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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势力,你会怎么办?” 刘穆之哈哈一笑:“你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恐怕这个问题也折磨你很久了吧,寄奴,你现在自己有答案了吗?” 刘裕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当我第一次得知相公大人就是玄武的时候,我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后来当青龙,也就是郗超告诉我当年他和相公大人的恩怨时,我再一次被震动了,那是一种信念的摧毁,我本以为象他这样的绝代名臣,要的是青史留名,会不看中家族的利益,来为国建功,可没想到,他也有如此黑暗的一面,如果连相公大人都会做出有损北伐的事,那谢家也有这个可能,胖子,你就不担心吗?” 刘穆之的眼中光芒闪闪:“那么寄奴你告诉我,北伐是什么,功业是什么,你为之奋斗了一生,百折不回,付出千难万苦的这个事情,又是什么?为什么就得要人家放弃一生的基业,放弃家族百年的根基,来满足你的这个理想呢?”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三次北伐论得失=== 刘裕睁开了眼睛,神色坚毅,朗声道:“这是不用置疑,也没有任何好讨论的事情,身为汉人,看着祖宗的江山落入异族胡人之手,这百年屈辱不去洗雪,却想着争权夺利之事,良心不会痛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很好,你说到祖宗了,那我请再多问你一句,谢家的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是什么,黑手党那些大佬们当年留下来的基业是什么,你说汉人,同族,那太遥远了,普通的乡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村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对他们来说,自己村里的人才是自己人,别的都是外人,哪来什么汉人胡人之分?” 刘裕沉声道:“普通百姓没这个意识,到我们作为士人,难道也可以这样想吗?夷狄之分,华夷之辩,可是我们从小读书就知道的事。”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象相公大人他们读的书,何止是你的千百倍?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些吗?孔圣人说尊王攘夷,是为了有个共同的大旗,让全天下的百姓做同样的事情,如此可以减少内部的矛盾,齐心向外,可是到了世家贵族的这个层次,还需要这样吗?” 刘裕咬了咬牙:“你今天说话怎么全听着象是黑手党中人的言论?胖子,我怎么感觉你好陌生?” 刘穆之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因为,这些年过去了,我也不再是那个在京口穷得要老婆卖头发才能吃一顿酒肉的刘穆之了,我的地位越来越高,见识越来越多,我的决定会造成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其实寄奴你也一样,十年前我们初出家乡参军的时候,你能想象你居然会娶了胡人公主,跟草原蛮夷结为安答吗?成大事不必拘于小节,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不能改变的原则。” 刘裕沉声道:“我要灭胡,驱逐胡虏,但并不是说把他们赶尽杀绝,他们愿意留下,象我们汉人一样生活的,我欢迎,如果不想留的,可以走,但我们汉人祖先打下来的地方,必须是我们汉人来管理,这是原则,永远也不能改变。” 刘穆之点了点头:“谢相公也没有改变这个原则,他阻止桓温和郗超的北伐,并不是有意要使坏,而是因为他太清楚桓温的为人了,当年桓温北伐关中,他可没阻止,结果如何?桓温还是捞够了功名后就撤军,全然不顾北伐大业,这人只想当皇帝,可没真想着北伐,所以,谢相公所阻止的,不是一次北伐的机会,而是桓温的称帝篡权之心。”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桓温正面对战慕容垂,屡次失败,根本不是缺粮的问题,谢相公卡了他一些粮草,本意是要他早早知难而退,因为已无取胜的可能,郗超打法从来是激进而冒险,他想要破釜沉舟,却不想想当时的晋军有无在河北与慕容家铁骑野战的实力,真要按他的打法,那必然是全军覆没,会比历史上最后的结果还要惨。”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是说,历史上那战也必败无疑?可是郗超所说,听起来没有问题啊。我从兵法上复盘,也觉得没太大问题。”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当年为此事与相公大人多次复盘,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没有一点赢的可能,但凡有三成胜算,相公大人也不会断他们的粮草。桓温出兵北伐,连粮道和运河都不打通就孤军北上,这明显是为了捞一把就走,只要见到黄河,就是东晋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胜利,至于郗超,反正就算全军覆没,也不是他家的兵马,没有心疼的,他是拿几万将士的性命给自己作赌注,相公大人给他们断粮一月之后,他们才不情愿地撤退,桓温是指望当地军民主动献粮,郗超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最后真的粮尽而退,士气低落,给人千里追杀,几乎全军覆没,但在我看来,这战的失败,更多是桓温和郗超一个心术不正,一个冒进贪功,而不是谢相公的问题。” 刘裕咬了咬牙:“这是是非非,双方各执一词,事隔多年 ,无法再辩认了,但是他们这样斗来斗去,毁了几次北伐的大业,这总没错吧。” 刘穆之正色道:“在我看来,谈不上什么毁的,现在北伐的时机并不成熟,这是你两次北伐不成后应该看清楚的事实。” 刘裕沉声道:“不,我不承认这个事实,两次失利都是输在后方的陷害上,并不是北伐本身时机不对或者说不应该北伐,这点,我坚持。” 刘穆之叹了口气:“第一次突袭邺城就不说了,其实你也清楚,慕容垂是诱敌深入,即使你们不中计,他有十万步骑,三万甲骑俱装,以他的用兵之能,即使是在平原上摆开来打,就凭我们这万余先头北府军,真的能成功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们可以先取邺城,站稳脚跟,再等后续部队跟上。” 刘穆之冷笑道:“哪来的后续部队?这不是淝水,要保家卫国,想要北伐,在江南能凑出十万兵,到黄河能有一万就不错了,打下来的中原要分兵把守,路上的粮道需要守护,如果不能取得当地民众的补给和支持,北伐只要过了黄河,就是死路一条。这点,从你第二次北伐看的更清楚,你过了黄河,占了晋南,又到了河北,请问从中原到这些地方,有汉人百姓们来拥军献粮,以迎王师吗?如果不是靠了天师道和谢家给的最后一点支持,你怕是机关算尽,连黄河也过不了吧。” 刘裕沉声道:“中原被我大晋放弃,汉人子民与王师相隔已有百年之事,是我们弃了他们,而不能怪他们不来迎我们,所以在洛阳的时候,我就要保护当地居民,重新建立起他们对于大晋的归属感,只要我们能在中原经营,立足五年,不,三年,我不相信天师道能争取来的民心,我争取不到!”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你得先哄好黑手党为首的这些个世家,让他们能供你三年,五年的驻军在外的粮草,军需,而不是在后面捣乱。寄奴,外部人情未附,内部阴影重重,这难道是北伐的机会吗?”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汉人天子当姓刘=== 刘裕叹了口气,他知道刘穆之说的是事实,他喃喃地开口道:“难道,就只有跟那些世家大族,甚至是黑手党合作一条路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不一定要跟黑手党合作,也许,你可以支持皇帝,也许,你可以跟谢家在一起,黑手党要的是在黑暗和阴影中的掌权,有他们在,北伐就可能由你来决定,但如果换个思路,效忠皇帝,以后慢慢地控制天下的军政大权,当你可以自行决定是战是和时,就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寄奴,我相信你是上天派来的英雄人物,身上有不寻常的使命,不需要听命于人,受制于人,所以,你的命运,不应该由别人来左右,黑手党不应该控制你,皇帝也不会,总有一天,你能建立自己的功业,书写自己的历史,而我刘穆之,愿意随你走完这一生。” 刘裕咬了咬牙:“胖子,你昏了头吗,你这是教我篡权夺位啊,这样我成了什么人了,桓温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桓温有什么十恶不赦的?他想建立自己的王朝,并没有问题,问题只在于他没有实现北伐宏愿,没有建功立业,所以这个皇帝,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最后也只能放弃,但要是反过来,如果桓温当年能北伐河北,关中,大获全胜,最后就算篡晋自立,你会觉得有问题吗?” 刘裕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篡位总是不好的,开了这个头,别人也会效仿之,对子孙并非是福。”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说我们汉人,汉族,那请问汉朝姓什么?不就是我们的刘姓吗,即然汉人的王朝姓刘,那怎么就变成司马氏的天下了呢?汉失其鹿,诸候逐之,最后落到了司马氏的手上,如果有朝一日,有汉人的刘氏英雄能登高一呼,重新建立刘汉王朝,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刘裕摇了摇头:“我是不会走这条路的,这样别人会以为我北伐只是为了篡权夺位,后人会怎么看我?胖子,此事不要再提。”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笑道:“这只是我一时的心中所想罢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现在你需要的,是集中注意力,迎接最后一场生死决斗。别的事情,会分你的心,就当我今天啥也没说过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提。” 刘裕正色道:“你确定青龙会只怕慕容凤出战吗?光是他一个人的话,对付身体完好的我,恐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青龙就这么确定,我的身体无法恢复?万一我接受妙音的要求,服下朱雀的那个药丸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觉得青龙已经变不出什么花样了,第一场他用了自己的亲卫,第二场则用了荆州的猛将,这第三场用的是番邦异族,慕容凤下场出手,大晋不会再有人跟他在一起,而其他国家的使节,也没有跟你的深仇大恨,断不至于要你的性命,更不用说是在大晋天子的眼下与你决斗了。我看青龙就是以为你不会恢复,一个慕容凤,足够了。”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也许,那个五石神力散,就是青龙和朱雀定下的毒计,他们以为你没有别的选择,要想保命只有服下此药,如此一来,你会变成象刘敬宣一样的怪物,嗜血杀戮,甚至危及皇帝,到时候就可以格杀当场,就算你活下来,他们也会说你神智混乱,是个疯子,那所有加在你身上的罪名都合理了,因为你疯起来无法自控,出卖情报的人一定会是你。你杀了慕容凤,那跟慕容兰也断了关系,再不可能回头,如此一来,你在大晋举目无助,除了投靠黑手党外,没有任何的选择了,就连皇帝,甚至是妙音,也不敢再留你在身边啦。” 刘裕点了点头:“好毒的计,看来,幸亏我还有这梦中仙药,要不然,只怕死定了。胖子,刚才我有些胡思乱想 ,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怀疑过你,要是你都有问题的话,那也不会把这些草药给我了,只不过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意外,青龙的身份,妙音居然和她娘一起是情报暗探,这些事情让我一下子根本无法接受,还需要时间来消化。所以你刚才的那些话,会让我本能地起了一些疑虑。” 刘穆之笑道:“我都明白的,不用多说。换了我是你,如果有人成天跟我说跟黑手党合作,也会非常反感的,毕竟他们害了你太多,恨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现在不要提这些事,你需要的是集中精力,慕容凤的北地槊法,骑术如风,在燕国建立期间大小几百战,从未失败,也就五桥泽一战跟你打过一个平手,是真正的绝顶高手,盖世猛将,你千万不要大意,这几天你一边养伤,一边好好想想他的武功招式,看看有什么破解之法。” 刘裕笑了起来:“这是自然,反正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也只能做这个了。不过,我还有别的一件事要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做到。” 刘穆之“哦”了一声:“是要我找妙音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是,是去找我娘和弟弟,去交代后事,把我所有的钱财,穿过的衣甲都带给他们,顺便去变卖京口的祖宅,作出一副要远走他乡的打算,对了,让道规也递交退出北府军的申请。”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故弄玄虚啊,演给青龙看的对不对?要让他以为你自己也以为必死无疑,要准备后事了,这样才会让他失去警惕。” 刘裕叹了口气:“我怕青龙狗急跳墙,到时候以我家人为人质,逼我就范,我回大晋是为了尽孝道的,而不是给母亲和弟弟们带来灾难,这些明面上的文章要做,暗中的保护,我就只有拜托你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天价门票奸商笑===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事不用你吩咐,我早已经做了,慕容兰回来前就一直是我在保护你的家人,她回来后由她接手,但她在离开洛阳时又全交给了我,所以此事是我份内之事,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包你家人平安。” 刘裕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么,就让我等着最后的决斗吧。” 四天之后,彭城,戏马台。 最后一场决斗的消息,早已经在这些天里传遍了大晋南北,几天来,起码有十几万人涌入了平时避之唯恐不及的淮北彭城,毕竟,这里又穷,又偏僻,现在还成了准前线,甚至不少盗匪和叛军,都时不时地出现在彭城百里之外,按说这鬼地方是逃都来不及的,但是因为刘裕的三场天命决斗,已经成了比建康都城更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全大晋的子民,无论是贵族世家,还是平民百姓,几乎全都涌向了这里,甚至有不少来自巴蜀梁州地区的,昼夜赶路,只为能赶上这最后一场决斗,只为能亲眼目睹一下天下最强的勇士风采。 戏马台的入口处,早已经人山人海,四个还在开放的售票棚前,早已经排成了长队,这是第三场格斗后新多出来的玩意,以前这近三万人的格斗场,是永远坐不满人的,不需要门票可以直接入内,只要按下注的多少进相应的看台棚即可,但是今天,想要入场的人何止十万?刁家兄弟想出了这个排队购票入场的法子,让他们本就快要撑暴的腰包,又要狠狠地新增一笔入帐了。 一个粗浑的吼声在第三售票处响起:“直娘贼,前面一个人的票只卖五百钱,为什么到我这里要一千钱?你他娘的是抢钱吗?” 棚户后面高高的售票柜台之上,立着铁栅,一个掌柜那胖乎乎的脸,从一个小口里露了出来,带着几分嘲讽:“哟,听你这口音,荆州过来的吗?” 那人五大三粗,身高八尺有余,一身的腱子肉,孔武有力,年纪约四十左右,而在他身边的一条大汉,则比他还高了半个头,一身的劲装已经撑不住他的肌肉了,可不正是雍州猛将杨期和他的哥哥,南蛮校尉杨广? 杨期勾了勾嘴角:“我们是从荆州过来的,跟刘裕也算是熟识,兄弟,你要卖票赚钱我们可以理解,但这样临时涨价宰人,就不好了吧。” 那掌柜哈哈一笑:“果然是荆州过来的,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看呀,上一场你们荆州五将输成那样,怎么,今天还想来看刘裕是怎么死的吗?” 杨期的脸色一沉,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柜台之上的铁栅栏,那掌柜的脸色一变,他敢这么嚣张,完全是因为身在栅栏之后,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你,你可别乱来啊,这,这里可是刁廷尉开的场子!圣上,圣上今天也会亲临。” 杨期微微一笑,手一用力,只听“啪”地一声,那粗如小儿手臂的铁栅,居然就跟一根竹子一样扭曲地变了形,生生地向着一边扭成了半个小圆的开关,这惊人的力量,让本来吵闹不已的后面的队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掌柜的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有话好好说,别乱来啊。” 杨期冷冷地说道:“我们为了看这一场比赛,千里迢迢地从荆州前线赶来,这五百钱变一千钱,多这五百钱没什么,但你们这般敛财无度,让人觉得恶心,让刁逵出来,就说荆州将校杨期,要跟他辩辩这个理。” 向靖的声音大咧咧地在杨期的身后响起:“这不是老杨吗,你也来了呀?” 杨期的心中一动,向后看去,只见二十余个北府军的熟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就在自己身后二十余个身位的地方,而向靖那九尺有余的身形,更是格外的显眼。 杨广哈哈一笑:“原来是向兄弟,洛阳一别, 你们都还好吧。” 向靖跟魏咏之,何无忌,檀道济,孙处等人站在一起,除了重伤的刘敬宣和檀凭之外,刘裕的兄弟们几乎都到了,当然,为了不这么显眼,他们分散了各队,在不同的窗口排着队,二十余人一伙,但统一着装,一眼看去,黑鸦鸦的,足有一两千人分散各处呢。 向靖叹了口气:“只要寄奴哥能没事就行,杨家兄弟,你们这回来,是为了什么?” 杨期笑道:“刘裕果然厉害,上次胜了我们荆州一次,所以他这次千万不能死了,等他活下来,我杨家兄弟还要跟他讨教个高下呢。” 向靖哈哈一笑:“好啊,到时候一定奉陪到底,杨兄弟,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吧。也有个照应,既然都是为了寄奴哥而来,那就是兄弟。” 杨期笑着一指身边的一个随从,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拎了两坛好酒:“我连庆祝的家伙都带来了,刘裕能赢我们荆州将校,这一场,也不在话下,到时候,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他说着,转头对着那掌柜沉声道:“这些兄弟们的入场钱,也全包在我们身上了,八百钱一个人,不罗嗦,再跟我讨价还价的话,信不信我们一起拆了你这鸟场子?!” 那掌柜满脸通红,咬了咬牙:“罢了,八百就八百,点清楚你们的人数,然后过来一个个通行。” 向靖笑着向前挤去,前面排的那二十多人,有些刚想叫唤,但看看这些北府壮士们强壮的身躯,门板儿粗的体格,全都把到嘴边的骂娘话给咽了回去,再也不敢吱声,乖乖地让开一边。 高处的一个看台上,刁逵一脸堆笑地站在王国宝的身边:“王仆射,今天看来咱们能赚大了,一场格斗下来,足有几千万钱呢。” 王国宝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今天必须死,给我盯紧那些北府军汉,千万别让他们闹事,惊了圣驾,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亡国阿宝女仆装=== 刁逵的脸色一变:“哎呀,这层我倒是没有想到,上次这些北府军汉有刘牢之管着,不敢造次,但刘牢之上次就跳下来参战了,这次刘牢之没来,在家照顾他儿子呢,这些家伙统一着装前来,不会是来寻衅滋事,甚至想要劫走刘裕的吧。” 王国宝哈哈一笑:“刁廷尉,你现在果然有不少长进,这点都能看出来了,不错,刘牢之这回不来,是有意的,一定是王恭指使,让他脱了这个干系,刘裕伤得这么重,这回怎么可能活下来?可那个慕容凤,身为使节,却主动请战参加决斗,决没这么简单,我看,八成是想用金蝉脱壳之计!” 刁逵睁大了眼睛:“什么金蝉脱壳之计?王仆射,小人愚钝,还请明示。” 王国宝不耐烦地歪了歪嘴角:“真是愚蠢,这话还要我解释?罢了,看在这段你为了缓和我跟王爷的关系,四处奔波,我也提点你几句吧。不过,这话可不能在这里说,而是要到王爷面前去说。” 刁逵的脸色一变:“别啊,仆射大人,王爷的气还没全消呢,毕竟上次你有点过分了,在宫中见到他都不打招呼,还跟别人有说有笑的,气得王爷都拔剑掷向你了,当时可真的是吓坏下官了,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王国宝叹了口气:“这事是得怪我,我那阵子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忽略了王爷的感受,现在王爷不肯见我,反过来跟孙泰那个妖人在一起,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那些妖贼是想借着王爷的势,在全国范围内传教布道,最后取代我们世家的天下,绝不可以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你帮我准备的衣服,你可准备好了?” 刁逵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准备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只是仆射大人,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你真要穿上奴婢的衣服在王爷面前,也许他是消了这口气,可是以后您这面子,还往哪放啊?” 王国宝恨恨地一跺脚:“你懂个屁,穿奴婢衣服就真是奴婢了?当年司马宣王和诸葛亮相持的时候,诸葛亮也送他女人衣服以激将,可司马宣王还不是笑着穿上了,这才是大人的气度,我这次惹了这么大的祸,把王爷气成那样,不真心毁过,如何能让他消气,就按我说的,快去准备吧,对了,让王爷今天的位置,不要那么显眼,最好能安个屏风,虽说我不介意这个,但是若是让太多人看到了,对王爷的面子也不好吧。” 刁逵会心一笑:“这点您就放心吧,下官会安排周全的。” 半个时辰后,西侧看台,司马道子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之上,身边的几个美貌侍婢,有的在打扇,有的在给他捶腿捏肩,还有一个,在拾着面前果盘里的蜜饯,往他的嘴里放,门口放下了一道珠帘,外罩轻纱,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这片温柔乡,而司马尚之全副铠甲,身形伟岸,持剑立于棚外,以为护卫。 刁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司马道子睁开了眼睛,不耐烦地说道:“刁大人,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要把孤跟皇兄分开?你说要给孤一个解释的,孤在等你的解释。” 刁逵在外面恭声道:“因为今天有一个人,是王爷一定要见的,这个人只有王爷能见得,陛下最好不要见。” 司马道子来了兴趣,坐起身,推开了身边的美妾往自己嘴里递果脯的素手:“是何人要见孤啊?” 门帘一掀,一个滚圆的身形,身着奴婢的衣衫,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磕头如捣蒜:“罪臣,不,罪奴王国宝,见过王爷,还请王爷重重地处罚罪奴!” 司马道子吓了一跳,直接从卧榻上跳了起来,马上,他就变得愤怒起来,本能地大骂道:“王国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居然还有脸来见孤,孤今天,孤今天非要杀了你不可!” 他说着,一把抽出榻 边的宝剑,剑气弥漫在整个小棚之中,一直坐在侧面的司马元显大叫 道:“父王,万万不可啊。” 王国宝向前一扑,一下子抱住了司马道子的腿,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抹得他那上好的绸缎裤子上到处都是,他哀号道:“王爷,你下手吧,只有死在你的手下,罪奴才会心安啊,也只有这样,才能赎回罪奴的大罪啊!” 司马道子有些回过神来了,他意识到王国宝毕竟是朝廷大员,身居相位,真要自己一剑杀了他,恐怕会惹来大麻烦,他恨恨地把剑往地上一掷:“罪奴?你的罪,死一万次都不够,要是你还有一点良心,就自杀吧,免得脏了孤的手!” 王国宝抬起了头,胖脸之上,那只剩一条缝的双眼中,尽是泪光:“王爷,都是罪奴得意忘形,对您失敬,可是罪奴万万没有背叛您啊,有人把这些事给夸大,说罪奴吃里扒外,背叛王爷,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谗言啊。” 司马道子咬了咬牙:“没有冤枉你,你就是吃里扒外,若不是你投靠了皇兄,又怎么会对孤这样的态度?” 王国宝哭丧着脸:“那是因为那阵子王恭本想起兵谋反,带北府军入京诛杀罪奴,罪奴本来很害怕,因为罪奴的弟弟当时在荆州还没有掌军,没到跟王恭全面对抗的地步,所以不得已,给他写信请罪,说什么要效忠皇帝的话,这些都不过是缓兵之计,因为怕王爷生气,没敢告知,后来刘裕回来了,带走了北府军的老兵骨干,王恭想要谋反之事,也就没了下文,罪奴得意之余,怠慢了王爷,却给小人中伤,说罪奴要改换门庭了,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罪奴就算是死,也不能承认的,罪奴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皇帝那里的人,早就得罪光了,哪可能还有回头路啊,罪奴对王爷的一片真心,天日可鉴!” 司马道子心中一动:“你说的可是真话?你当真没有投向皇兄,做他的忠臣吗?” 王国宝咬了咬牙,举手指天:“神明在上,如果我王国宝说的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王前屈膝王后杀=== 司马元显冷冷地说道:“王仆射,话可以乱说,这誓可不能乱发啊,抬头三尺有神明,这个道理,你身为高门世家贵子,会不懂吗?” 王国宝满脸堆着笑:“世子啊,罪奴这些誓,可是字字属实啊,之前假意向王恭屈服示好,乃是权宜之计,因为顾及王爷的面子,没有向王爷禀报,这是罪奴的错,但罪奴这些年帮着王爷,哦,不,是自己所为,罪奴这些人对付了这么多站在皇帝那边的儒生,又怎么可能回头呢?我可是连我的岳父老丈人都扳倒了啊,天下人怎么看罪奴的,如果离了王爷的庇护,罪奴又如何能存活呢?” 司马道子听得心花怒放,这种给人恭维和认可的感觉,太好了,他点了点头:“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看在你连奴婢的衣服都穿上的份上,孤也就大人大量,不跟你小子计较了,不过孤可警告你,孤可以抬你王国宝起来,也可以随时废了你,天下世家这么多,盯着你这位子的可不少,你得惜福,认清楚谁才是你离不开的大树才是。” 王国宝面露喜色,在司马道子面前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谄着笑脸,说道:“王爷深恩厚爱,罪奴百死莫恕,以后一定赴汤蹈火,刀山火海,为王爷效力。” 司马元显冷笑道:“好了,王仆射,既然父王原谅你了,你也把这身奴婢衣服给换了吧,怎么看怎么恶心,你不换了这身衣服,我们也看不了今天的比赛啊。” 王国宝连忙站起身,包棚外的刁逵连忙捧着一套官服进入,刚才的几个侍妾伺候着王国宝把这身衣服全给换了,王国宝看了看身边的这些女人,又转眼看向了司马道子,司马道子勾了勾嘴角:“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是刁廷尉的人。” 王国宝转头看向了刁逵,眼中杀机一现,刁逵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领着那几个侍妾走了出去,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司马元显叹了口气:“王仆射,我发现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刚才向父王求情时的那些丑态毕露,让刁廷尉杀人灭口时的狠毒冷厉,居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若不是我身为世子,只怕这会儿也会跟那些漂亮的小姐姐们一样,都成了刀下之鬼吧。” 王国宝微微一笑:“这事关王爷的声誉和大臣的威严,要是我们的这些事情给这些贱人知道了,流传出去,那朝廷的纲纪和威严何在呢?世子天纵英才,这些道理,自然是懂的。属下对于王爷和世子,那只会万分恭顺,因为你们掌握着属下的生死,就象属下可以一句话就要了那几个女人的命一样。” 司马道子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些败兴的事不要说了,王国宝,你前几次格斗都没有来,今天也算是向孤赔礼道歉,重归孤的门下了,那以你之见,今天这场格斗,会有什么结果呢?” 王国宝连忙道:“属下重归王爷门下,自然就是要向王爷献策的,这些天来属下不在王爷身边,只怕有些小人会出于自己的目的,故意引王爷误判情势,所以属下必须要早点回来,告诉王爷事实的真相。” 司马道子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在说孙教主吧,哼,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是他一直给本王出谋划策,也献了不少妙计,你这刚回来就想要中伤他人,想做什么?” 王国宝咬了咬牙:“属下以前就一直强调,孙泰跟王爷,跟属下不是一路人,他不是王候世家,而是累世宗教,他依靠的那些个愚夫村妇,正是我们过上今天的日子所要奴役的贱人,就象刚才那几个贱婢,就是孙泰成天所接济笼络的对象,要是真让他掌了权得了势,属下身死族灭事小,可王爷千金之躯,也可能不会再有今天的好时光了。” 司马道子勃然作色道:“一派胡言,孙泰只不过是孤的一条狗罢了,出几个点子,献些神药,怎么就成了跟我们不两立的对象了?” 司马元显若有所思地说道:“父王,王仆射这话倒是有些道 理,孩儿听说,那天师道在南方还算是识相,恭顺,但在北方新附之地,比如中州,洛阳一带,当地的百姓,已经是只知有天师道,不知有大晋天子了,这回这个刘裕能北伐,都是靠了天师道在当地几年来号召百姓捐赠的几十万石军粮,而守住洛阳,挡下慕容西燕几万大军的攻击,靠的也是听命于天师道的上万百姓丁装,甚至打完仗后,孙泰一句话,就能让中原几十万百姓南下,这可怕的影响力,是真的。” 司马道子吃惊地张大了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司马元显勾了勾嘴角:“孩儿的习武师父可是何无忌,他是参与了中原之战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为了求证这些事,孩儿也派了些护卫探子去打听,传回的结果,也是如此,本来孩儿准备在格斗结束后向父王禀报此事,今天正好王仆射说起,也一并向您汇报了。” 司马道子的额头开始冒汗:“难道,孙泰真的是包藏祸心,有不臣之野望吗?那这么说来,他献给孤的那些个灵丹妙药,都可能有问题了?” 王国宝摇了摇头:“那些个仙药,是没有问题的,当年还是属下把孙泰引见给王爷,他的那些药,属下都先找人试服过,才敢给王爷献上,但是这个人的心,是有问题的,天师道在二十年前就曾经密谋作乱,还直接攻打过王宫过,这些年只是改变思路,想通过结交权贵来获得传教许可,大力发展信众,走的是汉末张氏三兄弟的黄巾作乱的路子,王爷,您可得千万留个心眼啊。” 司马道子咬了咬牙:“这些事情,孤会以后一一查实的,也不能因为你几句话就信了,你继续说,今天这场格斗,结果会如何?” 王国宝笑道:“刘裕已经身受重伤,这短短几天根本不可能复元,除非天师道中人给他什么灵丹妙药,但刘裕在洛阳,已经跟天师道翻脸决裂,这条路早就堵死了,属下已经查得,刘裕在安排后事,变卖京口的家产,只怕,是想来个金蝉脱壳,走为上啦!”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王国宝的花花肠=== 司马道子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个走为上?难不成,他还能逃了不成?刘裕不是这种人吧,要不然,也不会同意在这里接受三场决斗了。” 王国宝哈哈一笑:“那是因为刘裕一向眼高于顶,自视过人,他以为凭着武艺,在这里比打打杀杀,他是天下无敌的,所以当时敢夸下海口,连战三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的对手是这么地狠,这么地强,刘裕上一场为了救刘敬宣,给吃了药的这个蛮子重伤,现在生活不能自理,都下不来床,别说是慕容凤这个名震天下的猛将,就是一个普通的军汉,都能要了他的命。” “没了天师道的良药,他想这回战胜,那是不可能的事,只要在这场上送了命,那就说明他是有罪的,这可是他自己定的规矩。所以,刘裕这回只能靠盘外招来救命啦。” 司马道子笑道:“什么盘外招?这里光天化日,几万双眼睛都在盯着呢,还有什么盘外招可以救他?难道,是让支妙音去求情吗?嘿嘿,就算支妙音能说动我那皇兄,也不可能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再说了,我最了解我那皇兄了,支妙音不忘旧情给刘裕求饶,求得越多,他想杀刘裕的心思就越强,这是男人的自尊心,没道理可讲的。” 王国宝笑道:“王爷英明,就是这个道理,刘裕的盘外招在支妙音身上是不行的,但在他的那些个北府同伙身上,就可以作作文章了。” 司马元显冷冷地说道:“王仆射,你是想说刘裕想拉上北府军的其他人,来代他打这一战?这可不是上回的团战,对面就一个慕容凤,刘裕只能自己去打,因为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格斗,是上天要证明他是否有罪,无法让别人代劳。” 说到这里,司马元显忽然心中一动:“难道你是想说,慕容凤本就是跟刘裕串通好,要来救他的?到时候在格斗场上故意落败,以成全刘裕?” 王国宝摇了摇头:“如果是刘裕的那个姘头相好,那倒是会这么做,但慕容凤在燕国是强硬主战派,邺城时就跟刘裕大战交手过,他是绝不会赔上自己的名誉,来给刘裕放水的,再说了,慕容兰私通刘裕,现在给慕容垂下了大牢,燕国内部想杀刘裕的人更多,我看慕容凤断不至于跟刘裕勾结。这里可是众目之下,要是慕容凤连个路都走不动的家伙都打不过,这演得也太假了,回国后只怕再也没的混啦。” 司马元显勾了勾嘴角:“那还有什么盘外招可用?” 王国宝一指东南边的看台,只见王恭和桓玄,还有殷仲堪三人并肩而坐,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能救刘裕的,只有王恭了,此贼天天就想着兵变,以北府军入京,诛除属下,而刘裕,是他可以煽动中下层军官的关键,只要刘裕向王恭效忠,愿意为他行此晋阳之甲(春秋时期晋国政变时的说法,以后引申为起兵兵变为晋阳之甲),今天,刘裕是以病残之躯,去面对胡人的第一猛将,这本身就能激起北府军汉们的义愤。你看看,有多少北府汉子来了?” 司马元显一看各种看台,只见三五十人一群,或二三十人一组,很多身强力壮,体健如牛,全身黑色劲装的壮汉子们,已经散布得到处都是,跟身边衣着各色,形状不一的看客们相比,完全不一样,也正是因此,虽然他们加起来大约只有两千来人,但是仍然是一目了然。 司马元显的脸色一变:“这些人都是北府军?” 王国宝冷笑道:“不错,我甚至都认出一些熟人了,象前几次参加过大战的人里,魏咏之,孟昶,刘毅都在,哦,对了,何无忌我也看到了,就在那里。”他顺手向着西侧一处角落一指,只见何无忌抱着双臂,站在一堆军汉们之间,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司马道子恨恨地骂道:“何无忌这小子,说是上次 受伤未愈,向孤告假,孤还给了他不少补药让他好好休息,没想到居然是骗孤。哼,果然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条心,等他回来,看孤怎么收拾他!” 司马元显叹了口气:“父王,您先别管何无忌了,这些北府军以这种统一着装在看台上集结,怕是来者不善,要搞什么事情啊。” 司马道子的脸色一变,对着王国宝说道:“他们该不会想去劫格斗场,把刘裕救出去吧,这可是公开的叛逆行为,甚至,甚至会危及陛下,还有危及孤的安全,王国宝,你马上把这些人全给赶出去,不许他们留在这里。” 王国宝微微一笑:“这些人要是闹起来,对王爷不是大大的好事吗?要是不想让他们进场,属下直接拦在场外就行了,还会放他们进来吗?” 司马道子讶道:“你是故意放他们进来的?你是故意要他们作乱?” 司马元显冷笑道:“孩儿算是明白王仆射的心思了,父王,这些人是王恭的部下,王恭跟王仆射是死对头,今天刘裕在这里跟异族勇士决斗,他现在身体不好,必死无疑,这些北府军汉们一定会群情激愤,到了关键时候,就会象上次刘牢之那样,亲自跳下去,救出刘裕,甚至,甚至会当众向陛下逼宫。而这,王仆射可以到时候说成是王恭指使的,是他王恭要借这些北府军汉来杀他,即使是陛下一向袒护王恭,但如果逼宫之事成为事实,也无法不对其进行处罚了。刘裕的死活,王仆射可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王恭的去留,才是王仆射所关心的。王仆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王国宝哈哈一笑:“世子天纵英才,所言分毫不差,不错,就是这样的。王恭大概也没料到,北府军能自行串联组织,来救刘裕,不过属下这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北府军掌握在王恭,掌握在皇帝的手上,就是对王爷大大的不利,能借这机会赶走王恭,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上,才是一劳永逸之举。”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提拔牢之镇北府=== 司马道子的神色稍缓:“如果能借这次的机会打掉王恭,把北府军和京口真正地抓在手上,那可是一件大好事了,王仆射,你确定可以吗?” 王国宝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荆扬两镇,从来没有同时落入过一家之手,这是大晋自开国以来的平衡,现在也是一样,前一阵属下的弟弟出镇荆州,所以无法再争取北府,可现在荆州落入了皇帝一党之手,那世家们必然不会让皇帝再控制京口,控制北府军,要不然荆扬若是成为一体,那皇帝随时可以让这些外藩出兵进京,行晋阳之甲,今天除我王国宝,明天就可以削他们世家,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的。” “这次要把审判刘裕的事情弄得这么大,也是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虽然我还没有明确的消息是哪家所为,但听风声是因为刘裕不听世家的命令,背离谢家的意志,这才让他们痛下杀手,以儆效尤,毕竟这些下等人能爬下来,全靠了世家的提携,若是有人不领这个恩情,就必须果断处置,不然以后有人有样学样,这天下的规矩,也就没了。” 司马元显突然说道:“王仆射,你是想亲自出镇南徐州,接掌北府军吗?” 王国宝笑着摇了摇头:“我又不通兵法,哪是那块料啊。依属下看,若是扳倒了王恭,可以让刁廷尉去当南徐州刺史,兼北府军的镇军将军,他本身以前就是南徐州的刺史了,只是给皇帝和谢家所排斥,一直不得实权而已,这回若是能赶走王恭,恐怕刁廷尉是最合适的人选。” 司马元显摇了摇头:“不行,刁家兄弟太过贪心,上次去北府就几乎弄得酿成民变,王仆射,我知道刁逵是你的心腹,也为你奔走出力,今天你能得到父王的原谅,也是他的功劳,投桃报李是人之常情,但京口和北府军关系重大,不是讲人情就能决定的事,北府军统领之事,恐怕还要找可靠的人才行。” 王国宝眨了眨眼睛:“那现任琅内史的属下族弟王绪如何?他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能力也在刁逵之上。” 司马道子厌恶地摆了摆手:“他就算了吧,捞钱的能力比刁家兄弟强倒是真的,可名声比刁家兄弟还要臭,你早晚有一天会毁在他手上的,不说别的,就是前一阵,在皇兄避暑的别院边上兴建府第之事,不就是他出的馊主意吗?你因为这个给皇兄怒骂,王绪也因为这事给外放,这么快就忘了?” 王国宝脸色通红,嘴里嘟囔着,不敢再提。 司马元显眼神一闪:“父王,如果您不弃的话,孩儿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代替王恭之后接掌北府军。” 司马道子有些意外:“你想找谁来代替?” 司马元显微微一笑:“不是别人,正是现任鹰扬将军的北府军大将,刘牢之。” 王国宝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呢?刘牢之不过是个卑贱的武夫,可以为鹰犬,爪牙,怎么可以让他真的当一方大臣,不行,绝对不行,这是坏了我们大晋百年,不,坏了从西朝以来两百年的规矩啊。” 司马道子也点了点头:“不错,怎么可以让家奴爬到主人头上,享爱真正的世家子的权力呢?再说刘牢之胸无点墨,只会行军打仗,不要说书法,就连吟诗作赋也不会,如此粗鄙不堪的武夫,怎么配跟世家为伍?元显,你年龄太小,很多这为人处世之道都不明白,就不要乱出主意了。” 司马元显叹了口气:“那祖逖,桓温也都是武夫,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割据一方,成为一时英豪,一方霸主呢?他们可以,刘牢之为何不可以?” 王国宝笑道:“世子啊,祖逖桓温在从军之前就是世家子了,所以不会给看成外人,可刘牢之世代军汉,兵家,可从来不跟世家沾任何边啊。你用这种人代管军队,当个将军可以,但接掌北府, 是要掌握政权,财权的,不是行军打仗这么简单的事,在世家间的关系和人脉,比打仗的本事更重要。” 说到这里,王国宝勾了勾嘴角:“要是那刘裕,他虽然以前不过一个京口村夫,但毕竟父祖辈也当过官,勉强算个士人,有这层关系,谢家才会提拔他当孙女婿,想重点栽培,要不然为啥不直接栽培跟了谢家时间更长的刘牢之呢。” 司马元显正色道:“王仆射说得有理,刘牢之的长处在于打仗,短处在于全无世家,士人的身份,也正因此,他知道自己的短处,不敢真正地跟世家起了冲突,也就是说,他绝不会象刘裕那样有自己的主张,不听话。这就是我们用他的最主要原因,刘牢之在军中可以服众,我们只要在这时候,给他恩惠,让他能真正地掌握军政之权,但实际上,这权力仍然可以控制在我们手中,因为我们有人事任免权,随时可以把他换掉,所以他无论是报恩还是保官位,都不敢跟我们为难,因为京口一地的税收,根本撑不起几万大军,要想真正地养活军队,得靠我们给他的军粮,饷钱才行,控制了这点,就控制了刘牢之。” 司马道子听得两眼发直:“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吗?” 司马元显微微一笑:“再强的战士,也得吃饱了肚子才能作战,就象刘裕,就算打赢了洛阳之战,没有军粮也无法北伐,若不是有人给他提供了军粮,他是不会去河北的,刘裕尚且如此,刘牢之更是要负责平时的几万大军的军需,只有听命于我们。如果父王仍然不放心,那孩儿愿领命,去那北府军中,就说是去学习军旅之事,实际上监控刘牢之,不怕他还敢造次,起了异心,如此一来,北府军可就彻底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横扫天下的劲旅啦。”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拍了拍司马元显的肩膀:“我儿的想法,与孤完全一样!”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昌明三巨论时局=== 华丽的大棚里,桓玄神色自若,不经意地向着西侧那个同样华丽的棚子瞟了一眼,微微一笑:“看起来,王国宝又重新傍上旧主了,还真的是不是坏蛋不聚头啊。” 王恭恨恨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这个奸贼,重振朝纲!” 殷仲堪的眉头一皱,警惕地向着四周看了看,确定都是自己的亲卫守在门口后,才松了口气,独眼里黑白分明,光芒闪闪:“阿宁,慎言,这话要是给奸人们听了去,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啊。” 王恭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怕什么,现在荆扬两州都在我们手中,又有圣上的支持,王国宝就算回归会稽王门下,也掀不起什么浪,等这次刘裕的事情解决后,我就让刘牢之做好准备,王国宝和王绪的罪状我早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真的是触目惊心哪,五大车都装不下,以他的罪行,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赎罪!” 桓玄微微一笑:“阿宁,这世家间的争斗,从来不是看这些明面上的罪状,你不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现在司马尚之统兵于建康,而庾楷和王愉又分掌豫州和江州的兵马,挡住了我们入京除奸的道路,如果我们没有大义的名份,直接就这么起兵,会给别人说成是造反的,到时候内战若不能迅速解决,而外部逆胡插手,事情可就麻烦了。不可以因为我们的正义之举,而陷国家于危难之中啊。” 王恭冷笑道:“豫州和江州兵马或许可以阻你荆州军队一时,可是建康城中的守军,又怎么会是我的北府大军的对手?只要我一声令下,刘牢之挥师三万,旬日间就可以攻破建康,到时候天下都在我手,圣上也站在我们这一边,逆贼就是王国宝,不是我们,北方诸胡现在都打得不可开交,慕容垂也暂时无力南下,只要我们动作够快,甚至可以除完内奸,就直接趁胜北伐,起码,先恢复黄河以南的大晋国土。” 桓玄叹了口气:“阿宁,你的设想虽好,但你要考虑到,皇帝就在建康,要是我们起兵,他的安全可能会有危险,或者说,给那些奸臣们逼得下诏指责我们是反贼,要天下共击之,到了这一步,你能保证刘牢之和北府军一定会听你的指挥,为国起义吗?” 王恭的脸色一变:“我不相信他们还敢谋害圣上!圣上绝不会受他们的摆布,他的个性我非常清楚。” 殷仲堪叹了口气:“阿宁啊,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圣上宁死不从贼,他们真有可能下毒手呢,这些年来,后宫之中张贵人可谓是一手遮天,而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司马道子一手塞进去的,现在她的哥哥张法顺,也成了道子党一方的重要谋士,如果我们把王国宝逼得急了,也许他们直接会指使张贵人对圣上下毒手,太子年幼,而且愚钝不堪,根本不能即位,要是会稽王趁机登位成了皇帝,那一切可就全完了。” 王恭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既然这样,我们更不能迟疑了,干脆,趁着圣上现在不在建康,不受他们的控制,我们直接讨个诏书,在这里就把王国宝给解决掉。” 说到这里,王恭环视全场,满意地点着头:“今天来了很多北府军的将士,我认得他们,全都身着黑色劲装,几十人一组,可惜牢之不在,不然的话,只要他一声令下,将士们直接就可以在这里把王国宝这个奸贼拿下,就地正法,只要把他杀了,道子一党群龙无首,会稽王也只能乖乖就范!” 桓玄淡然道:“阿宁啊,你这个人就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这会影响你的判断,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北府军将士是为了除奸而来的吧。” 王恭勾了勾嘴角:“这个当然不是,他们是为了刘裕而来,这也是我今天要来这里的原因,不管这刘裕有多让我失望,不听我的号令,但他毕竟是北府军的人,我作为北府镇军将军,最高统帅,不能对部下的生 死视而不见,听说刘裕身受重伤,根本无法格斗,所以今天在关键时候,我会出手将刘裕救下,到时候无论是刘裕还是众将士,全都会感念我的恩德,我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愿意的。” 殷仲堪讶道:“你今天要出手救刘裕?阿宁,你不会疯了吧,这是公然抗旨啊,甚至是违背上天对刘裕的考验,是大不敬。” 王恭冷笑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一切都是王国宝和道子党的阴谋,他们设计陷害忠良,刘裕娶慕容氏公主之事,我们上层世家哪个不知?现在在刘裕北伐不成的时候把这旧帐翻出来,分明就是想要借题发挥,往北府军上泼脏水,最后逼我交出北府军权。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今天我救下刘裕,然后就跟众将士们说,这些年来一直陷害我们北伐大业的,就是王国宝这个奸贼,到时候群情激愤,把王国宝立斩于这里,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桓玄笑了起来,看着一脸得意的王恭:“原来阿宁早就作好今天来救刘裕,杀王国宝的打算了。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觉得在刘裕的事上,或者说在北府军的军权上,谢家现在的立场如何?还会跟你一条心吗?” 王恭的脸色一变:“灵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谢家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这不可能,这些年我一直对谢家礼敬有加,可从没有得罪过他们啊。” 桓玄冷冷地说道:“你一直占着北府军权,不让谢家人染指,甚至拒绝谢琰来当你的副将,这就是对谢家最大的得罪,这天底下什么都可以分享,惟独两样,一个是权力,一个是爱情。今天谢道韫没跟你我坐在一起,就说明谢家并不是咱们的一路人,而这些北府将士们成群结队而来,又不是你组织的,那让他们来的人是谁,想要他们做什么,恐怕阿宁你得另作打算,早留退路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后=== 王恭沉声道:“颜都督何在?” 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将军走进了帐中,此人乃是王恭的贴身护卫,现在也在北府军中任中军都督,掌握王恭的贴身安保,名叫颜延之,乃是孔子的弟子颜回后人,跟三国时的著名猛将颜良也有亲属关系,颜回身为著名文人,倒是有这样的武将子孙,也颇为讽刺。 颜延之对着王恭一拱手,大声道:“末将在。” 王恭的眼中光芒闪闪:“今天外头来了这么多北府将士,你可看到?” 颜延之点了点头:“末将看到了,他们好像还是按在军中的编制,以各队的队正,幢主带领,几十人一波,来的都是伍长以上的锐卒。大帅,这是您的安排吗?” 王恭咬了咬牙:“当然不是,我今天本来是让你带了五百人进来,必要的时候以我掷杯为号,拿下奸贼王国宝,可没让这么多人来。” 颜延之连忙道:“末将的部下,已经安排好了,但不是穿的他们这么显眼,既然是要动手除奸,就不能太引人注意,刚才末将看到这么多人都统一着装,还以为是您另有安排呢。” 王恭恨声道:“北府军能调兵的是刘牢之,不是我下的令,那就一定是他,他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桓玄淡然道:“阿宁,只怕事实跟你想的正好相反,不是刘牢之下令让他们来,而是刘牢之知道他们要来,所以干脆早早地称病不来,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这个江东猛虎,可比他的外表更加精明啊。” 王恭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玄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一樽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刘裕这是格斗的第三场,这一战,关系了北府军的每个人心,上一战,这些战友兄弟们就愿意遵从他的呼唤,主动入场相助,这一战,更是会亲临观战,万一对刘裕不利,那他们一定会不惜兵谏,力保刘裕一条性命的。刘牢之身为军人,深知部下的想法,又不能去违背他们的意愿去阻止,正好可以借着儿子重伤,需要照顾,远离这里,这样这里出什么事,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说到这里,殷仲堪的独眼中也是光芒闪闪:“只怕不仅如此,阿宁想来除奸的事情,刘牢之应该也有所耳闻,毕竟颜都督这样调动几百精兵,他作为主帅不会没有察觉,他现在也不想参与这世家间的争斗,无论是老北府军们兵谏闹事,还是王镇军除奸,他都可以置身事外,等事情平息,不管谁掌握北府,都还离不了他收拾北府军残局。” 王恭恨恨地一拍大腿:“好个狡猾的刘牢之,我还真看错了他。那看起来我们绝不能让北府老兵在这里闹事,这样我们不但不能除奸,反而可能背上策划这一切的罪名,不行,颜都督,你速速调集兄弟,把所有北府军的人,全给清出场,不允许他们留在这里闹事。” 桓玄笑道:“阿宁啊,你就别这样为难颜都督啦,他自己都是非法带了部曲入内,怎么还让他在这里执行军令?这里也不是广陵城外你的大营,你的军法在这里用不到,现在他们很多是解甲归田,或者是告假出来,人家想在哪里看格斗是他们的权力啊,你如何驱赶?” 王恭两眼发直:“那,那他们要是真的闹事,谁都会以为是我指使的,这可如何是好?”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刘裕这小子,总是能出人意料之外,上次我的荆州五将都没能打败他四个人,这回,我想他也会杀出生天的。他的背后,可不止是北府军的这些老弟兄,还会有神秘的高人,在暗中助他呢。” 王恭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谢家?” 桓玄微微一笑:“如果谢家不站在刘裕这一边,他第一场就死了,这次圣上能允许三场格斗定他的生死,可不是你的进言, 我听说是支妙音的建言,让皇帝和会稽王同时点了头,才有我们前面看到的两场精彩比赛呢。” 王恭咬了咬牙:“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谢家在后面搞鬼,他们想夺回北府军权,所以就要我难堪,一方面煽动和串联这些将士们前来闹事,救出刘裕,一方面事后圣上必然会因我治军不严,惊扰了圣驾而将我免职,调离,这样一来,北府军又回到谢家手中了,他们可以因此对刘裕示恩,说是他们谢家救了刘裕,刘裕必然感恩图报,即使是刘牢之,也会在那时重新出来效忠谢家,太厉害了,太会算计了,灵宝,若不是你提醒,今天我就要吃大亏啦!”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所以阿宁啊,无论是打仗还是政治斗争,稳是第一位的,绝不能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就轻敌冒进,王国宝不过是明面上的敌人,德行才能都远不配位,会稽王跟他也早晚会起冲突,收拾其并不难,但是控制北府军,还有防范谢家的反扑,才是重中之重,你一旦全部心思都在王国宝身上,最后就很可能跟他同归于尽,让别人占了便宜。” 王恭叹了口气:“这么说来,我今天千万不能对王国宝下手了?甚至,不能跟这些北府将士的到来扯上半点关系?” 桓玄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你不主动动手,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你的命令而来,事后就是追查,也不会说是你主使,你的帅位,起码不会有问题。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看这一场格斗最后的结果,我想,会有人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意外的。” 殷仲堪的心中一动:“灵宝,你是指谁?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吗?” 桓玄笑着又拿起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我想,今天应该会有个隐藏身份几十年的大佬,会公开他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是我也一直想看的。” 主看台的方向,响起了一阵鼓声,棚内三人全部起身,向着那个方向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乱入决斗三方杀=== 全场的看客们,也跟桓玄等人一样,全部起身,向着主看台贵宾席的方向跪拜行礼,一如前两次的出场,司马曜在大批金甲御林军的护卫下,信步而出,坐到了主宾席,而支妙音则是一众妙龄美尼开道,持着各式法器,她则单手合什,挂着一柄拂尘,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平静,坐到了一边的另一个小棚之中,而本来前几次供会稽王居坐的那个棚子,则是空空当当的,显得格外的扎眼。 司马曜也有些意外,没有料到司马道子今天没来,他看了一眼那个小棚,厚厚的嘴唇翻了翻,对一边的支妙音低语道:“怎么会稽王今天没来?” 在后面的刁逵抢道:“王爷今天身有微恙,他说怕病及圣上的龙体,所以另挑了一处看台观战,哦,对了,今天王仆射也来了,跟他在一起呢。” 司马曜的脸色一沉:“哼,他居然也来了。前一阵竟然敢在朕的避暑庄院边上私建宅院,朕还让他在家反省思过呢,怎么居然敢打破朕的禁令,私自出来,还跟会稽王相会?他想干什么?” 支妙音淡然道:“王忱刚刚病逝,王国宝作为兄长自然要出来张罗一些后事,倒是陛下有些不近人情了,他毕竟是当朝宰相,以私事而废公,禁止他出行,似有不妥。” 司马曜叹了口气:“朕也不是真的不让他出来办理公事了,只是王国宝仗着自己权势大,屡有对朕,还有对皇弟不恭之举,必须要给他个教训,罢了,既然他已经出来看这格斗,朕以后也不好再叫他闭门思过,明天开始,就让他回官署办理公事吧,但若再有不敬之举,则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刁逵连忙道:“臣代王仆射谢陛下天恩!” 司马曜不想多谈此事,他的目光放在了格斗场之中,说道:“上次慕容凤主动说要当这第三场格斗的主将,朕也准了,刁逵,现在慕容凤和刘裕在何处,可否准备好出战了?” 刁逵笑道:“二人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陛下的命令了。” 司马曜扭头看向了支妙音:“刘裕的伤,可否痊愈?他上次伤得那么重,这短短几天,不太可能复元吧,要是他实在身体条件不行,朕也可以下令,把这场格斗,延后数日。” 刁逵的脸色一变,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全场数万人,都是为了看这一场格斗而来中,有的是长途跋涉,甚至还有从巴蜀,汉中过来的,还有从交州来的,这些人为本场比赛都下了不少重注,若是此时取消或者延后,恐怕,恐怕会激起变故啊。” 司马曜冷笑道:“变故?朕在这里,能有什么变故?朕虽然不喜欢刘裕,但更不喜欢看着我们大晋的将士,在这里被胡虏所杀,要是刘裕身体强健完好,那倒是一场公平较量,朕不会阻止,可他前日里伤得这么重,这几天怎么可能复元?灭了自己人的威风,涨了胡虏的志气,这事关国运和军心士气,又岂是一些赌徒的钱财可以买卖的?” 刁逵叹了口气:“陛下所言,皆是圣旨,臣只有遵旨的份儿,只是此间利害,需要向陛下言明,下令今天决斗,是陛下前日的圣旨,君王若是朝令夕改,只怕会有损您的威严。” 司马曜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只听支妙音平静地说道:“陛下,多谢您的一片好心,前日里贫尼曾经去探望过刘裕,他的伤确实没有好,甚至,甚至还很重,但是他的意志非常坚决,一定要在今天格斗,他说,这是上天安排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即使是死,他也没有怨言,您如果下令今天的格斗取消,他是不会领情的,所以,还是请您继续按原定计划,让格斗开始吧。” 司马曜不信地摇着头:“他真的连命也不要了吗?” 刁逵哈哈一笑:“陛下,这也许是刘裕的兵法呢,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 如此,而且,以刘裕和慕容兰的关系,只怕这个慕容凤,未必会下狠手取他的性命。若是慕容凤在这里公开地放水救刘裕一命,只怕刘裕和慕容兰的关系,也就坐实了。” 支妙音沉声道:“刁廷尉,你这是在给刘裕定罪吗?如果他能这场取胜,就证明了他的清白,何罪之有?” 刁逵冷笑道:“刘裕伤得如此之重,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复元,慕容凤是天下闻名的绝世猛将,怎么可能输给这样的刘裕?除了故意放水输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吗?刘裕知道了对手后,明知自己的身体情况,还说要出来格斗,他绝不是失心疯不要命的那种人,唯一的原因,就是知道自己肯定会胜了,这不就是他跟慕容燕国关系最好的证明吗?” 支妙音摇了摇头:“刘裕那是一股英雄正气,虽死无憾,岂是廷尉大人想的这样。贫尼相信,在这格斗场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切阴谋诡计和邪恶的算计,都将最终无所遁形。” 司马曜点了点头:“朕也相信神尼的话,刁廷尉,你跟刘裕的私怨,朕也听说过一二,朕不希望你把这些个人的恩怨,带到今天的格斗中来。” 刁逵连忙低头恭声道:“谨遵陛下圣意。” 他说完后,转向了面前的铁嗽叭,正要开口,司马曜却突然说道:“且慢,今天的比赛,由朕来宣布开始。” 刁逵连忙垂首而退,司马曜走到了铁喇叭前,看台上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万岁的喊声,司马曜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山呼海啸中,面带微笑,双手伸出,微微下压,示意安静,他的声音,在整个格斗场上回荡着:“朕,大晋天子司马曜,宣布,决定前北府军军主刘裕是否通敌叛国的天帝审判,格斗的第三场,开始开始,有请双方格斗士上场!” 一个嘶哑而阴森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今天格斗的,不是双方,是三方!”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青龙现身欲下场===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只见就在主看台的一侧,一处小棚处,缓步踱出一个全身黑袍的人,他的身材瘦高,戴着一个青铜面具,正是青龙的形状,面具之后,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不知为何,尽管是在光天化日,艳阳高照,但这个人都笼罩在一阵云雾之中,让人看起来,会从内心深处生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此人所在的位置离司马曜不过五六十步,那是九卿级别的头等贵族公卿们所坐的位置,刁逵的脸变了颜色,连忙一挥手:“何方狂徒,竟然敢在陛 司马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意,但还是摆了摆手:“且慢,此人既然身处贵宾席,当是我大晋的高官厚爵,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爱卿,如此装扮,还要…………” 他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这个黑袍人的喉咙之上,有一个洞,那一身笼罩着他的烟雾,正是从这个洞里冒出的,随着他的呼吸,这个小洞之中火光闪闪,似乎里面就是一个火堆,透着无比的怪异,就司马曜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青龙平静地说道:“陛下,臣是服侍了大晋司马氏皇族几代先帝的老臣,因为容貌丑陋,不得不戴上这副面具,以免惊扰到世人,让陛下生厌,还请陛下原谅。” 支妙音的秀眉一皱:“看你所在的位置,好像是郗家的所在,请问是郗家的哪位大人呢?” 青龙的白眉微微一挑:“在臣取下这副面具之前,还先请陛下能原谅臣,准确地说,臣犯了欺君之罪。” 司马曜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取” 青龙缓缓地取下了面具,那张淌着脓水,到处是新旧相间的死皮的脸,露了出来,不少高门贵女吓得直接尖叫起来,继而开始呕吐,而一些世家高门子弟也是给这张脸吓得浑身发抖,扭头不忍再看。 司马曜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可是他不能学着其他世家子弟那样直接不看,皇帝的威严是必须要保持的,他咬着牙,沉声道:“这张脸,朕不认识,你到底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因为他看到了面具取下的同时,一把梳得整齐漂亮的白色长髯,下垂过胸,几近小腹,东晋的士人多留长髯,但如此长度的却只有一人,这个人也正好姓郗,他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是,你是司徒左长史,宣威将军郗超?” 此话一出,整个格斗场都一片惊叹之声:“郗超?就是桓温的军师,谋主,号称髯参军的那个人吗?” “他不是死了多年吗,怎么还活着,还成了这副模样?当年可是长髯飘飘,丰神俊郎,时人皆以为神仙样的人物啊。” “啊,明白了,原来他根本没死,一直是装死啊,怪不得说是欺君之罪,哼,想当年谢安与桓温,郗超可是死敌,谢安掌权,他当然没的混了,也只能装死啦。” 郗超的耳边不停地传入这些议论,他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司马曜定了定神,沉声道:“郗长史,真的是你吗?” 郗超微微一笑,戴上了面具:“正是微臣,当年臣偶染怪病,心跳呼吸俱停,臣的家人也以为臣死了,发丧出殡,把臣埋到了地下,臣只觉得做了一个又怪,又长的恶梦,却又突然惊醒,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地下的虫蚁在啃食臣的身体,因为臣的脸上抹了香油,所以这张脸,还有脖子都给咬出洞了,臣在棺材里与那些虫蚁搏斗了几个时辰,几乎要送命,这时候突然有一伙盗墓贼子来挖臣的坟,想偷陪葬品,这才让臣得以逃离生天。” 司马曜长舒一口气:“真是听起来都惊心动魄,郗长史,你真的是大难不死啊,只不过,既然 逃得一命,为何不向朝廷汇报,恢复你的官职和爵位呢?” 郗超叹了口气:“当时朝政被谢安一手把握,臣之所以得这怪病,也是给谢安多年来打压所致,他是巴不得我死呢,我若是当时活过来,又会遭其陷害,所以不如暂且隐居,一方面治理身体,一方面静观时局变化,以待报效朝廷,今天,就是我郗超正式重见天日之时,还请陛下饶恕臣这些年来欺瞒之罪。” 司马曜勾了勾嘴角:“郗长史,你当年就有髯参军之名,足智多谋,这回活过来之后,朕会量你的才能,给你安排合适的职务,希望你能尽心尽力,好好地报效朝廷,为大晋作出贡献。” 郗超微微一笑:“这是当然的,臣隐居多年,就是为了找到机会,报效大晋,为陛下分忧,今天,就是臣深思熟虑之后,最好的机会。” 司马曜一下子来了兴趣:“哦,什么机会?你刚才说三方决斗,是什么意思?” 郗超正色道:“刚才刁廷尉的话,虽然有他跟刘裕私聊的原因,但也有其道理,毕竟刘裕跟慕容兰是这样的关系,不排除慕容凤是故意前来助刘裕脱困的,既然刘裕也说了,要用格斗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不应该让人有任何的置疑,光是跟慕容凤打还不够,老臣自告奋勇,愿意亲自下场,作为格斗的一方,老臣当年与谢安不共戴天,自然不可能帮着刘裕,有老臣在一边出手或者是监督,自然不会再有人说闲话,说慕容凤与刘裕演双簧,故意为他洗罪啦。” 司马曜笑了起来:“郗参军,你已经年过半百,当年也是以谋士闻名于世,打斗并非你所长,现在你的身体又是这样,朕怎么好让你下场去决斗呢,那不等于是让你送命吗?这个玩笑,休要再开,如果你是想当裁判,那倒是可以考虑。” 郗超微微一笑:“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微臣钻研上古所传的机关术,有所小成,今天,就是让我大晋的士民,见识一下这机甲神威的时候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机甲神兵定心丸=== 司马曜的脸色一变,奇道:“鸡甲神兵?什么鸡甲神兵?这鸡鸭也能上阵作战?” 支妙音摇了摇头,朗声道:“听闻郗长史家学渊源,甚至研习过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所留下的木牛流马,奇门遁甲之术,在枋头之战时,也听说过你曾经为了打通粮道,缓解运力不足的问题,还在军中试制过那木牛流马,你说的这个什么机甲神兵,难不成就是这些机关术吗?” 司马曜猛地一跺脚:“听支师太这样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还有能工巧匠公输般等人,曾经也会这些什么机关术吗?可以让木人行走,搬动,如指臂使,郗长史,你说的什么鸡甲,不,应该是机关的机,这个什么机甲神兵,可是此物?” 郗超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不错,师太果然是见多识广,我说的机甲神兵,正是此物,不仅是郗某的家传有机关术,在我大晋之内,还有别的能工巧匠,或者是修鬼神之力的人,也能复制此物,就是这次攻打邺城,听说刘裕的部下,也有精通此术之人呢,是不是啊,刘裕?!”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边的墙上,一道栅门缓缓打开,全副武装,铁甲钢刀的刘裕,以熊虎之姿,缓步踱出,他发达的肌肉,把全身包裹的盔甲都撑得几乎要有了线条和形状,而一步一步,虽缓却是极为坚定沉稳的气质,更是反映出他现在的心态,是何等的平和与坚定。 看台之上发出了一阵骚动:“刘裕,他,他出来了,看他这样子,哪象个有伤的人啊。” “太神奇了,前几日伤得如此之重,怎么现在就完好无损了呢?” “哈哈,我就知道,刘裕一定有上天的佑护,或者是灵丹妙药,他肯出战,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也不枉我这回压了他两万钱啊。” “完了完了,我本来押的慕容凤,我的五万钱啊,那可是我全部身家!” “哼,活该,不管刘裕有何罪,都是我们晋国人,你为了点钱就去押胡虏取胜,输光了也是应该!” “这郗超也肯定是知道刘裕有本事完好地出战,所以才要下场,有意思了,那个什么机甲机关术,听说神奇得很,不知道刘裕的人力,是不是能胜过。” “呀,新开盘了,可以押郗超了,我押五千钱去!” “我也去,我也去!一万钱,买郗超胜!” “我买十万钱,刘裕胜!” 看台上的人流开始向着各处的下注点涌去,倒是没多少人再关注场内了,甚至连另一侧的一道栅门打开,全身银甲银槊,跨下一匹通体没有一根杂色毛发的雪山天马,背上一把六石铁胎四弦弓的慕容凤驰马而出,也没多少人去关注了。对于这些远道而来,甚至花了几千钱才入场的看客们来说,赌博,是比观看格斗更刺激,更重要的事情。 司马曜看着刘裕,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刘裕,你,你居然伤势痊愈了?” 看台上响起一阵欢呼之声,四面八方散布着的北府将士们,全身黑衣,动作整齐划一,全都有节奏地一边踏地,一边以拳击胸,行着军礼,高声道:“寄奴,寄奴,寄奴,寄奴!”似乎这里不是格斗场,而是在战场上,他们正在齐声呼唤着自己的主将和军主呢。 刘裕面无表情,也不去理会同袍们的呼唤,他对着司马曜,把斩龙大刀往身边一插,以手按胸,微一欠身,行了个军礼:“在下甲胄在身,无法行大礼于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至于刚才陛下所问之事,在下已经复元如初,完全不影响今天的战斗。” 司马曜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看来刘裕果然如传闻一样,不打无准备之战,朕就说嘛,你若是伤重未愈,又怎么肯出战呢。如果你这战胜出,朕倒是很 有兴趣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这么快就复元的。” 说到这里,司马曜顿了顿,看着一脸阴沉的郗超:“郗长史,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消息,知道刘裕伤势无碍,才会提议要出战的?” 郗超冷笑道:“刘裕一向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他肯应战,绝不是匹夫之勇,所以老臣必须早作准备,以防万一。陛下可知为何今天老臣坚持要亲自下场出战呢?” 司马曜摇了摇头:“这正是朕一直疑惑的,若说那慕容凤作为武将,包括上一场的荆州诸勇士,想通过击杀刘裕来光大自己的勇武之名,那朕可以理解,可是你是文官,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你为何要坚持下场格斗,去斩杀刘裕呢?” 郗超咬着嘴唇,喉咙之上的烟洞里,云雾弥漫,而他的声音,透出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刘裕,亲手毁了我们郗家多年的心血,是对我们家族的最大背叛,作为郗家的子孙,我必须亲手杀了此贼,以告慰先祖父,也告慰南郡公的在天之灵!” 司马曜恍然大悟:“朕想起来了,当年尊祖父郗公讳鉴,身为国之柱石,是首任北府镇军将军,出镇京口,也是他上表请求朝廷允许江北的流民过江,在京口定居安置,可以说,他是初创北府之人,后面的谢相公创建北府军,也只是在京口现征流民而已,而这个基础,还是郗将军打下的。” 郗超点了点头:“正是,谢安虽然重建了北府军,但若无先祖父开创的基业,他又哪来这样优秀的兵源?只不过是以谢家的私产,借朝廷给的名份募兵罢了,北府军,是朝廷,是陛下的军队,不是谢家的。而这个刘裕,私通敌国公主,导致军情外泄,让我上万京口儿郎血洒疆场,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这就是我必须要亲手杀刘裕的原因!” 刘裕哈哈一笑:“颠倒黑白,当着天下人的面撒谎而面不改色,还能倒打一耙得如此理直气壮,黑手党青龙,你实在是太让我佩服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揭露黑手惊天下=== 这话一出,郗超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如常,而其他在看台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顾右盼,司马曜疑道:“什么黑手党青龙,刘裕,你在说谁啊?” 刘裕朗声道:“今天,是我刘裕最后一场格斗,无论是死是活,我都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就算我今天死了,也会背负了所有的骂名和罪责,让真正的元凶巨恶逍遥法外,陛下,请你允许我,在格斗开始之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支妙音突然开口道:“刘裕,既然是格斗,就比试好了,贫尼相信你能胜过这一场,至于别的,等打完再说。郗长史,贫尼劝你不要赌一时之气,北府军虽然是令祖父所建,但离现在已经近百年,谈不上跟你郗家有何关系,你若真的有意报仇,应该向燕国的仇敌讨还血债才是,刘裕今天敢在这里格斗,相信内奸并不是他,你莫要找错了对象。” 郗超的脸色平静,摇了摇头:“师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想必刘裕也已经做好了周全的计划,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你想隐瞒黑手党的存在,是瞒不住的,不如让他说个痛快吧!” 支妙音叹了口气,坐回了榻上,闭目不言。 司马曜的眉头紧锁:“你们说的话,朕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啊,刘裕,你究竟想说什么,现在就说清楚吧。” 刘裕点了点头,他的心如明镜,支妙音看起来愿意选择跟黑手党合作,自然是不希望自己把这个组织曝光于天下,而青龙早存了脱离黑手党之心,并不介意自己把他的这些前同事们公之于众,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么多年受到的陷害,阴谋与苦难,非一言能尽,自己这些天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黑手党的事情公之于天下,虽然这会断了跟朱雀以后的合作,但相信也会断了自己堕入黑暗的可能,只要挺过今天这一关,相信是能迎接这个阴谋组织的明枪暗箭的。 刘裕环视全场,朗声道:“各位,都是我们大晋的百姓,很多都是达官贵人,出身世家,世人皆知我大晋是世家天下,皇权外落,可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们有没有想过,这个原因是什么,陛下,你考虑过吗?” 司马曜咬了咬牙:“刘裕,你胆子太大了,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刘裕正色道:“因为今天,在这里,我必须要揭露一个大晋开国以来最大的阴谋,把这个世道的一切,公之于世,陛下,我马上就要格斗了,生死都并不知道,请让我这个已经不要命的人,最后能给你们想要的答案。” 司马曜叹了口气:“刘裕,既然你这样说了,朕就给你一个面子,大晋自南渡以来,一直皇权不振,这是因为江南的田产,土地,人口都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开国以来,为了表彰有功之臣,先帝下诏,将平定叛乱之后的土地,分赐各大世家,以奖励他们开国之初,南渡辅佐之功,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也就是说,我们大晋的土地,至少是扬州,豫州,江州这些在朝廷直辖下的土地,实际上是在各大世家手中的,朝廷不能直接从这些地方征丁抽税,必须要各大世家的配合,对不对?” 不少声音在看台上响起:“不错,就是如此,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世家一心为国,只要陛下一句话,可从没有含糊过,刘裕,你不要试图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我们家的地契田产是元皇帝(晋元帝司马睿,东晋开国皇帝)亲笔敕封的,怎么,你刘裕有意见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可是各位世家贵族,你们可曾亲眼见过自己的田产房契?你们可知道这些田产房契,是哪里来的?真的是从元皇帝时期,就给了你们家族的吗?” 看台上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很多人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个问题他们几乎从来没有想过,只知道家有良田百顷,千顷,可是那些个地契文书,还真的是很少有人见过呢。 一处豪华的凉棚之中,一个华服贵人缓步而出,他的身形短小,可是气势凛然,可不正是太原王氏的直系后人,开国丞相王导的孙子,与郗超齐民,有短主薄之称的王旬吗? 王旬看着刘裕,沉声道:“刘裕,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别的家族我不知道,起码我王家的田契,我亲眼见过,那是开国时元皇帝钦赐我家先祖的,我太原王氏一族,开枝散叶,无论嫡流庶支,分家之后都要继承田产地契,包括这些田地上的佃户庄丁,你有什么意见吗?” 刘裕微微一笑:“王大人,你果然站出来了,既然你说你见过这些地契,那么请问,这些地契是何人给你的?你的先父大人吗?” 王旬沉声道:“这有什么疑问吗?刚才我说过,我们分家之时,就会有家中大人分配这些地契田产,我王家是这样,相信其他的大家族,也是如此。” 不少声音在看台四周响起,集中在正面看台的那些贵宾棚:“不错,我家也是如此,是先父大人临终前分给我的。” “刘裕,你是不是昏了头,我们这些高门大族,分家开源的时候,怎么会没有这些家产分配呢?你以为跟你这乡巴佬一样吗?” 刘裕笑道:“好,既然你们都说继承了地契田产,那我请问一个问题,这些田产地契,现在都在你们手上吗?你们敢说,自己永远可以随意地拥有,处置,变卖这些田产吗?王旬大人,请问你家的地契,可否在你手中?” 王旬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不语,司马曜睁大了眼睛,看向了王旬:“王爱卿,难道你们太原王家的地契,不在你手上吗?” ===第一千五百章 开国皇帝亦傀儡=== 王旬咬了咬牙:“我们王家有祖训,为了保证子孙的孝道,地契田产要集中在嫡流主家,并不交给分家的各支,先父临终前,我等皆见过这些田契,但并不拿走,难道非要有这些地契,才算是我们的田产?有谁人会夺这些田产?” 刘裕冷笑道:“既然连田契都不在手上,你凭什么说这些地是你的?” 王旬沉声道:“这是我们高门世家内部的事情,又何需向你一个小小的军汉说明?刘裕,看来你缺乏基本的礼仪和对别人的尊重,我若是问你家的田契在哪里,你是不是也能马上拿出来?” 刘裕哈哈一笑:“我当然可以马上拿出来,我刘家在京口,家有几亩地,几个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事,那些个房产地契,都在我娘屋里梁上的一个空南瓜里存着呢,你想看的话,我马上就可以拿给你,我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之家,都知道这些家产田契需要存着,你们高门世家,几十年上百年的豪门,良田千顷,奴仆数千,却说拿不出田契,岂非怪事?” 王旬冷笑道:“拿得出也不需要给你看,怎么,你还想说我们无田契就占人地夺人田了?好啊,那麻烦你去找这些田地的主人,苦主们,让他们来向我索要便是,且不说根本没人跟我们要这些,就算有,到了对薄公堂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知道,这些地是谁的!” 刘裕看向了一脸疑惑,沉默不语的司马曜:“陛下,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些世家大族的地契田产吗?如果他们没有,就说明这些地是无主之地,即使没有什么苦主,也理应收归国家,由国家按法度对民众进行分配,这样您也可以直接对这些土地征税,征丁,一直无法解决的吴地赋税,兵源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王旬的脸色一沉,厉声道:“刘裕,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公然想挑拨我们君臣的关系吗?哼,都说你勾结慕容燕国,图谋不轨,我一直还不太相信,今天一看,只怕这传言多半属实了。陛下,你莫要听信刘裕的这些狂悖之言,他一个军人,哪可能知道这么多,这一定是那慕容垂教他说的,为的就是离间我大晋君臣关系,制造内乱!” 司马曜叹了口气:“刘裕,我大晋的元皇帝在定鼎江左的时候,就曾经说过王与马共天下,也向着全天下公告过,把吴地一带的田契地产分给有功的开国世家,象王家,郗家,庾家,包括后来的谢家,都是有份的,这点是我们大晋人所共知的事,你不知道的,是元皇帝对历代大晋皇帝子孙也留有遗诏,要我们不得利用皇权,去索回这些分赐给世家高门的土地,以及这些土地上的人口,这个遗诏,朕在即位的当晚就见过了,所以不要说是到公堂上打官司,就连朕,也无权过问这些土地,除非是世家高门主动把这些地产献给朝廷,不然朕若是过问这些地产田契,就是不孝。”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也没有料到,这个元皇帝居然会定下这样荒唐的规矩,也难怪东晋自开国以来就是皇权不振,看来从开国皇帝开始,就注定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啊,还要给逼着立下这等诏命,让世世代代的子孙都只能继续当这个傀儡! 刘裕咬了咬牙:“也就是说,即使是陛下,也不能收回这些土地,哪怕这些土地的田契并不在现在的名义主人手中?” 司马曜沉声道:“刘裕,你要知道,这是开国的元皇帝的祖制,而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因为朕是元皇帝的子孙,作为子孙,难道不应该遵从这样的祖制吗?即使是开国功臣们愿意把这些田契收藏,或者是转让,那也是他们的事情,朕作为皇帝,仍然不能过问这些,朕再说一次,除非是他们高门世家主动献地给朕,给朝廷,不然朕无法以任何理由将这些地方收回。” 王旬的神色一种轻松,看着刘裕:“刘裕,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这种君臣之间,皇 帝和世家之间的信任,就是我们大晋的立国基石,王与马共天下,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若不是我们世家的祖先当年帮着大晋渡过了难关,你的祖先恐怕早就死于战乱了,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就得感谢我的祖先,我们这些世家所拥有的地契,是开国元皇帝所承认的,你别想打这个主意。” 刘裕摇了摇头,看向了在一边的郗超:“怪不得你们黑手党根本不怕这些事情公之于天下,原来有开国皇帝诏令的这个挡箭牌,郗超,算你狠。” 郗超冷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刘裕,你还是想想今天怎么能活下来,才是王道,不要试图跟我大晋的高门世家为敌,你没这个实力的。” 刘裕朗声道:“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是坚信我今天这一举动有多么正确,你们以为,把你们百年来在暗中拥有,靠着开国元皇帝下诏保护的权力之源,就可以永远地欺君害明,控制我大晋吗?我告诉你们,今天,我就会揭露你们的一切。陛下,接下来我要跟您说的,是一个已经存在了近二百年的阴谋组织,这个组织叫黑手党,是一些世家大族当年在曹魏时期所建,为的是对抗皇权,保护世家利益,元皇帝当年受这个组织的拥立,更受到这个组织的限制,而他的那个不得剥夺世家田契的诏令,也是在这个组织的影响和胁迫下作出的无奈之举,我相信,那绝非他的本意!” 王旬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好你个刘裕,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开国的元皇帝都敢侮辱?陛下,请立即以大不敬将此贼击杀,绝不可以再让他胡言乱语下去了!” 司马曜咬牙切齿地说道:“刘裕,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回,连朕也不能容忍你的狂妄了,来人…………”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公开玄武夫人反=== 刘裕微微一笑,他早就料到司马曜会有这样的反应:“陛下,在下本就是死罪之人,您下这样的命令,又有何意义呢?您难道就不想想,当年元皇帝也是面临您同样的困境和无奈,难道说出事实的真相,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吗?” 司马曜咬着牙:“刘裕,朕本来还是有兴趣听你说的这些世家秘闻,但绝不会允许你对先帝,尤其是元皇帝有任何的不敬之语。当年中原大乱,是元皇帝和列位开国世家的祖先们重建了大晋,使整个南方免于胡人的铁蹄,你对于我们的这些先辈,缺乏最基本的敬意。” 刘裕大声道:“可如果这个所谓的中原大乱,神州陆沉,就是某个阴谋组织搞出来的呢?” 此话一出,全场都跟炸了锅一样,不少人在大叫道:“怎么可能?永嘉之乱难道是有人有意为之吗?” 刘裕看着司马曜,正色道:“陛下,刚才臣说得很清楚,这个组织,上溯到曹魏时期,不要说大晋的西朝时期,就是在大晋正式建立前几十年,这个组织就已经存在了,它本就是一些不愿意被帝王的刑名之术所控制和随意诛杀的世家高门所组建的组织,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渐渐地架空皇权,甚至不惜引得天下大乱,当年引诸胡族入住中原,埋下天下大乱的种子,甚至教唆曹魏宗室内斗,继而让大晋为了避免曹氏内乱而走上宗室割据,八王之乱的路,都是这个阴谋组织所为,这个组织,就叫黑手乾坤!” 司马曜脸色大变:“黑手乾坤?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怎么朕从来没有听过你说的这些事情?” 刘裕看着郗超,平静地说道:“陛下,这些话,我当初初闻时,比您还要震惊,而你面前的这个郗超,郗长史,就是这个黑手乾坤组织的重要一员,他们的决策核心有四人,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方神兽命名,代代相传,而这位郗超,则是青龙。” 司马曜的目光,跟全场几万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郗超的身上,而这位髯参军,这会儿脸上没有任何的气恼之色,甚至可以说带着微笑,尽管这张可怕的脸上带着笑容,足以能吓哭小孩子,但他在轻轻地鼓着掌:“刘裕啊刘裕,老夫以前一直以为你打仗是个好手,别的地方乏善可陈,可没有料到,你编故事的本事也这么厉害,连我都几乎要相信你的这个故事了。哦,不对,以你的本事,是编不出来这样的故事的,应该是慕容垂这个绝世枭雄编出来告诉你的吧,你能把这个敌国君王告诉你的故事,说得这么绘声绘色,真是难为你了。” 刘裕冷笑道:“郗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些,也最清楚是谁真正地和慕容垂勾结,当年你在枋头兵败后就被慕容垂所俘,从此跟他狼狈为奸,以青龙的身份策划多年阴谋,甚至,甚至不惜毁掉曾任黑手党玄武一职的前相公大人谢安的北伐,这些事情,你难道想否认吗?” 此话一出,整个格斗场全都沸腾了,不少人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多的人则在大声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谢相公大人怎么会是黑手党的一员呢?” 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贵宾看台的一侧响起:“刘裕,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先父大人如此提拔你,先兄如此栽培你,你居然说他是什么阴谋集团的一员,我真恨不得挖出你的心,看看里面是什么颜色!” 刘裕平静地看向了谢家的大棚,看着一身黄色绸缎衣服,怒发冲冠的谢琰,以及坐在一边,眉头深锁的谢道韫,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琰将军,抱歉,事关家国天下的大事,今天我必须说出事实的真相,这黑手党历代镇守的传承,并非通过血缘,所找的接班人,也往往不是出自家族内部,所以你不知此事,并不奇怪。夫人,你最清楚刘裕所言之事,是否属实,请你本着为谢家的列祖列宗,为谢相公大人负责的态度 ,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我刘裕是否在撒谎!” 谢道韫缓缓地站起了身,看着刘裕,面无表情:“刘裕,我作为谢家长女,从没有听说过什么黑手乾坤,更不知道先相公大人还会有什么玄武之类的身份,你是不是在北方的时候受了慕容垂的挑唆,让你相信了这个离奇的故事?还是说先相公大人亲自跟你说过他是什么黑手乾坤的一员?” 刘裕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不是故事,更不是慕容垂所言,而是黑手乾坤多年来一直接触我,拉拢我,而我经过多年的打探,才渐渐地发现这个组织的真相,今天,就是我要公之于世的时候了。至于谢相公大人,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又怎么可能诬陷他的清白呢?他确实没有跟我说过自己是玄武,但是…………” 谢道韫立即说道:“好,够了,既然先相公大人本人没有跟你说过这些,那你所言,无非是别人告诉你的,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刘裕,我现在并不是以谢家人的身份而维护我们谢家,而是如你所说,要以一大晋子民的身份来维护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天下,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这一切?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个黑手乾坤的存在?你说郗长史是青龙,先相公大人是什么玄武,那这个组织总坛在哪里,聚会之所在哪里,他们的钱粮,兵马,人力在哪里?总不可能手上无凭无据,靠问一句田契何在,说一个吓人的故事,就让我们相信这世上存在什么两百年的恐怖组织,玩转天下吧。” 刘裕咬了咬牙:“夫人,您跟我曾经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情,一起亲眼见识过这个组织的凶残和可怕,也知道了先相公大人最后是被这个黑手乾坤逼迫自尽,为什么今天不能站出来跟我一起面对,摧毁这个邪恶的组织,还天下一个永世太平呢?” 谢道韫叹了口气:“小裕啊小裕,我今天才真的意识到,你给慕容兰影响得太深了,看来要摧毁你这个盖世英雄,最终还是只能靠女人啊。”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一本正经胡说道=== 刘裕沉声道:“夫人,你最清楚我跟慕容兰的关系,她何时影响过我的判断,更不用说摧毁我了。如果说我到了今天,是受什么人所连累,恐怕更大作用的,是引我走上这条路的相公大人,还有一直以来对我施以各种阴谋诡计的黑手党吧。” 谢道韫摇了摇头:“你说的黑手乾坤,或者说黑手党,你可能找到他们?可能有明确的物证?难道说有几个人接触过你,给你编过一些故事,就让你信了?你怎么就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慕容氏派人假扮的,过来让你上当的呢?” 刘裕笑道:“我不相信她可以持续十几年地派人假扮什么黑手乾坤,只是让我上当。在草原时,你也见识到朱雀的存在,知道他有多厉害,这象是一个番邦外族能搞出来的吗?” 谢道韫平静地说道:“小裕,我在这个年纪,比你痴长几十年,见过的事情也多了许多,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事实的真相,因为这中间可能有很多的迷团,障眼法。就象易容术,你在撕下那张面具之前,难道就能保证你面对的就是你所认为的那个人吗?” 刘裕虽然明知她在强词夺理,但还是心中暗叹,这谢道韫真的是才情出众,说的话明明是狡辩,却能说得跟真的似的,若不是自己跟黑手党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甚至哪怕在草原上未见朱雀之前,她的这番说词,也许就会真的信了。 谢道韫看着刘裕,继续说道:“小裕,你是我们先相公大人,也是谢家这十余年来倾心要栽培的一个将才,你的身上,寄托了先相公大人的希望,也寄托了我们大晋的高门世家收复失地,回归故土的希望,那慕容垂就是看中了这点,才会在你身上下如此的功夫,要把我们的这些希望彻底摧毁,而他最大的武器,就是慕容兰。” “不错,我们谢家以前跟慕容垂确实有过私下的联系和合作,但那是为了推翻前秦,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他想要复国,我们想要自保,所以各取所需,慕容兰在这个时候开始接应你,引诱你,她明知你跟妙音两情相悦,已订终身,却故意女扮男装,以兄弟而不是以女子的身份来接近你,如此你才会放下防备,因为你刘裕热血豪胆,为兄弟可以不惜性命,付出一切,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刘裕沉声道:“慕容兰并没有欺骗过我,女扮男装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北府军不可能让一个胡人女子留在军中。” 谢道韫冷笑道:“那是她的心机而已,她一边在军中跟你相处日久,一边在大晋暗中发展自己的情报势力,甚至在北府军中遍插耳目,慕容家的眼线之前这么多年都难入江南,可就自从这个女人来看,就如同蛛网一样地在大晋扩散,这个女人留下的情报网有多大,多厉害,你难道没问过你的老朋友刘穆之吗?” 刘裕咬了咬牙:“慕容身为慕容氏的公主,情报首领,做这些事情是她的份内职责,可是我敢保证,她从没有对我用过这些心机,我也从没有把任何作战的情报泄露给她过。我可以发誓。” 谢道韫叹了口气:“情报之道,不见天日,却又是机巧无比,你身为一个热血军人,哪可能这么容易地看出来?我相信很多时候她刺探了情报你都不知道。以她的聪明,只要知道你去了哪里,甚至消失多少天,就能推断出我军的下一步行动,如果不是她搞鬼,你怎么可能失守寿春?如果不是她的刺探,我们大晋针对慕容氏燕国的军事行动,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泄密?为什么你的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军事计划,都会给慕容垂破解?小裕啊小裕,你真的是敌友不分,就因为这个女人陪你多年,救你性命,就真的以为她会为你无条件的付出吗?你应该记得慕容家的那句名言吧,慕容家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一定要恢复大燕帝国的荣光!慕容兰她永远是姓慕容,不姓臧!” 刘裕咬了咬牙:“夫人,我知道您对慕容兰的成见太深,毕竟,您认为是她抢走了我跟妙音的一段姻缘,对此事,一切的罪责在我,不要怪她。而黑手乾坤的存在,绝不是慕容氏这样的异族可以搞出来的,所谓的那些个派人易容改扮,装成黑手党接近我的故事,我是打死也不会信的,不说别的,就是这个郗超,或者说青龙,就是最好的证明。难道髯参军也是慕容垂派人假扮,乱我大晋的棋子吗?” 郗超微微一笑:“刘裕啊刘裕,老夫以前一直以为,这世上不会有真正的爱情,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后,我信了。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脱罪,你居然能把我说成是什么青龙。太厉害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王夫人就是朱雀,王大人就是白虎了呢?今天在这里所有跟你为敌,与你作对的人,都要变成什么黑手党大阴谋家了,是吧。” 刘裕沉声道:“郗超,只恨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把你的声音存取的机关,能让前几天你两次来引诱我时的话,都放出来,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就不怕良心不安,神鬼震怒吗?” 郗超冷笑道:“我要是因为你编的这些个故事就放过你这个叛国大奸,那才是良心不安。你侮辱我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你把整个大晋的世家都说成是什么黑手党,甚至恩将仇报地去诬蔑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的谢家,世人皆知我跟谢安的仇恨,但就算是我,也没丧心病狂到你这种程度,去反咬自己的恩主。刘裕,你因为一个女人而叛国,继而想要挑拨我们大晋的世家跟皇帝,跟百姓的关系,把我们大晋的世家高门说成了是叛国阴谋集团,你已经是罪无可恕,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脱罪,今天,我必杀你!”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夫人建言保寄奴=== 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慕容凤,突然抬起了面当,沉声道:“喂,你们这些晋人,有完没完,要打就打,不打就早早地退出,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为啥要吵个没完,还是不是男人了?” 刘裕转头看向了慕容凤,冷冷地说道:“慕容凤,你我一战,绝不会不打,只不过在我生死战斗之前,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你就等不及这一刻吗?” 郗超哈哈一笑,看向了慕容凤:“慕容凤,你这次要跟刘裕决斗,真的是要杀他呢,还是想要救他,为他脱罪?” 慕容凤的双眼之中,杀机闪现:“这个刘裕,手上沾满了我们大燕将士的血,他拐走了我们大燕的公主,让我们大燕的情报系统瘫痪多年,也让陛下四处疲于奔命,就在不久前,他再次背信弃义,先是利用兰公主想要赚取邺城,阴谋失败之后,干脆直接偷袭,还用残酷之火焰焚烧我们的都城,十余万民众,都死于烈火之中,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们大燕的每个鲜卑人,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既然你们晋国说要用格斗来决定他的生死,那正好就由我手中的长槊,弓箭,来为我们的大燕亡魂复仇吧!” 刘裕冷冷地说道:“慕容凤,我告诉你,焚烧邺城的黑火,不是我,而是这个郗超所提供的,你们燕军在五桥泽的时候用这黑火烧我上万北府军,我们怎么可能有这东西?你考虑事情不带脑子的吗?” 慕容凤冷笑道:“刘裕,你休要再东拉西扯了,陛下说了,那残酷之火焰,本是我大燕国不传之秘,但你指使兰公主盗出配方,用来攻击我们大燕,以报五桥泽战败之仇。我们大燕的皇帝,怎么可能用黑火来对付自己的子民?要烧也一定是烧你们这些敌人。” 刘裕咬了咬牙:“那是因为慕容垂想用这些百姓来诱我军入城,然后以黑火全歼,事实上要不是我早早看出这个陷阱,没有入城,也会跟那些丁零人,还有河北义军一样,葬身火海之中了。你们舍了十几万老弱妇孺,却消灭了几乎整个河北的抵抗力量,如此狠辣的用兵,你应该知道这才是你们那个伪皇帝的所为。” 司马曜沉声道:“好了,你们不用在这里争来斗去了,刘裕,我不管你跟慕容凤是仇敌也好,是演戏也罢,这场决斗,必须要加入第三方,郗长史,你说你想跟刘裕了断一切的恩怨,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下场了。” 郗超微微一笑,看着刘裕:“刘裕,我给你一个可以亲手杀我的机会,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你这么仇恨我们大晋的世家大族,我不知道你为啥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也更证明了我以前的观点,那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你们这些出身底层的草根,永远不知道感恩和回报,只会坑害给你们机会的人,谢安不信任我们这些几代世交的世家同门,却要提拔你这种京口村夫,又是嫁女又是给你无数升迁的机会,最后却换来了给你这种人说成是什么阴谋集团的首领,不知道九泉之下的他,会不会寒心。” 刘裕看着郗超,眼中杀机一现:“谢相公虽然身为玄武,但是想利用这一身份和手中的资源,把这个自私而阴险的组织,改造成真正的国家栋梁,可惜他失败了,他输在了你们这些阴谋家的背叛之中,今天我要向你讨还的血债,不仅是上万北府军将士的,也是谢相公的,郗超,不管你有多厉害的机关术护体,不管你有多少算计和阴谋,今天在我的斩龙刀下,绝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郗超哈哈一笑,缓缓地戴上了青龙面当:“在你死之前,我保证,让你见识到这世上最精巧的机关术,还有最强的战争机械。” 谢道韫突然说道:“陛下,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刘裕说。” 一边的谢琰脸色一变:“大姐,跟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还 有什么好说的?” 司马曜点了点头:“王夫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谢道韫对着刘裕,沉声道:“刘裕,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要如此地诬陷相公大人,也许是慕容兰的阴谋,也许真的有什么阴谋家在中间作崇,如果你真的是那种心机深沉,本性阴险之人,相公大人也不会一直这样看重你,我可以告诉你,就是他,还有你的玄帅临死前,他们都一直在念叨着你,要我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护你,给你在军中发展,北伐建功的机会,他们说,你是大晋最锋利的剑,一定可以完成他们未竞的北伐心愿。” 刘裕的眼前浮现出谢安和谢玄的音容笑貌,眼眶有些湿润,声音也带起了哽咽:“谢相公和玄帅对我的深恩,我刘裕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夫人,今天我揭露黑手乾坤的阴谋,绝不是对二位的不敬,而是要把这个害死他们二位的邪恶阴谋组织公之于世,彻底追查,这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谢道韫摇了摇头:“可是你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有别人对你的道听途说,如果你能在某个黑手乾坤的总坛当场拿下郗长史,那我们多少还会信你一些,但你今天又是问地契,又是说郗长史是什么黑手乾坤的青龙,却没有任何的实据,叫人如何相信?不过你所说的这些,我相信绝不会是你凭空臆想出来的,慕容燕国也不可能对我大晋的内情如此熟悉,我相信,可能真的有什么身居高位的阴谋家们,为保私利,想要挑起我们大晋的内乱,然后故意地让误导你,想要通过你的证词,让皇帝陛下和世家大族起了矛盾,猜忌,最后无法形成合力,甚至,甚至会引发天下大乱。刘裕,这样的结果,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天下九鼎竟属谁=== 刘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想现在就指认黑手党,一来是因为我没证据,二来是你作为世家也不想跟这个维护大世家利益的组织现在就撕破脸,毕竟相公大人哪怕送命也不愿意和他们翻脸。只是我还是要说,夫人您不能只看一时的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这个阴谋组织为了一已私利,上害国家,下害忠良,最后连相公大人这样有意进取的能臣也要铲除,跟他们继续合作,要么同流合污,要么给他们清除,何不将之彻底消灭,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呢?” 谢道韫叹了口气:“小裕,你是军人,在战场上,是敌是友总是一目了然,但是这些阴谋斗争,权谋之争,却牵涉了太多黑暗的东西,你最大的敌人,可能就是你最亲密的朋友,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办法拿实际证据来指正你所说的这个什么黑手乾坤,请问你要我,要陛下怎么去查,怎么去冲击?你除了这些别人告诉你的故事外,还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刘裕哈哈一笑:“最大的证据,就是我一开始所说的田契,地产,夫人,现在你是谢家的主母掌门,那我请问你一句,谢家现在的田契,都在您的手上吗?” 谢道韫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谢家无论是主家,还是庶支,所有的庄园田契,由当年元皇定亲授,并加盖开国玉玺的那些田契,这近百年来,都在我们谢家手上,代代相传,相公大人临走前,把这些田契给了我,由我亲自保管,陛下,如果你对此想要调查的话,我愿意随时配合。” 王旬冷笑道:“可笑无知的京口村夫,听了别人几句挑拨之言,就在这里妄言世家之事。虽然我们各大家族的田契地产,往往都是由主家嫡流所保管,以保证各个分支仍然是团结在家族之内,但若是我们真的没这些东西,又如何得以保留这些田地长达百年?若是我们连这些地契都没有,朝廷可以收回国有,他人也可以持这些田契来抢夺这些家业,这样的事,大晋南渡以来可曾有过?”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有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来平衡这一切,大晋开国以来,掌权的世家,顶级的大族换了一波又一波,不是每个家族都跟王家,谢家一样,屹立不倒的,一旦得罪了黑手党,被其打压,铲除,那家族名下的土地,自然就归了黑手党所挑选的其他家族,若不是因为黑手党的手中有这些田契,安能如此?如果是因为犯罪免官,那这些田契应该没收回朝廷才是,为何就会变到了别的家族手中呢?”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问住了,是啊,为什么东晋开国以来历代败落的世家,他们的田产地契没有收回国有呢? 郗超的怪笑之声,金铁相交一般,格外地刺耳,在全场回荡着,打破了这个沉寂,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他那笼罩在烟雾之中的身影,只听到他说道:“刘裕啊刘裕,你岂不知,这些田产乃是开国元皇帝亲赐给功臣家族的吗?即使是子孙犯事连坐,也不会象普通田地那样剥夺充公的。” 刘裕冷冷地说道:“如果一个家族都倒了,那这些田契又有何用?人都坐牢甚至死绝了,那这些田地谁人管理,粮赋所出又交给谁?” 郗超冷冷地说道:“我大晋世家,同气连枝,早就以联姻,结婚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一家败落,百家相援,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那相互照应,帮助是份内之事。总有些家族一时困顿,无法独立渡过难关,这时候与之交好的其他联姻家族,就会伸出援手,买下他们的田契,助其过关。这种世家内的互助方式,本不足为外人道,但你既然在这里别有用心地挑拨离间,那我作为高平郗氏的一员,就在这里向天下人说明,这种田契的转让方式了!” “当年南郡公桓温,为国立下大功,也分得了大量的田地,赏赐,甚至有 不少开国世家,为求庇护,主动将不少田契投献于他。后来桓公身故,桓家势力大不如前,桓公在临走之前,感谢我多年的辅佐,就把不少他们桓家在扬州的产业,田契转给了我,而我被谢安打压多年,为求自保,也分了不少田契给了一些别的家族以求援手,你刘裕可以在战场上通过不要命来收买人心,可是我们世家有自己的玩法,明白吗?” 刘裕冷笑道:“好,很好,能逼得你在这里公开地把这些秘密公之于世,我已经无憾了,黑手乾坤也好,世家联盟也罢,你们靠着这些开国时巧取豪夺的田契,控制着大晋大半的土地,人口,钱粮,赋税,弄得天子无权,草民无根,北伐的大业最后就因为你们内部的私斗,争夺而失败,无数忠勇的将士的一腔热血,给你们这些黑暗的阴谋所断送,郗超,你自己做过什么你最清楚,今天的这场格斗,是上天最公正的审判,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永绝后患,就放马过来吧,就让上天,来决定谁是真正的忠良,谁是真正的奸邪吧!” 司马曜的眉头一直紧锁,沉默不语,听到这话时,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刘裕,不管这战过后,你是死是活,朕都会彻底追查这开国田契之事。” 王旬的脸色一变,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您可千万别听…………” 司马曜冷冷地说道:“郗长史,王夫人都承认了世家间有这种田契转让的方式,朕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家族遇难,要向别的世家求援,不惜以田契转让来求,可就偏偏不去求大晋的皇帝呢?难道大晋皇族没有跟大世家联姻吗?难道朕的皇命还不如世家高官的求情吗?就算是王与马共天下,那天下怎么说也有马的一份吧,什么时候开始,我司马氏皇族,变得连一个世家都不如呢?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以爵占地无可夺=== 司马曜的声音不大,但是这个不大的声音,通过离他不远的铁喇叭,在整个格斗场内回荡着,所有人无论远近,都可以感受到这天子之怒,如同一座火山一般,就在爆发的前夕,这一回,几乎可以说是东晋司马氏皇帝给压抑了百年的怒火,即将从这位黑人皇帝的嘴里,狂喷而出。 王旬一向沉稳的脸上,也开始冒汗,他的手在发抖,脱去了头上的高冠,跪倒在地:“臣失言,触怒天威,死罪,死罪!” 司马曜咬着牙,看着王旬:“刘裕虽然无礼,但他有口无心,说的不过是实话,而你们,尽管嘴上恭维朕,可事实上却是视朕于无物。不管元皇帝当年有过什么样的诏令,他都已经是先帝了,现在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朕如果想收回这些田地,有何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道理,你们这些世家高门,难道不明白吗?” 郗超平静地说道:“陛下,话虽如此,但是你这样的举动,会动摇大晋的皇帝和世家之间长达百年的信任,若是世家大族世代的田契被收回,只怕陛下的威仪和朝廷的信用,都会受到大的影响。” 司马曜看向了刘裕:“刘裕,你说,郗长史说的对吗?”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一派胡言。郗超,你心知肚明,这些田契是怎么来的。在大晋南渡之前,这些田契多是吴地的土著高门,如沈氏,周氏,陆氏,张氏等所有,自北方南渡的世家在拥护元皇帝之余,也对这些土姓世家巧取豪夺,以其拥兵自重之名,将之分化,瓦解,消灭,夺取其土地归为已有,这就是所谓的世代元皇帝钦赐土地的来源,现在各大世家掌门都在此,刘某所言,你们都说说,是不是属实?”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谢道韫,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小裕,这是百年前的旧事了,我不知道何人对你说这样的话,但是这跟当年的情况并不相符,从中原来的北方世家,在开国之初时放弃了家级的世代权益,带着乡邻们南下,不甘为胡人的奴隶,难道就是跑来抢夺吴地家族的土地吗?如果只考虑这些土地田产,留在北方就是,何必要来南方受这罪呢?” 刘裕摇了摇头:“在北方得臣服于胡虏,也未必能保全家族土地,可是来南方,却是从龙之臣。南方的土地,人口就这么多,要占地就只有从本地的土姓家族手里抢,所以各大世家当年以各种借口打击吴地家族,夫人,你只需要回答这个问题是否属实就行了,别的不必多说。” 谢道韫点了点头:“就事实而言,确实是来自北方的世家最后占了本地家族的不少领地,可是当年的情况,是不少吴地家族,看到大晋危难,趁机作乱,或割据,或拥兵,总之是不听号令,大晋当年南渡之时情况危急,胡虏随时可能南下,不可能放任本地的这些家族,所以多有剿灭,消灭了这些土霸王之后,他们的领地自然收归朝廷。元皇帝感念各大世家的开国佐定之功,这才钦赐这些土地给了功臣,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情况。” 司马曜冷笑道:“这就是了,各大世家当年作为朝中重臣,为国平叛乃是份内之事,元皇帝已经给了高官厚爵,世袭罔替,足以回报他们的功劳,为何还要把本属于朝廷的土地世代相赠?就算元皇帝愿意这样,后世的皇帝也可以将这些土地收回。就象当年的这些吴地庄园,多是本土大姓所有,现在不也变成你们各大世家的了吗?那朕想要收回国有,又有何不可?” 郗超的眼珠子一转,笑道:“陛下,你天纵英才,若是有什么想变法的想法,我等各大家族,自当遵从,现在确实不同于当年开国之时,旧法也不必一成不变,不过,今天我等在这里,可不是讨论这些田地契之事的,今天,是要代天审判刘裕这个叛国贼,您也看到了,此贼前次诈伤,今天却跟没事人一样,显然 是心机深沉,说不定,上次的所谓受伤,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诈术,而现在他又在这里谈及什么世家地契,离间君臣关系,更是狼子野心,陛下一定要明察。” 司马曜哈哈一笑:“不管刘裕是不是叛国,起码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今天,他把我大晋百年来的一个谁也不能说破的秘密给公之于众,若不是他,朕还想不到这些玄机。所以,不管他今天是死是活,等朕回朝之后,必将彻查这田地契之事,如果各大世家有超过朝廷法规定制所定的田地庄园,那朕就将收回。” 一侧的小棚之中,桓玄冷笑道:“皇帝自以为聪明,还是上了刘裕的当,可叹,可叹啊。” 殷仲堪的眉头一皱:“灵宝,慎言,不可对陛下无礼。而且,而且刘裕明明是得逞了,怎么说是皇帝上了他的当?” 桓玄微微一笑,看着殷仲堪:“那好,殷兄,小弟问你,你家所占的田地,是不是要给收回了?” 殷仲堪勾了勾嘴角:“刚才我就一直在计算,好像以我殷家所占的爵位,正好差不多可以拥有现在的庄园领地,也许有几个庶支会给收回,但并不影响大局,该我们殷家嫡流,主支所占的庄园,还是我们的。” 桓玄笑着对着周围的看台一指:“看到了吧,为啥大家都对陛下的这个决定没这么激烈的反抗,其实都跟你一样,只要我们的爵位,官职在,那这些田地,就还是我们的,陛下如果想把以爵得地的这条祖制也改了,恐怕,他的这个皇帝,就真的做不下去啦。” 殷仲堪的那只独眼,猛地一收缩:“可是,还是会有不少支流庶子,无官无爵的,会给夺了领地,这样总归会收回朝廷的。” 桓玄微微一笑:“那正好分给我们这些即将在拥立陛下的内战中建功的忠臣啊,殷兄,你的几个无爵在身的儿子,可要有福了。”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希乐趁机夺人心=== 一侧的看台上,杨期猛地一击掌:“太好了,早就应该如此,天下的这些田地,应该是国家的,朝廷的,然后分配给百姓,然后从这些百姓中征丁收税,哪有什么只知有世家,不知有国家的说法,我久在荆州,不知扬州三吴之地会是这个样子,今天,才算明白大晋为何皇权不振,世家当道了。” 向靖哈哈一笑:“只有我们北府兄弟是特别的,我们在京口,有自己的地种,不用受那些世家高门的盘剥,当年要不是北府军招兵,答应战胜后以官爵军功分地,我现在还会给世家老爷种地呢。希乐哥,你说是不是?” 刘毅抱着臂,摸着自己颌下的山羊胡子,面色阴冷,他摇了摇头:“寄奴所言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晋的中上士人,皆知这些,但只有他,敢公开在这样的场合直言无讳,胆略上让人佩服,但实在是愚蠢之极。这等于跟全天下的世家为敌,自毁前程啊。”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希乐,寄奴跟你不一样,从不结交世家,以前就算是谢家对他有意,也不是他主动攀附,他只要我们这些兄弟,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 刘毅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他愚蠢,难道历代皇帝不想收回这些土地吗?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寄奴怎么可能做到?皇帝陛下绝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些,但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激动,甚至摆出天子之威呢?” 一边的孟昶冷笑着看向了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刘穆之:“胖子,平时你话最多,为何今天却一言不发?前几次刘裕生命有危险的时候你也没象现在这样紧张啊,说给兄弟们听听可好?” 刘穆之长叹一声:“希乐说得不错,皇帝这样说,是准备借助寄奴,借助北府的力量,强行收回大晋世家百年以来的各种特权了。他还是太冲动,太不成熟了,现在跟世家为敌,是死路一条啊,且不说寄奴现在连自己都无法保伍,就算他现在是北府大帅,也无法帮皇帝做到这些收回世家田契人口的事情。” 向靖不满地说道:“也未必吧,只要控制了军队,就不怕有人不听号令,当年这些世家,不也是靠了手中的军队,强行从吴地家族手里夺取了这些田契吗?他们当年能做到,我们为何不可?” 刘毅微微一笑:“铁牛啊,这么多年下来,也该长点见识了。刚才寄奴说得清楚,开国之初能收回这些吴地土著的地盘,靠的是什么?一来是分化瓦解这些家族,使之互斗,站在朝廷这边的暂时给些好处,不跟朝廷合作,想保家族利益的则以拥兵谋反之罪加以消灭,然后得来的土地分给北方世家和忠于元皇帝的土姓大族,如此来个几次,土姓大族自己都斗得个七七八八,等他们剩下来的人醒悟过来时,已经没有跟北方世家抗衡的实力了,因为他们自己的地和人口越打越少,而北方世家随着土地的增加,可以让不断南下的北方流民耕作这些新占土地,这样实力越来越强,也是那开国世家田契可以有元皇帝御批世袭的原因。” “这第二嘛,是朝廷有大义的名份,这些吴地土姓,拥兵自立,不听号令,当然可以下令消灭。可是这两条,今天的皇帝都不具备,一来世家间通过各种联姻方式,同气连枝,不会象当年的吴地大姓那样给各个击破,你看今天寄奴一提田契的事,几大世家马上联合起来反对,就连夫人都代表谢家站在寄奴的对立面。二来,这百年来,大晋世家可是一直名义上尊奉司马氏皇帝,没有不臣之举,象淝水之战这些大战,还是他们主动献粮出丁,有何理由可以讨伐?” 刘穆之点了点头:“陛下看来是想以王镇军的方式,强行以军队行清除世家之事,这太疯狂了,太大胆了,我原本还劝寄奴如果活过这场,不妨到宫中宿卫,以接近皇帝,得到圣宠,为将来的复起作准备,不过现在看来,此 路万万不可走了。” 孟昶的眼中冷芒一闪:“是啊,只怕连陛下的这个位置,甚至连他的性命,能不能保全,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各位,也许这是我们的机会,若是寄奴活下这一局,入宫宿卫的话,我等可以一起去京城入宫,保护陛下,这可是从龙之功,比起战场上的拼死拼活,要好得多啊。” 刘毅微微一笑:“老孟说的才是正理,不管寄奴这次结局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安排大家入宫宿卫的,大家可愿跟我刘毅共富贵?” 不少人跟着叫了起来:“一切都听希乐哥的。” 魏咏之不满地眨了眨眼睛:“希乐,现在寄奴哥还没打完,你就这么急着要抢北府大哥的位置了,这不太好吧。”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寄奴今天是跟大晋的整个世家为敌的,不论他是死是活,都不适合再当我们北府的带头大哥了,不然的话,我们以后整个北府军都会给这些掌握实权的世家大族们所针对和打压的,那些世家有的是办法卡我们,别的不说,只要断绝粮草供应,难不成你天天吃草吗?兔子?” 魏咏之一时语塞,刘毅看向了刘穆之:“胖子,你可是文人,也是士人了,我知道你跟寄奴关系好,不过,你最清楚,寄奴今天把天都捅漏了,以后再不可能有什么前程可言,跟着皇帝,更是死路一条,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别一时押错了前程,一辈子晒肚皮的机会也没了。” 刘穆之咬了咬牙,看向了杨期:“杨将军,让你见笑了,不过我想你们的荆州,也有同样的问题吧,要是皇帝也要你们勤王,去夺取江东世家之地,你会怎么做?” 杨期“嘿嘿”一笑:“那得看他分给我们荆州弟兄多少好处了。”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新设雍州削荆湘=== 刘毅的身边,一个身材瘦削,在一堆五大三粗的黑衣军汉中,显得极不合群,跟刘穆之和孟昶的那身文士打扮倒是很类似的文人,缓缓地开口道:“杨将军,你确定你能代表荆州的兄弟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荆州军政,可是桓世子和他的盟友殷刺史掌管啊。” 杨期看了一眼远处那贵宾区的看台,桓玄和殷仲堪正在一处华丽的棚子里并肩而坐,窃窃私语,他的嘴角边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桓玄不过是靠他父亲的威名罢了,自身可没看出有啥本事,再说连下属的军功都要抢,实在是我们军人之耻辱。杨某是不愿意与之为伍的。” 那个文士打扮的,正是刘毅的胞兄刘迈,其人甚有才名,不过因为身体条件一般,没有加入过北府军,前一阵桓玄与青龙讨价还价时,特意要求刘迈到自己的军府中当参军,今天,也算是刘迈赴荆州上任前的一次聚会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毅等人才愿意跟出身荆州的杨期在一起观看格斗,倒并非全为了曾经在洛阳城并肩作战的旧情。 刘迈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杨将军以前可是跟着朱刺史的,在中原,可不在荆州。不过,现在朱刺史因为上次没有保护好中原百姓,又私自授权刘裕北上,险些失了洛阳,事后被召回京城,中原之地由杨将军暂时接管防务,严格来说,你确实不算是荆州的将领。” 向靖笑了起来:“可是现在中原之地已经划归荆州刺史管辖了,杨将军迟早也要归之麾下,跟了殷刺史等于就跟了桓玄,没什么区别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未必,最新的朝议,非但不把中原并入荆州之地,还要把南阳郡给划出来,成立新的雍州,杨将军,你这回没去找殷刺史和桓郡相,而是跟我们这些北府军在一起,恐怕也是得到风声了吧。” 杨期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还是刘参军看的准啊,不错,我不仅早早地知道了这个消息,连新任的雍州刺史人选,都已经跟我联络了。” 魏咏之睁大了眼睛,兔唇翻动着:“是谁?这可是公然地跟桓玄抢地盘啊,还从他身上挖了一大块肉下来,他也能忍?” 刘毅微微一笑:“兔子,你的消息太落后了,早跟你说要多结交些士人,知道上面的动向,你一直不听,现在就露怯了吧,其实这消息已经传开了,新任的雍州刺史,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刚才惊了我们所有人的髯参军郗超的堂弟,郗恢是也。” 刘穆之在周围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目光投向了远处看台上的郗超:“我们的这位髯参军,九岁时就有神童之名,给后来当了皇帝,当时身为大将的司马昱征为府掾,后来十三岁时跟了桓温,南征北战,出谋划策,可谓一代智囊,虽然因为郗家世代拥护皇权,而郗超曾多次谋划助桓温篡位之事,被其家族所厌恶,逐出了家门,可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对外在演戏,以保全郗家而已,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断过。” 孙处不服气地说道:“都给赶出家门了,还怎么没有断关系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就是这些高门世家的手段和厉害之处了,篡权夺位,是极大风险的谋逆之举,如果成功了自然是从龙建义之元勋,可要是失败,那可是灭族大罪。郗家那是两头下注,表面上赶郗超出门,如果桓温真的夺位成功,也不会对郗家怎么样,最多郗超求个情就能过关。如果桓温夺位失败,那也只有郗超会给追究,不至于连累整个郗家。后来谢相公执政,对郗超打压的非常厉害,但也没要了他的命,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跟郗家多年的联姻香火之情,加上郗超才能出众,可称国士,要真的就这样杀了,也是国家的损失。” 刘毅冷笑道:“可是郗超表面上归隐山林,甚至假死,可暗中仍然是操纵着时局,郗恢给闲置多年,却在这 个时候给放出来,绝对少不了他后面的推手,甚至,他肯在今天,在全天下人面前公开现身,说明这些年暗中幕后的操作,已经不再需要了。只有这样以一手之力玩转天下的髯参军,才敢如此与桓玄为敌。” 杨期笑道:“是啊,这髯参军前一阵亲临我的驻地,跟我说了这些事情,还跟我说,朱序虽然给调回京城,但郗恢会是个更好的上司,朱序毕竟手中还有豫州兵马,没那么需要我们,而郗恢几乎是单车上任,所有的兵马,都要依赖于在中原的旧部。甚至,我可以去吸引关中,北方的那些因为战乱而南下的流民,散兵,组建雍州部队,退可保境自安,进可夺取天下,而不是为了桓家的一已之私,去打什么昌道内战。” 刘毅摇了摇头:“杨将军,恐怕你想的太乐观了,这场皇权之争的内战,是无法阻止的。这涉及大晋几十年来世家权力分配的一次重新洗牌,非我们这些军人所能阻止。” 杨期冷笑道:“事在人为,不过就算是内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荆州本来是朝廷的地盘,却给桓氏趁机占有,已有几十年,如果真的能通过一场内战,把荆州之地,三吴之地收归朝廷,那才可能有北伐的真正良机。我杨氏的祖先坟地,都在北方胡虏手中,没有一天不想着收复河山,这点与各位北府壮士是一样的,到时候如果战端一开,我们各自扫清各自区域里的那些祸国蛀虫,岂非快事?”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一指场中的刘裕:“杨将军的豪气值得尊敬,可是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真要打起来,我们也只是那些世家高门手中的刀,要受制于人的。最想阻止内战,收回世家权益的是那个人,你看看他的下场,就知道我们未来的结局,而这,也是我们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恐怖杀器从天来=== 场中的刘裕,静静地站着,四面八方看台上的各种窃窃私语,从他的两耳中直灌进去,也不知道能听清楚多少。 郗超一脸阴沉地看着刘裕,突然开口道:“刘裕,你这样挑拨世家跟圣上的关系,不就是想引发我们大晋内乱,然后让你的老婆趁虚而入吗?说一千,道一万,你跟慕容兰的那些关系,永远也洗不清的。” 刘裕平静地摇了摇头:“你跟慕容垂的关系,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里倒打一耙来诬陷我呢?既然你是死不忏悔,那就如你所言,亲自下场跟我战斗吧,就用我们手中的刀剑,来了结我们一切的恩怨。” 郗超微微一笑:“刘裕,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对自己有着过高的评价,以为靠着自己的那点蛮力,真的可以包打天下,这一回,你孤立无援,你的北府兄弟也不能再出手帮你,你以为你靠点草药治好了自己,就真的可以逃过这一场了吗?哼,告诉你吧,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 刘裕笑道:“很好,郗长史,你可别光说不练。嘴上吹得震天介,下了场却过不了两个回合,今天,在这里,万人注视,你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法再用,你说我自视过高,可我为啥觉得这话形容你更合适呢?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相信自己能在比武场中面对我刘裕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 郗超哈哈一笑:“马上你就会知道我的自信何来了。” 他转头对着司马曜行了个礼:“陛下,此贼猖獗之极,今天老臣一定要亲手讨逆,为所有给此贼害死的大晋将士报仇,还请陛下恩准。” 司马曜叹了口气:“郗长史,你就非要这样杀了刘裕吗?朕也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入了格斗场后,生死就由天注定,你的生命安全,朕可无法保证哦。” 郗超冷笑道:“入场格斗,生死天定,陛下,臣为这一战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刘裕一勇之夫,不足为虑,根本不在老臣的眼里,只要您一声令下,臣这就可以下场了。” 司马曜转头看了一眼支妙音,只见这位绝色美人神色平静,缓缓地说道:“佛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缘,皆有其定数,郗长史跟刘裕,大概是有一段孽缘,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最后解决,他们二人也都做好了准备,陛下,您刚才已经同意郗长史出战了,君无戏言啊。” 司马曜点了点头,对郗超沉声道:“既然如此,朕准了你的申请,郗长史,你可以出战了。对了,那个什么机关木甲,现在何处?朕很有兴趣看看。” 郗超哈哈一笑:“老臣现在就唤其出来!” 他一挥手,大袖之中,一枝穿云响箭,破空而起,而随着这枝响箭上天,郗超的一身大袍,无风自落,露出了里面紧身所穿的一件大铠,这件铠甲上,古色古香,虽然新抹的不少油脂,作了保养,但仍然可以一眼看出,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甚至可以说,必是祖传铠甲,而绝非一般的军用批量打造战具。 铠甲的护心镜上,一道深深的刀痕,触目惊心,可以想见盔甲的主人当年给这一刀劈中时,几乎送命的惊险,王旬睁大了眼睛,讶道:“这,这不是当年的车骑大将军平叛时所穿的御赐盔甲吗?” 郗超哈哈一笑:“不错,当年先祖父大人,都督五州军事,出镇北府,他忠于大晋,忠于元皇帝,苏峻谋反之时,他起兵勤王,与叛军恶战,这一件盔甲,就是当时他所穿的御赐宝甲,在战斗中,他被敌军悍将近身,一刀及胸,几乎战死,可是天不绝我大晋,先祖大人还是死里逃生,最后平定了叛乱,成就万世功名。今天,我这个郗家子孙,面对同样沽名钓誉,背叛国家的反贼军汉,特地要穿上这层盔甲,今天,我郗超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祖先的忠魂附体,与我同在!” 周围 的世家子弟们聚集的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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