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兴趣。 刘裕知道这刘穆之平生没别的大爱好,除了看书外,就是喜欢吃,今天厚着脸皮来老丈人家蹭喜宴,一是要向天下宣示自己是江家的女婿,二来嘛,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刘裕笑着把这碗莼菜羹递给了刘穆之:“胖子,吃吧,别客气。” 刘穆之舔了舔嘴唇,显然,理智和他的食欲正在他的体内战斗,他摇了摇头:“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是你的饭啊。” 刘裕笑道:“这莼菜鸡丝羹虽然也很好吃,但毕竟是我们江南的特产,平时也能吃得到,那鱼羊合鲜水引汤我已经吃完了,螃蟹也吃过了,现在挺饱的,这碗就给你吧。” 刘穆之哈哈一笑,接过了这一大碗飘着莼菜香味的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寄奴,今天你帮了我大忙,这个人情,我以后一定会还。” 刘裕心中暗叹,刘穆之毕竟是读书人,脸皮还是有点薄的,如果不是自己在他身边给他撑场子,很可能他就不会进来了。这个江家女婿,他当得也挺窝囊的,给自己的两个小舅子排斥,连这种喜宴也没他的份,即使是现在,江老先生在招呼着刘林宗、沈警等人,而江播和江郎却完全没有过来跟自己的姐夫说几句话的意思,人情冷暖,以至于斯。 不过刘穆之现在显然没有在想这些事情,他吃完了碗中最后的一口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这个做工精致的青瓷碗碗沿,又闭上了眼睛,好好地回味了一番,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天天有这么多好吃的,那人生也就没有遗憾啦。” 刘裕勾了勾嘴角,今天在宴会开始的时候,江老先生就向着全场的宾客介绍过刘穆之,现在酒足饭饱,按说来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有些京口本地的宾客们,已经开始告辞,准备离开,一直都很嘈杂的大厅,这会儿变得更加人声鼎沸了。 “胖子,也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只见厨房的方向,走过来了几个仆人,与上菜时一人一个小盘子不一样,这会儿他们是每人端着一个大木盘,上面放着一堆堆的黄色的,龙眼大小的水果,看起来,足有十几斤重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我怎么就忘了这一碴事呢,吃了这么多好东西,肚子是会胀的,要吃些槟榔以消食才是。走,寄奴,我们去拿些槟榔吧。” 在这个年代,交州和广州一带产槟榔,而三吴地区也有少量的槟榔出产,当然,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象刘裕和刘穆之这样的穷人,连见都很少见到。 刘裕的眉头一皱,事实上,从小到大,刘裕很少有吃饱饭的时候,饥饿才是他自小时的童年记忆:“胖子,你这怎么一套一套的?这槟榔不是我们穷人吃的东西, 还是走吧。我看,他们也没把这东西发给我们嘛。” 刘穆之 摇了摇头:“寄奴,你不知道,这些是大户人家的吃法,吃完饭后都要消食的,这些槟榔既然端了上来,就是给我们自取的,走,我们去拿吧。” 他说着,直接就向着摆在大厅一侧的四大盘槟榔走了过去。 刘林宗等人一个个上前拿了槟榔,然后回到座位上,继续谈笑风生,刘裕的心也放了下来,看起来,这东西真的是自己去取的,而且,现在整个大厅里似乎也没有人在乎这些槟榔被谁取走。 刘穆之走向了一大盘槟榔,他那肥嘟嘟的手已经从袖子里伸了出来,准备去取堆在盘子中央,最大的几个槟榔了,而他的两眼,也开始放光。 “且慢!”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刘穆之的身边响起,这个声音让刘穆之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刘穆之吃惊地扭过了头,才发现江播的脸上,尽是怒容。 刘裕的心一沉,暗道糟糕,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今天江播和江郎早就看到过刘穆之,却是视而不见,可忍了一整场宴席的江家兄弟,终于在最后还是爆发了。 刘穆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小舅有何指教?” 江播的嘴角勾了勾:“请问姐夫,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刘穆之的笑容在渐渐地消散:“饭吃完了啊,取几个槟榔来消个食,不可以吗?” 两人的对话声在大厅里回荡着,这时候正在交谈的其他人都停下了对话,齐齐地看了过来,这让他们二人说的每个字,都能清清楚楚地传到大厅里的百余名宾客的耳中。 江播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姐夫,小弟以为,这槟榔,你是吃不得的。” 刘穆之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性,脸色一沉:“我怎么就吃不得了?” 江一看事情不对,立马站了起来,袍袖一拂,声音中带了几分愠意:“江播,今天是我们江家大喜的日子,不要让人看笑话。” ===第七十章 莫欺匹夫一时穷=== 江郎冷笑道:“不是我们要人看笑话,实在是姐夫自取其辱啊。今天我们本来没有请他,他不请自来,一通胡吃海塞,现在吃饱了又要吃槟榔。我的姐夫啊,这槟榔是成天吃饱饭的人消食用的,你现在成天有几顿饱饭能吃?你就没想过我姐姐现在吃什么吗?” 在场的宾客们全都哄堂大笑,除了刘林宗的脸色平静外,就连站在孙泰身后的孙恩,徐道覆等人也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几乎每个音符,都直钻刘穆之的耳朵里,让他无地自容! 刘裕的双眼通红,鼻孔里喷着粗气,两只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本以为江氏兄弟只是会说刘穆之几句,尤其是对刘穆之没带夫人来加以责难,但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羞辱自己的姐夫,刘穆之的声望,于今尽毁! 刘裕大声喝道:“江播,这是你的姐夫,你觉得这样说,合适吗?” 江播的白眼一翻,鼻孔对着刘裕:“刘裕,这是在我们江家,不是在你的擂台之上,轮不到你在这里多嘴。我这个姐夫要是做得好,那我也不会说他啊,是他自己太过分了,丢的是我们江家的人!” 江郎也在一边冷笑道:“你刘大侠今天不也是跟着我们的好姐夫过来蹭吃蹭喝的吗?怎么,螃蟹和鱼羊合鲜水引汤吃了,要为他打抱不平了?” 刘裕怒发冲冠,厉声道:“这是起码的道理,他是你们的姐夫,你们江家当初嫁女儿时并没有嫁人家穷,今天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侮辱人?” 江播眉头一挑,大声道:“是爹要嫁姐姐给他,我们兄弟可从没有同意过。今天他的表现就是证明了,烂泥是糊不上墙的!” 江双眼中精光一闪,怒道:“无知小儿,胡言乱语。江家现在还轮不到你们作主,去向你们的姐夫赔不是去!” 刘穆之突然开了口,他摇了摇头,淡然道:“岳父大人,不用这样了,二位舅爷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强行压他们亦是无用。今天小婿不请自来,又没有带您的女儿同来赴宴,落人话柄,是自取其辱,怪不得别人。” 江的眉头一皱:“别这样说,老夫同意过…………” 刘穆之叹了口气:“小婿感谢您的恩情,但是您不能左右别人的意志,今天我刘穆之在此发誓,若不出人头地,以后再也不踏入江家一步!” 江播和江郎哈哈大笑起来:“姐夫,不是我们看不起你,就凭…………” 刘穆之直接没理二人,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高声唱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青山不改绿水流,寻常巷陌有鱼龙,一日教我遇风云,八荒任我游。” 刘裕也跟着刘穆之携手而出,边走边唱,二人心中的万般委屈与愤怒,尽化在这首歌中,余音绕梁,久久不止。 刚才厅中那些面带嘲讽之色的宾客们,也都刮目相看,肃然而立,直到二人已经走出大门,看不到身影时,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刘林宗静静地看着二人出门,一边的李致之低声道:“我看刘穆之气度不凡,又有才学,他日必非池之中物,明公是否要将之招致幕下?” 刘林宗勾了勾嘴角,端起一碗酒,轻轻地呷了一口:“只怕他的岳父不会让我们占了这个先机的,大战将致,即使是江公,只怕也不能安坐了吧。至于刘裕…………”说到这里,他收住了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刘裕和刘穆之就这样走出了江家大宅,走在乡间的路上,轻风吹拂着二人的须发,路边不时地有在地里劳作的农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着二人笑着打招呼,可二人却如行尸走肉,一言不发。 刘裕知道,不出一天,这件事就会传 遍整个京口,他开始越发地担心起刘穆之将如何渡过这个难关了。毕竟,这是一个读书 人,贪吃归贪吃,但给人这样侮辱,却是从没有过的事。 刘穆之在一处荒丘边上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已经是泪水横流,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刘裕心中一阵酸楚,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递了过去:“胖子,你要是想哭就好好地哭出声来吧。没事的。” 刘穆之接过汗巾,盖在自己的脸上,默然半晌,静静的微风拂过这处荒丘,仿佛是刘穆之在轻轻地呜咽着。 许久,他才摘下了这块布,而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戚容,他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让寄奴见笑了。” 刘裕咬了咬牙:“江家兄弟,着实可气,得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为你出气。”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用的,寄奴,就算你用拳脚来对付他们,吃官司不说,他们也不可能服气。他们毕竟是权贵子弟,看不起的,是我们的出身,只有官做的比他们大,权势盖过他们,才会让这种人转而服气。” 刘裕叹了口气:“天底下最难获取的就是权势了。胖子,你我不是没有才能,只是缺乏出头的途径和机遇。连刁家兄弟这样的人渣都可以位居高官,我们却是报国无门,出头无望,只能说世道不公啊。” 刘穆之咬了咬牙:“以前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可以抛下家庭,想要从军报国,但现在我终于清楚了,你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一辈子都窝在家里,要出去做事,让自己的人生变得精彩。” “我自问还是有几分治国安邦的本事的,明天,我就去广陵谢将军的幕府中应召,我想,如果有机会能见到他,一定是有机会的!” 刘裕哈哈一笑:“好,你就需要下这个决心,不然真的是太可惜了。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这几天也会出发。” 刘穆之点了点头:“行,今天你帮了我大忙,我请你吃饭。” 刘裕睁大了眼睛,奇道:“不是吃过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顿饭是在江家吃的,我现在恨不得把这些吃进肚子里的全吐个精光,也不用占他家的情。寄奴,这顿饭不算,我说的是,我自己要请你吃一顿。” ===第七十一章 穆之受辱求功业=== 刘裕眉头一皱:“这时候去你家?我们刚吃过饭啊,这会儿也吃不下。再说…………” 说到这里,刘裕欲言又止,刘穆之哈哈一笑:“怎么,你觉得我是在江家受了气,回家要找老婆出气吗?”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这回你夫人连去赴喜宴都不肯,显然是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可能她也听到今天的事了,我一个外人在场,是不是不太合适?”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很合适,太合适了。我就是要让老婆知道,是你刘裕,而不是她的兄弟,才是能跟她丈夫一起走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她是大户高门的小姐,但不能看不起我们兄弟。” 刘裕收起了笑容,直视刘穆之:“胖子,你觉得你老婆是什么样的人?她也跟她的两个兄弟一样势利吗?” 刘穆之自信地笑道:“不,我夫人倩文,是她看上我的才华,才主动提出要嫁我的,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在我身边陪我读书,我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地喜欢我这个人,她兄弟是她兄弟,但她的见识,是和我岳父一样的。” 刘裕点了点头:“如此就好。胖子,你拉我去吃饭,只怕也是想向你夫人请求,让你离家求功名吧。” 刘穆之笑着点了点头:“寄奴啊,别人都说你是一勇之夫,但只有我才知道,你的心思非常缜密,绝不是无谋之人。既然给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倩文很爱我,舍不得我离开,如果我不拉上你结伴而走,她只怕是不会同意的。” “今天我受了辱,正好有个好借口,从这点上来说,江家兄弟也帮了我忙,趁着这股子劲头,我可以向倩文提出离家求功名的事。我想,她是不会拒绝的,但这回我不想让她误会是我要借她娘家的权势求官,所以,我得拉上你。”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事你也考虑了很久了。好,胖子,这回我帮你,但是我有言在先,一时半会儿我还不能离家,有些事情我还要安排好才能走。”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不是昨天就说过,你可以随时走吗?” 刘裕摇了摇头:“从今天的事情,我越发地觉得,求功名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就好比你,如果要白身从军应募,真的可以见到谢将军吗?” 刘穆之默然无语,双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显然,这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 刘裕叹了口气:“虽然我们有个士人的身份,但家道早已经中落,往上几代人都没有在朝廷任过京官,在那些个高门世家看来,与寒人无异。今天江家兄弟对你是这个态度,难保谢将军或者是其他的高门子弟也没这样的想法。所以,为了见到他们,我们还得备点钱才行。” 刘穆之眉头一皱:“所以你还得继续去赌钱?这条是邪路,不能走啊。” 刘裕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是邪路,这事情会让人上瘾,越来越离不开,但是没有办法,我需要钱,你也需要钱。无论是我们从军之后家人的开支,还是从军时为了见到谢将军,所需要的打点费用,都是不可或缺的。现在我手上只有三千多钱,要想走开,起码要七千钱才行。除了靠赌,还有什么来钱快的办法?” 刘穆之摇了摇头:“赌博是有巨大风险的,再理智的人,在那种环境里也会失去冷静,更不用说你并没有多少赌博的经验,全是自己摸索来的,跟同样没赌过钱的刘毅、何无忌他们玩,也许还可以,但要是碰到真正的高手、老千,只怕会输得很惨。”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再说了,这个赌场是天师道开的,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在各地的信众极多 ,受到的捐赠也多,根本不至于要用开赌场的办法来赚钱啊。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刘裕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因为那些北方流民喜欢这一种游戏,所以天师道才投其所好罢了。我们京口人因为上次卢悚谋反的事情,恨死了天师道,他们也能用这种办法来重新取得我们的信任。”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但愿是我多虑了,不过寄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也许见到谢将军,并不需要什么打点。”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胖子啊,你就是个书呆子,不知这世事。谢将军也许是求贤若渴,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人家是位高权重,身在府中,那看门的人,你怎么过?怎么才让他们能去通报呢?” 刘穆之咬了咬牙:“这回不同以往,谢将军是为了抵抗秦军南下,才广招贤才的,我想,不会有人敢拒绝我。” 刘裕叹了口气:“也正是因为广招贤才,所以四面八方,有本事的,没本事的,什么阿猫阿狗都会跑过去,谢将军就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见到每一个人的,到时候你不把外面看门的人,通报的人给打点好了,人家把你往后排个十天半个月,你这事基本上也就没戏啦。”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我这两年当了个里正,衙门里的事情,多少也知道这些,就是在京口这地方,也少不得一些人情孝敬,更别说那镇北将军府了。好啦,胖子,咱们先不说这个了,此事我还会再考虑一下,先去你家喝酒吧。” 刘穆之的眉头舒缓了开来:“对,醉里乾坤大,一醉解千愁,喝完了再说。” 刘裕看了看天色,已过申时,天色开始渐渐地昏暗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好,那事不宜迟,正好去你家里吃晚饭吧,喝完了酒我还得早点回去,万一真的不赌钱的话,也得跟人借点盘缠呢。也许,檀兄弟他们还能帮我一把呢。” ===第七十二章 秀发换酒总是情(求推荐票和打赏)=== 半个时辰之后,蒜山乡,刘穆之家。 昏暗的房间里,灯光在微微地跳动着,一个半旧的烛台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灯油,支撑着火苗的燃烧,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在了墙上,长长的。 刘穆之与刘裕相对而坐,各自跪坐在一个破草席上,二人的面前各自放着一张小几,上面空空如也,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妇,坐在刘穆之的身边。 她荆钗布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柳眉凤目,容貌端庄,虽然这一身平民的打扮,但仍然难掩其风华,可不正是那刘穆之的妻子江倩文? 刘穆之干咳了一声,对着江倩文说道:“夫人,今天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江倩文幽幽地叹了口气:“妾身早就劝夫君不要去赴宴,就是怕出这样的事,我的那两个兄弟,都是尖酸刻薄的人,就连爹爹也难以管束。今天夫君受的委屈,妾身愿意一力承担,只要能让你心情好点,妾身做什么都可以。” 刘穆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我与夫人在一起,却是没有遗憾,你兄弟的事情,与你,还有岳父大人无关。再说了,也是因为我到现在一事无成,这才给你的兄弟看不起,也不全怪他们。” 江倩文凤目之中水波流转,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刘裕:“多谢刘大侠仗义相助,今天多亏了你在场,不然,不然妾身还不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呢?” 刘裕淡然一笑:“这本是我应该做的,我和穆之是自好,今天我不帮他出头,谁帮他出头?”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好了,夫人,今天我只想请寄奴好好地喝一杯,一来是为了答谢,二来嘛,也是为了饯行。” 江倩文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饯行?什么意思?刘大侠要远足?” 刘裕摇了摇头:“不,我是准备从军报国,建功立业去了。” 江倩文轻轻地“哦”了一声:“刘大侠不管家中的老母和幼弟了吗?” 刘裕笑道:“胡虏即将南下,大战一触即发,这正是男儿建功沙场,搏取功名的好机会。这几天我在赌场赢了不少钱,足够家人一时之用了,等打完了仗,我再回来便是。再说了,在军中应募,也是有军饷的。” 江倩文点了点头,看向了刘穆之:“刘大侠说的很好。夫君,你满腹才华,这建功立业之事,也不应该落于人后,妾身以为,你最好和刘大侠结伴投军!” 刘裕的心中一动,他没有料到,江倩文居然会主动叫刘穆之去投军,二人这一路上,还商量了很多江倩文不愿意刘穆之出来时的应对之策呢,没想到直接不用了。 刘穆之也有些意外,奇道:“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往我哪怕去建康和广陵城,你都是百般不愿,为何现在要我投军去?” 江倩文幽幽地叹了口气:“夫君想要建功立业,搏取功名的心思,妾身岂会不知?只是妾身一直以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还没有给夫君怀上一男半女,不舍得让夫君远行。”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刘大侠说得对,这回的机会实在难得,谢将军建幕,广收英才,不同于平时的朝廷选士,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一定可以出人头地。而且,夫君今天受辱于妾身的两个兄弟,就是因为身无功名。妾身知道,夫君心高气傲,必然不会通过妾身去向娘家,向爹爹求官,所以,妾身又怎么能阻止夫君呢?”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深明大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倩文站了起来,对着刘穆之微微一笑:“夫君和刘大侠但且稍坐,妾身这就去取酒来。” 江倩文说着,向着刘裕微一欠身,点头行礼,然后就走出了屋 子,刘裕长叹一声:“胖子,有这样的老婆,这辈子不会有遗憾了。” 刘穆之 笑道:“那是,娶到她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我忘了家里没酒了,还要她去现沽,让寄奴你久等了,抱歉。”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今天这顿酒,我喝定了。来,胖子,咱们聊聊投军后的事情吧。” 半个时辰之后,刘穆之的眉头微皱:“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来?村头的李家酒肆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啊。” 刘裕也有些紧张:“天色已晚,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 二人正要起身,却听到江倩文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妾身回来了。” 刘穆之和刘裕相视一眼,坐了下来,只见江倩文推门而入,右手里抱着一小坛酒,而左手则拎着几个荷叶包裹。 刘穆之奇道:“夫人,你去哪儿了?沽酒要这么久吗?” 江倩文的神色有些奇怪,摇了摇头:“除了沽酒外,还买了一些下酒菜,刘大侠和夫君相聚,共商大事,喝酒怎么可以没有小菜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个荷叶包放在了小几之上,打开之后,一阵肉香扑鼻而来,只见一个包裹里放着猪头肉,另一个荷包里放着酱鸭,第三个荷包里装着风鸡,最后一个荷包里则是一包醉虾,随着酒坛被打开,肉香与酒香混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 对于刘穆之和刘裕这样的家庭来说,如此丰盛的晚餐,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很难吃到的。 刘穆之吃惊地张大了嘴:“夫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家里哪来的钱?” 刘裕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但他的目光落到了江倩文的身上,却突然发现,走时还是荆钗布裙的她,这会儿却是用了几方青帕包头,而青帕之下,却是见不到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了。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原来江倩文居然是剪了自己的一头秀发,卖与那些做女红的人家,换来的钱给自己和刘穆之沽酒和买来下酒菜。 刘穆之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一下子抓住了江倩文的素手,眼中泪光闪闪:“夫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 江倩文微微一笑:“只要能让夫君高兴,这又有何妨?夫君若不在家,妾身也无须把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好了,酒快凉了,夫君和刘大侠请用。” ===第七十三章 义无反顾入赌场(求推荐票和打赏)=== 一个时辰之后,刘裕与刘穆之站在村外的一处小丘之上,月光如水,散在两人身边,夜风微凉,轻拂着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把二人严肃的表情,衬托无疑。刘穆之的眼中泪光闪闪,刚才在喝酒的时候他一直有说有笑,但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方,这个七尺男儿,终于也到了伤情之处,忍不住开始哽咽了。 刘裕叹了口气:“胖子,你应该好好珍惜你的夫人,这样的妻子,不是每个人都有福分得到的。今天她为了挽回你的自尊,不惜断发沽酒,今年如果发达了,一定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 刘穆之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行我若不能功成名就,就不回来了!” 刘裕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胖子,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们结伴去广陵!”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你终归还是要去赌钱吗?” 刘裕沉声道:“你夫人为了你能安心去投军,都作了这样的牺牲了,我去赚点钱有什么不可以的?本来我还有点动摇,但是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几天你在家整理行装,尤其是你的那些个宝贝书,能带的多带些上路,钱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刘穆之咬了咬牙:“那我跟你一起去赌场,多少能照应点。” 刘裕哈哈一笑,轻轻地一拳击在刘穆之的胸口:“得了吧,死胖子,你最近运气太衰了,樗蒲这东西,是要讲气运的,你把坏运气带了过来,那我还怎么赢?” 刘穆之的胖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急了:“但我实在是,实在是不能放心啊。” 刘裕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他一边挥手打着招呼,一边让他的话顺风而来:“你来了我就不能放心啦。胖子,这几天多陪陪夫人,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临江仙酒楼,已经没几个客人还在楼下了,初更将过,街上的行人和酒坊里的客人们都很稀少,大概只有那新开的金满堂赌坊,才是唯一热门的地方吧。 刘林宗与李致之相对而坐,今天他们不用再包下整个二楼,因为只有他们这一座客人了,温火轻煮着一壶小酒,而刘林宗的脸上却带着微笑,举盏浅饮。 李致之叹了口气:“明公为何仍然如此兴致?你所看中的两个人今天受了这样的屈辱,您觉得他们还会如您所愿吗?” 刘林宗微微一笑,放下了酒盏:“稚远啊,这回你也亲眼见识到了他们两个,觉得我所言是不是过了呢?” 李致之摇了摇头:“确实一个是英雄豪杰,另一个是治世良才。得之可成大事,但这样的人,出身不高,容易给那些权势高门打压,我担心的是他们受了气后,有可能一蹶不振啊。” 刘林宗笑道:“要是心理不够强大,那也不是我想要的人了。从他们走时唱的那首歌,难道你听不出他们心中的不平与愤怒吗?有这股子气在,不怕不能成事的。” 说到这里,刘林宗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真正担心的不是刘穆之,他毕竟读书多,他的岳父也不会对他坐视不理的。倒是刘裕,听说前一阵他在那金满堂赌坊赢了不少钱,这两天不知为何没去,但是出了这事…………” 说到这里,刘林宗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李致之不解地说道:“金满堂不就是一个小赌坊吗,听说是天师道开的,难道,这中间有什么玄机?” 刘林宗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这里已经查清楚了,这个赌坊,背后也有刁家的份子,没这么简单。” 李致之讶道:“刁家?他们不缺钱吧,这小赌坊能赚多少?” 刘林宗笑道:“刁家是想要霸占京口,这里的百姓有多厉 害,你也知道了,天生就是最好的战士,控制了此地,就控制了天下的精兵锐卒。刁家没这个见 识,但他们背后的王国宝,会稽王,甚至是陛下,都会有这个想法。” “上次刁逵在刘裕手上吃了大亏,深知此地民风剽悍,不是靠些兵马就能吓住的。至于天师道,他们上次想在那个平虏村里发展势力,也被刘裕抢了风头。所以,他们两家现在最恨的就是刘裕这个京口豪杰,来硬的不行,只有软的。” 李致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想让刘裕输钱,然后拿住把柄,利于控制?” 刘林宗叹了口气:“刘裕毕竟见识还不是太足,赌博之道,赌的是人心。他做事豪爽,不计后果,也不太懂得见好就收。这些天在赌坊里他一直赢钱,这才是让人担心的,他未逢真正的老千,自信心却是一直在膨胀,要是输的话,只怕会输得很惨。” 李致之眉头一皱:“不是说他赌的数额不大,都是只有几十钱上下吗?这点投入,不至于让他受大的打击啊。” 刘林宗笑道:“那就要看刁家和天师道的本事了,不过我隐隐地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回刘裕会吃亏,还会吃大亏!” 李致之笑着回道:“这么说来,明公是准备出手相助,以结善缘了?” 刘林宗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不,我的小友,这回我不准备出手,如果刘裕真的吃了大亏,谁在此时帮他,谁就是给自己结了个大善缘,现在你明白我要带你来的意思了吧。” 李致之的眼中精光闪闪,看着刘林宗的眼睛:“可是明公为何要把这个善缘留给我呢?” 刘林宗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刘裕只怕以后不是我们谢家能独占的,我们各大家族都跟他结个善缘,无论对他,还是对我们,都有好处。毕竟,打仗,我们不行,风流,他不行!给这种人一个出头上位的机会,而不是大家联手打压,国家才能长久啊。” 李致之微微一笑:“明白了,明公,我这就去准备钱,也许,明天能用得着。” ===第七十四章 见好就收知进退=== 金满堂赌坊,混合着赌徒们身上的汗味,酒味,到处都充满着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的声音,而终局后那种铜钱哗啦啦地落袋之声,以及输了钱的人或是懊恼,或是愤怒的吼叫声,在四处回荡着,构成了一出只在这种赌坊里所特有的众生之相。 刘裕哈哈一笑,把面前的一堆铜钱都收回了自己的钱袋子里,这个钱袋,今天来的时候还只有一百多钱,基本算是大半空的,但是现在,却已经快要盖不住里面的钱了,粗略一看,起码有两千多。 卢循坐在刘裕的对面,眼里布满了血丝:“这局是你赢了,咱们再来!”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卢循,有句话说的好,叫见好就收,今天我也赢得差不多了,明天再来就是。不过,也许我今天走了,明天就不来了呢。” 檀凭之一直跟在刘裕的后面叫好不已,听到这话,脸色却微微一变:“不来了?刘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离开过京口过,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回有了钱,正好够我的盘缠啊。” 魏咏之的几片兔唇张了张:“真的是太可惜了啊,本来还想跟刘大哥多学学赌技呢,你这简直是神了,只要一吼,就能吼到自己想要的点数,能不能教教弟兄们啊?” 一边的众多赌友也纷纷说道:“是啊,刘大哥,教教我们吧。” “刘大哥,反正你也不赌了,以后就教我们呗,我赚的钱分你三成!”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出去看看,没说不赌啊,这东西太好玩了,我要是没事的时候也想天天来玩呢。教会了你们,我还玩什么?”说到这里,他看着在一边的卢循,“再说了,你们都会了,那庄家就可以关张啦,这赚的抽成钱还不够输给你们的呢。” 众人全都轰然大笑,一边的卢循咬牙切齿地说道:“刘裕,不要太狂了,下一局,你未必会赢,来,咱们接着赌,不赌不是好汉!” 刘裕长身而起,摇了摇头:“今天不赌了,有事明天再说。卢循,我的好兄弟,多谢你陪我这几天,让我赚了这么多钱!”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刘大侠,虽说见好就收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但你赢着钱的时候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太合适吧。或者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刘裕的心中一动,暗道,这几天孙泰一直隐身不见,只让卢循跟自己赌钱,加起来自己已经赢了快四千钱了,他每天都算着离七千钱还差多少,无数次地告诫着自己,一到七千,立马走人。现在他的袋子里已经有了四千一百二十三钱,如果不算要给舅母家的那五百钱的话,已经够数了,这也是他今天要走的原因。 孙泰在孙恩和徐道覆的伴随之下,从楼上缓步而下,刘裕勾了勾嘴角:“孙教主,您怎么还在这里呢?您可是整个天师道的大教主啊,是不是在京口小地方呆得太久了点?” 孙泰微微一笑:“刘大侠,本教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这回来京口布道传教,并不是太容易的事,这赌坊新开张不到一旬,就有这么多京口父老前来赏光,甚至不少外地的朋友也是远道而来,贫道也需要多留一阵子。只是刘大侠说要离开京口,实在是有点让贫道失望啊。” 刘裕平静地回道:“男儿志在四方,少年时当游学天下,刘某虽然才学不足,但也想到各地走走看看,增加点自己的见识,见识一下天下的大好河山,不可以吗?” 孙泰摇了摇头:“只怕刘大侠不是想去游学,而是想去投军建功吧。” 此言一出,整个金满堂赌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什么,刘大哥是要去投军?” “不要走啊,刘大哥 ,当兵没什么好的,还会给人看不起,哪有在家里自在快活呢?!” “蠢才,你不知道胡虏要南下吗?要是让胡人占了这里,你以为咱们还能在这里过得下去吗?刘大哥,我支持你,跟你同去投军报国!” “就是,我也跟你走,刘大哥,带上我!” 刘裕摆了摆手:“各位,稍安勿躁,我没说要去投军,只是说要离开一阵子,那只是孙教主的推测罢了,作不得数。” 孙泰笑道:“以刘大侠的这身本事,不投军是可惜了。现在谢将军在广陵征纳天下贤才,很快就会全面募兵,你早晚要去的。不过,刘大侠家中的情况,贫道也知一二,不赚够了钱,你也没法安心上路啊,是不是?” 刘裕的脸色一沉,冷冷地回道:“我刘裕的家事,就不劳孙大教主费心了。” 孙泰微微一笑:“想不到啊,刘大侠居然也是见好就收的人,还是说,你知道自己赢了几局只是运气,并不是真有这个本事,所以不敢继续赌下去了呢?” 刘裕冷笑道:“孙教主,你不用激我,激也没用,我不吃你这套。你觉得我没这个本事就没有吧,反正今天我不会继续赌了。” 卢循起身向着孙泰行礼道:“教主,请让徒儿与此人再赌一局,若是不胜,甘受教法处罚!” 孙泰摆了摆手:“好了,卢循,不要意气用事。既然刘大侠不敢赌了,就让他走吧,来这里是为了欢乐的,若是不开心,又何必留下呢?” 刘裕的心中一阵火起,他对着孙泰冷笑道:“你真当某不敢跟你赌?就冲你孙大教主这句话,赌就赌,卢循,咱们接着干!” 孙泰突然一摆手:“且慢,刘大侠,你不是说这赌坊里没人是你的对手吗?那要是贫道能找到一个高手,你还敢赌不?” 刘裕的心中一下子变得警觉了起来:“高手?什么高手?” 孙泰“嘿嘿”一笑:“是贫道高价从北方请来的樗蒲高手,号称赢遍中原无敌手,你可敢与之一较高手?这样吧,赌注为十比一,你输的话只输一钱,赢却有十钱,敢不敢来?” ===第七十五章 北方赌神是女郎=== 刘裕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什么,你竟然从北方敌国找来胡虏和我赌?” 孙泰微微一笑:“北方早已经沦陷多年,汉胡杂居,早就难分彼此了,贫道是方外之人,并不讲这些国仇家恨,刘大侠,这套华夷之辩,就不用跟贫道说了吧。” 刘裕冷笑道:“可是孙教主,你别忘了,这里是京口。我们京口百姓,都是恨极了胡虏,上次打那个刁球你就看到了大家的愤怒。今天你要一个胡人来这里跟我们赌钱,是想挑衅我们京口人吗?” 孙泰笑道:“非也非也,刘大侠,你也别忘了,这平虏村的村民,一多半都是贫道资助和组织才南下的,你要说贫道对大晋不忠,先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对刘裕小声道:“刘大哥,教主说的有道理,本身出家之人是不管这些俗事的,你不能用我们百姓的要求来对他们。要是你不愿意赌,那就走吧。” 刘裕的眉头一皱:“孙教主,你既然早就有了这个赌博高手,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呢?” 孙泰摇了摇头:“俗话说得好,好钢要用在刀刃之上,如果不是碰到了厉害的角色,贫道也不舍得让这高手出场。尤其是在京口。刘大侠,不用多说了,五比一,你赌不赌?” 刘裕一咬牙:“好,赌就赌了,这回我也不是为了钱,就是不能让胡人在京口嚣张。来吧!” 孙泰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够爽快,不愧是刘大侠。来,赌个痛快! 所有的赌徒们都已经停下了手中的赌局,跟设庄的天师道弟子们,纷纷集中到了赌坊的中央,这里只摆了一副樗蒲局,四十六格的棋盘上,有山有水,一人一马一箭,三枚棋子,各立在棋盘的两边,而五枚色子,则静静地躺在了棋盘的中央,等待着赌局的开始。 刘裕的身后,站满了京口的赌徒们,大家都在高声呼喝着:“刘大,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千万别输啊。” “刘大哥,那胡虏一定不是你的对手,赢他!” “刘大,我很看好你哦!” 卢循站到了一边,不失时机地吆喝了起来:“开庄下注了,押刘裕的一赔三,押胡人高手的二赔三啊!” 一众人开始争先恐后地围向了下注的地方,在这样刺激的高手对决里,能押上自己的一注,才符合这些赌棍们最基本的人性,铜钱落桌的声音不绝于耳,配合着那些赌徒们的大呼小叫,很快,刘裕这一边就已经高高地堆起了半尺左右。 孙泰扭头看向了二楼,沉声道:“吉力万姑娘,你可以下来了。” 刚才还嘈杂热闹的赌坊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所谓的胡虏高手,居然是一个姑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二楼的楼梯,想要一睹这个胡人高手的真容。 可是,二楼之上却迟迟地没有人下来,孙泰的脸色微微一变,继续高声道:“吉力万姑娘,你可以下来了。” 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刘裕冷笑道:“孙教主,看来你的胡人高手害怕了,临阵脱逃了。” 站在孙泰身后的一个黑布蒙面,一身天青色弟子服,个子中等的天师道弟子,突然开口道:“孙教主,我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孙泰的身后,而孙泰也是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发声之人 刘裕循声看去,只见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直勾勾地刺向自己,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地清澈,却是带着几分难言的诡异之色,即使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刘裕,也不免在这眼神一刺之下,心底一震。 听此人的声音,应该是个年方妙龄的少女,说着一口流利的汉 话,但这身打扮,却是说不出的不和谐。 孙泰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呀。” 那个樗蒲高手吉力万微微一笑:“孙教主,我有个习惯,在我出手之前,一定要观察一下我的对手,在二楼的话,我无法近距离地观察到这个人,所以,刚才我换了一套贵教的弟子服,就站在这里观察这位刘大侠。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孙泰满意地点了点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难怪姑娘在北方有赌神之名。好,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位刘大侠,自认为赌技高超,无人可比,姑娘可以出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樗蒲。” 吉力万摇了摇头:“赌博之道,本就是看运气的,你们汉人的地方我吃住都不习惯,这几天都没什么感觉,要是输了,也不要怪我。”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满屋的赌客们原来以为这个女人很厉害,孙泰又是开出了五比一的高额赔率,虽然很多人押了刘裕,但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没想到此女竟然未赌先认怂,这让大家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松了起来。 孙泰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你此话可是当真?” 吉力万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刘裕:“这个人很有赌博天份,而且,我观察了他好几天了,好像他能让色子听他的话,我在北方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人。孙教主,我实在是没什么把握啊。”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这个胡人女子,若是不想赌,就回北方去吧。我们这里不喜欢胡人,看你是个女人,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既然要赌,就光明正大,为何地蒙面?” 吉力万嫣然一笑,眸子里光芒闪闪:“人家长得不好看嘛,再说在你们汉人的地盘,我要是露了脸,说不定会给人打呢。” 刘裕转念一想,这女子说得也有道理,他决定不再计较这个问题,对孙泰说道:“那我就见识一下无敌的北方赌王吧。” 孙泰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不赌也得赌了,吉力万姑娘,你只管上,输了算我们的。” 刘裕微微一笑:“就应该这样。咱们来吧,这一把,一百钱。” 吉力万摇了摇头:“小来来玩吧,反正也不当真的,要不,就二十钱好了。” 刘裕笑着抓起了色子:“二十钱就二十钱,咱们开始吧。” ===第七十六章 美女脱衣为豪赌=== 七个时辰之后,已是三更,孙泰的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而金满堂里的气氛却是达到了,随着刘裕再一次掷出了一个雉,他面前的棋子向前走了几步,到了终点,而吉力万的棋子和马儿,却仍然离着终点起码有十余步呢,在樗蒲之中,这已经是很大的差距了。 刘裕笑着把面前的一个钱袋归到了自己的怀里:“承让了,想不到堂堂的北方赌神,也能在我手下连输十六局,看起来,这北方赌神也不怎么地嘛。” 吉力万的脸上仍然带着那黑色的面罩,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她在微笑:“不过是输了几十钱一局罢了,刘大侠,你到现在也只赢了九千七百钱。要不这样好了,最后再玩一把,六十钱,你赢了凑够一万,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孙泰的额头上尽是汗珠,他的心里已经接近绝望了,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北方赌王,竟然在这里连输十六局,这一万钱倒不打紧,但自己想要一把赢垮刘裕的盘算,怕是要完蛋了。 孙泰咬了咬牙,沉声道:“六十钱太少了,要不赌一把六百钱好了,输赢就一下,怎么样?” 吉力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不停地摇着头:“不,不可以,我没这个把握,孙教主,今天我已经让你输了很多钱了,这一下,我不能让你输这么多。” 刘裕心花怒放,一开始他还有点戒备,但是赢了这么多把之后,他已经对这个女人的本事了如指掌了,虽然她也时不时地能掷出些高点数,但是总归是跟自己差一些,起码,她是做不到跟自己一样,一吆喝就能吼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刘裕心中高兴,随口道:“就是赌个一万钱,又有何妨?” 孙泰的精神一振:“这可是你说的,赌一万!” 刘裕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是身后的人们开始集体叫了起来:“一万啊,豪赌哦,刘大哥,应了!” “就是,怕个球,要赢就是五万了,刘大哥,你发了啊!” “这女人没什么本事,刘大哥,不要怕,就是硬来!” 吉力万的眉头一皱:“孙教主,你这把是不是赌得太大了点,我实在是…………” 孙泰摆了摆手:“五万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吉力万姑娘,我相信你,来吧。” 刘裕一咬牙,沉声道:“一万就一万吧。没什么,赌了!”他心中暗想,今天已经赢了快一万,就算真输了,只当没赚,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不管输赢,这把结束了就走。 吉力万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棋子重新放到了自己面前的起点:“唉,为什么要逼我输钱呢?” 半个时辰之后,刘裕紧紧地盯着终点前的四枚棋子,自己的马已经进了终点,而对面的马也已经进了终点,现在就剩下一个人棋了,一枝箭棋子,掷出的点数可以让人走也可以让箭走,箭可以射对面的人,而人可以直接回家,就看自己是不是能先回到终点了。 这一局刘裕从头到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自己一直能吼出想要的点数,但是对方的接着走的棋,也是恰到好处,出于对于这女人的宽让,刘裕一直没有在对方走棋的时候使出吼功,让她的棋子偏离想要的点数,但是这个女人总是可以活用马,人和箭的配合,死死地拖住自己落在最后的那个人棋。靠着不停地放箭把自己的棋子打回,她倒是慢慢地追上了十几步的差距,几乎与自己齐平了。 这一次,刘裕只要再掷出一个八点,就可以回到老家了,他定了定心神,暗中想道:这个女人如果真的有什么赌技,那应该在这时候使出来了,不会让我扔出一个九点的。她若真的是藏了什么手段,那我下局绝不能再赌。 打定了主意之后,刘裕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色子,他 一直留意着色子的重量,生怕给人作了手脚,但他在手中把弄了许久,仍然没有觉得有 什么异常之处,刘裕一咬牙,五枚色子抓得紧紧地,在手中旋转良久,然后暴喝一声,大吼道:“白!”(八点,雉雉白白白,是贵采点。) 所有的赌徒们都跟着大叫了起来:“白,白,白!” 五个色子在急速地旋转着,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连四个色子,都渐渐地停了下来,伴随着刘裕的声声暴吼,分别是白,白,雉,白。 一边的众赌客们全都惊得大呼小叫起来:“雉!雉!雉!” 只要这个再停成一个雉,那就会是一个八点的白采,刘裕的棋子就能进入最后的终点了。 吉力万的眼中光芒闪闪,她的拳头渐渐地握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她将有什么举动了。 刘裕死死地盯着吉力万,她一直在准备着,看起来是要出千了,从心底里,刘裕并不相信这吉力万真的有这么菜,但是连输十六局,只是为了让自己赌一万钱,有这必要吗? 最后的一枚色子开始渐渐地停止了转动,而黑面和犊面在开始朝上,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惋惜的声音:“唉,太可惜了,只差一点就是白啦。” “是啊,前面四个都是那样,就差一点点。唉。” “急什么,就算刘大哥这回没走到头,不是还要那个女人掷一把吗,除非是个卢,不然她输定!” 吉力万突然凤目圆睁,那双明眸顿时变得无比地犀利,顺着她的这个动作,她突然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用力一振,整条袍子的右袖顿时飞了出去,而她的右半个身子,几乎全都暴露了出来 吉力万那粟色的皮肤,透出少女的光泽,右肩乃至右臂之上,刺满了五颜六色,似狼似狗的图腾和奇怪的符文,几乎每一寸肌肤都纹了这些图案,即使是成天以好勇斗狠闻名的京口人,也没哪个纹得有她的这条胳膊这么密。 而她那饱满的右胸,露出一半,山峦起伏之间,隐约可以看到半点彩色,这样的身段,会让每个男人都血脉贲张,忘乎所以。 ===第七十七章 一掷万金赌破天(狂求推荐票)=== 刘裕正要大吼一声:“雉!”却是一下子看到了吉力万的样子,微一愣神之下,喊的力量小了那么一点点。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不对劲,气流从他嘴里冲出时,稍小了那么一点点,这让这个色子翻了两翻,最后停在了棋盘之上,却是一个黑,这是一个杂采,五点。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叹息声,刘裕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抓起自己的棋子,向前走了五步,离终点还剩三格,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吉力万:“你什么意思,玩棋还脱衣服?!” 吉力万嫣然一笑,眼神勾魂夺魄,说不尽的媚态:“这衣服好紧,人家穿了掷不出来,这回,我可要好好地掷个卢了,刘大侠,你可要看好哦。” 刘裕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好,我看你这回能掷出个什么花来!” 吉力万微微一笑,轻轻地抓起了这五枚色子,在手里轻轻地摇晃着,刘裕死死地盯着她的手,余光则是扫着她的眼睛,他的心里在自责,刚才怎么就会一下子给她色迷了,一瞬间的失神就导致了这回的被动。 尽管刘裕在之前很确定这个女人并没有掷出卢的本事,但是刚才的这一下,让他改变了看法,这个蒙着脸,迷一样的女人,那纹身的皮肤之下,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也许,自己真的要好好地重新审视一下她了。 吉力万的手终于停止了摇动,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裕,笑道:“刘大侠,你吼的劲可真是大,好像这色子都会受你的控制呢,你说,要是人家掷出一个卢,你会不会一吼就把这色子给吼得转到别的面了呢?” 刘裕冷笑道:“少废话,要掷就…………” 刘裕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吉力万的手心直接松开,五枚色子直挺挺地落了下来,刘裕还没来得及施展吼功,就只见这五枚色子如同生了根一样,在棋盘之上一动也不动了。而这五枚色子,分别是黑、黑、黑、犊、犊。不偏不倚,正好是个卢! 刘裕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吉力万格格几声娇笑,声音透不出的妩媚与得意:“哎呀,刘大侠,这回可是人家运气好,直接掷出了一个卢呢。” 她说着,拿起手中的棋子,向前移了十六格,走到了终点,顺势一把推掉了刘裕离终点只有三格的那枚棋子。 周围的赌徒们先是一阵沉默,继而爆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吼叫:“这婆娘耍赖,这局不算!” “就是,扔色子要转个不停的,哪有这样一把就丢下来的道理!” “她肯定是出老千,这五枚色子怎么可能就这么不翻转直接就定住,不算,这局不算!” 吉力万在众人如雷鸣风暴般的怒骂声中,微笑不语,而刘裕的脸胀得通红,自从赌钱以来,他是第一次这样郁闷,无力,这比以前输的所有局加起来,都让他难以接受。 刘裕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吉力万的手:“不可能,这不可能,五枚色子怎么可能扔到盘上一动不动,这色子有问题!” 吉力万微笑着一抬手:“那就请刘大侠看看这五枚色子有没有问题好了。” 刘裕一把抓起了五枚色子,他很确定,这色子怕是给人灌了水银或者是别的重物,要不然怎么可能就这样直接定住,这份量的差距,他一摸就能清楚。 可是当五枚色子入手时,刘裕却是心中一沉,因为这五枚色子的重量和平时一无二致,分毫不差。这说明刚才的这个女人玩的这一下,完全是靠本事和技术,而不是出老千。 刘裕的心中开始有点发慌,他感觉自己象是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对面的这个女人让自己连赢了十六把,但在这一把万钱的赌局里,却是展现了可怕的实力。 刘裕 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输,也不能后退,因为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的赌局,而是代表着汉人的尊严 ,这么多京口乡亲们在看着自己,如果一输,以后在这京口就再也挹不起头了。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你这一把扔的高度太低了,几乎完全是放到了棋盘之上,这不能算。” 孙泰冷笑道:“怎么了,刘大侠,输不起了吗?这可一点也不象你啊。刚才你赌了这么久,何时说过这个高度的问题呢?” 刘裕摇了摇头:“寻常人掷色子,都是放到至少一尺以上扔出去,这样才能让色子在棋盘上转起来,可是这个女的先是说话引人注意,然后一把就直接把五枚色子放到棋盘上了,这是出千,不是正常的赌局!” 吉力万笑着摆了摆手:“刘大侠,难道你是想说,人家有本事把这五枚色子都抄在手里,就能知道点数吗?那也太神了吧。” 众赌客们也都开始议论纷纷,经过了刚才的不服与郁闷之后,他们也渐渐地回归了理智,感觉这吉力万如果真的能在手中就掌握点数,也实在有点太神奇了,让人不可思议! 孙泰微微一笑:“你如果想要定新的规矩,可以,但这局是没办法算了,除非你是新来一局,我可以规定,扔色子的高度不得低于一尺,如何?” 刘裕的心中在迅速地思量着,吉力万刚才的那一下,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有那个本事,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但如果现在自己退缩了,那丢的是整个京口的颜面。 但刘裕转念一想,刚才一把输了一万钱,这几天来所有赢的钱,全退回去了,要是再赌,就得动家里的本钱,再说,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也不可能再赌个一二十钱,起码是要几千钱的来,那万一输了,可就倾家荡产啦! “刘大哥,不就是一把吗,没事,继续来!” “就是,我就不信了,这个女人能把把扔出个卢来。” “刘大哥,我借你一千钱,跟这女的拼了!” “我出五百,刘大哥,争口气啊,不能输给胡人女子!” 孙泰面带嘲讽地看着刘裕:“哎呀,贫道差点忘了,刘大侠刚才输光了所有,你的家境也不富裕,原来是没钱再赌了,那等刘大侠有钱了再来吧。卢循,收局,准备关门了。” ===第七十八章 色子如石落盘稳=== 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了起来:“刘大哥,不要怕,你要是没钱,我借你,一定要赢啊!” 刘裕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却是那孟龙符,这个半大小子,正挤在人群之中,一眼过去根本看不到人。只有低下头,才能看到高度只达常人腰部的这个孩子,他的小手之上,拿着几枚铜钱,正向着自己摇晃呢。 刘裕的心中一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把自己视为英雄和希望,自己又怎么能退缩呢? 刘裕暗道,就算这女人扔色子有些诡异,但自己这把盯紧她的手,一旦色子落盘,就迅速地吼,有一尺高就应该有反应的时间,不管怎么说,总得拼他一下。 刘裕盘算既定,心一横,抬起头,朗声道:“各位,这局刘某自己赌,大家的好意,心领了。这一把,一步一加码,点数大的叫局,点数小的跟,赌十步到终点,每步两千!一共两万!” 吉力万格格一声娇笑,声音里说不出的妩媚,真让人能酥到骨子里,她一边摇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光波闪闪:“哎呀呀,吓死奴奴了,刘大侠一把就要赌两万。孙教主,这下人家可不敢来了,万一输了,你可要输十万呢。” 孙泰哈哈一笑:“不就是十万钱嘛,我们天师道输得起。来人,押上十万钱。” 孙恩一声应诺,跑上了二楼,很快,就和几个弟子提了十个大布囊来,个个都沉甸甸的,走路之余,能听到那铜钱碰撞的声音,而每个布囊之上,都贴着一个封条,上书“一万钱”。 十个一万钱的布囊如小山一样地堆到了棋盘的一边,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好,我信孙教主,这钱数量不会少,咱们这就赌了。” 孙泰突然摇了摇头:“刘大侠,且慢。我这里押了十万钱了,可你的两万在哪里呢?” 刘裕沉声道:“先借我两万钱,如果输了,我会还你。” 一边的赌客们纷纷说道:“刘大哥,别这样,缺钱我们借你。” “就是,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取,这五百钱先放这里了。” “哎呀,刘大哥,你这一把是不是赌得太大了。我还以为你有两万钱呢。” 各种声音都钻进了刘裕的耳朵里,让他的心中一阵烦乱,他沉声道:“各位,不要再说了,刘某说过,你们的心意,刘某心领了。孙教主,赌场是不是有借钱的规矩?要不要付利息?” 孙泰笑道:“一般的规矩是月利一倍,一个月内必须还。但刘大侠是名人,对你不必如此,就借你两万钱好了。万一输了,一个月内还给我们就行,不要利息。”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好,就依你,借我两万钱,赌了!” 孙泰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孙恩,给刘大侠拿两万钱。” 片刻之后,十个鼓鼓的小钱袋子放在了刘裕的面前,每个袋子里放着两千钱,与对面一万钱一个的大袋子,相得益彰。 刘裕的脸色变得格外地凝重,从小到大,无论是打架还是赌博,他还没有这样的压力过,这一下,赌的不仅是京口的尊严,也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他知道自己绝没有还钱的能力,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只有胜了这一局,才能谈其他。 刘裕抓起了手中的色子,这五枚只有几钱重的小木色子,这会儿在他的手中却是如此地沉重,一时之间,竟然是无法掷下。 吉力万的妙目流转,一口流利的汉话从朱唇之中连珠炮般地说出:“怎么了,刘大侠,掷个色子这么难吗?要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刘裕给这一激,索性心一横,朗声道:“赌就赌,怕你不成 !” 他的手猛地一抖,五个色子脱手而出,在棋盘之上旋转,跳跃起来,随着刘裕的声 声暴喝,五个色子渐渐地按他的所设想,停了下来。 雉犊白白白,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刘裕哈哈一笑:“是个开啊(杂采,十二点)。”这个点数够大,向前一下子进了十二点。 围观的赌客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一上来就走了十二点,显然是个好兆头。 吉力万微微一笑,抓起了五个色子,在手里掂了掂,柔声道:“哎呀呀,是个开,好厉害。要输了啦。” 她把色子拿了起来,在手中摇晃着,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她那露在外面的刺青也在欢快地跳动着,手臂高抬之间,腋窝与酥胸若隐若现。 一股带着微微的檀香味道的气息,钻进了刘裕的鼻子里,可是这会儿刘裕根本顾不得她的春光微现,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手,不管这只手摇向哪里,他都是紧盯不已。 吉力万突然笑了起来:“哎呀,老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嘛。丢了。” 她说着,五指突然松开,五枚色子,直直地落了下来,一动不动。 刘裕的心中一动,刚想要吼一下,结果却看到这五枚色子直接就落了棋盘,就象五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而这五枚棋子则是跟刚才自己所掷的一模一样,雉犊白白白,也是个十二点的开。 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天哪,怎么会这样?” “这女的是真有这本事,还是运气?怎么可能点数和刘大哥的一模一样?” “有妖法,她一定是有妖法。” “刘大哥,她一定是出老千了,你可要盯紧啊。” 吉力万微微一笑,看着沉默不语的刘裕:“你说,人家出老千了吗?” 刘裕没有说话,拿起了五枚色子,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和刚才是一模一样的,他摇了摇头,叹道:“没有出千,还是五枚色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叹息之声,吉力万格格一阵娇笑,摇了摇头,已经散开了的长发一阵飘舞:“就是嘛,要是人家真的有那个本事,掷个卢不是更好?何必弄个杂采呢。刘大侠,你说是不是?” ===第七十九章 层层加码是豪赌=== 刘裕心中一阵波动,刚才这五枚色子落下的时候,势大力沉,这回离棋盘足有一尺,他也是看明白了,这女子落色子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很高明的手法,能让色子在空中停顿,而那点数,看起来是她在手中就能摇准了。 也就是说,此女有本事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跟自己的吼法倒是有异曲同功之妙。 刘裕拿过了五枚色子,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每次都能扔得这么巧。” 他把五枚色子在手中摇了摇,猛地掷出,这回刘裕没有吼,五枚色子随机转了一圈,转出了个七点的杂采。 吉力万笑着接过了色子,在手上掂了掂,往棋盘上就是这么一丢,五枚色子就跟五块石头一样,直接就沉到了棋盘上,同样,七点! 这回连孟龙符都看出来了,大叫道:“刘大哥,别赌了,这女人有妖法,她能扔的跟你一模一样。她是后走,你输定了!” 这樗蒲用的是十步到家的赌法,刘裕这次选的就是一步两千,如果到了最后一步,则要赌上十万,现在自己如果退出,只输四千,虽然艰难,但还不是完全没的还。 但刘裕心下雪亮,他的一个猜想终于得到了证明,这个女人可以扔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自己想要胜她,除非是让她扔不出自己的点数,也就是说要在色子从她手中到棋盘的这段时间,改变色子的走向。 刘裕想到这里,心下释然,他看着吉力万的眼睛,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再看看你下次是不是有这样的好运气。两千钱,继续。” 刘裕说着,拿起面前的一个钱袋子,直接就扔到了已经堆在一起的四个大小钱袋中,朗声道:“一千钱,继续跟了。” 吉力万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刘裕真的会跟自己这一把,她的嘴角勾了勾,也拿起一个一万钱的袋子,掷到了押注区的钱堆里,说道:“好,那就继续吧,这回我先来掷。” 二人这样你来我往,吉力万虽然每次扔色子都是那种五个直接就扔下,转都不转的节奏,但是不象前两次那样,完全跟着刘裕的点数了,二人各逞其能,分别操纵着自己的人、马、箭这三样棋子向前推进,而这赌局,也随着每一轮的操作,步步加大。 周围的赌徒们已经鸦雀无声,他们紧张地连叫喊声也没有了。上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赌坊中央的两人,随着他们每一下的掷点,而变得或喜或忧。 已经到了第九轮了,刘裕掷出了一个雉点,让自己的马儿回到了终点,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因为这个点数是个贵采,也就是说,第十轮的时候,刘裕可以先行掷一次。 刘裕微微一笑,把自己面前的倒数第二个钱袋子扔进了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押注区,正色道:“吉力万姑娘,你还要再跟吗?” 吉力万的眼中光芒闪闪,尽管二人的掷点不同步,但是四枚代表人和马的棋子,几乎都是搅在了一起,这一下刘裕扔了个雉,马上他还可以再掷一次,这样他的人就会离终点更近一步,现在隔了十七步,是不可能一步回终点的,但也只是一步之遥了,这样的压力,全到了自己这一边。 孙泰的额头也尽是汗珠,作为天师道的教主,他很少这样在外面失态过,赌局中的这种大起大落,实在不是一般地刺激。 孙泰沉声道:“吉力万姑娘,不要太勉强,要是不行可以再重开一局。没有关系的。” 吉力万突然笑了起来:“这样才好玩嘛。反正已经押了八万钱了,也不在乎两万,孙教主,我可以继续押吗?” 孙泰勾了勾嘴角:“你来决定。” 吉力万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抓起一袋钱就扔了过去,笑道:“跟了。刘大 侠,你可以继续掷啦。” 刘裕点了点头,把五枚色子抄在了手中,他闭上 了眼睛,气沉于胸,猛地一掷,五枚色子开始不停地在棋盘之上旋转,而刘裕的虎吼之声也随之响起:“卢,卢,卢!” 第一个色子停在了黑面,第二个同样是黑,第三个是犊。赌客们的情绪给完全调动了起来,都跟着大声吼道:“卢,卢,卢!” 如果真的掷出了一个卢,也就是后两个色子是黑和犊,那刘裕就能再走一次,显然就可以一把到终点了。这一次,他不想再留给吉力万任何机会,甚至不让她有再掷一把的可能。一把赢九万,和赢十万没有太大区别,他不想要再加码了! 吉力万突然也跟着尖叫了起来:“白,白,白!” 她的声音不高,但可以明显看到她的喉咙在剧烈地抖动着,她的胸口隐约可以看到在急剧地膨胀,一个气团从肺部生出,直冲上气管,再从嘴里发出,如同风暴一样,直接卷向了正在滚动的两个色子。 刘裕心中一动,果然,在这胜负关键之时,吉力万终于忍不住也开始发声了,自己想要黑和犊,她就一定要吼个不同颜色的。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争取到再掷一把的机会。 刘裕心中冷笑,暗道要是比这赌技自己也许不如这个女人,但是比中气十足,那三个她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她吼出的气流尽管不弱,但跟自己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于是刘裕哈哈一笑,吼的声音又提高了几档,直接盖住了吉力万的声音,而本来给吉力万吼得开始往白面和雉面上翻的两个棋子,又开始在黑面和犊面上打转了。 第四个色子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是一个黑。赌客们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之声,而所有人都在叫着:“卢,犊,卢,犊!” 吉力万的声音已经达到了最高,几乎是在尖声长啸:“白,白,白!”可是每叫一声,这个色子会微微地往白面上翻一下,但很快就会给刘裕更大的吼声喊到犊面,渐渐地,色子的转动在减缓,终于,快要停下来了。 ===第八十章 佯吼真拍神赌技=== 刘裕的心中狂喜,可是嘴上却是一刻不得闲,只有色子落定,才能说胜,这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他紧紧地盯着吉力万的嘴,更盯着她的手,以防她搅局。 吉力万的面如死灰,似乎知道自己赢不了这局,索性也不叫了,她抬起了头,对着刘裕无奈地一摊手:“恭喜刘大侠。” 第五个色子终于即将停在了犊面之上,这果然是一个卢,刘裕哈哈一笑,正要开口,突然,吉力万的眼中神芒暴射,一声凄厉的尖啸,几乎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甚至连这金满堂赌坊的屋顶都要掀翻,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她的口中汹涌而出,直奔那正在转动的第五枚色子! 刘裕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对着这股子气流,猛地一吼:“卢!” 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刘裕的胸腔中喷出,如同十二级台风,对面的这一吼也是气流凶猛,但是在刘裕的这一股子气面前,几乎没有掀起任何风浪,就给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吉力万刚一张嘴,这股子气就向着她的嘴里喷了回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仿佛是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如果不是盖着脸,那这张脸上,一定会是变得非常苍白。 刘裕哈哈一笑:“你也想吼我吗?”他的眼中只有那第五个色子,随着这一下把吉力万的这一下吼气给顶了回去,这个色子终于定格了,正面是一个犊朝上,刘裕兴奋地一挥拳:“卢啊!” 整个赌场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在大呼小叫的所有赌客们,这会儿全都睁大了眼睛,安静不语,吉力万弯得着腰,一手扶着棋盘的边缘,娇喘微微,而她的眼中,却带了几分笑意,她喃喃地说道:“好强的气劲,真的是太厉害了!” 刘裕笑着去拿下注区的钱袋,比起赢了十万钱更让他爽的是,这一次他赢了这个北方赌王,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高手,自己能赢一把,着实是侥幸。 刘裕一边去拿钱,一边笑道:“姑娘的赌术着实厉害,刘某这回侥幸赢了一把,实在是运气,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切磋一二。不过这次,我就得先拿走这些钱了。” 孙泰突然大声道:“且慢,刘裕,这钱你不能拿。”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难道不是我赢了吗,还是说,你们想要耍赖?” 孙泰冷笑一声,指向了棋盘之上:“你先看看你的色子再说。” 刘裕转眼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的下巴几乎都要掉到了地上,刚才黑黑黑犊犊的五个色子,居然有一个变成了白色,现在这是黑黑白犊犊!” 刘裕吃惊地叫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是个卢,为什么,为什么会成这样?!” 孟怀玉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刘大哥,刚才这女人一边尖叫,一边用手在棋盘边上拍了一下,只这一拍,第二个色子就从黑变成白啦!” 刘裕的额头开始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看着吉力万,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耍赖,出老千!” 吉力万直起了身子,把刚才因为这一下过大的动作而露出半个球,甚至一抹绯红也若隐若现的胸襟给理了理,重新拉到了肩部的位置,她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刘大侠,又要不认账了吗?许你在这里用吼来掷点,就不许人家拍一拍吗?” 吉力万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看似无力地往着棋盘之上拍了一掌,只见靠她最近的一个色子微微一跳,从白面变成了黑面。 吉力万笑道:“你不是要卢吗?早跟人家说嘛,给你就是。对一个女儿家这样粗声大嗓门的,不象英雄啊。” 刘裕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算你狠,我的注意力全在你这一 下吼上,却忽略了你真正的手部动作,这一下,不是卢,是一个秃,四点。”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棋子,向前进了四格,离着终点线,已经不到一掷的距离,只要超过十三点,就可以一步回家。因为这一局是十步之赌,一步一前,十步之后,比哪个更近,吉力万的马也已经回家,现在人棋子落后刘裕的只有七格,只需要掷出一个高于七的点数,就能获胜。 吉力万笑着拿起了五枚色子,眼中流光溢彩:“这么说来,这一局的胜负,可就是看这最后一把了。刘大侠,你可得看好了哦,如果要吼可得趁早,要不然人家一丢下去,这结果可就没法改了呀。” 刘裕也不答话,紧紧地盯着吉力万的素手,五枚色子在她的掌心不停地滚动,撞击着,带出阵阵的声响。 而她那露在外面的粟色肌肤,也已经沁出颗颗绿豆大小的香汗珠子,在她那晶莹的胸脯上汇成了道道溪流,一股子少女天然的体香,直钻进刘裕的鼻子里。 这一身天师道的弟子服,几乎已经粘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曲线毕露,甚至那山峦上的两颗珍珠,也在衣衫之下若隐若现,激突不已。 可是刘裕却是根本没有心思饱餐秀色,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而一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吉力万的手,这一下她的可选余地太大,而且她丢色子根本不会在地上转的,一下子就直接落地,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看准时机,在色子落地的一瞬间吼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吉力万的手部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随着她的色子摇晃,她的腰肢也开始款摆,纤足点地,整个人开始转起圈来,可不正是北方胡人所特有的胡旋舞? 吉力万越转越快,越转越急,腰带与头巾纷飞,是那么地美丽,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一掷十万的赌局,刘裕是非常有兴趣好好地看看这一曲胡旋舞的。 突然,吉力万高速旋转的身形,猛地停住,而她的左手猛地伸出,向前一松,十指全都张了开来,喝道:“开!” ===第八十一章 左右互搏千术神=== 刘裕的双眼神光暴射,直盯着吉力万的这只左手,按照刚才的赌法,五枚色子应该跟五块石头一样,直接就掉了出来。 而以刘裕的超人反应速度,色子离手的一瞬间,他就能看出点数,从而把关键的一两个色子吼得翻成杂采,让吉力万的这一下进不了老家,只要吉力万这把回不去,那下一把自己只要掷出九点以上,就可以胜了。 可是吉力万在前面转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动作,为的就是这最后的一下,所有的前戏,不过是为了迷惑刘裕的视线,影响他的判断,因为,二人都心知肚明,从前面吉力万的每次出手,刘裕都能看清楚她出手时的点数,而一尺的距离下落所需要的时间,足够刘裕作出回应了。 刘裕的一股胸中之气,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鼓得腮帮子高高垄起,只要一开口,就是一阵强大的气流,甚至可以把这五个色子给吹出棋盘。 但是刘裕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吉力万的左手,经历了刚才这个女人的假吼真拍之后,他对此女的一举一动都是盯得死死的,他也知道,此女为了迷惑他,五只色子不停地在左右手之间滚动着,甚至不知道她已经在旋转之中,把五枚色子换到了哪只手,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色子离手的一瞬间,作出反应! 但是吉力万这一下张开的左手,却是空空如也,刘裕的心中一动,暗笑道:“果然是幌子。” 而刘裕的眼睛,一下子移到了吉力万的右拳之上,她的这只拳头一直藏在腰后,可是左手虚张的这一瞬间,右手已经拔了出来,不知不觉地挪到了离棋盘一尺左右的高度,作势欲丢。 刘裕的胸中之气一直蓄势待发,眼中却是光芒闪闪,整个嘴已经完全对着吉力万的右拳,这一下,只要她的手张开,立马就是一阵气流涌出。 吉力万的右手突然就这样停在了空中,刚才还旋转如飞的她,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就静止不动了,她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哎呀,刘大侠,你这是怎么了?人家只是虚张一下手,你就这么紧张嘛!” 刘裕心中暗骂,这小妮子实在是狡猾地紧,自己明明是看破了她的花招,这时候却是在这里言语相激,好在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她怎么说,只盯着她右拳的这五枚色子就是,若是她一直不丢,那自己也有换气之法,绝不至于让她一激之下,或者是长时间不丢,就自己这口气泄了。 吉力万看着刘裕在这里一动不动,而周围的赌客们有不少已经开始骂了起来:“你这个胡虏女人,真是诡计多端,赌就赌,耍这么多心计有意思吗?” “就是,玩个樗蒲也要这么耍赖,果然胡人没好鸟!” 吉力万似乎是受不了这些嘲讽之语,冷笑道:“是么,若不是刘大侠出千在先,想用吼功来改色子的点数,人家至于这样吗?也罢,你不是会吼吗?那我看你能吼出个啥来!” 她说着,左手又是一抓一松,刘裕的心中一动,看向了吉力万的左手,仍然这一回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落下,而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却是微微向下一沉,将将地卡在了一尺的高度,然后悄无声息的张开,五枚色子,急剧地下落。 刘裕心中大吼:“等的就是你这一下!” 而他的嘴里一股气流已经到了唇边,他计算过,从这些色子离手到落地,至少要半秒的时间,这时间,足够自己看清点数并作出反应了。而自己的这一双电眼,显然不会出错! 吉力万这一下显然是加了力,这五枚色子出手就带着呼啸的风声,急剧地下沉,刘裕的眼睛一下子看清了这五枚色子,黑,黑,黑,犊! 刘裕在看清四枚色子的同时,心中冷笑:“这女人果然狡猾,最后一把居然要掷出一个卢来, 这样直接一步到家,那最后一个,一定是犊,他这一瞬间作了决定,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最后的一个犊吼成白,跟上一把一样! 但就当刘裕的气流要出口的一瞬间,他却是看清了这一枚落地的色子,整个色子四面全是光秃秃的黑色,这枚居然是没有任何的色采,是块普通的木头,而非色子! 刘裕的大脑顿时就是一片空白,他突然意识到这一下吉力万是在出千,正要高声吼出来,却是一声脆响入耳,居然是在吉力万的左手那里如变魔术般的一枚色子落了地,不偏不倚,却是一个“犊”! 刘裕这一次差点一口老血要喷出来,电光火石间,吉力万的右手一探一抄,右手一下子把那枚四面皆光的木头假色子给抄在了手中。其余的四面色子,却是飞快地落到了棋盘之上,纹丝不动,黑黑黑犊犊,这一下,是个不偏不倚的卢! 刘裕这一下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你出千!” 只有刘裕的这一双电眼才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而周围的赌客们甚至没几个人看到吉力万抓回假色子的情况,只是看到这个女人左手连张几下,右手掷后又抓了一下,然后就是五个色子落地掷出了个卢,还正在惊叹或者是懊恼不已呢。 孙泰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刘大侠,说话要负责任的,你说吉力万姑娘出千,可曾当场抓住?” 刘裕咬牙切齿地盯着吉力万的右手:“你右手里是什么,张开来给大家看清楚!” 吉力万微微一笑,张开了右手,只见一把黑色的木屑,应手而飘:“哎呀,刚才紧张了点,把这些色子的面磨下来不少,大家看,成这样了呢!” 刘裕这一下几乎快要晕了过去,想不到这女人手劲如此之大,居然把这假色子在这一瞬间捏成了一堆木屑,或者,那枚假色子本来就很轻很柔,才至于这样,所起的目的,就是那一下的障眼法。 ===第八十二章 官商勾结套路深=== 刘裕厉声道:“你左手明明是空的,为什么第五个色子是从你左手掉出来的?这不是出千是什么?” 吉力万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刚才人家转得太快,一枚色子掉到袖子里了,刘大侠没留意到,这枚色子自己掉了出来,正好是个卢,这说明你的眼力还是不够啊,要不然,为啥该吼的时候没吼呢?” 刘裕气得把棋盘一掀:“好不要脸,这样出千都如此理直气壮,这一局,老子不认!” 一个冷厉而阴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输了就不认?刘裕,你以为你是谁?今天有本官在,轮不到你耍赖!” 众人全都脸色大变,看向了门口,只见刁逵一身官袍,出现在赌坊的门口,而刁弘则持着节杖,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刁球一身戎装,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在一边,而外面则传来沉重而密集的军靴踏地之声,显然,有大批的军队在包围这里。 刘裕的脸色一变,对着孙泰厉声吼道:“你什么意思,这赌坊还要军队来抄家吗?” 孙泰微微一笑:“我们赌坊开在京口境内,当然要受官府的管辖,当然,也要受刁刺史的保护,有什么问题吗?” 檀凭之气得骂了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里一赌完钱,军队马上就开过来了,刘大哥,这是个局,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刁逵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尔等休得多言,本官身为京口的父母官,有保境安民之举,这赌坊本就是是非之地,本官在此巡视,有何不可?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去,若是再逗留生事,休怪本官不客气!”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到了现在,他很清楚,这是孙泰和刁逵联手设的局,就是请了这个吉力万来出千,诱自己上当,现在自己不管怎么说,已经输了两万钱,这是绝对不可能还得起的,接下来,这些混球们就会提出苛刻的条件,想要逼自己就范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各位父老,今天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先行离开吧,其他的事情,刘某和这些人来解决,刁刺史毕竟是官,也不敢乱来的。不然的话,就象上次京口擂台一样。” 众多赌客面面相觑,多数人还是赶快离开了,毕竟,今天这赌坊里的人不多,刘裕又是理亏,接下去绝不会有好结果,而这里不过是一个小村子,不象那天京口讲武大会时有这么多的民众可以以为后援,暂时离开,哪怕去给刘裕找帮手,也比留在这里要来得强。 只有檀凭之,魏咏之和孟龙符等十余人还留在这里,檀凭之看着孙泰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沉声道:“教主,我等从北方抛家弃业,一路南下,就是因为相信神教,相信你孙大教主会救世济民,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和官府勾结,陷害刘大哥,实在是让我们太失望了。” 孙泰淡然道:“檀道友,本教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至于刘大侠,他输了钱,欠债要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陷害一说?难道你们赌输了钱就是别人害你?” 刘裕哈哈一笑:“这个女人明明是出千,你早早地和刁刺史勾结,赌局一结束就让兵马出场来为你撑腰,不是陷害是什么?” 吉力万妙目流转,微微一笑:“捉千是要捉个现行的,不是你这里说说而已,刘大侠不知道赌场的规矩吗?不当场抓到我出千的动作,色子落盘,这一局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更何况,你靠吼功来让色子变点数,这难道就是光明正大的举动了?大家都是用赌技来拼,你技不如人,有啥好说的?” 刘裕心中一阵郁闷,这女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尽管自己明知她是出了千,但是自己那样做也确实算不得光明正大,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 但他仍然心中一阵不服,厉声道:“我不管你这次赌局, 我只说孙教主你和刁刺史这次设局下套,让我往里钻,这点我刘裕绝不服气!” 孙泰的眼中冷芒闪闪:“你不服气也没用,输了钱就得还,一共是两万钱,刘大侠,请拿出来吧!” 刁逵跟着笑道:“刘裕,这是赌场,你输了钱就得还。本官率兵巡视至此,正好碰到此事,不能不管。莫说你现在只是个百姓,就算你还是那个里正,身为朝廷吏员,带头耍赖,本官难道还治不得你?还是说,你这回又要讲什么规矩吗?难道京口还有什么赌债可以欠了不还的规矩?” 刘裕咬了咬牙:“京口没有这种赖帐的规矩。但是你们官商勾结,又请了北方的胡人女子来出千,这口气,让人无法咽下!” 刁弘在一边冷笑道:“咽不下去也得咽,天子节杖在此,我兄长身为刺史,难道还治不了你吗?刘裕,今天不交出两万钱,你休想离开这里!” 刘裕转头看着孙泰,双目如炬:“你刚才说借我钱,难道说了要我马上还吗?” 孙泰微微一笑:“这就要看刘大侠是不是肯跟我们合作了!” 刘裕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他们不是真的要这两万钱,而是要逼自己就范。眼下自己已经入套,不知他们要提出何等非分的要求。 想到这里,刘裕索性心一横,沉声道:“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孙泰看着刁逵,笑道:“刁刺史,这赌坊也有你的份子,你提吧。” 刘裕哈哈一笑:“果然是你们勾结在一起,还不承认?!”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眉目间尽是得色:“大晋法律可没规定刺史不可以经营产业啊。这京口的公田都归了我们刁家,天师道在这里开赌坊,用了我们家的地,本官折点份子,有何不可?” 刘裕冷笑道:“好了,刁刺史,咱们也不用转弯抹角了,直说吧,你待如何?” 刁逵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契约:“签了这个,做我刁家僮仆,这笔账,一笔勾销!” ===第八十三章 剑拔弩张一触发=== 刘裕气极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刁逵,你终于露出真实的意图了,原来,你就是想要我成为你刁家的僮仆啊。也是哦,要是我刘裕都入了你刁家,与这刁球,刁毛之辈同为家丁仆役,这京口只怕也很快要姓了刁啦!” 刁逵微微一笑:“这难道不好吗,到时候你作为我刁家的一员,不也是跟着沾光?刘裕,本官看你也算是条好汉,有些本事,这才邀请你加入,要是换了别人,求着来我刁家我还要考虑一下收不收呢!” 刘裕的双眼圆睁,怒发冲冠:“逼良为奴,也能说得这么堂而皇之,刁逵,你真够无耻的。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不过,你的这个企图,休想得逞,我刘裕头可断,血可流,命可以不要,但绝不可能向你屈服!” 孙泰叹了口气:“刘裕,好汉不吃眼前亏,跟着刁刺史,你不会后悔的,今天你输了两万钱,就算刁刺史不逼你,我这里要你现在拿钱,你也拿不出来,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卖身为奴?!” 刘裕恨声道:“你是出老千,孙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要是我正当输钱,自然会想尽办法还钱,但你是设了套加上让这个女人出千,我万万不会接受!” 孙恩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刘裕,你可要想清楚,这里不是那天的京口擂台,没有成千上万的京口人来救你了。加上你欠了赌债,就是按王法,你拿不出也应该下大牢才是!”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说不得只好动手了,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居然连军队都出动了,不过我刘裕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这帮混蛋屈服的,我的人就在这里,有胆就放马过来吧!” 他说着,一脚就踢翻了面前的这张樗蒲棋盘,双拳一错,拉开了架式。 刘裕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早已经留意了四处的局势,这里是个赌坊,到处是赌榻,二楼只有一部很窄的楼梯而下,没有弓箭手在高处,大门只有一处,只能一次进来一二人,而四面的窗户因为怕有赌客输急了跳窗溜号,全给封死了。 所以整个赌坊,也就这一楼的十丈左右方圆的空间,最多进来百余号人,也不可能列阵用长矛作战,在这里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可以想办法先制住刁逵或者是孙泰,逼其手下就范,以自己的这一身功夫,未必没有机会。 刁逵显然也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从一进门开始,他就站在几十名持盾拿刀的护卫身后,离得刘裕足有四五丈远,随时可以退出大门,他冷笑道:“你还真以为这里是京口的擂台,还能让你为所欲为吗?” 檀凭之等人也全都站在了刘裕的身边,大声道:“刘大哥,今天咱们兄弟并肩子了,谁要想动你,老子就车翻他!” 刘裕的心中一暖,到了这个时候,还肯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跟官府和自己入的天师道为敌的,也只有这些热血汉子了,当初自己真没白救他们。 刘裕正要开口,魏咏之的三片兔唇动了动:“刘大哥,不要劝我们走了,我们是不会走的。今天是生是死,咱们都在一起了。” 孟龙符也跟着挤在一堆大人中间,他的两只小拳头也挥了起来:“刘大哥,我也跟你在一起!” 刘裕的眼中热泪滚滚:“好兄弟,好朋友,我刘裕没白结交你们,若是今天我还有命在,以后一定会和各位不醉不休!” 孙泰的眼珠子一转,勾了勾嘴角:“刁刺史,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你和刘大侠慢慢谈吧,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刘裕心下雪亮,这孙泰也是狡猾得紧,一看在这个场面里两边真要是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就算刁逵有千军万马,也未必能一下子冲进来,反正刁逵得了好处,他也未必能分到什么,不如就此开 溜。 吉力万一直坐在一边的墙角上,秀目流转,看着众人, 她突然开口道:“不就是一个赌局嘛,用得着这样打打杀杀的么?你们汉人不是知书答礼,凡事都要有什么君子之风嘛,这里哪点象君子的样子了?” 孙泰的眉头一皱:“吉力万姑娘,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请离开吧,打起来的话刀剑拳脚无眼,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吉力万勾了勾嘴角,一直看着刘裕,嘴里却说道:“当初孙教主请人家来的时候,只说是赌樗蒲,可没说赢了以后要让人卖身为奴啊。即使是在我们北方,在草原,当奴隶也不是什么好事。” 孙泰叹了口气:“吉力万姑娘,你的好心这回用错了地方,这个人输了钱,就得还,还不出就得卖身为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个个输了钱都可以不还,那还赌什么呢?这个结果,在他借钱之前就应该想到的。” 吉力万的眼中光芒闪闪,突然说道:“两万钱是吗,那我来帮他还行不行?” 刁逵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胡女,不要胡搅蛮缠,赢了以后走就可以了,该你的报酬,一钱也不会少的。要是再惹事,当心你自身难保!” 刘裕心中奇怪,刚才因为这个胡人女子出千,他恨极了这人,但听他们这样斗口,倒并非是在作伪,看起来吉力万还真的是不知道这赌局之后有如此玄机,也是给人利用了。 刘裕朗声道:“吉力万,你刚才出千害我,但现在既然这样说了,那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会儿要打起来的话,你一个弱女子自身难保,还是先走吧。” 吉力万的眼睛眨了眨:“可是你们就这几个人,怎么跟他们打?外面听起来还有很多人,你别逞强了,还是让我给你还钱吧。” 刁逵的眼中冷厉之光一闪:“够了,本官没有兴趣跟你们继续纠缠下去,刘裕,本官问你最后一次,这个契约,你签不签!?” 刘裕厉声道:“老子就是死也不会签的,放马过来吧!” 刁逵勾了勾嘴角:“果然是乡野粗汉,又臭又硬,幸亏本官早就料到你会死硬到底,也罢,刘裕,你看看这是谁?!” ===第八十四章 母弟为质英雄叹===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向着刁逵的身后看去,只见三个给五花大绑的人,在刁毛为首的十几个恶奴的推搡之下,跌跌撞撞地进了赌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阵大变,因为这三个人,一女两男,可不正是刘裕的继母萧文寿和两个弟弟,刘道怜与刘道规? 萧文寿的头发散乱,衣衫有几处破了,破口处的肌肤正在渗着血,而她的脸上,则有几道明显的鞭印子,右眼的眼角处,一阵淤青,显然,她是给强行绑来的,来的时候还给这些恶奴打过。 而刘道怜和刘道规这两个小孩子,给打得已经不成人形了,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身上到处是伤痕和血印子,刘道怜正在号啕大哭,而刘道规则倔强地站着,他的双膝在发抖,显然很难再站立住了,但仍然硬撑着不倒,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 刘裕看得目睚欲裂,几乎要冲出去,被身边的檀凭之和魏咏之死死地拦住,只见刘裕的两只眼睛都要流出血来,怒吼道:“放了我娘和弟弟,要不然,要不然我要你们的命!”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那模样看起来几乎象是要吃人,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拦得住他现在的愤怒一击! 刁逵本来正在得意,但是看到刘裕那种怒发冲冠的样子,有些害怕,一边的刁弘冷笑道:“事到如今,还想发狠,刁毛,让他老实一点!” 刁毛“嘿嘿”一笑,一抬手,就是在萧文寿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这一下,打得萧文寿的鼻孔直接开始流血,她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下去,一边胁持着她的两个恶奴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这才让她没有倒下去,而她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半句讨饶的话。 刘裕哭着跪了下来:“娘,孩儿不孝,连累您受这样的苦!”他的心中悲愤至极,眼看着自己的娘和弟弟受这样的折磨,却是无能为力,愤怒,辛酸,后悔,百感交集,把他泡在这五味杂陈之中,欲哭无泪。 刁逵一看刘裕跪下,本来有点缩在护卫身后的他,也变得胆大起来,哈哈一笑,站直了腰,冷笑道:“刘裕,你赌输了钱,只好委屈一下你的家人了,因为你太凶狠,本官不得不给你点教训,免得你再次煽动民变。” 刘裕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你肯放了我娘和弟弟,什么都好商量!” 在这一瞬间,刘裕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娘和弟弟受苦,就算是入刁家为奴,也可以先答应下来。 今天这个仇结得太深了,刘裕从小被萧文寿一手拉扯大,对她的感情,远远胜过了那个从没有见过的亲娘,眼见她给人这样毒打,就算是皇帝,他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拿刀砍了。 刘裕心中暗想,实在不行先混进刁家为奴,让娘和两个弟弟离开京口,然后向刁逵一家复仇,刁家上下,所有人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尤其是动手打萧文寿的刁毛,还有主使的刁逵与刁弘兄弟,必取他们的性命! 刁逵满意地点了点头:“早这样服软不就没事了嘛,也省得你娘和弟弟受这皮肉之苦!还是刚才的提议,入我刁家为奴,怎么样?!” 刘裕的心一横,正要开口应承,却听到萧文寿厉声道:“刘裕,你在做什么?向仇人讨饶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上可跪天下可跪地,中间跪皇帝,怎么能向这种狗官屈服!给我站起来,要不然,你就不是刘家的儿子!”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萧文寿边上的刁毛脸色一变,骂道:“老不死的,想死是不是!” 刁毛的手一抬,就要再打人,刘道规大吼一声:“不许打我娘!” 刘道规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挣,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把夹着他的两个壮汉恶奴给挣到了一边,闪出身子,小脑袋用力 一撞,狠狠地顶到了刁毛的腰间,把这条大汉居然直接撞得跌出去四五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边的几个恶奴跟着扑了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对着刘道规的身体就是一阵施暴,萧文寿拼命地向前拱着身子,想要挡住这些拳脚,就象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一样,把后背露给了这些恶奴,由自己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刘裕大叫道:“住手,不许再动手,有话好商量!” 刁逵笑着一抬手,几个恶奴得意地退了下来,而萧文寿和刘道规已经给打得站都很难站起来了,萧文寿的嘴角在流着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气若游丝地说道:“小裕,千万,千万不能,不能卖身为奴!” 刘裕咬了咬牙,这一刻,他作出了一个决定,朗声道:“刁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欠你两万钱,早晚会还你的,但入你家为奴的事,休要再提。这是我娘的命令,我不能,也不敢违背!你若逼我太紧,大不了鱼死网破!”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他没有想到,刘家母子竟然如此硬气,尤其是萧文寿一介女流,居然也能如此强硬,本来到手的刘裕的卖身契,居然就这么没了。 刁弘凑了上来,小声地说道:“大哥,这一家子又臭又硬,看来不肯就范,要不我们把他们一家下了大牢,找机会弄死他们,以后看谁敢跟我们作对!” 刁逵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刘裕在京口影响力不小,真要取他的命,只怕会有麻烦。我其实也没有想过真要他来我家为奴,但上次的气实在难咽,今天不好好地修理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刁弘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不取他性命,只怕他会报复的。” 刁逵冷笑道:“把他手脚打断,我看他还怎么个凶!” 说到这里,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闪:“刘裕,你不想入我家为奴也可以,那两万钱,我可以宽限你三个月再还,不过,现在你得把利钱给付了!” ===第八十五章 虎狼得势气焰狂=== 刘裕的剑眉一挑:“利钱?什么利钱?就算我欠了两万钱,也不过是刚欠的,哪来的什么利钱?!” 刁逵哈哈一笑:“我们刁家的规矩,只要借钱,就得先付三个月的利息。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裕冷笑道:“孙教主借我钱的时候可没这么说。刁逵,你好歹也是个刺史,这样耍无赖,就不怕丢脸吗?” 刁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丢脸?老子从娘胎里出来,最丢脸的一次就是拜你所赐。实话告诉你,这利钱,就是上次你在京口擂台的时候当众羞辱我们刁家所欠下的,今天,你不肯来我刁家当僮仆,就得把这账给连本带利清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并不欠你钱,更不会付你什么利息,只不过你这狗官居然学山贼土匪一样玩绑票,哼,我刘裕也当过里正,也知道国法,刁逵,今天你整不死我,我回过头一定会弄死你!” 刁逵与刁弘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刁弘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得是以后的事了,刘裕,不想让你娘和你弟弟再受苦,你最好就乖乖地听话。” 萧文寿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子力气,一下子叫了起来:“小裕,不要管我们,你快逃走,不要受制于他们,他们不能拿我们娘儿仨怎么样的!” 刁球一声怪笑,一拳就打在了萧文寿的脸上,这一下他用了七成力,一下子把萧文寿的一颗门牙给打掉了下来,满脸都是鲜血,整个人也晕了过去。 刘裕目睚欲裂,直接就冲了上去,刁球早就料到了他的举动,冷笑着掏出了他的那根扎心老铁,架在了萧文寿的脖子上:“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娘?!” 檀凭之大叫道:“狗贼,当初就不应该便宜了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真敢杀人不成?!” 刁球的眼中凶光一闪:“杀人?老子在别的地方杀的人多了去了,也就跟没事似的,从没有人找过老子的麻烦,你是不知道我们刁家的厉害,别说是这个女人,就是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我家老爷都可以让你们消失得无声无息!” 刘裕知道这刁球说的是事实,刁逵心狠手辣,手下如狼似虎,碰到强的会怂,碰到弱的会往死里欺负,这些年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事肯定也没少干,而那个恶奴刁毛等人,最多只是动手打人,真正要干杀人放火这些黑活儿,显然是这个刁球出手了。 刘裕这一下心里反而放开了,他看着刁球,冷笑道:“原来刁家做这些见不得人的杀人勾当的,就是你啊,你今天在这里这样说,就不怕给人听到了去报官吗?” 刁逵哈哈一笑:“报官?在这里我就是最大的官,我说的话就是王法!刁球是我的人,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动不了他,刘裕,不要多废话了,你付不付这利息钱?!”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是不是让你打一顿,出了你的这口所谓的气,你就能放过我娘和弟弟?!” 刁逵“嘿嘿”一笑:“你如果不想签这卖身契,就先把这两万钱的欠条给签了,这一顿打,只当三个月的利息,三个月后,若不还钱,到时候我就把你全家下大牢,到时候,你就天天准备着挨打吧!” 刘裕冷笑道:“你就不怕我三个月内找你报仇?”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在三个月内恢复过来了。刘裕,你只有这两条路可选,要么来我刁家当僮仆,要么就受一顿皮肉之苦。你若是怕打,还是来我刁家当僮仆的好,不过,为了让你老实点,你娘和弟弟,就得在我家里当内仆了。” 刘裕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刁家深宅大院,母亲和弟弟一旦进去当了人质,想救都很困难了,到时候真的可能一辈子受制于刁 逵,如果他让自己象刁逵那样做杀人的勾当,那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两害相衡取其轻,今天让他们打一顿,也许能迅速地恢复过来,只要自己身体能恢复,那就有报仇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刘裕一咬牙,把手中抄着的一根木棍往地上一丢:“来吧,打就打,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魏咏之的眉头紧皱:“刘大哥,使不得啊,这些人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你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给折腾坏的!” 刘裕叹了口气:“我挨些打总比娘和弟弟受苦要好。各位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们出手相助,这份情,我刘裕记着,以后一定会十倍相报的!” 檀凭之看向了孙泰,语气一软:“孙教主,请你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帮忙求求情吧,你求求刁刺史,请他放了刘大哥,我们保证刘大哥不会回来寻仇的。” 孙泰冷笑道:“刘裕并非我道中人,本主没有救他的理由,这是他和刁刺史之间的恩怨,我们方外之人也不便干涉。”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刘裕,要是你肯入我天师道,本主会向刁刺史为你求情的。” 刁逵哈哈一笑:“孙教主,你就别戏弄他了,就算刘裕入了你天师道,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求情也是没用。” 孙泰笑着一摊双手,看着檀凭之等人:“怎么样,听到了吧,本主也没有办法。凭之,咏之,你们也是我道中人,这些俗世之事,少管为妙,只会影响你们修仙得道啊。” 吉力万突然开了口:“刁刺史,要是我帮刘裕还了两万钱,你是不是能放过他?” 刁逵的眉头一皱:“不要说了,这不是你显好心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懂,别说两万,你就是给我二十万,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刘裕一咬牙,朗声道:“各位的好意,刘某心领,不用再跟这狗官废话了,来吧,想怎么打我,老子受着就是!” 刁逵笑着一挥手:“给我绑上!” ===第八十六章 虎落平阳五花绑=== 刁毛“嘿嘿”一笑,拿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几股缠在一起的兽筋,十几个恶奴跟在他的身后,手持这些兽筋,慢慢地接近刘裕,却是象是在接近一只猛虎,没人敢第一个上前。 刘裕就在那里双手张开,傲然屹立,纹丝不动,看着这些人胆战心惊,不敢上前的怂样,刘裕冷笑道:“无胆鼠辈,爷爷站在这里让你们绑都不敢上来,是不是要爷爷自己绑了自己?” 刁毛心中一动,把手中的那股兽筋扔到了刘裕的脚下:“刘裕,你先把自己的双手绑上了,要不然,你娘又要吃苦头啦!” 刘裕二话不说,捡起兽筋,就在自己的手腕之上缠了几道,系成了一个死结,这下刁毛等恶奴才算放了心,一涌而上,把刘裕从头到脚,五花大绑,直接捆成了个棕子,刁逵笑道:“有意思,只怕那些猎人绑熊虎之类的猛兽,也没这么紧吧。” 刘裕的身上给这些牛筋勒出了道道血印,他的额头冷汗开始冒出,却是咬牙硬撑,一声不哼,平静地说道:“好了,刁逵,放了我娘和弟弟,他们对你已经没用了。” 刁逵冷笑道:“不急,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不过,在彻底放走他们之前,我得让他们看看,你得罪了我,是个怎么样的下场!” 刁逵一挥手,这些人把刘裕直接押了出去,而刁毛等几个恶仆则把哭喊不停的刘道怜,刘道规兄弟,以及昏迷不醒的萧文寿也给推出了赌坊。 天色早已经大亮,已近午时,外面的知了之声此起彼伏,骄阳似火,洒在这平虏村的广场之上。 而这块前不久刚刚举行了天师道的布道大会的地方,却是立起了一根高约一丈的木桩,刘裕的上身完全精赤,十几条兽筋紧紧地勒在他发达的肌肉里,绑出道道血痕,而随着他的挣扎,这些兽筋勒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四周已经围了几千名平虏村和周围其他村的百姓,两千余名刁逵带来的军士,围成人墙,把百姓们给隔开。 距离木桩二十余步的地方,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小凉棚,刁逵和刁弘兄弟二人,得意洋洋地坐在两张胡床(矮脚小凳,类似后世的马扎,在这个时代刚刚出现,从北方胡人带来,渐渐在江南上层流行)之上。 几个侍女在轻轻地摇着扇子,送来徐徐凉风,刁逵与刁弘的手上拿着西瓜,一边在吃,一边看着烈日之下的刘裕,脸上尽是嘲讽与冷笑。 刘裕的嘴上给晒得脱了皮,给绑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刁逵看起来很享受这样折磨自己的过程,甚至还没有动刑,不过,接下来,等再多来点人时,刁逵就要开始对自己下毒手了。 刁逵缓缓地站起了身,广场四周,早已经议论纷纷,尽是同情刘裕之声,而且随着人越来越多,这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尽管这些村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好人坏人,一看便知。 刁逵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各位京口的父老乡亲,今天,本官例行公事,巡查四乡,却发现在金满堂赌坊之内,有人欠债不还,还发狠耍泼,想要闹事,幸亏本官带了兵将,将此人拿下,这个赖账不还的赌棍,就是绑在柱子上的人,前蒜山乡里正,刘裕!”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不信的置疑之声:“刘大哥怎么会是这种人,不可能的!” “刘大哥这阵子不是一直赢钱的吗,连我都知道,怎么会欠了赌债!” “刁刺史,你是不是搞错了?刘大哥不是这种人,我们可以联名作保!” 刁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人能做到刺史,靠的除了心狠手辣外,也是天生具有表演的天赋,刚才在赌坊内的那种嚣张狂妄的劲儿,现在是一点也没剩下了,他摆了摆手,作了个下压的 手势,示意众人小声,然后假惺惺地说道:“赌博一道,能让人失去理智,没了判 断。刘裕这阵子赢钱很顺,自视过高,结果跟高手对赌,一下子押了两万钱,输了个精光!”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欠债的契约,向着四面扬了扬:“刘裕的欠债借据在此,上面有他亲手按的手印,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让刘裕自己说,是不是欠了两万钱?!” 刘裕本能地想要出言反驳,却是一眼看到在一边的角落里,刁球带着几十个兵将,正按着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弟弟,他们的嘴里都已经塞了布,动弹不得,若是自己再在这里驳了刁逵的面子,只会让亲人受更多的苦,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刘裕只能违心地说道:“不错,是我输了钱,愿赌服输,这两万钱,我刘裕欠赌坊的!”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不少视刘裕为英雄的人叹息不已,摇着头,而一些平时就看刘裕不太爽,或者是挨过他打的人,则兴灾乐祸地说道:“看到了没,我早就知道这家伙只会欺负人,早晚会出事的。前两年才收敛了点,一进了赌场,又原形毕露了。” “就是,这叫野性难驯,哼,谁叫从小连他爹都不要他呢。” “是啊,没爹没娘,缺乏管教,就是这样。本以为长大了可以痛改前非,可还是不成器啊。” “你们少说几句成不,刘大哥,刘大哥这样,肯定是有苦衷的。” “二熹子,别给他说好话了,我们知道刘裕平时护着你,但他这一下输了两万钱,难不成你给他还?!” “我,我…………”那个曾经在刁弘初来京口时给欺负过的乡间少年二熹子,极力地想要给刘裕说话,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急得脸都要红了。 刁逵对外界的反应很满意,越发地飘飘然了:“刘裕在赌场惹事,打人,被本官当场拿下,本官身为京口父母官,有维护秩序,保境安民之责,刘裕身为前里正,知法犯法,横行霸道,罪加一等。本官下令,按照国法,今天先抽刘裕三百鞭,以儆效尤!” ===第八十七章 鞭鞭到肉痛彻心=== 此言一出,周围一下子炸了锅,檀凭之直接嚷了起来:“刁逵,你身为刺史,怎么可以动用私刑?大晋法律可没规定用鞭子抽人的,最多是杖责。再说了,三百鞭子谁受得了!” 而萧文寿和两个儿子也激动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只是她们给完全压制住,根本动不了半分,只能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而她们三人给一群恶奴挡着,别人也根本看不见,只有绑在柱子上的刘裕心中雪亮,却是无能为力。 刁弘那张涂满了白色粉末的脸上,一阵阴森可怕的笑容:“怎么了,三百鞭就受不了吗?想当年,那北方的武悼天王冉闵,给燕国擒住后不也是打了三百鞭,照样好好的,刘裕不是自认为英雄嘛,既然是英雄,三百鞭有什么不可以的?” 刁逵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的很好,刘裕喜欢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京口规矩。本官也有本官的规矩,那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天师道为了帮朝廷抵抗胡虏,把香火钱和赌坊的收入都捐了出来。” “这刘裕不思报国,却跑到天师道的赌场里,输了钱就大闹,这不仅仅是赖钱的问题,更是贪墨朝廷的抗胡经费,往大里说,斩了他都不为过!” 刁逵这一番强词夺理,说得众人交头结耳,倒有不少人点头称是。从上次京口百姓的反应来看,他知道京口百姓恨极了胡人,只要把刘裕欠钱的事往抗胡上扯,就一定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果然,周围的议论声小了许多,檀凭之急得满头大汗,他很想说出真相,但是也知道刘裕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亲人,他又怎么可以坏了刘裕的事?于是檀凭之咬了咬牙,大声道:“就算你要抽鞭子,但三百鞭太多了。冉闵那可是号称北方战神,钢筋铁骨,刘大哥虽然是好汉,但也经不起你这三百鞭的。” 刁逵笑着把手中吃完的西瓜往地上一扔,看着刘裕:“刘裕,你若是怕了,本官可以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只要说一声,刁刺史,小的错了,本官就减你一百鞭子,如何?” 刘裕的双眼圆睁,大声道:“刁逵,你休想让老子服软,三百鞭就三百鞭,尽管来打,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刁逵“嘿嘿”一笑:“很好,本官就是喜欢你这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的泼皮劲,只不过,嘴硬还不行,得皮硬才能扛得住打。刁球,该你了!” 刁球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一闪而没,他狞笑着走上了前来,一阵摇头晃脑,松腕伸膀,身上的各处关节都是一阵“啪啪”作响。 而随着刁球的准备活动进行,他的嘴上也没闲着,对着刘裕得意地低声道:“那天你不是打老子打的很带劲的吗,怎么,没有想到吧,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刘裕冷冷地看着刁球,嘴角勾了勾:“今天去我家捉我娘和弟弟的,是你带头的吧。” 刁球得意洋洋地点头道:“不错,就是老子干的。你有本事咬我啊!”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神光如电,刺得刁球脸色微变,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只听到刘裕一字一顿地说道:“上次只是打你一顿,下次再见面,我必取你狗命!” 刁球心中有些慌张,毕竟上次给刘裕打得有点心理阴影了,尽管他现在给绑得动都不能动一下,但仍然让刁球心有余悸,他转念一想,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留后患,三百鞭,直接往死里打!不死也得残,也断了他以后报复自己的可能。 想到这里,刁球又是一阵狂笑:“好啊,就看你有没有命再见我了。”他说着,手往腰间一抽,一条盘在他腰上的皮鞭,顿时抄在了手中,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之声:“天哪,这哪是鞭子,分明是条荆条啊!” 没错,这就是一根山野里的荆条,但比起普通 的荆条,起码粗了两三圈,荆条之上,到处都是尖利的倒刺,在太阳光的照耀 之下,闪着可怕的光芒,只要打到人的身上,那是一鞭子下去,就是带走一大块皮肉,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绝不可能撑上三百鞭的。 刁球“嘿嘿”一笑:“刘裕,看你的皮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他说着,眼中凶光一闪,大荆鞭在手上一抖,从头顶绕了一个大圈,然后猛地向着斜下方一抽,“啪”地一声,这一鞭就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刘裕的身上。 一条长达尺余的血痕,从刘裕的左肩开始,直接到了右侧的腰部,他的整个正面,给抽出了足有半寸的血痕,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皮肉带在了荆条的倒刺之上,飞空而起,即使是刘裕这样的硬汉,给这一鞭下来,也是痛得牙关紧咬,身躯都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刁毛那尖刺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一鞭!” 刁逵对刘裕如此强硬,一声不吭也有些意外:“怎么样,刘裕,这一鞭的滋味还好受吧!” 刘裕心一横,他知道,这时候任何的痛苦和求饶,都只会激起这些混蛋更残酷的施暴,这一鞭打的他实在是很疼,要不是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打人和挨打,只怕他直接就会崩溃了,但他知道,只有继续撑下去,才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刘裕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刁球冷笑道:“你想运气抵抗是吧,行,我看你能顶多久!”荆条再次扬起,卷起地上的一阵尘土,再次狠狠地抽向了刘裕的前胸。 “一百四十六,一百四十七。”人群渐渐地变得沉默了下来,开始还有些兴灾乐祸的人想看刘裕挨打,但眼看着刘裕已经给抽成了一个血人,前胸后背几乎已经没什么好肉了,仍然是一声不吭地硬挺,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只剩下一鞭鞭抽到肉的声音,还有萧文寿等人的抽泣之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刁逵这时候已经开始喝起了小酒,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眼前的一切,他突然回头对着刁弘说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没有啊。”刁弘笑着回道,“这不是在执行国法嘛。” 刁逵哈哈一笑:“那就再残忍一点!这条鞭子上的倒刺好像磨平了,再换条新的继续打!” ===第八十八章 琅玡王氏出手助===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且慢!” 刁逵的脸色微微一变,而一边的刁弘则大叫道:“什么人,竟然敢在这里无视刁刺史的命令,活得不耐烦了吗?” 刁逵低声道:“二弟,且慢,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却是信步走出一名白衣文士,长衫纶巾,头发梳理得一尘不染,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可不正是昨天在江家婚宴上出现过的那位跟着刘林宗的文士李致之? 李致之笑着向刁逵作揖行礼:“刁刺史,建康一别,不过月余,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又重逢了。” 刁逵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我说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原来是王秘书啊。这是哪阵风把你吹到京口了?” 说到这里,刁逵不屑地看了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异的刘裕一眼:“现在公务在身,私谊稍后再叙,王秘书,你且看本官如何来收拾这些目无法纪的刁民!” 刘裕和李致之一直互相对视着,李致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叹了口气:“刘大侠,我来晚一步,让你受了这些苦,这是我的罪过啊。” 此言一出,刁逵的脸色一变:“王秘书认识此人?” 李致之点了点头:“昨天在江家的婚礼之上就见过了,对不起,刁刺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大侠是本地豪杰,怎么会犯法呢?” 刁逵冷笑道:“你们既然认识,那你问他好了,是不是本官有意地欺负他。” 李致之转向了刘裕,作揖行了个礼:“对不起,刘兄,昨天小弟向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今天既然在刁刺史面前,小弟也不能再隐瞒了,小弟姓王,单名一个谧字,字稚远,乃是琅王氏之后,现任秘书丞。” 这个化名李致远的王谧,乃是大名鼎鼎的东晋开国宰相王导的孙子,王劭之子,后来过继给了无子的伯父王协为子,也继承了王协承自王导的武岗候爵,在当下琅王氏人才凋零,家门式微的格局下,王谧俨然成为了琅王家的后起希望之星,即使是刁逵这样的一方刺史,也要对其加以巴结,不敢怠慢。 刘裕使劲地撑开被血糊盖住的眼帘,这一顿打让他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连说话都会牵扯到脏腑,每说一个字都是如此地难受,可他仍然咬牙道:“李,王兄,你,你是琅王氏的子弟?那,那刘先生…………” 王谧马上说道:“刘兄与小弟是忘年交,这回小弟来京口,也是应他的邀请前来的,这会儿他有事已经离开了京口,而小弟听说你在这里出了事,就马上过来看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犯了什么法?” 刁弘把手中的契约一扬:“王秘书,你可看好了,这刘裕在这家金满堂赌坊里赌钱,输了钱后就借了我们刁家两万钱,然后又赌输了,他不仅不还钱,还大闹赌场,扬言这笔账就要硬赖了。” “我们兄弟正好带兵巡视四方,看到了这一幕,才把他拿下的,这借据在此,有刘裕的手印,绝非伪造!” 王谧也不看这借据,显然,他对刁家这一套早就耳熟能详了,他淡然道:“我与这刘裕也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的人品,想必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进了赌场之后,人的情绪会变得激烈,失去理智,即使有过激之举,也请宽恕一二。” 刁逵冷笑道:“宽恕?连本官的钱他都敢赖,若是此风一开,以后京口人人作奸犯科,还有王法吗?前几天本官本来想要取缔此地的私斗之举,就是这个刘裕带头闹事,当众对抗本官,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京口规矩。哼!难道这个京口规矩,还大得过王法吗?” 刘穆之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在一边响起:“刁刺史,你说这刘裕借了你的钱,而你们二位 当时还在带兵巡视,请问刘裕又是如何向你们刁家借钱的呢?” 刁逵给一下子问住了,看向了另一边,只见魏咏之领着刘穆之和高素等一大批人赶了过来,而刘毅也在其中,显然,他们是接到了消息,前来营救刘裕了。 刁协咬了咬牙:“这赌场里有我们刁家的份子,刘裕向赌场借钱,就是借了我们刁家的钱,孙教主,你说是不是?” 孙泰微微一笑:“我们这家赌坊能在这里开起来,全靠了刁刺史的关照,所以,赌场里如有利钱,都是刁家派发的,这个借据是刘裕借刁刺史的,没问题。” 刘穆之冷笑道:“可是刘裕借钱时,只说是向赌场借的,是孙教主你说借他的,可没提刁刺史半个字啊。而且当时你借钱的时候,也没说要马上还啊。” 孙泰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借本主的钱和借刁刺史的钱,有区别吗?不都得是欠债要还?刘裕输了钱后大闹赌场,刁刺史这才将他拿下的。为了惩罚他的这种行为,在这里对其惩戒,难道这不是刺史应该做的吗?” 王谧叹了口气:“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应该是场不应该发生的误会,刘兄一时赌红了眼,失去理智惹了事,刁刺史你在这里对其惩戒,把人打成这样,应该也达到目的了,可否看在下一个薄面,放了刘兄呢?至于这两万钱,就由在下代为偿还好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仆从护卫搬出了两个满满的布囊,每个布囊上面写着“一万钱”,走向了刁逵。 刁逵冷冷地说道:“王秘书,这不是钱的事情,刘裕几次三番地跟本官作对,让本官在京口毫无威信,本官说了要打他三百鞭,这是当众下令,当着天子节杖,就是代陛下下的令,若要本官说到做不到,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谁敢担待!?” 王谧似乎早有所料,上前两步,低声道:“刁刺史,借一步说话,咱们作个交易好了,我想,这个交易对你是稳赚不赔的。” ===第八十九章 世家交易定生死=== 刁逵的心中一动,沉吟不语,而刁协则摇了摇头:“王秘书,别的事情好商量,就是这个事情没的谈,刘裕实在是太…………” 王谧微微一笑:“其实这回想要二位放过刘裕的,倒也不全是在下,实话对二位说吧,这回在下是从广陵那里过来的。” 刁逵的双眼一亮,失声道:“你是说…………” 王谧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位,也就是刘裕所说的刘先生,其实想必二位已经有所耳闻,昨天在江家的婚宴之上,他是主宾。” 刁逵叹了口气:“早知道他会去,我说什么也要去参加这个婚礼的,可惜,昨天的时间全用在布置如何收拾刘裕这个狂徒上了。” 说到这里,刁逵突然四下张望了起来,似乎想要去找刘林宗,王谧摇了摇头:“他现在不在这里,但是此事他已经知道,这次我是代表他出面,请二位高抬贵手,放刘裕一马的。刁刺史,在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可否借一说话了呢?” 刁逵咬了咬牙:“好,那就依王秘书好了。你们两大家族的面子,我刁逵又怎么敢不给呢?” 刘裕看着三人在那里低声细语,也看到了刁逵的表情一变再变,心中暗道这事情有玄机,这化名李致之的王谧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却可以为了自己向刁逵兄弟求情,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刘裕又回想起昨天与李致之见面的情况,突然双眼一亮,刘林宗那张和善的笑脸马上浮现在了他的心头,看起来这回,真正出手救自己的不是王谧,而是这位刘先生,而王谧既然是琅王氏的子弟,刘林宗的身份地位显然还在其之上,那么这位刘林宗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不是姓王,就是姓谢,要么姓桓。 正当刘裕思索之间,刁逵和刁协已经和王谧走到了边上一处僻静背风的角落,二十多个护卫远远地把其他人隔开,保证谈话的内容不会给人听到,而其他的兵士和护卫们则是高声呵斥着越来越不安份的人群,这块广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而一阵耀眼的阳光闪过,刘裕周身一阵剧痛,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刁逵看着广场上的刘裕,叹了口气:“王秘书,非是刁某不给谢镇军面子,实在是这刘裕跟我刁家已经结了死仇,谢镇军既然开口为此人求情,想必是看中了他,以后想要招致麾下,这回我们为了出气,不仅把他打成这样,还把他的娘和弟弟都是一顿暴打,刘裕如果缓过这次,一定会向我们报仇的。” 刁协也点了点头:“是啊,刘裕确实是个豪杰,也是个硬骨头,想必谢镇军看中他,也是因为这点,但他越是厉害,对我们的威胁就越大。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可能留着这个仇人来对付我们。” 王谧微微一笑:“谢镇军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要对付刘裕,他没有出手阻止,就是给二位一个面子,难道二位不知道吗?” 刁逵的脸色一变:“谢镇军知道我们的恩怨?他不是昨天才来京口的?” 王谧摇了摇头:“他早就来过京口了,这回是专门想来京口招揽刘裕的。但他知道上次刘裕在讲武大会时让二位下不来台,所以二位一定会设计报复刘裕。不让你们出了这口气,你们在这京口也无法立足啊。” 刁逵的神色稍缓:“既然如此,那就请谢镇军能送佛送到西,让我们取了刘裕的性命,这样的武夫并不难找,我们一定会在京口另寻英雄豪杰,绝不至于误了谢镇军的大事。” 王谧的眼中光芒闪闪,直视着刁逵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难道二位怕了这个刘裕吗?” 刁协愤然道:“王秘书,我们刁家虽然比不得你们王家谢家这样的顶级世家,但好歹也是裂土分疆的一方镇守,至于怕了刘裕这样一个乡野村 夫吗?如果不是考虑到京口这里实在特殊,事关北伐大计,我们要取刘裕的性 命,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王谧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二位不怕刘裕,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呢?这样做,既显得二位缺乏气量,又在京口跟本地人结下深仇,还会得罪谢镇军,何苦来哉?现在人你们已经打了,气也出了,威也立了,让刘裕去谢镇军那里从军,离开京口,不是两全其美吗?” 刁逵冷冷地说道:“王秘书,今天的刘裕,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此人有些本事,到了谢镇军的手上,若是立下军功,以后一路升迁,那就难说了。” “本朝开国以来,即使是没有身世的低等士族,流民帅,也并不是不能出头。前有王敦、苏峻等人,后有桓温,都是以军头的身份掌握了大权,刘裕虽然未必能做到,但是放虎归山,总是给自己留后患。” 说到这里,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闪:“我刁逵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绝对不会给自己留后患,刘裕的命,我要定了!” 王谧微微一笑:“那么,如何谢镇军跟二位做个交易,用一个大州刺史来换你现在这个南徐州刺史,刁兄是否肯放刘裕一马呢?” 刁逵睁大了眼睛:“什么,大州刺史?是哪州?” 王谧的眼中神光一闪:“广州刺史,刁兄觉得如何?” 刁协张大了嘴巴:“什么!广州刺史?就是说,岭南之地全给我们?” 王谧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谢镇军说了,二位在京口这里花了你们刁家毕生的积蓄,所以你们在这里的田产地契,仍然保留,但是刁兄可以去广州上任,南海的珍奇财宝,二位可自取之,谢镇军以相公的名义保证,这个承诺有效!” 刁协的脸上早就笑开了花,连白色的脂粉都在不停地落下,他看着刁逵,声音都激动地发抖:“大哥,这,这可是广州刺史啊,只要干上三年,我们在这里的所有本钱全能回来,还想什么呢?” 刁逵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跺脚:“那谢镇军得保证,刘裕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能向我们寻仇!” 王谧点了点头:“等刘裕伤好之后,谢镇军就会带他一家离开京口,永远不会再回来,刁兄,意下如何?” 刁逵回头看了一眼还绑在柱子上的刘裕,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成交!” ===第九十章 王谧劝君泯恩仇=== 当刘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烛光在微微地跳动着,而萧文寿那张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与之一起进入刘裕视线的,则是刘道规那张比平时肿大了两倍的脸,这张如同发了水的馒头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惊喜之色,而他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分明是在叫着:“醒了,娘,大哥醒了!” 刘裕的念头刚刚要一转,只觉得一阵钻心般地疼痛,皮肤几乎象要从身上脱落似的,他吃力地张大了嘴,刚一喘气,却是五脏六腑如同火焚,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地困难。 刘道规连忙扶住了刘裕,把他按回了床上:“大哥,你不要动,大夫说了,你这受的伤太重,两个月不能下床。万一给牵到了伤处,是会落下病根的。” 刘裕举目四顾,却发现这房内还有别人,在一边的角落里,王谧正平静地看着自己,坐在一张破草席之上,这张草席已经是刘裕家最值钱的东西了,也是有贵客来时可以坐的,平时他们自己在家,只是坐在地上而已。 刘裕没有起身,他喃喃地向着王谧说道:“王兄,是你救的我吗?”这会儿看到家人平安无事之后,他悬着的心已经落下了大半,而随着王谧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的脑子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想起挨打时的事情了。 王谧微微一笑:“看到刘兄醒过来,我也算是放了心了。这回你死里逃生,可喜可贺。” 刘道规连忙说道:“大哥,这回可是这位王公子救了你呢,要不是他,姓刁的狗官只怕要取了你的性命了。” 刘裕喃喃地说道:“王兄,你是高贵的琅王氏之后,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这个身份卑微的人?为了我,你得罪了刁家,值得吗?” 王谧笑道:“不过是两万钱而已,刘兄是英雄豪杰,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刁逵设局打你,只是为了出前日的那口恶气,现在他得了钱,又教训了你,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你,而小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刘裕咬了咬牙,这会儿他的感觉好了不少,说话也没有象一开始那样钻心地疼了,他试着吸了几口气,内脏的感觉好了一些,终于开始流利地说道:“话不能这样说,王兄,对你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我刘裕的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是一句话的事!” 王谧点了点头:“其实,救你的不是我,而是刘先生。是他压服了刁逵,放了你一条生路,当然,也是做了一些利益交换的,刁逵确实是想取你的性命,但是我们给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你真要谢的话,就谢谢刘先生吧。” 刘裕睁大了眼睛:“刘先生救的我?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是他。” 王谧笑道:“是啊,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但刘先生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我王谧不过是个文官,想必刘兄也不肯屈驾来当我的护卫,但是在刘先生那里,你可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刘裕的眼中神光一闪:“事到如今,王兄可否见告,刘先生究竟是何人?” 王谧淡然道:“此事最好是由他本人跟你说,现在刘先生因为与刁逵的交易而回了建康,不在京口,他临走时特意交代我,要我照顾好你。你放心,刁逵以后不会再害你了,但为防万一,我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直到刘先生亲自回来找你。” 刘裕一看到母亲和弟弟们,虽然一脸的兴奋,但是身上那累累的伤痕,心中就如同刀绞一样,他怒目圆睁,双拳紧紧地抓着床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杀刁家满门,我刘裕势不为人!” 王谧的眉头一皱:“刘兄,你这股气最好收起来,我们尽了很大努力才保全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向刁家寻仇的,而且,为了救下你,刘先生亲自 担保过,你们全家要永远地离开京口,再也不回来!” 刘裕的眉头一挑,尽管他心里对这个协议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王谧亲口说出时,仍然是心中一阵不快,虽然自己是一个小人物,连刁逵这种人都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但是命可以不要,命运却是不希望被别人掌握的,哪怕这个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刘裕沉声道:“辱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是刘先生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恐怕也不应该轻易地代在下作这个决定吧。” 王谧摇了摇头:“好勇斗狠,睚眦必报,虽然是血性男儿所为,但毕竟是草莽习气,刘先生是很看好你的,希望你以后能有大的成就,韩信当年曾有胯下之辱,韩安国也曾被狱吏所残害,但他们得势之后都放过了当年难为自己的人,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刘兄以后前程似锦,犯不着跟刁逵这样的人计较吧。” “再说,刁逵虽然不肖,刁家虽然霸道,但毕竟也是高门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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