位大权责如山=== 刘穆之笑了起来:“看来庾公也没少读兵法啊,这招数都能想得到,佩服,佩服!” 庾悦那抹着白粉的脸微微一红,翻了翻白眼:“穆之,你也不用这样嘲讽我吧,我们世家子弟虽然不怎么读兵法,但一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再说,这回为了跟大帅出征,能起我自己的作用,我也可是从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司马法这些古代兵书,都看了不少呢,还跟我家的护卫,部曲详细地问了不少军阵之事。咱这回可是要来堂堂正正地立功报国的,总不能拖后腿嘛。” 刘裕微微一笑:“庾公这回从军以来,贡献良多,尤其是军中的公文塘报,多出于庾公之手,做到这些,已经非常让我惊叹了,若是世家子弟都能如庾公这样,不辞辛劳,从军报国,那高门世家和低层士族,包括这些寒人出身的百姓精诚团结,一心为国,又何愁北伐大业不成呢?你刚才提的建议,非常好,我作为全军主帅,不开任何玩笑,会正式地考虑的。” 庾悦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笑道:“属下毕竟没经历过战阵,只是根据一些兵法书上所载,有感而发,什么击其立足未稳,攻其不备之类的。呃,这个,大帅身经百战,在这方面远胜于我,我这个建议,只当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罢了。” 刘裕点了点头,看向了王镇恶:“镇恶,如果你是敌军大将,你又会怎么对庾参军的这个打法呢?”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大凡铁骑机动,虽然大多数兵马会一人双马,由副马来驮这些辎重盔甲,甚至骑士也是骑在副马之上,以节省主战马的体力,但也不会完全不设防备,甲骑俱装出动时,往往还会有装备皮甲和锁甲的轻装,中等骑兵相随,作为护卫,即使这时候有敌军来犯,往往也不至于被一下子击溃。而且,大军行动,哨探先行,甲骑俱装的换装,会在哨骑之外的数里进行,然后列阵,慢慢走马到攻击位置,慕容氏纵横天下近百年,除了参合陂那次是因为慕容麟的后军主动撤离,不设防备而给偷袭外,还没有谁能打甲骑俱装一个措手不及的呢。” 庾悦听得额头之上汗水涔涔:“小王参军说得可真好啊,那这么看来,我这又是班门弄斧,张口乱来了啊。” 刘裕微微一笑:“群策群力,要的就是每个人发表自己的想法啊,正如庾参军所说的,有时候我们这些人因为早就习惯那些套路化,常规性的打法,所以有时候反而会忽略这种出奇不意呢。你提的意见非常好,也许敌军为了追求速度,或者是看我军后卫看起来不是重装部队,就会轻易突袭了呢,若是敌军不设防备,那我们就可能用别的手段诱敌,引他们主动来攻,在他们出击的时候以奇兵加以反击,就能达到你刚才说的攻其不备,打其立足未稳的效果啦。” 庾悦转而笑道:“大帅说得真好。这一仗我算是见识到了,各种示弱,诱敌,埋伏,这兵家战事,果然才是最为凶险,也最耗脑力的行动,我以前一直以为打仗只要靠蛮力即可,这一仗才看了几个时辰,才发现,就算是我们平时觉得劳心费力,斗智耗脑的各种手谈,棋道,比起这兵家战阵,也是失之肤浅啊。” 刘穆之笑道:“那些个战棋,本就是根据战阵修改的,哪有这兵事来的严谨呢。庾公,以后有机会还是多跟着出来打打仗,我相信,以公之才智,只要肯放下身段,在战争中多加学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谢相公之类的名臣大帅,流芳千古呢。” 庾悦哈哈一笑:“你这死胖子,明知就是这样嘲讽我,但说话我就是喜欢听。好了,还是请大帅赐教,这敌军甲骑的去向,现在就是你真正关心的方向吗?”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如此,刚才胡参军说了,有三四万骑的规模,聚集成团,从右翼向着我方后面机动,虽然他们刻意地掩饰,但那几万骑兵行动时,升空十丈的那条黑尘长龙,是无法掩盖的。现在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的这四万左右骑兵,还在右翼那里来回游走,没说一定要去我军阵后,也不排除会分一部分兵力过去。而且这四万骑兵,是甲骑俱装,还是普通的轻骑兵,中等骑兵,也不好判断。如果是甲骑俱装,那有没有带副马,是两万骑兵还是四万,也不好判断,他们这样扬尘漫天,就是为了不让我军侦察。” 王妙音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战争,瞬间万变,每一刻都可能起变化,我算是真正地见识到了。以前虽然也经历过战事,但从没有象今天这样看到全局,更没有听到将帅这样分析判断战局啊。” 刘裕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之色,看着一边的孟龙符,幽幽地说道:“以前我初入北府时,也跟猛龙一样,只需要带头冲杀,领着兄弟们一起摧锋陷锐,击破敌阵就行了,后来我的职位渐渐地升高,当年的兄弟们,却是老的老,死的死,能活下来的,也多是跟我一样,位列将帅,站在这种指挥的地方了。” “现在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让几千人死,也可能让几万人活,一个不留意,也许全军就会覆没,甚至国家都会灭亡,现在的我,必须冷静,必须克制。”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城头,隔着十余里的距离,只能远远地看到那黄色的天子伞盖,就连人,也只是一些小点,不可能看到样貌,他喃喃道:“对于对面的慕容超和黑袍来说,又如何不是同样的道理呢?赌上国运之战,你死我活,今天的一天,会决定两国几百万上千万人在今年多年的命运。黑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阴谋家而起!这一次不灭了你,我誓不为人!” ===第二千六百七十章 黑袍训徒慑人心=== 晋军车阵,右翼。 一片滚滚烟尘中,黑袍骑着那匹通体红色,汗出如血的宝马,提着狼牙棒,不紧不慢地在奔驰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将,红巾包头,紧随他的身边,只是她的手中,根本没有提任何长兵器,只有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而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右翼的方向,那里杀声震天动地,时不时可以看到阵阵箭雨腾空而起,如同一片片的乌云,让透过烟尘的阳光,也为之一阵昏暗。 黑袍冷冷地说道:“明月,怎么样,这回见识到了真正的战争吗?” 这个蒙面的女子,柳眉轻轻一弯,正是明月,她微微一笑:“真正见识到了,确实厉害,与这相比,我们平时的那些刺杀,格斗,简直就是儿戏了。不愧是决定两国命运的大决战,能亲身经历一次,真的死而无憾了。” 黑袍点了点头,看着左边,那万马奔腾,如同浪潮似的数万骑,一半的马背上坐着骑手,而另一半,则是空空如也,这正是一人双骑的甲骑俱装,正在以走马的方式实行大战略迂回呢,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之中的烟尘,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疏忽了,如此规模的机动,是不太可能瞒得住刘裕的,早知道,让战马全都裹上厚毡布在马蹄上,也许会好点。” 明月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再遗憾也是无用,师父,主公和师兄让我来向您致意,说他们会按你的要求,在晋国开展行动的,请你不用担心,就算刘裕在战场上侥幸占点便宜,也一定会给他们在后方的运作化解。” 黑袍冷冷地说道:“那些不过是后手而已,我若是连刘裕和北府军都无法在战场上击败,又有何面目执掌神盟,有何面目和斗蓬客并驾齐驱?!明月,这一战,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月微微一笑:“为师父尽全力,就是明月此来的目的,只是刚才你在临朐城中,宁可用无双这些慕容兰的手下死士,也不让我等来执行,属下不明白这个用意。难道,他们能比我还强么?”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和渊明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好徒弟,也是我离不开的得力助手,我用无双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去死,而你们,我舍不得。” 明月的眼中光芒闪闪:“师父,今天的你,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些…………” 黑袍的目光,恢复了平时的冷酷,凝眸明月,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属下一时失言,还请师父责罚。”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说得很好,也许,只有你才能看出我跟平时的异同,这一战,我确实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压力,站在后面看刘裕,和跟他面对面地作为对手,那感觉果然不一样。” 说到这里,黑袍突然大笑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多少年没有这种将遇良才的感觉了,能值得我重临战场,再次指挥千军万马,轰轰烈烈地打上这么一场青史留名的大战,大概也只有刘裕刘寄奴才有资格了。明月,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要你留在临朐城中,而是要随我一起出城呢?” 明月的眉头一皱:“这正是属下最不理解的地方,原来您不是暗令我监视公孙五楼,以防这小子再次临阵逃跑,坏你大事吗?” 黑袍微微一笑:“那是昨天,你刚来的时候,公孙五楼一向贪生怕死,关键时候只顾逃命,所以昨天我需要你来监视他,但今天,情况有变,公孙归代他当了这个替死鬼,现在他恐怕是全军唯一一个不敢逃跑的人了,所以,监视他的任务已经不需要,反倒是无双这些兰花暗卫,原本我是需要你来控制和使用的,现在,交给公孙五楼就行了。” 明月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你撤去了我对公孙五楼的监视,也是让他放心。不过,这战贺兰敏你不带在身边使用,是不是有点可惜?” 黑袍勾了勾嘴角:“我始终放心不下慕容兰,别看她现在怀有身孕,无双这些手下又给打击一空,但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她会做点什么事。贺兰敏给我逼着在水里下毒,间接地算是害死了孟龙符,这样的她已经不可能回头,也不可能为慕容兰做什么事去跟刘裕暗通。所以,这次的我,只是要贺兰敏手上沾血,让她不可能再去投靠刘裕,与我为敌了。” 明月的脸色一变:“师父,你居然对贺兰敏也…………”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是驭人之术,贺兰敏在北魏计划失败,儿子都死于非命,很难不恨上我,现在是因为要保命,加上无处可去,才只能依附我,所以,我得想办法让她对我有新的羁绊才行。慕容兰有可能给她提供一条转而依靠刘裕的路,但我就得把这条路,给提前断了。刘裕对自己的兄弟有多深的感情,我们都知道,让刘裕知道贺兰敏就是那个作法的女巫,贺兰敏还会有活路吗?” 明月点了点头:“明白师父的意思了,所以你现在对贺兰敏完全放心了,也不怕她去跟慕容兰暗通,作出背叛你的事。” 黑袍冷笑道:“可惜了慕容兰,她是我最好的徒弟,却为情所困,居然会为了一介武夫背叛神盟,背叛大业,若不是要考虑对付刘裕的后手,我早就要了她的命了,而且,一定会让她死得无比凄惨,只有这样,才能刺激到刘裕,让他失去理智。明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吧。” 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连忙抱拳道:“明月对师父向来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异心,此情此心,天人可…………” 黑袍冷冷地说道:“好了,不用跟我说这个,你知道我最不信的就是这些。不要以为你跟渊明之间的一些小把戏我完全不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万年太平计划若是大成,这区区的男欢女爱,又算得了什么。一旦大业有成,你们也不用担心没有自由受我和斗蓬的控制。但若是在这之前,有什么小算盘,想要坏我们大事,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第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明月先行试敌阵=== 明月吓得脸色惨白,正要辩解,黑袍却摆了摆手:“好了,今天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刚才说的那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背叛神盟的下场会是什么,慕容兰在组织中是什么资历和地位你最清楚,一旦起了叛心,为了一个男人而不可自拔,也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我有的是比死更痛苦的手段来折磨她。不过,如果你好好表现,我会考虑让你接替慕容兰以后的位置。” 明月张大了嘴:“我,我真的可以吗?” 黑袍微微一笑:“都是我的使徒,你比她差在哪里了?她的出身再高贵,也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你和渊明,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一样可以跟她并列使徒,现在她背叛了我,而你还忠于我,以后我肯定会把给过她的那些东西,转而给你,不过,你也得立下功劳才行。” 明月面露喜色:“一切但凭师父的吩咐。”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现在带着你的护卫刺客团,骑马前去晋军的后阵,查探那里的虚实,如果晋军有坚固的车阵严阵以待,就发两红一黑的狼烟,如果晋军后军没有大车,只有重装步兵,那就发两黑一红的狼烟,如果晋军的后军只有轻装步兵,就发三黑狼烟,记住,只许掠阵,侦察,不得直接攻击,哪怕晋军看起来惊慌奔散,也不要追击入阵,听明白了吗?” 明月微微一愣:“就靠我这里的几百人马,如果出现在晋军阵后,会不会给敌军包围吃掉?” 黑袍微微一笑:“不会的,晋军害怕你有后续,会诱敌,绝不敢追出阵来,如果晋军在阵外有伏兵,那冲过来也需要时间,你可以从容退走。” 明月沉默不语,眼中光芒闪闪,似是在思考。 黑袍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这是要拿你当诱饵,所以不想去了?” 明月咬了咬牙:“师父,徒儿这回只不过带了几百名轻装护卫,他们多是剑士,谍者,长于近身剑法,短于战阵之事,本是为了护卫您或者是在乱战之中所用,要我们去执行这种战场任务,恐怕并不合适。如果只是侦察,那派几骑斥候就可以,何必要我这几百人去呢?若是师父真的有意攻击敌军后军,不妨派两千骑兵随我同去,以壮声势。” 黑袍冷笑道:“说来说去,你是不信任为师,觉得我是故意要你去送死了,对不对?” 明月咬了咬牙:“明月绝不敢有此想法,这里是军中,我是您的部下,就算明知执行这种必死的命令,也不会推辞,只是,这几百护卫是您多年在南燕经营的死士,若是这样去送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黑袍微微一笑:“你懂什么。这两万甲骑俱装,可不是我的,那是慕容超的人马,你以为他让我带兵迂回后方,给我天子剑,就是完全信任我了?那些带兵的将领,全是慕容超的死党,关键时候,会不会听我号令,都难说得很。再说,刘裕狡猾,要是跟前锋那样,在后军那里设下埋伏,或者是故意抛弃辎重和财宝,你觉得这些见钱眼开的鲜卑人,还会那么听令行事吗?” 明月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师父说得有理,但是,我这点人能去做什么?就算晋军后军无防备,若是发现我前往,只怕也会紧急增援吧,师父若是见了信号再来,岂不是会误了战机?” 黑袍平静地说道:“这是我这个主帅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你要考虑的,几个斥候无法查出敌军的埋伏,但你这近千轻骑,已经成为规模了,晋军不可能坐视的,如果有埋伏,会发动,如果惊慌奔散,我也自有应对之策,绝不至于误了战机,你只需要按我的号令行事即可。” 明月咬了咬牙:“那我发完号令,又当怎么做?” 黑袍点了点头:“若是晋军出阵追击,或者是有伏兵发动,那你就迅速地撤回,我自当接应,如果晋军不动,那你就在阵外四处奔跑,扬尘,记住,离开他们二百步以外,那是弓弩的射程。” 明月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她说着,蒙上了面巾,一挥手,高声道:“明月卫,随我来!”随着她那高高扎起的马尾一跳一跳,身形渐远,而几百骑等在边上的护卫,紧随其后,很快,就奔向了四五里外的晋军车阵的后方。 一个全身甲胄的禁军大将,正是慕容氏的宗室大将慕容兴宗,也是上次指挥公孙归等将校攻掠淮北的燕军主帅。为人忠诚可靠,自慕容德时期就是其得力部下,深得信任,也因此长年担任甲骑俱装的统领,这回黑袍带两万甲骑俱装随迂回晋军阵后,领兵的大将,就是此人。 慕容兴宗看着远去的明月,沉声道:“国师,你让你的这个女护卫带着几百剑士先行,真的可以吗?他们并非铁骑,若是晋军列阵或者是出动骑兵追杀,只怕会全部战死啊。” 黑袍冷笑道:“我的每个决定,都会让很多人去死,或者是让很多敌人去死,甲骑俱装虽然威力强大,但是换装需要时间,攻击距离也不能太远,如果在敌阵前换装,万一遇到埋伏,有失败的可能,我让明月他们先去试探,几百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晋军如果后阵遇敌,那无准备则会慌乱,有准备则会发动伏兵夹击,如此一来,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会给我们试出。陛下把你们这支精锐交给了我,我就算牺牲我自己的护卫,也不能让你们置于危险之中。” 慕容兴宗的鼻子有点发酸,郑重行了个礼:“国师一心保国,为我等着想,我等必全力效死,以报国恩!” 黑袍微微一笑:“让你的副将慕容广带五千人马,前出三里,先行换装,一旦前方侦察回报没有伏兵,那就迅速奔过去进入攻击状态,而你率其他主力,紧随其后,轮番攻击,我要让甲骑俱装的铁蹄,踏遍这晋军大阵内的每寸泥土,让你们的马刀和骑槊,饱饮晋军的血肉,慕容将军,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千六百七十二章 沈氏诸虎意相左=== 晋军,后军。 一排临时摆好的鹿角之后,两千多身着皮甲的沈氏家兵,个个都是轻装剑士,身边却也都放着五尺多长的大戟,他们没有装备盾牌,强弩,列的阵形也不算紧密,若是让外人看到,这不过是一帮松松垮垮,稀稀拉拉的乌合之众,甚至他们的衣甲也显得破旧,军容不整,个个胡子拉碴,若不是眼中偶尔闪过的道道冷芒,你甚至不敢相信,这些是吴兴沈氏横行江南八郡,分别在天师道阵营和北府军中,打过无数次恶仗硬战的百战老兵。 沈云子的脸色阴沉,看着在一边,焦急地走来走去,如同一头棕熊的沈田子,沉声道:“老三,别晃了,晃得我眼睛都疼了。” 沈田子咬了咬牙,停下了脚步,一指前方,左右两翼,再到前锋,十余里的范围内,那大阵之外,震天的喊杀之声,以及冲天的箭雨,烟尘,大声道:“同袍们都在血战,都在杀敌,可是大晋最好的勇士,却只能在这里看热闹,要不让我这样走上几步,只怕我会先疯掉的!” 沈林子叹了口气:“三哥,别这样,我们出来之时,大帅不是说过吗,对我们可不是闲置,而是有重用。要是敌军绕到这里偷袭我军后背,那我们就是全军最关键的一支人马啦。” 沈田子恨恨地说道:“都打了半天了,也不见敌军来袭,哼,只怕是大帅不想让我等出击,所以故意找些漂亮话来安抚我们罢了,就象对那个草包庾悦,不也是一口一句夸吗?” 沈庆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狐皮护耳,那是为了掩饰他那冻疮溃烂的耳朵,保持自己形象的一种掩护,微微一笑,说道:“当心庾公听到了,请你吃烧鹅啊。” 沈田子先是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还一度狂躁,沉闷的气氛,也顿时就轻松了不少,刘钟看着这沈家兄弟们相视大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沈家诸虎,就是这么靠说段子来打诨的吗?这办法不错,教我好不好。” 沈田子摆了摆手:“什么时候你姓沈了,自然就会有这种打诨的能力了,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独门绝技,不传外姓的,对吧,苍耳。” 绰号苍耳的沈庆之微微一笑:“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不过,阿钟可是大帅的爱将,全军一半的骑兵都给他了,如此重要的部队也跟我们一起在这里防守,可见大帅的话,绝非虚言。三哥,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火爆脾气稍稍改改啊。” 沈田子咬了咬牙:“道理我当然懂啊,但我沈田子天生就不是在后面待命的人,只有一往无前,快意恩仇,才是我沈田子的性格。要用沈氏家兵在这里防守,几位兄弟就可以,我宁可到前军在冠军将军的麾下,当个冲阵先锋。” 沈云子摇了摇头:“刚才铁牛过去的时候你没听他说么,前锋的刘冠军都是严守阵线,只守不攻呢,现在正跟那些妖贼们弄出来的木甲机关人在大战呢,连他这样的第一猛将都打起防守反击了,你又激动个啥劲啊。” 沈田子猛地一拍大腿:“问题就在这里啊,要是换了别的部队打,我也没啥好说的,可是这世上有比我们更了解妖贼的那些机关人的吗?当年我们可没少跟这些木头怪物在一起行动过,对其弱点可是了如指掌,要是让我们…………” 沈庆之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且慢,有马蹄声响,奔着这里来了!” 沈林子一下子就伏到了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在沈氏诸虎之中,沈林子虽然勇武不如沈田子,但是论兵法和对地形的了解,对敌情的侦察,无出其右,以前在天师道部队时,就有苍鹰猎狐之称,意即他的耳聪目明,十里之内,任何军队的行动,都避不过他的耳目。 沈林子一边听,一边喃喃道:“四百,五百,六百,嗯,有八百多骑,正自右翼方向折来。速度大约一个时辰一百一十里左右,嗯,很快。但马蹄声不重,应该不是重装骑兵。” 沈云子的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不是甲骑俱装?” 沈田子哈哈一笑:“也就几百骑罢了,又不是甲骑,恐怕,只是敌军小股部队绕到我们后阵想要偷袭,或者是查探我军虚实罢了,奶奶的,反正在这里要闷出个鸟来了,不如把这股敌军灭了,也好活动活动身子。” 沈庆之摇了摇头:“不可,这些骑兵听起来不是敌军两翼溃散或者是逃跑的游骑,毕竟八百多骑的集体行动,是成规模了。只怕,会是敌军诱敌的部队。” 沈田子的脸色一变:“苍耳,你的意思是?” 刘钟沉声道:“我同意苍耳的意见,近千敌骑这时候过来,只怕是想查探我军的虚实,诱我军离开阵中,只怕他们的后面,跟着成千上万的甲骑俱装,大帅的预判不会有错,我们这会儿绝不可以沉不住气,主动出击,那样会暴露我军的实力,也会给敌可乘之机。” 沈田子咬了咬牙:“那要不要和铁牛哥在外面林子里的伏兵联系,两面夹击,先灭了敌军这支探路的部队,让他们知道我们这里是有精兵锐骑的,不敢前来?” 刘钟摇了摇头:“铁牛哥的这支骑兵可是有大用场的,只有大帅才能指挥得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这里,等待大帅的号令,云子,我看还是用弓箭手压住阵脚,不让敌骑靠近,剑士们和我的骑兵隐藏起来,敌骑不知我军虚实,必然不敢大举来攻。” 沈田子咬了咬牙:“我们沈氏家兵一向是进攻型打法,短于防守,不管敌军后面有没有伏兵,我都觉得可以先出击打他一下,能杀多少是多少,把他们赶走,我们再回阵,也能震慑到敌军可能的后援。” 沈云子虽然现在没有官身和高级军职,算是白身从军,但无疑是极重兄弟亲情的沈家兄弟中的主心骨,也是后军实际的主帅,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判断着刘钟的话,终于,他沉声道:“摆开鹿角,散开阵形,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我要诱敌骑入阵!” ===第二千六百七十三章吴兵轻果擅强攻=== 刘钟讶道:“示弱于敌,不设防备?要是这些敌军后面跟着大队敌骑,然后趁机冲阵,那又如何防守?还有,就算是这近千骑,哪怕是轻装骑兵,也是一支劲敌了,我们北府军勇士趁锐破贼,往往也就千余人就可以做到,一旦失了防守阵形,想要阻止这支骑兵,恐怕不是易事!” 沈云子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刚才老四没有听到这支敌骑后面有大队骑兵,依我看,要么是偷袭部队,要么是来侦察的。” 刘钟沉声道:“要是偷袭的,放敌军入阵,以我军不过千余轻骑,其他多是轻装剑士,真的可以挡住吗?要是挡不住,给他们直扑中军,甚至威胁到大帅,那岂不是危险了?” 沈云子自信地摇头道:“光是你的部下就超过千骑,还是精锐的重装骑兵,现在隐蔽在阵内,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敌骑吗?再说了,我们后军之中虽然没有重装步兵,但也布下了重重杀阵,本是为了对付那甲骑俱装的,收拾这些轻装骑兵,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刘钟咬了咬牙:“就算这些轻骑敌兵好解决,可是后面的甲骑俱装呢?骑兵来的速度很快,也许两刻钟时间就能过来三十里,到时候我们正跟这些轻骑厮杀,后面甲骑却列阵突击,这时候我们阵内的所有布置都无法使用,如何抵挡?” 沈云子哈哈一笑:“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吗?” 刘钟的脸色一变:“让甲骑冲进来,难道是我们想要的效果?” 沈云子点了点头:“甲骑如果来袭,不可能马上就冲击的,他们需要时间换装备,人马都要披甲,为了抢时间,那他们有可能不披甲就直接投入作战,或者是部分甲骑投入作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刘钟的双眼一亮:“你是故意要示弱,诱杀部分甲骑?” 沈云子点了点头:“要是敌军这些是偷袭的,那我们可以轻松解决,要是他们是来侦察的,那无论我们如何示弱,都不会入阵。但要是后面跟着甲骑俱装,那就可能先行入阵,老四有地听之术,可以知道三十里内有没有大批敌骑来袭,如果真有,那打没披甲的骑兵,总比对付铁甲骑兵要来的好,本来我们的思路是由你的轻骑反击,与敌骑混战,然后我们的剑士一涌而上,发挥近战优势,拖到大帅的主力来援,但要是能先引一批甲骑入阵,让其失去速度,把他们吃掉,那就可以减轻我军的负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指远处的密林:“再说了,铁牛带了千余步骑先出去了,我想可能就是大帅想要两面夹击敌军甲骑的一个布置,真要打到关键时候,这支骑兵从后面突袭,可得奇效!就算是甲骑俱装,虽然正面威力强大,但是因为过于重装,转向不灵,应对来自后方的突袭,恐怕会很困难。” 沈林子的声音从他趴着的地上响起:“敌骑来我军不到十里了,一刻内就会到,二哥请速作决断。” 沈云子看着刘钟,沉声道:“你的骑兵先藏着,不要上,如果只有几百轻骑,以我们沈氏家兵的实力,足够对付,若是敌军有后续的甲骑俱装杀到,那他们突击进阵之时,需要你这支骑兵反击阻止,还请配合。” 刘钟咬了咬牙:“云哥,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那我自当依令行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这次大战,关乎国运,不要有任何勉强,一旦战事胶着,该让大帅来援的,还是需要尽早开口。” 沈云子淡然道:“这是自然,后军的三千剑士,也不可能真的挡了几万铁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但是敌众我寡,这一战打到现在,各处都在苦战,只怕想分出兵力来支援,也不容易,我们能帮大帅,帮其他方向的兄弟们多分担一点,自然更好,这里离中军很近,战况大帅一眼就能看清楚,真要有危险的时候,绝不会弃我等不管的。” 刘钟长舒一口气:“我这就回部队里了,等你的信号。”他说着,飞身跨上身边的战马,转身就向阵内奔去。 沈庆之看着刘钟远去的身形,眉头微微一皱:“二哥,阿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各处战况紧急,恐怕大帅也分不出兵来救援我们。” 沈云子微微一笑:“苍耳,你想想,大帅放我们在这里,还派了刘钟来辅助,说明他早就料到敌军会用最精锐的甲骑来袭了,燕国有几万甲骑俱装,要么不来,要来肯定是上万规模至少,不可能只来几百。现在这种情况,他应该早就能想得到。也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沈庆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这倒是的,大帅用兵一向神鬼莫测,断然不会打无准备之战,只是,这些布置,他也没告诉我们啊,甚至阿钟也不知道。” 沈云子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吴地沈氏家兵,长年跟随天师道作战,轻快果决,从来不是那种可以列堂堂之阵打正面的部队,这点大帅心知肚明,用我们这样的部队来打甲骑俱装,那显然是要给我们创造近身作战的机会,我们就算列这些鹿角拒马,也不可能挡住甲骑俱装的冲击,如此索性不设防备,诱敌入阵,能消灭一部分就消灭一部分,真要是难挡,大帅也不会坐视我们完蛋的。老三刚才有句话说得好,如果缩手缩脚,只防不攻,那不是我们的风格,也发挥不出我们的威力。” 沈田子哈哈一笑:“二哥说得好啊,我们沈氏家兵作战,一向是有进无退,一往无前,无论是当先突击还是追杀逃敌,没有人比我们更勇猛了,若是只严守阵型,缩着不打,那我们自己的气也就先泄了。二哥,不如我们先行埋伏,等这几百敌骑一到,就杀出去,先灭了他们再说。” 沈云子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要灭的,可不是这几百前锋敌骑,而是更多的甲骑俱装,所以,得把他们诱进来,而不是消灭在外面。按我的布置行事,这一战,都打起精神,让大帅看看我们吴地精锐,同样不输北府!” ===第二千六百七十四章 无端怀疑伤士心=== 晋军,帅台。 刘裕平静地看着前锋的战况,燕军的木甲机关人已经投入了第六个分队,一百八十多部木甲,相隔十余步就有一架,在晋军的阵前五十步左右,一字排开,肩头之上的弓箭,不停地发射着,绕出巨大的弧线,如一阵阵的黑云,掠过长空,跨越盾阵,最后洒在盾后,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出对盾后的晋军造成了多少的伤亡,只知道对面安静如常,没有任何反击,似乎已经是给完全压制制了,但是从刘裕这里,帅台方向看去,盾后的军士,已经不到五百,都在这一会迅速地挖了坑,钻了进去,而盾牌手则把大盾顶在这些军士的头上,两人一组地把自己半埋进去,任他外面箭如雨下,也难伤到这些掩体加护盾的军士分毫。 而在木甲机关人后方,燕军正在列阵,原先护卫在后面的三千甲士,已经增加到了上万人,并开始摆开长槊重甲步兵在前,弓箭手居后的阵势,只要再过一刻钟左右,应该就会投入战斗,与之前公孙五楼指挥上前攻阵的那三万只装皮甲或者是轻盔的步兵不同,这回上阵的步兵,都是全身铁甲,武装到牙齿的精兵,所用武器也是轮刀长槊,大盾锐斧,一看即是精锐的重装步兵,看起来,是准备从正面一举突破了。 庾悦紧张地已经好久没说话了,好不容易,才咽了泡口水,拿出身边的水囊往嘴里灌起水来,咬牙道:“就这样,就这样被动挨打吗?要是敌军步兵上来了,那可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躲坑里等着人来杀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庾公,你急什么,之前刘冠军在前锋连胜两仗,尤其是第一仗,全灭五千突骑,敌军害怕再有埋伏,不敢轻易全力进攻的,现在那些重甲步兵列阵,也明显只是上来试探,真要是攻到阵前,我军自然有办法抵抗,那些木甲机关人也不过就是射射箭罢了,还不至于能硬破我大阵,不足为虑。” 庾悦扭头看了一眼两翼的车阵,眉头还是紧紧地锁着:“两翼也在给一轮轮地围攻,我们的车阵虽然坚不可摧,但就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啊。敌军全是在烟尘中,冲上来多少都不知道,我们的三万多精兵,就这样给拖在两翼,太可惜了,不如抽些精兵,放到前军,然后主动出击,一举打破敌军的阵势,把那些木甲机关人也毁了,这才应该是我们北府军的打法嘛。” 王神爱微微一笑:“庾参军,请稍安勿躁,我想刘车骑应该早就有破敌之法了,敌军现在的攻击,除了正面有点压力外,其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刘车骑真正担心的地方,恐怕还是在后军吧。”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皇后殿下高见,敌军的大队骑兵,应该转向了后军,但刚才刘钟发来消息,他们前来后军这里的,恐怕只有不到千骑,应该是来试探的,沈家兄弟和吴兵们的应对,就会是现在的关键。” 庾悦一听,马上瞪大了眼睛:“那大帅还不亲自下令,不,还不亲自带兵增援后军吗?沈家兄弟的那些兵,可是天师道以前的老贼,关键时候还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呢。” 刘裕的眉头皱了皱,今天第一次用带有些严厉的语气对庾悦说道:“庾参军,请你慎言,沈氏兄弟以前一时糊涂,给裹胁从贼,但后来幡然悔悟,将功折罪了,这些年一直忠诚可靠,义师建义时,他们也立过大功,早已经洗掉了当年的耻辱和罪过。在战场上,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请不要随便怀疑他们的忠诚。” 庾悦咬了咬牙:“可他们毕竟背叛过大晋,也杀过不少官军,我军强大时,一时依附,如果战局不利或者危险时,那可就难说了,本来大帅让刘钟率骑兵到后军,也是为了监视他们,可现在…………” 刘裕冷冷地说道:“庾参军,如果你真的要纠结过往,那好像你我也背叛过大晋,从过贼吧。你说沈家兄弟们当过妖贼,那你我不也曾经当过桓玄的臣子,屈身事过伪楚?是不是我也不可信,你也不可信呢?” 庾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比他刚抹在脸上的那些粉还要白上三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刘裕叹了口气:“好了,庾参军,庾公,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在战场之上,将士皆手足,如果不信任他们,就不要带他们出战,我带过大岘山的每个士兵,我都相信是忠于大晋的英雄好汉,绝非叛贼。这种无端的怀疑,还是不要说的好,以免影响军心士气。我派刘钟去后军,是为了听从沈云子的号令,为抵抗敌军骑兵而增援的,并不是你想的什么监视。并肩作战,如果心中有了怀疑,那会成为比敌人更可怕的敌人。明白吗?” 庾悦咬了咬牙,站起身,深深一揖及腰:“卑职一时失言,还请大帅见谅。” 王神爱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大帅前面说过要我们群策群力,多多建言,但是有些话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包括前军的刘冠军,也曾经沦落南燕过,要是这个不信,那个怀疑,这仗也不用打了。庾公啊,我等虽是世家儿女,但大晋,王师却多是寒门子弟,这个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还是收起的好。” 庾悦的身上冷汗涔涔,背上的衣服已经肉眼可见地湿了一大块,不停地说道:“皇后殿下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愿受军法。” 王神爱秀目流转,轻启朱唇:“好了,刘车骑,庾参军也是一片忠心,又见战事焦灼,这才有些激动,口不择言,还请你原谅他这回。” 刘裕平静地说道:“无妨,我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不过,后军那里,现在的兵力和布置,对付数千轻骑还可以,要是碰到大批的甲骑俱装,恐怕还是会有点吃力,但我就是这样布置,因为,我要弄清楚一件事。” ===第二千六百七十五章 料敌心机斗勇智=== 这回连刘穆之都抢问道:“弄清何事?” 王镇恶微微一笑:“大帅要弄明白的,恐怕还是黑袍的动向吧。只有他在哪里,那敌军真正攻击的主力和杀招,就在哪里。”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镇恶说得很好,黑袍的位置,才是我此战最关心的。这时候的他,虽然出动了木甲机关人进攻我军前锋,但他本人绝不会在那里。甲骑俱装才是南燕军真正的杀招,他们在哪里,黑袍才会在哪里。” 王妙音的秀眉仍然轻蹙着:“那现在你找到黑袍在哪里了吗?” 刘裕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好说,虽然应该有大队敌骑去了后军那里,但是不是黑袍带队,不好说,作为主帅,他应该是控制全局才对,如果只是在后军,那就意味着前锋和两翼的战斗,无法看清,如果换了是我,可能不会这样选择。” 胡藩睁大了眼睛:“换了别的将校,他能放心吗?这可是甲骑俱装,南燕最精锐的主力啊。”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通过敌军具体的表现,来判断黑袍具体在哪里,现在不一定说敌军大队骑兵到了后军,哪怕这些是甲骑俱装,黑袍就一定会在那里,此战有很多变数,包括前锋的那些木甲机关人,我想也不至于就这两下子,以黑袍的用兵来看,绝不会让我们轻易判断出主攻方向,他要的就是全面佯动,不惜士兵的性命,也要让我们误判,忽略他最致命的一击!” 王镇恶突然说道:“那大帅,黑袍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就来个突然袭击,看准了我军弱点,一击致命,就跟你以前多次战斗中,当先冲阵,不求全面攻击。黑袍也是兵法大师,深知兵无常势,也许,会利用我们这种对他用兵之法的成见,出我不意!” 刘裕的神色肃穆,正色道:“确实有这种可能,黑袍之前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也不知道他的用兵之术,所有对他的了解,都不过是这一战中他所表现的,也许,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迷惑我们,所以后军那里,我会重点关照,一旦真的大队甲骑俱装来袭,我会作出相应的布置的。” 胡藩的眉头一皱:“大帅,你是指铁牛带出去的兵马吗?难道就是为了应对这一招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现在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不过,我们确实需要早作准备。传令左翼檀韶,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孙处,由孙处指挥左翼,檀韶带上分配到左翼的神箭突击营,两千人马,全部到后军待命。受沈云子节制。” 王镇恶的脸色一变:“这,这怎么能行呢?檀将军可是左翼的主将,让他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位置,却后军受人节制,只怕会有所不服吧。” 刘裕沉声道:“这场大战,人人都要抱必死之决心,这区区的官职高下,又有什么看不开的?若是输了,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争这高低又有何用?告诉檀韶,有非常重要的任务,非他不可执行,非瓶子留下的神箭突击营不可完成!” 胡藩点了点头:“我相信檀将军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只是,如果要防守后军,那得是用重装步兵,带上车阵,这才可以防止敌军铁骑冲锋,让檀将军带弓箭手过去,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刘裕淡然道:“这点我自有安排。左翼那里,敌军前面火攻不成,吃了大亏,已经没有强攻的实力了,不管黑袍再会用兵,也不会从这个方向突破,我们不需要在这里集中太多兵马,八石奔牛弩,也可以在后面慢慢向别的方向转移,先让檀韶去后军待命,此外,让右翼的朱龄石,徐赤特,也带上分配给右翼的另一半神箭突击营,来中军集结,等我号令。” 庾悦睁大了眼睛:“大帅,这样真的可以吗?两翼的弓箭手这样等于全撤光了,万一敌军强攻两翼,这可怎么办?” 刘裕平静地说道:“之前派神箭突击营去两翼协助,不是真指望他们就承担所有远程攻击的任务,而是要防敌军突然投入大量兵力,尤其是甲骑俱装来冲击车阵,我们需要有迅速,有力的箭雨压制,为重整阵型争取时间。但现在看来,两翼不可能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了,黑袍也不过想出个火攻破阵之法,既然失败,就不会再用,因为今天不会再有强劲的风向,助他火攻了,甲骑俱装虽然强大,但不可能轻易突破两翼的车阵,他能使用甲骑攻击的方向,要么是前锋,要么是后军!这就是我敢于开始撤出两翼部队的底气所在!”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那要是敌军的甲骑俱装,强行攻击我军前锋,我军前锋没有大量车阵,只能靠重装步兵硬顶,是不是会有破绽?”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之前黑袍试过攻击我军前锋,虽然那公孙归违令出击,但是黑袍一直没有鸣金强行让他撤回,说明他内心里其实是希望公孙归这样做。后面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既没有亲自下令公孙归和五千突骑去送死,又能斩将立威,如果不是这招,我想燕军后面攻击车阵,也不会这样坚决和勇猛。此人心机深沉,洞悉人性,甚至在这样的大战中也敢于利用手下的性格去实现自己的企图,当真是劲敌啊。” 王镇恶正色道:“黑袍试出我军前锋有埋伏,有杀阵,都是北府老兵精锐,即使没有车阵,恐怕也不易直接突破。所以现在他摆出了木甲机关人射击,掩护上万重装步兵攻击,这样虽然不能一举突破,但胜在稳扎稳打,不至于中了埋伏。不过,如此一来,也失掉了一举破敌所需要的暴发力和突然性,甲骑俱装,是没有攻击的空间,一举破我前锋的。” 刘穆之仍然眉头紧锁:“甲骑俱装本不以速度见长,如果是藏在重甲步兵队列中,悄悄地接近,在距我军百步左右时突然冲击,这个战法,如何可挡?!” ===第二千六百七十六章 故卖破绽诱敌入===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没有这些木甲机关人,此战法或许可行。本身骑兵是骑在马身之上,天生就高人一筹,很难隐瞒,要隐藏在步兵阵中,除非是用两人高的大盾遮掩,即使如此,在我们这个位置,也能看得清楚,几百骑或者可以隐藏,上万铁骑,绝不可能骗过我们的眼睛。何况有这些木甲机关人在,几乎挡住了他们骑兵前进的通道,使之不可能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加速冲击。如果敌军真的想从正面有铁骑冲杀,那只有把这些重装步兵给撤下,再撤下木甲机关人,留出给骑兵冲击的空间和距离。” “要是他们这样做的话,费时又费力,我军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准备,所以黑袍选择了正面用木甲机关人和重装步兵相持,把甲骑俱装转移到后面的战法。当然,他也肯定留了一部分的甲骑俱装在城中,一旦我军离开车阵,变成全面的野战时,这时候就是他正面甲骑冲锋的时刻了。或者说,他有办法打开我军两翼的车阵时,也是他用甲骑冲锋的时刻!” 庾悦哈哈一笑:“大帅真的是料敌于先啊,这么说来,无论敌军怎么变化招数,都只有从后军突破的一招了。如此,不如把所有精锐,包括八牛弩和阵中中军的百余辆大车,都可以加强到后军,让他们没有任何突破的机会!”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庾参军,你真的觉得,不露任何破绽,是最好的选择吗?” 庾悦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之色,眨着眼睛:“难道不是吗?这样不给敌军任何机会啊。” 刘穆之微微一笑:“不给敌军任何机会,那我军也没什么机会啊。庾参军,你可要知道,我军这套阵容,是打防守反击的,只有趁着敌军进攻的时候,给敌大量杀伤,才有机会攻出去。不然我军如果离开了车阵,直接冲出去和敌军对攻,那就胜负难料了,毕竟燕军的数量是我军的三倍以上,又有大量骑兵,就算我军攻出去胜出,也会死伤惨重,而且无法追上敌军的骑兵,不能真正地消灭敌军的主力。” 庾悦睁大了眼睛:“原来,大帅的意思,是要诱敌进攻我军的车阵,然后在阵中设下各种杀招陷阱,消耗他们的兵力吗?” 王神爱的眉头轻皱:“确实是这样的防守反击,但我一直有一个疑虑,要是敌军不来攻击,就是这样列阵与我们相持,那这些布置,又怎么用上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从黑袍在城下列阵与我军决战就知道,他们只能选择进攻的打法。我军虽然远道而来,但数量远远不如敌军,南燕为了迎击我军,调集了近二十万兵马,全国的主力,都集中于此,这些人不事生产,又要消耗巨大的粮草,绝不可能拖下去,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人心所向!” 王神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语笑嫣然:“刘车骑说得对啊,我军一过大岘山,就有数千汉人百姓来投军,还有更多的父老在给我们提供军粮补给,只要我们在南燕能站住脚,大军在此扎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民众来投奔我们,反观燕军,要是坐拥大军却不敢战,手下很快就会离心离德,失去信心,甚至连各部蛮子,也会转而归降我军。所以,这一战,黑袍和慕容超不得不打,不得不战。” 刘裕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而且我军过大岘之后,不留后路,不设营寨,全军就这样以车阵为掩护,强行攻向临朐城,敌军数量众多,很多是新来乍到的,没有坚固的营垒,也不愿意打防守战,尤其是这六七万骑兵,多是各个蛮子部落,来打仗是为了速战,抢劫,他们甚至连营地都不太愿意布置。这一仗,我军兵临城下,黑袍就不得不决战,除非直接放弃这临朐城。” 庾悦勾了勾嘴角:“可是,兵书上也说,敌军新来,气势正锐,需要以逸待劳,消耗其锐气,而守城是消磨敌军锐气的最好手段。这个黑袍既然深通兵法,不会不知道这点吧,要是把主力放在离城几十里的地方,骑兵四散出击断我粮道或者是屠掠那些支持我们的村落,步兵扎营作为犄角,只怕会给我军,造成更大的困难吧。” 刘裕笑着一指对面的城池:“你的这个打法,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守城得守得住,临朐虽然是鲁南平原的中心城市,但并非广固那种依山而建的要塞城池,这里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巨大的粮仓,成为南燕的屯粮之所。” “这里的城墙高不过两丈,甚至不用云梯,就可以爬上去,城外的护城沟也不过一丈宽,可以很轻松地跨越,而那城墙,乃是黄土所制,看看那城墙之上的裂缝,早就年久失修了,一年前慕容法,慕容凝等人据临朐起兵,反对慕容超登基,结果慕容镇率军讨伐,几天就攻下此城了,可见这座城池,根本不利于防守,要是真的让我北府军攻城,最多两天就能攻下,想靠着守城来杀伤和疲惫我军的想法,是根本行不通的。” 庾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真的是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啊。这么说来,黑袍想要挡住我们,长期对峙,除非是占了巨蔑水,隔河扎营对抗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我要猛龙抢战巨蔑水的原因。”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拍了拍坐在一边的孟龙符的尸体,声音中透出一丝哀伤:“猛龙是用命给我们争取了战机和时间,争取了这场决战的机会,为了他,我们也绝不能输!” 王镇恶微微一笑:“所以大帅是留了后军这个故意的破绽,想要敌军主动来攻,能靠着后军的布置,消灭掉他的一部分骑兵,尤其是消灭掉甲骑俱装,这就能给我们主动出击创造机会了。”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敌军的甲骑俱装受到大量的损失,就是我们可以出击的时候了,看,他们来了!” ===第二千六百七十七章 门户大开民夫溃=== 众人顺着刘裕的手指看去,只见一股骑兵,从烟尘中钻出,绕过右翼的车阵,折向了后军的方向。 庾悦睁大了眼睛,指着这些骑兵,声音都有些发抖:“来,来了,他们,他们来了,果然,果然如大帅所说,敌军骑兵,就是,就是要来攻我们,我们后军的啊!” 王神爱的秀眉微微一蹙:“但这些骑兵,看起来没有重甲,也不象刘车骑所说的那样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用副马来背负辎重盔甲,甚至,连其他正规骑兵部队的旗号都没有。我看这些马上的骑士,似乎都不象骑兵,而象是护卫,他们甚至都没有穿上皮甲,难道,这些只是斥候?”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跳了跳:“皇后殿下说得不错啊,不仅是没有穿甲,而且他们的武器,也多是刀剑,连弓箭都没有,就算是斥候,也应该有些弓箭防身,我看这些,根本就不是正规的军士,倒象是情报杀手。”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就是些轻装的杀手护卫。” 王镇恶沉声道:“大帅,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如果只是为了侦察,那派出几个斥候,甚至是几十个小股骑兵就可以了,不需要出动这上千人马。黑袍究竟在搞什么?” 胡藩的眉头微微一挑,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想靠这些杀手,混到我方的后军之中,然后扮成我军的模样,趁乱混进来搞刺杀,或者是制造混乱?” 刘裕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他们并不知道我军后军的情况,现在我军的后军,是精锐的吴地轻兵在防守,并不是普通的辎重兵,民夫,这次我军不立大营,黑袍是知道的,我想,他让这些人来,恐怕是试探。” 庾悦讶道:“试探?就靠这些杀手来强攻我军的后军?” 刘裕正色道:“不错,杀手比起正规军,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怕死,而且动作轻灵,如果我军后军也是布下车阵,那这些人是有趁机潜入的可能,或者是放火,或者是破坏车阵,都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一般的杀手,会给训练得懂汉话,会易容改扮,如果临时换上我军的衣甲,趁我军不备潜入,不是没有偷袭得手的可能,若是我军后方真的防备松懈,那后面跟着的甲骑俱装,可就会一涌而入了。” 庾悦脸色一变:“什么,后面还跟着甲骑俱装?” 刘裕淡然道:“连这些杀手,轻兵都绕过来了,更不用说大队的甲骑,刚才我们就知道,起码四万骑以上绕过了右翼,直向后军,只这千人左右的杀手,断不会有这种气势,他们的后面,一定跟着两万以上的甲骑,很可能,这会儿的甲骑俱装,已经在烟尘之中换装,开始准备攻击了。” 王镇恶沉声道:“那现在该如何应对?要不要给后军的沈云子下令,让他…………”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云子身经百战,我想他已经会明白敌军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吴地轻兵难得表现的机会,这一仗,我不下令,完全让他们发挥。” 王镇恶的眉头一皱:“可是吴兵一向轻果,纪律性不足,打起来很容易失去控制和约束,以前我和沈田子合作过,江乘之战,他就是追杀得过了头,差点乱了阵型,就算大帅不想直接下令,最好也要在后面作出相应的布置,以免…………” 刘裕微微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看,云子现在已经散开前面的拒马,拉开阵型,隐藏本方的实力,准备诱敌入阵了,我想,这一战,吴兵一定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晋军后军,阵外。 明月的秀眉深蹙,看着两百步外,门户大开,阵形散乱的晋军,地上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地散布着一些拒马,木栅,十余辆手推车,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看起来,这是一座正在准备建立,却是临时散乱的营寨,因为敌军的出现,这些建营的民夫们,四散奔逃,而“燕军来了,快逃命啊”的声音,响彻四处。 明月的身边,一个全身黑衣,背着双刀的杀手,名叫灰狼,笑道:“大姐,看来国师是谨慎得过头了,这刘裕也没传说的这么神嘛,他还是想在这里立营。” 另一个叫铁猴子的,身形矮小的杀手,拿着一把短枪,冷笑道:“摆出一副一天决胜的样子只不过是给前方作战的士兵们看的,为的是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有进无退,但这后军,还是要安营扎寨的,毕竟大燕有十几万兵马,就是十几万头猪,也不可能一天杀光呢。打不完,自然也得安营扎寨,来日再战呢。只不过,刘裕的这些算盘还是给我们撞破了,这后方建营,才建了一半,就给咱们撞上啦。” 明月还是有些犹豫:“只是,这会不会是刘裕的诱敌之计?他可是狡诈得很啊,就是今天,我军也吃过几次大亏了。” 灰狼舔了舔嘴唇:“这可是后军啊,大姐,刘裕想诱敌,也只会在正面和两翼,在这大后方诱个啥啊。大姐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次,就是咱们立大功的好机会啦,刘裕的几万军队里,总要有个几千不能打仗的民夫,辅兵,总要有人做些杂事的,现在这些人给咱们吓得四散奔逃,只要我们跟着杀进去,然后再跟着他们大叫,燕军来了,快逃命啊!一定会让敌军的全军动摇,甚至崩溃呢。” 明月咬了咬牙:“可咱们毕竟是杀手,搞短兵相接还行,这种骑兵突击,非我所长,就算这些人逃了,刘裕也一定会派预备部队来堵这个缺口的,就凭咱们这点人,到时候陷在里面,只怕会全军覆没!” 铁猴子眨了眨眼睛:“不是后面跟着大队的甲骑俱装嘛,大姐,只要咱们发出号令,召唤甲骑来援,跟着咱们一起冲阵,那不就结了嘛,大姐,不要犹豫,下令吧,弟兄们愿意跟你一起,建功立业!” 明月咬了咬牙,一挥手:“放狼烟,跟我冲!都打起精神来,燕军来了,快逃命啊!” ===第二千六百七十八章 铁骑狂奔欲破阵=== 晋军后阵,西南侧,五里外。 一条八尺大汉,全身上下给两层生铁铠包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再罩了一头冰原雪狼的大皮,大开的狼嘴之中,是一张巴斗般的大脸,上面扭曲着四五道几寸长的疤痕,看起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的眼中放着凶光,对着身后五千名正在给战马披甲,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厉声喝道:“动作快点,再快点,一会儿误了冲击,什么后果自己清楚!” 此人正是甲骑俱装的副统领慕容广,也是一员多年来一直跟随慕容德的宿将了,身经百战,战功赫赫,若非如此,也当不上这甲骑俱装的将领,甚至连他的这个慕容姓氏,也是因为立了功后给赐的,而他原来的那个低贱的破六韩的匈奴仆从部落姓氏,已经无人再提了。 大风吹过,慕容广的耳朵动了动,喃喃道:“这些汉话是什么,喂,段不落,你懂汉话,听清楚了吗?” 段不落是慕容广身边的亲随护卫,为人机灵,通晓多种语言,自然,也包括这汉话,平时里多半是充当慕容广出来劫掠汉人村落时,恐吓威胁汉人们交粮交绢交女人时的翻译官,这会儿,他竖起耳朵,听了几句顺风传来的话,脸上露出了喜色,笑道:“广帅,大喜事啊,他们在喊,燕军来了,快逃命啊!而且不是一个人在喊,是有上千人在喊啊!” 慕容广睁大了眼睛:“真的是在喊逃命?” 段不落很肯定地点头道:“不错,千真万确。听口音,象是江南那边的吴人在喊呢,软绵绵的那种腔调,跟江北人的声音还不太一样呢。” 慕容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明月姑娘他们是得手了。奶奶的,一个女人都比我们冲得快,冲的前!不过,为什么没有信号呢?” 他的话音未落,段不落激动而兴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广帅,狼烟,狼烟起来了,三股,黑的,全是黑的!” 慕容广手搭凉蓬,放眼看去,只见五里之外的方向,三股全黑的狼烟冲天而起,而随着这三股狼烟的腾起,似乎风中传来的那些“燕军来了,快逃命啊”的声音也大了不少,更多的人都在嚷着这个话。 慕容广哈哈大笑起来:“干得漂亮,你们都听到了吗?一下有这么多人在喊,那除了逃跑的那些晋人以外,明月他们肯定也已经杀入敌阵,开始跟着喊了,现在点起狼烟,就是要我们趁机跟进,一举破了晋军大阵。奶奶的,刘裕啊刘裕,你防得了前,防得了两翼,还是没想到,我们大燕的铁骑,可以绕到你后方要了你的命吧!所有人听着,别披马甲了,全都给我上马!” 段不落睁大了眼睛:“广帅,不急这一时吧,最多一刻钟时间,这马甲就能披好了,不然战马没有防护,我们…………” 慕容广恶狠狠地对着段不落一瞪眼,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只听到慕容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你小子懂个屁!一刻钟时间披上马甲,再跑过去一刻钟,刘裕就算是头猪,也早就调兵过来了,你不会以为,就靠明月的那点轻装杀手,就真的能破了这晋军大阵吧。他们现在是运气好正好赶上对面后方连兵都没有,只有些民夫辅兵才能得手,要是披了甲再过去,只怕连给他们收尸都来不及啦。正好马不披甲还能跑得快点,给后方的国师放信号,就说我军先去接应了,请他速速来援。”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金瓜锤,对着后面正在纷纷上马的军士们吼道:“各队听令,全军急袭敌阵,入阵之后,见人就杀,不许掳掠,每队落在最后一个的军士,战后不许分配任何战利品,罚没为奴!” 听到这些话,无数铁骑顿时就四蹄翻飞,一片苍甲狂潮,如同海洋,涌向了五里之外,晋军后军的方向! 晋军,后军。 明月骑在马上,四处冲突,她的身边,还有百余名护卫跟随,灰狼和铁猴子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一边策马奔腾,一边高声叫道:“燕军来了,快逃命啊!” 明月突然举起了手,止住了战马,这让后面的百余骑一下子收不住速度,几乎有数骑相撞,这些并非以骑术见长的杀手们,好一阵勒缰鞭打,才让座骑们稳定下来,场面有些小小的混乱。 灰狼奇道:“大姐,怎么突然停下了?” 明月皱着眉头,一指四周:“我们进阵也有几百步了,你们可曾看到杀到一个晋军,或者是民夫?” 铁猴子举起短枪,一指前方百余步处,几十个身着布衣,扎着头巾,发足狂奔的人,说道:“前面不是有这些人嘛,咱们就是追着这些人入阵的啊。” 明月摇了摇头:“我们刚入阵时就追着他们了,怎么追到这里了还没追上?这些人跑得可真快,你觉得他们会是民夫吗?” 灰狼勾了勾嘴角:“听说北府军的训练,要一天往来跑上百里,当年桓温败逃时,也可以四五天就逃出去八百里,这些晋人,打仗不行,逃命的时候速度快点,也不奇怪吧,再说这鬼地方到处散落着木头,推车之类的玩意,影响我们骑马的速度,要不然,只怕早就追上了!” 明月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你们懂什么?要是连我们骑马都追不上这些民夫,那八成是要出问题了,你们自己也平时是下马当杀手的,自问这跑步的速度,比得过那些人吗?” 铁猴子睁大了眼睛:“哎呀,还真是如大姐所说的,刚才光顾着追没留意,看这些人那两条腿,那飞奔的速度,比我们都不弱啊,难道,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怪笑声从右侧的地上响起:“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晚了!今天,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话间,只见一个壮如熊罴的巨汉,从尘土中一跃而起,跟随他同时跃起的,则是几百名身手矫健,手持短兵的剑士,一堆飞刀手戟随着他们的跃起,扑面而来,伴随着他的吼声:“见了阎王就说,杀汝者,沈家老三,沈田子是也!” ===第二千六百七十九章 吴兵大战杀手团=== 随着沈田子的怒吼声,一堆飞刀,手戟,短斧之类的暗器,破空而出,灰狼大叫一声:“当心!”一个侧滚就从马上滑下,落到了地上,毕竟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顶级杀手,这下反应速度,远胜常人,但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刚才骑的那匹马儿,却是一身长嘶,倒了下来,另一侧的马身之上,中了三把飞刀,刀至没柄,鲜血顺着刀柄横流,四蹄奋力地挣扎了两下,把那刀口越扯越大,肠子都流了出来,很快,就这样死去了。 而灰狼一个滚翻,从地上滚出了六七步之远,避免了给自己的座骑压到,就在他弹起的一瞬间,沈田子的手中挥舞着一把巨斧,也跟着跃过了那死马,他哈哈一笑:“身手不错嘛,看来也是个高手。” 灰狼咬了咬牙,他左右一看,已经有二十余名本方的手下,中刀落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几个头目的身手。他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长剑,转头对着身后的明月厉声吼道:“大姐,快闪,我这里拖着他们!” 铁猴子从马上一跃而下,两手紧紧地握着短枪,一声长啸:“你是吴兴沈家的人?” 沈田子傲然一笑:“不错,我是沈家的老三,沈田子,看你们的装束,也不是那些南燕鲜卑人,既然是汉人,为什么要帮着异族作恶?!” 明月咬了咬牙,长剑一挥,一把粘在剑身之上的飞刀,给抖落于地,从这一下,可以看出,她的功夫显然在两个手下之上,至少端坐马上也能打落这些暗器突袭,她的眼中光芒闪闪,直视沈田子:“吴兴沈氏也曾经加入过天师道,你们沈家五虎可是杀了很多晋军,为何要反过来为刘裕效力?!” 沈田子的虎目一瞪,冷笑道:“想不到居然是一个女人来带领这些杀手,我们吴兴沈家,一向忠心报国,以前是因为家父一时受奸人蒙蔽,以为是为国除奸,误入了贼窝,若不是大帅保了我们兄弟,给了我们一条立功自赎的明路,只怕我们早就悬首城门了。为了报大帅的再造之恩,我们兄弟和每个家丁部曲,都愿意为大帅效死,看你们的身手,也是我们吴地的功夫,若是你们肯改过自新,犹未晚也!” 明月哈哈一笑:“沈田子,你不要以为在这里设个埋伏,就能取胜了,大燕的铁骑已经杀到,就靠你们这些吴地剑士,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甲骑俱装呢?这一战,输的一定是你们!” 沈田子笑着一挥大斧:“那就先解决了你们,再去会会那些传说中的甲骑俱装了,以前大帅和胖长史就一直说,我们大晋有内鬼,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今天,你们终于现形了,既然不肯归顺,那就拿下吧!” 他说着,就冲上了前来,灰狼和铁猴子二人齐出,刀矛并举,跟沈田子战成了一团,而还活着的杀手,也都纷纷跳下马,迎向了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晋军,顿时,刀光剑影,四下杀成了一团。 明月本能地一挥剑想要上,去听到灰狼的吼声:“大姐,快闪啊,告诉后面的大军这里发生的事!” 明月伸出去的长剑,顿时停在了半空,沈田子雷霆般的吼声在她耳边回荡:“别跑,有种下来战我!”可他一边吼,一边手中的巨斧带起风雷之声,卷起地上的片片沙尘,饶是灰狼和铁猴子两个一流杀手以二对一,竟然也都近不了他的身,给逼得连连后退。 明月的心下凛然,暗忖这下中了埋伏,只怕别的方向的杀手,也都跟自己一样给引诱伏击了。而这沈田子的天生神力,武功极高,又身着重甲,以自己的长剑与之在这里正面厮杀,恐怕也占不了便宜。 她转眼四顾,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身边的杀手就有十余人倒下,对方的吴地家兵,显然也是武艺高强,精于剑法之人,虽然多数人只是身着皮甲软铠,但出剑迅速,更兼两三人的剑阵合击,配合有序,本方的杀手往往一人要同时面对五六人的攻击,闪转腾挪这些身法又被这狭窄的战场环境所限,显然,再打下去,不消半刻,这剩下的百余杀手,就要全折在这里了。 明月咬了咬牙,一拨马头,长剑在马屁股上一扎,马儿负痛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向着阵外就奔去,几个晋军剑士一见她要跑,连忙冲到了马前想要阻挡,只见明月素手连挥,几点暗芒一闪而没,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剑士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捂着喉咙,喉结之处已经开了两个血洞,鲜血和碎喉骨从这两个血洞之中涌出,后面的几个军士见此情况,不由得身形一顿,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明月飞驰而过,从这两丈左右宽的口子里驰了出去。 沈田子飞起一斧,劈断了铁猴子架起的短矛,顺带着重重地把斧刃砸进了他的前胸,铁猴子口中鲜血狂喷,仰面而倒,而另一边的灰狼,已经给他刚才一脚踢到了地上,沈田子放倒二人后,转眼一看,正好看到明月溃围而出,他气得一把抄起了地上的一副弓箭,搭箭上弦,正要向着六十多步外的明月的后背射去。 一阵劲风从他的身后袭来,沈田子的脸色一变,扔了手中的弓箭,一个旋身闪到了一边,却见那灰狼浑身是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厉声道:“沈家老三,咱们还没打完呢,不死不休!” 沈田子咬了咬牙,抄起了刚才扔在地上的巨斧,大踏步地迎上了前:“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晋军后阵,阵外百步。 一阵阵的胡茄之声响起,五千燕军甲骑,已经在这里排开了阵型,与一般的骑队结成楔形阵,五十骑或者是百骑一队不同。这些甲骑俱装,却是以三百骑为一列,排成两里左右宽的正面,人皆双甲,马却是光秃秃的,不着寸甲,让人乍看之下,会觉得挺怪异的。而慕容广则倒提着一把大锤,策马军前,听着阵中传来的阵阵厮杀与惨叫之声,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第二千六百八十章 诈敌入阵言词巧=== 段不落一脸的兴奋,手里提着一把大铁棍,一指对面散落一地的那些建材,木料,说道:“广帅,晋军这里果然没有防备,明月姑娘她们已经杀进去了,现在听那阵中的叫声,应该是在追杀残敌呢,起码进阵三百步了,我们再不出击,只怕功劳都要给人家抢光啦。” 慕容广的眉头一皱:“你这小子,就知道心急,刚才那些汉话喊的声音,怎么现在都听不到了?明月她们全都进去了,一个留在外面的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段不落的脸色一变,喃喃道:“是啊,里面都是杀人的声音,却没有那些刚才汉人四散逃命时的叫声,难道,里面有什么变数?” 正说话间,两骑从阵中奔了出来,马上的两名骑士,身着劲装黑衣,手中提着的长剑,都给鲜血染得一片殷红。甚至那剑槽之中,还在流淌着一滴滴的血珠,颗颗落地,而剑身之上一些细小的崩口,更是证明了,刚才这两人杀了多少敌兵! 段不落沉声道:“站住,来者何人?” 左边的一骑,戴着一副苍色护耳,神情中透出一股精干,拱手道:“我等乃是明月大姐的手下,奉大姐的命令,特来这里迎接大军入阵!不知哪位将军主事?” 慕容广的嘴角勾了勾,暗道,这些人一口叫出明月的名字,装扮也与之前的明月手下无异,应该不会有错,不过,国师难道没有跟明月交代我们的身份吗,为何这两人连是我领兵接应都不知道? 念及于此,慕容广沉声道:“既然是明月的手下,怎么连谁人接应都不知道?” 右边的一骑,白面微须,气质沉稳,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我等都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兵而已,明月大姐让我们来这里接应大军,说是国师早有安排,我等只需要迎铁骑入阵即可。至于是哪位将军领兵前来,她并没有交代我们。” 慕容广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为何不在阵外就留下接应之人,全部都入阵了呢?” 右边的一骑,乃是沈云子所扮,他刚才指挥了沈田子伏击明月,也正好得知了对方首领的姓名,知道是个女人,于是将计就计,与沈庆之一起出来诱敌入阵,而在这之前,明月留在后军阵外放狼烟,并接应燕军铁骑的十余名杀手,也早就给沈林子带人解决了,听到慕容广这样问,他成竹在胸,平静地说道:“将军,大姐带的兄弟不多,也就不到千骑,而我们刚到时,这里光是四散逃奔的敌军民夫,辅兵就有一两千人了,看到我们一来,就扔下这些准备扎营的材料到处乱跑。因为我们人手不足,所以大姐下令,留几个兄弟放狼烟,其他的,全部入阵。” 他说着,一指二百多步外一座小丘,那里还有几缕黑色的残烟,从已经成为灰烬的三堆柴火中腾起,微微一笑:“就是小的点那柴堆的,点完后,大姐在里面发信号,要我们进去帮忙,我们就全进去了。” 慕容广这下再无怀疑了,笑着点头道:“小子,你很机灵啊,看你这模样,,应该是明月身边的左右手吧。” 沈云子以手按胸,按鲜卑军制行了个军礼:“小的云子,乃是明月大姐身边第一中队的队长,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段不落得意地一指慕容广:“这可是咱们燕国大将军,甲骑俱装的副统领,南蛮校尉慕容广将军是也,你可要记好这个名字!” 沈云子连忙说道:“原来是甲骑俱装的慕容大将军,我等有眼无珠,还请将军原谅!” 慕容广摆了摆手:“罢了,看你们的骑术,也是不错了,在汉人中,殊为难得,这战你们若是表现得好,立了功,本帅可以保举你们加入甲骑俱装。” 沈云子心下雪亮,在南燕,每个军士都以加入甲骑俱装为荣耀,毕竟是最好的部队,无论是装备还是军饷,甚至是战后掳掠的分成,都要高出一般的部队很多,在以力称雄的胡人中,只有最好的战士,才能进这样的部队。 就在刚才那会儿的功夫,他跟慕容广说话的同时,也观察了一下这些甲骑俱装,也证明了自己一向以来的猜测,几乎每个马上的骑士,都要比之前见过的鲜卑骑兵要大上一圈,就连战马,也都是异常神骏,高大健壮。这些战士们手中的武器,多是势大力沉的锤,棒等重型钝器,多在几十斤重,却都可以单手持着,而每个人鞍架上都挂着起码三石以上的大弓,箭也全是比普通箭枝要长出一半的重箭,肉眼可见的精兵悍卒啊,沈云子心中感慨。 不过沈云子还是沉声道:“多谢大将军的美意,只是我等不过是有些刀剑功夫的杀手谍者,并非精于骑射的甲骑勇士。而且我们跟随大姐多年,受到她很多的恩惠和照顾,就算将军看得起我们,也需要大姐的同意才行。云子不敢擅专。” 慕容广点了点头:“还挺讲义气的,云子队长,本帅越来越喜欢你了。对了,现在里面的战况如何?” 沈云子连忙说道:“我们随大姐一路杀进去,这后军的晋军民夫,四散奔逃,我们也是一路追杀,大姐说,我们人少,最好是趁着敌军混乱,驱着这些逃兵,直冲敌军中军那里,所以,我们分了一些兄弟四处去放火,制造混乱,大部分的兄弟,却是跟着一路追杀,已经离刘裕的帅台,不到一千步啦。” 段不落哈哈一笑:“云子队长,你们真有本事啊,前锋和两翼的大军死了几万人都无法入阵,你这里不到千人,居然就能杀到刘裕帅台不到千步的地方,这战要真的大破晋军,你们可是立了大功啊。” 沈庆之摸了摸自己的护耳,说道:“可是大姐在敌军中军那里,碰到了大批从中军前来的晋军步兵,都是重甲长槊,但阵形散敌,应该是临时调来堵后军口子的。所以大姐让我们火速来搬救兵,要是迟了…………” 慕容广直接用大锤一指对面的阵营,沉声道:“全军听令,随我入阵!” ===第二千六百八十一章 黑袍道破心中谋=== 晋军,车阵,右翼外,五里。 一处荒丘之上,黑袍抱臂而立,两千余重甲铁骑围绕在小丘后方两百步左右,一股死亡和恐怖的气息,让这些燕军勇士也为之胆寒,不自觉地想要离此人越远越好,若不是职责所在,必须护卫全军主帅,只怕他们巴不得退得更远。 但是有一个人,一身军士的装束,身着皮甲,蒙着面,站在黑袍的身边,略黑的肤色,与那些白晳的鲜卑军士有所不同,尤其是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时不时地透出一股冷厉,他的目标落在几十里外的晋军后阵方向,喃喃道:“真的打进去了吗?” 黑袍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还是给刘裕算计到了,刘裕要是真的对后军不设任何防备,那也不是刘裕了。” 这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黑袍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渊明,你不用担心你师妹的本事,就算中了埋伏,她也应该是可以杀出血路逃出来的。” 陶渊明拉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张充满了担忧的脸,叹道:“可是,可是那毕竟是刘裕,如果是他设下的埋伏,那只怕…………”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刺得陶渊明收住了嘴,只听到黑袍冷冷地说道:“刘裕的目标可不是明月这点人,而是想诱几千甲骑俱装入阵,然后伏杀。所以,明月够聪明的话,不会向着后军的方向突围,而应该是往阵的两侧跑,她是优秀的杀手,谍者,精通易容,只要趁乱,是可以逃掉的。” 陶渊明叹了口气:“师父,我不明白,你明知是埋伏,为何还要这样送呢?就算师妹能跑掉,那上千精锐杀手,也是神盟多年不易培训出来的啊。还有南燕的甲骑俱装,那可是王牌主力,送在里面,不是太可惜了吗?” 黑袍摇了摇头:“刘裕的大军主力,仍然是在前锋和两翼,这是我之前用几万条性命试出来的,后军这里,就算有些埋伏,也不至于能轻松吃掉我这几千人马,除非刘裕动用预备队。把中军全部空出来。”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师父是要刘裕调动中军兵力?” 黑袍微微一笑:“我要他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上,南燕的军力是他的近三倍,四万围攻,后军突破,不管他是有多少埋伏,人手终是不足,这前面几千人攻进去,就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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