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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了这么多仗,杀了这么多贼,也没让我们来集市上拿点东西,这公平吗?凭什么这些峒蛮刚来,就让他们这样白吃白拿?道规哥就是对檀家兄弟太客气了,对这些蛮夷居然都要讨好。” “我们现在过来还要帮他们维持秩序,哼,维持什么秩序?他檀祗有自己的军吏,有督战队,来约束这些部下,要我们来,不就是要约束这些江陵的百姓,摊贩,要让他们乖乖地把东西都给这些蛮子,不许反抗吗?你当我很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帮着蛮子抢我们汉人的东西?” 胡大全连忙摆手道:“怀恩哥,可别这样说啊,我看这些峒蛮军士也挺守规矩的,看中的东西拿起来也是客客气气的,让边上的军吏们纪录,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盯着防止意外发生就行了。一会儿道规哥还会亲自到,我们主要是得保护道规哥的安全呢。” 张怀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什么好保护的,道规哥天天在这荆州城里转,体查民情,这江陵集市都来过十几回了,也从没见有人对他不利。所谓的保护,不就是怕这些峒蛮子里混了妖贼的奸细,想借机刺杀吗?我们早点把这些峒蛮赶走不就行了。” 胡大全眨了眨眼睛:“那怀恩哥你有啥办法让他们提前走啊。你看,他们这些人都在挑挑捡捡的,看中了又未必要,这样恐怕到黄昏都走不成啊。” 张怀恩勾了勾嘴角:“这又有何难?我们自己动手拿点想要的东西,拿了就走,这样他们一看东西快没了,自然会加快地去抢去拿,很快不就拿完了吗?” 胡大全摇了摇头:“不行啊,怀恩哥,我们可没有一人拿三样东西的权力,道规哥要是知道了,会把我们军法从事的。” 张怀恩不耐烦地说道:“笑话,他们峒蛮子拿得,我们这些奋战多年的将士们拿不得?要不你找个比我杀贼更多的峒蛮子,找出十个我就不拿,如何?” 胡大全笑道:“我相信怀恩哥英雄无敌,这些峒蛮里没有能超过你的,但问题是我们军令在身啊,道规哥刚来荆州,不,在京口的时候就严禁我们私掠,不许取民一物,违者军法从事,你看我们这些北府老兵,来这荆州几年了,没人敢违背这条军令,今天在峒蛮这里,可千万别以身试法啊。” 张怀恩咬得牙齿格格作响,胡大全看到他的这个样子,有些后怕,说道:“要是怀恩哥你看上啥东西了,我现在就去取钱,咱们买东西总行了吧。” 张怀恩怒道:“放屁,你我今天来这里执勤,就算拿钱买,也是檀离职守,而且我争的是这个钱和东西吗?我是争这口气,凭什么让这些外来蛮子白吃白拿,我们在这里还要受这鸟气?大全,你今天别再劝我,我说什么也得在这里拿点东西走,要不然,我这口气消不掉。” 胡大全吓得脸色发白,拉着张怀恩的手,说道:“怀恩哥啊,你可千万别冲动,道规哥可是令出如山,绝不会讲情面的,以前我们打仗时,有私自逃跑的,直接就是军前正法,这也是我们这几年不敢有违法之举的原因,今天当着这些外来客军,我们要是公然执法犯法,那肯定没命了啊。” 张怀恩哈哈一笑:“你说得很,执法不能犯法,那道规哥的帅位之上的坐席,早就烂了很久了,我也一直劝他更换新的,他说军务繁忙顾不上,以后找机会再统一购置,今天,这不就是统一购置的最好时机了嘛。” 胡大全睁大了眼睛:“可是刺史府没有给我们出来采办坐席的军令啊,怎么就能统一购置了?” 张怀恩一指这些摊位上的峒蛮将士,说道:“你看,他们就在这里购置采办货物,有记账的,那我们也去记账拿个坐席便是了,反正统一购置嘛,允许这些峒蛮拿东西,就不能给我们的堂堂刺史,征西将军弄条席子了?” 胡大全勾了勾嘴角:“听起来倒是也有道理,只不过这样搞真的没事吗?” 张怀恩不耐烦地说道:“又不是欺男霸女,夺人田地这种事,就拿条席子,道规哥还真的能斩了我不成?有些事情也别太大惊小怪了,上次江陵城里多少人都暗通桓谦,书信来往,告密江陵城中的情况,最后那些人不都给道规哥赦免了吗,直接烧了书信不追究。我们都是跟了道规哥多年的老部下了,是他的卫队成员,情同手足,他连这点事,都要跟我们计较吗?” 胡大全点了点头:“也确实是这道理啊,这些峒蛮凭什么就比我们过得好,更受礼遇呢,再说我们拿席子也是为了给道规哥啊,这算是公事公办,怀恩哥,我听你的,现在就走吧,哎,你看,那个西边卖鱼的小贩边上,就有个卖竹席的,好些个峒蛮正在那里呢,我们快去,走了就怕没啦。” (本章完) ===第四千五百一十八章 强取两席伤和气=== 朱大叔的摊位前,已经围了二十几个峒蛮军士,为首的一人,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制成的一个羽冠,与其他的军士只是在缠头的头带上,插上一根白色的羽毛不同,这是峒蛮内部特殊的表示地位高下的区分之法,那些戴着多根羽毛所制成羽冠的,无疑就是各个部落的首领了,也是军中的军官。 朱大叔的身边,那于三的鱼篓子里,早已经是空空如也,面前的这些峒蛮军士中,有些人的手中,也提着一些新鲜的鱼,有时候还会偶尔地翻动一下,在这些峒蛮军士们的面前,一个手拿碳棒,另一手拿着小册子的军吏则站在这些军士与摊贩中间,一边迅速地纪录着,一边说道:“大家不用挤,这些东西都有的分,不过,你们只有六个人加起来还能拿十七样东西了。” 为首的这个峒蛮军官,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我们,我们队里一共有,有三十七个兄弟,就算,就算两个人睡一张,一张席子,也不够,我要,我要十九,十九张席子。” 这个书吏摇了摇头:“不行,檀将军有令,一人最多三样东西,我都给你们数好了,现在你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只能再拿十七样了,违反的话,就是违反军令,阿西巴队长,你是军官,也是这些兄弟的头人,应该明白这点。” 阿西巴队长咬了咬牙,回头对着身后几个拎着鱼的部下沉声道:“都怪你们,非要这几条鱼,一条鱼就算一样东西,少拿两条鱼,我们就有席子了。” 身后的一个军士哭丧着脸说:“老大,明明是你说要两个人吃条鱼的,我也是按你的要求拿的啊,现在要是把鱼退了,可就…………” 于三笑了起来:“这鱼可不能退啊,本就是年年有余,图个吉利,要是把这年年有余给退回来了,那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别怪我啊。” 阿西巴队长的脸色一变,说道:“说得有道理,这鱼,说什么也不能退,巴力格兄弟,你快去那边买脂粉的摊子,把吉力高他们几个叫过来,叫他们留出两样东西的空当,好凑够席子。” 巴力格兄弟马上向着后方奔了过去,一边有几个插着别的形状和颜色的羽毛,显然不是他们同一部落,也不是一队的峒蛮军士也好奇地向着这个席子摊围了过来,阿西巴队长连忙说道:“落日部落的兄弟,我们队就差这两张席子了,能麻烦行个方便吗?” 这几个军士笑着离开了,阿西巴队长长舒了一口气,正在抹脸上的汗水,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一边响起:“这位大叔,敢问这两张席子怎么卖?” 阿西巴队长的脸色一变,和所有部下一起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张怀恩正带着胡大全,大摇大摆地排开了几个峒蛮军士,走到了摊位前,一边走,一边还揉着鼻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仿佛是这些峒蛮军士身上那汗味混合了鱼腥味,恶心到了他。 阿西巴队长本能地想要发作,但看到来的这两个身着精甲,戴着白缨头盔,知道这是刺史府的将军卫队,他的眉头一皱,以手按胸,行了个峒蛮部落的礼仪:“这位兄弟,敢问如何称呼?” 张怀恩冷冷地说道:“我乃刺史府的副卫队长,张怀恩是也,看你的军阶,应该只是个队正吧,见了我,你得叫一声长官才是。” 阿西巴咬了咬牙,说道:“虽然我们不是同一部队,但你确实比我官阶高,张长官,卑职这厢有礼了。” 他说着,又行了个军礼,身后的所有部下军士们,也跟着行了个礼,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爽。 张怀恩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朱大叔:“这位大叔,你这里还有十九席席子,对不对?” 朱大叔连忙道:“正是,我这竹席,可是用这江陵城外山中新鲜的竹子编成呢,放在山泉水里浸泡过,可凉快了,还用药草熏制过,蚊虫蛇蚁都不敢靠近,要是放在野外露营时用,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朱大叔顿了顿:“张长官,可是很抱歉,这些竹席已经给这位峒人军官都订下来了,马上等他们其他的兄弟到了,就可以按约定记账提货啦。您如果想要两席,我明天一早给您送到刺史府上,您看如何呢?” 那个记账的军吏也说道:“张长官,檀将军有令,说是…………” 张怀恩突然厉声道:“混蛋,你一个小小的书吏,也敢在本将面前说三道四?你家檀将军的令再大,大得过荆州刺史府的将令吗?”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那个年轻的书吏脸色煞白,不敢再说话,而阿西巴队长则忍不住了,沉声道:“张长官,我敬你是上级,一向对你客气,但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我明明在这里先买的席,大家都看到了,现在不过是叫部下过来拿提货取而已,我们今天在这里逛半天的集就要走了,过会就再也拿不到这东西,你天天在江陵,这位大叔也说了,明天会给你送过去,为何非要来争这个呢?” 张怀恩冷笑道:“笑话,你这里提货权不够,就谈不上什么先来后到,谁先到谁就先要,谁让你的部下去了别的地方,现在席子不够呢。这江陵的市集也不是为你们峒蛮将士一家开的,这东西你买得,难道我们江陵的军民就买不得?” 于三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位军爷,可是我们这些摊贩明明听到,这个市集就是为这些峒蛮兄弟们开的啊,你看,他们买东西也不要付钱,记账即可,而且,我好像没听说过你们江陵的将士也能在今天的集上买东西吧,更没说可以记账。” 张怀恩狠狠地一瞪于三,吓得于三不敢开口了,只听你厉声道:“混蛋,你小子懂什么,这一年多来,守卫江陵,连番血战,让你们现在可以在这里摆摊卖东西的是谁?是我张怀恩这样的江陵将士,还是这些记账拿货的武陵峒蛮?” ===第四千五百一十九章 乱军之罪不可饶=== 这话说得所有人耳膜都是嗡嗡作响,阿西巴和他的手下们全都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咬着牙,不说话,而于三则是脸色惨白,不敢开口,只有朱大叔沉默了数秒之后,打了个哈哈:“当然,张军爷,你是在江陵立了大功的,我们这些凉席,不要说卖,就是送你,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张怀恩一下子就打断了于三的话:“只是什么只是?只是今天这个市集,只能让峒蛮将士们拿货,不能对我们江陵的将士开放吗?我们道规哥堂堂的大刺史,大将军,坐的榻上的凉席,早就烂了半年以上了,他们打仗要宿营,要席子,难道道规哥就不用了?我拿他两张席子,怎么地了?” 阿西巴叹了口气:“如果是刘刺史要席子,那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不要,对不起,张队长,我们不跟你争这些凉席了,所有这个摊子上的凉席,你都拿走吧。” 张怀恩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仍然是板着脸,眯着眼睛,点头道:“你这个兄弟倒是挺懂事,很好,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不过,刘刺史只需要两张席子,不要更多的,我也不给其他人取,你就先拿这十七张吧,这市集上应该还有别的卖席子的摊子,你再去要两张,应该问题不大呢。” 他一边说,一边就上前取了两张凉席,回头对着摊边的那个军吏说道:“这位兄弟,也麻烦把这笔账给记下,就说刺史府的卫队副队长张怀恩,伍长胡大全,在这里为刘刺史取了两张凉席,请这位摊主凭此条子,一并到刺史府上取钱。” 这军吏正要纪录,却只听到后方传来了一声冷冷的喝斥之声:“这一个白条,不许记录。”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张怀恩更是眉头深皱了一下,转过头,对着声音的来处,行了个军礼:“见过征西,属下…………” 刘道规一身甲胄,大红披风,在檀祗的陪同之下,正站在他们后面,周围的峒蛮军士们自觉地散开了一条通道,全都单膝下跪,以手按胸:“见过刘征西。” 胡大全笑着抱起了手中的凉席,指着说道:“道规哥,这是我们特地给你拿的席子,你的那张旧席,早就…………” 刘道规直接一挥手:“来人,给我把张怀恩和胡大全拿下!” 这下连檀祗都是脸色一变,刘道规身后的十余个白缨护卫大步上前,他们所有人的眼中都含着泪光,为首的一个军士低声道:“得罪了,怀恩哥!”手上却是分秒不停,直接拿着一串麻绳,把张怀恩和胡大全五花大绑起来。 张怀恩也不挣扎,只是开口道:“道规哥,我有何罪?我也是记账拿席子啊,不是强取。” 朱大叔也连忙说道:“是啊,小老儿可以作证,这位军爷真的是要记账,还要我们上刺史府去凭白条拿,没有…………”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怀恩,大全,我派你们来的时候,怎么吩咐你们的?” 张怀恩的额头开始冒汗,说道:“你是让我们来监督市场,维持秩序,遇到有可疑人等,想要趁乱闹事的,需要当场拿下,军法从事。” 刘道规点了点头:“很好,你还算记得明白,那我且问你,什么叫趁乱闹事,有什么情况是要当场拿下的?” 张怀恩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意气用事,可能犯了一个大错,他直接跪了下来:“属下一时糊涂,只想着道规哥你的坐席坏了,破了,正好碰到这里有卖席子的摊位,就想过来采购两张,却忘了你没有给我这种可以拿东西的授权,这才…………” 刘道规的面沉如水,一动不动地看着张怀恩:“你是忘了?不,怀恩,你记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刚才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你说你为荆州打过仗,为大晋流过血,为江陵父老杀过贼,所以峒蛮兄弟们可以白吃白拿,你为啥不可以。这话是你说的吧。” 张怀恩咬着嘴唇,点头道:“是的,是我说的,我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凭什么这个市集只能他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而这些年来,你对我们自己的将士,哪怕是对你的卫队,也没有这样的礼遇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因为你们的作战功劳,我都会以国家的制度,给你们加官晋爵,或者是发布赏钱,你张怀恩从一个最普通的军士,一路升到我的卫队副,升到了可以旅帅的地位,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上表请封你为军主的奏折,我也早就拟好了,若不是跟建康的信息断绝,你现在已经能当军主了,这难道不是大晋对你功劳的肯定和承认吗?” 张怀恩的眼中也开始泪光闪闪:“我,我错了,我妒嫉峒蛮兄弟,我,我的心胸太狭窄了,道规哥,你,你处罚我吧。” 刘道规叹了口气:“要处罚你的,不是我,而是军法,如果人人可以不遵军令,因为自己的情绪就去违法乱纪,那我任何命令都无法被执行了。怀恩,你是我身边最信任,最亲密的卫士,要是连你都带头违反我的命令,连你都在这里破坏各部队之间的团结和同袍之情,那我们还如何面对妖贼即将到来的大举进攻,挺住这次呢?” “我让这些峒蛮兄弟们来逛这次市集,也说好了这次市集只为他们而开,就是因为他们在武陵苦战一年多,血战恶战不比我们少,马上又要奔赴前线,不知道还有多少兄弟能活着回来,这江陵市集你们天天见,休假的时候自己逛了多少次了?缺这两张席子吗?前线的将士们有多少是成天睡在烂泥地里,风餐露宿连顿饭都吃不上的,与他们比起来,我这张烂席子坐个半年,就使不得了吗?要是我这个主帅都只知享乐,吃不了苦,那让前方的将士们怎么想,怎么看?” 说到这里,刘道规沉痛地叹了口气:“怀恩啊,你如果只是拿了席子,我还能保你一命,但你胡言乱语,破坏兄弟部队之间的关系,此乃乱军之罪,我,不得不斩你!” ===第四千五百二十章 军法无情斩亲随===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了,胡大全直接瘫软到了地上,张怀恩则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流出,他倒是从刚才的话,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不过,亲耳从刘道规的嘴里听到,仍然是让他忍不住眼泪。 檀祗的眉头一皱,说道:“道规哥,请收回成命,怀恩毕竟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虽然一时糊涂犯了错,但请念在他以前的功劳上,饶他这回吧,就算活罪难免,也先饶了他的死罪,让他戴罪立功吧。” 所有峒蛮将士,也在阿西巴队长的带领下,齐齐地跪了下来,说道:“请刘征西收回成命,我等愿为张队长求情。”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军中无戏言,若是谁犯了军法,都可以戴罪立功,都可以有人求情就能免一死,那军法就成了儿戏,谁都可以犯。张怀恩一是因为妒嫉,假传军令,说我要买这席子,二是在这里公然挑起荆州本地将士和武陵援军兄弟的矛盾,这第三,则是在这市场上,强取强拿财物,这三样每一件都足够死罪,我刚才就说过,如果他只是拿了两张席子,我或可网开一面留他一命,但前两样罪一犯,别说我,就是我大哥来求情,也是军法难容。” 说到这里,刘道规的眼睛也变得湿润了,他看着张怀恩,哽咽着说道:“怀恩,我的好兄弟,不是我想杀你,实在是军法难容,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现在就说吧,我亲自送你上路。” 张怀恩突然睁开眼睛,哈哈大笑:“道规哥,没事,都怪我,心胸狭窄,嫉妒他人,这才会知法犯法,我当时还没意识到这些,现在听你这些话,我明白了,两张席子事小,影响军中团结才是大事,这三样罪,全是我犯下的,胡大全伍长,只是跟我行事,是我让他抱着这席子的,而且,他也劝过我,叫我不要违反命令,私取百姓财物。” 刘道规点了点头:“胡大全确实并非主谋,但也跟着你拿了这些东西,胡大全,你可知罪?” 胡大全哭道:“小的知罪,是小的意志不坚,贪小便宜,又以为我们也可以跟峒蛮兄弟一样记账,结果犯下了大罪,这事,这事是和我怀恩哥一起做的,要处罚,也是把我们一并处罚。” 刘道规正色道:“倒是讲义气的汉子,不枉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过,现在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们一起犯了事,但也有主从之分,我处罚你们不是基于感情,而是基于法令,刚才我说得清楚,张怀恩的罪更多地是因为他口出狂言,破坏了两军的团结,又假传我的将令,而你胡大全,并没有犯这样的罪,所以,你虽然私取货物,但罪不至死,回去后,领五十军棍,然后禁闭半个月,以示惩罚。” 胡大全咬了咬牙:“罪是我们一起犯的,我也没有劝住怀恩哥,恳请道规哥能对怀恩哥也网开一面,大敌当前,先斩勇士,这对军心也不好,虽然说军法难容,但是道规哥你之前在大战之际,也曾经改过法令,比如,比如这江陵城中不少人在桓谦打来时还以通敌呢,您不也是一把火烧了书信,结果城中人人为之感动,都效死至今吗?” “道规哥,怀恩哥他可是跟了你十几年的贴身卫士啊,忠勇过人,这些年的征战也是受伤多处,立功无数,这样的勇士,因为一时的失控就斩了,实在是可惜,小的愿意与怀恩哥一同领罪受罚,挨一百军棍都愿意,而且,而且我们愿意直接编入这些峒蛮战士的营中,与他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以实际行动来赎回我们的罪过。” 檀祗也跟着说道:“道规哥啊,我看这位胡伍长说得很好,法理不外乎人情,这是非常时期,他们已经认识到错了,不过放他们一条生路,允许他们戴罪立功,这才…………” 刘道规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求情了,我意已决。上次江陵城中的书信之事,与这次不一样,城中的百姓不是我的部属,他们曾经受过桓家多年的恩惠,桓谦打回来时,有些门生故吏暗中与之通款,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大开城门,允许他们来去自由,若是与我们为敌,就面对面真刀真枪地厮杀,若是回心转意,忠于大晋而不是桓谦,那就既往不咎。这是我当时根据朝廷的法度作出的决定,不是什么法外施恩,因为我接受荆州刺史的官印时,朝廷给我的指示就是要收取荆州人心,优抚为主,不要动不动地开刀杀人,诸葛亮的七擒孟获,就是这种攻心做法,难道是诸葛亮也通敌叛国,养寇自重吗?” 胡大全低下了头,喃喃道:“我这个比喻不恰当,抱歉,但是…………” 刘道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胡大全,你的罪是你的,他的罪是他的,不是混为一谈,也不存在什么戴罪立功的事,对于荆州其他地方的援军将士们心有成见,尤其是对这些山中的蛮族战士们看不起的人,大有人在,不止是你们,也包括不少江陵的军民,如果连让人家逛个半天集市都受不了,以后如何能精诚团结,联手抗敌呢?张怀恩,你的妻儿老小,我会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供养,而你的兄弟胡大全,也罪不至死,按律发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怀恩长叹一声,说道:“都是怀恩的错,辜负了道规哥你的期望,也伤害了峒蛮将士们,只请道规哥能答应我一件事,算是我最后的请托。” 刘道规点了点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张怀恩正色道:“我的家人,现在在吴地,他们都以为我在这里当兵做军官,是非常光荣的事,今天我没有机会再杀敌报国了,请道规哥以后告诉我家人的时候,就说我是在战场上战死的,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刘道规转过了头,抹了抹眼中的泪水,说道:“我答应你的请托,你走之后,这两张竹席我会买下,裹好你的尸体,亲自运回你的家乡,怀恩,我的兄弟,安心上路!” ===第四千五百二十一章 不孝有三无后大=== 一个时辰后,江陵城头,刘道规看着城门口,在他身前大约五尺的地方,悬挂着的一个木制小笼里,张怀恩的首级披散着头发,闭着眼睛,神色一片安详,而路过城门口的百姓们,个个都是摇头叹息,甚至是暗自垂泪。 张怀恩的无头尸体,被两张竹席裹着,放在这小笼的着军靴踏地的声音,显然,这是大军出征开拔前的信号,这中间,还混杂了一些非汉人所习惯的乐声,可不正是那些武陵峒蛮们特有的鼓号吗? 檀祗站在刘道规的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是能明白,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时是个什么心情了,只是道规哥,这样真的有必要吗?怀恩可是个好兄弟啊,就因为一时气愤的一句话,就因为两张席子就丢了性命,值得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那句话他不能说,他不该说。也不止是你们这次的到来,之前鲁宗之的雍州兵马来时,就跟我们江陵本地的守军有些不愉快了,所以从来没有合兵一起混编,鲁宗之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更早以前,我们北府军将士和这里荆州本地军士的矛盾也不小,之所以我要出台这些取民财物即斩的法规,也是为了这些,不能让这荆州士民,把我们当成外来侵略者,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那种人,不然,我们对荆州的统治,绝不可能长久。” 说到这里,刘道规转头看向了檀祗:“这个道理,大哥和胖子应该在你来之前,就说得非常清楚了。” 檀祗点了点头:“我这些年在武陵也是这样做的,注意和本地民众的关系,之所以如此厚待这些峒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这样做,是不是太委屈了我们的将士们?” 刘道规摇了摇头:“要实现融合,那就得一边让这些我们带来的北府军士们尽可能地在这里安家落户,他们有军功,有民爵,能分到很多土地,过上比当地人更好的生活,置了产业之后,能娶到本地的豪强女儿,成为这里的新大户人家,也能吸引他们的乡亲,远房同宗们来这里安家落户呢。” 檀祗笑了起来:“是的,这是理想的情况,但这几年来,我们的军士们在这里落户安家的还是不多,也是跟他们一直在军中,也不停地遇到战事,很多人从建义之后就一直从军到现在,有六七年了啊,现在年过三十也没成家的兄弟,也不在少数啊。” 刘道规叹了口气:“国家不幸,收复荆州之后又是不停地遭遇各种战乱,尤其是这回的妖贼作乱,持续至今,也只能希望平定妖贼之后,天下大平,老兵们可以光荣退伍还乡,成家立业,而新兵们能顶上大梁,保家卫国。其实,你我兄弟到这荆州,也有数年了,都没有机会回乡省亲,也不知道我远方的老母和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 檀祗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可是大事啊,我说道规哥,你也是过了四旬的人了,现在连个儿子也没有,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你难道就不需要儿子来继承你的爵位,家业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有没有子嗣是上天注定的事,急不得,别说我了,就是我大哥不也是人到中年,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才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吗?” 檀祗叹了口气:“寄奴哥当年也是一直说大业未成,天下未定,何以生子?而爱亲姐也是多年来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后来还是建义成功之后,听了我们这些兄弟的劝说,这才娶了一些身强体壮,生过孩子的丧偶妇人,生下了两个儿子呢,道规哥,虽然说寄奴哥他是一心为了天下人,但也不能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家族延续吧,尤其是他的那些大业,总要…………” 刘道规淡然道:“大哥的大业,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让天下变得公平,让人人都有出头之机,这就注定了和那种只顾小家,自家的想法相违背,此事若成,那天下人皆是我们的子孙,又何必在乎是否自己所生呢?” 檀祗的眉头一皱:“话虽如此,但是血脉传承也是我们中华汉人的孝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继承你们刘家的血脉,与我们为官为将,保家卫国也没有冲突呢,你看我,现在也有三个儿子在老家呢,你得抓紧啊,再不抓紧,那你这一脉香火,还有你道规哥的赫赫威名,谁来继承呢?” 刘道规笑了笑:“我少年时从军,南征北战,后来虽然与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结婚,但是这些年来聚少离多,尤其是长期镇守荆州,与她分别了几年,所以现在膝下无子,这几年,你和道济可没少劝我纳妾生子,只不过我放下不对妻子的感情,不想这样做呢。”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我妻虽然容貌不算很好,但为人贤惠,又是魏家自幼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我们京口建义起兵的时候,她肯跟我结婚,办的仪式都是我们这些义士当年秘会商议的场所,这份恩情,我不能忘。而且,魏家自从兔子哥病死,顺子又被处斩之后,人丁单薄,我在这个时候抛弃她,另娶新妇,那让世人怎么看我?” 檀祗叹了口气:“嫂子现在也是年近四旬,这个年纪的妇人,再想生儿育女已经很难了,虽然说道义,恩情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延续子嗣了啊,道规哥,我看,不如你修书一封,让令堂大人作主,安抚好嫂子,允许你在这里另娶姬妾,只是为了生儿育女,不影响嫂子的名份就是。” “对了,寄奴哥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他也娶了别的姬妾,只为生子传宗,并没有影响爱亲姐的地位嘛。” ===第四千五百二十二章 生子继嗣承天下=== 刘道规叹了口气:“大嫂在世的时候,我大哥可是没有娶任何姬妾,也就是在广固之战后,身为燕国长公主的大嫂香消玉殒之后,他才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这一年多下来,他虽然有了两个儿子,可是这正妻的名份一直空着,阿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檀祗的脸色微微一变:“难道,这个位置是准备给以后的续弦正妻,也是未来的皇…………”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收住了嘴。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我大哥是要那宝座?” 檀祗叹了口气:“不止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吧,恐怕天下所有的人,尤其是我们北府军的老弟兄,哪个不希望寄奴哥能登位自立呢?这可不是为了我们个人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天下人的利益啊。” 刘道规沉声道:“我们是臣子,不能随便地有这样想法,皇帝是司马氏,又无大过,当年是我们起兵建义复晋成功,我们的忠义之名才能传遍天下,要是大哥做这样的事,那他和桓玄有何区别?我们还有何面目自称忠义之士?” 檀祗冷冷地说道:“晋室已经被篡夺过一次,哪怕桓楚只存在了几个月,也终归是晋鼎移过了,现在天下人还有哪个会把晋室天子放在眼里?一个连说话都不会,只能成天躺在床上的天子,如何在这个乱世中,保护天下百姓呢?” 刘道规咬了咬牙:“那是朝中君臣要考虑的事,不应该是我们要考虑的,阿祗,你这些话说得太过分了,如果换了别人,现在已经会把你拿下了。” 檀祗哈哈一笑:“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实,靠拿下难道就能堵住天下汹汹之口了吗?我们当年一路南下,逃到大晋,受到庇护,然后跟着投军报国,是司马氏的皇帝给我们的恩情?要是大晋都听司马氏皇帝的,恐怕我们早在当年就给刁家抓进他们的庄园,现在恐怕早就小命不保了啊。” 说到这里,檀祗沉声道:“是寄奴哥给了我们新的人生,我们是被他保护,成了自由人,然后从军报国,有了今天。所以,别人不好说,我们檀家兄弟,这辈子只认寄奴哥,可不管他司马氏谁当皇帝。”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我要代我大哥感谢你们的情义,但这些话都是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我大哥绝不会认可的,今天你说的这些,我就当没听到,以后你也别再说这些了。” 檀祗摇了摇头:“恐怕寄奴哥也有了这样的想法了,不然你如何解释他这么多年只爱改名为爱亲的兰姐一人,从不去跟其他的世家高门贵女联姻呢?要知道,想成为他的妾室的世家千金,可是能排出长队的啊,就连司马氏的皇家公主,他也是想要就能要呢。” 刘道规摆了摆手:“一方面是因为大哥对大嫂的爱意恩情,另一方面,我前面也说过,大哥他只想着天下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也不象那些世家高门需要联姻这种方式来保家族地位,至于这一年多来…………” 他说到这里,眉头轻皱,不再说话,似乎是这个问题,自己也难以解答。 檀祗微微一笑,说道:“你看,道规哥,连你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了,你更不好回答的,是为何大嫂去世之后,寄奴哥找的却是些生过孩子的离婚妇人,这显然就是要生儿子,为自己传宗接代啊,绝不是贪图美色,更不会是要跟世家高门的贵妇人联姻呢。” 刘道规的眉头深锁,沉吟了一下,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我以为,这应该是大哥想要延续刘家的香火,承担起嫡长子继承的这个责任。” 檀祗点了点头:“要是只是继承刘家的香火,你二哥刘道怜就有好几个儿子呢,但他家是撑不起刘家的门面的,毕竟有你大哥这样的天下英雄,也有你道规哥这样的名将,所以,刘家以后的继承,最好还是出自你大哥这一脉,这也是他要开始生儿子的原因。不过,除了这个原因外,继承他的大业,继承整个天下,恐怕才是更重要的原因吧。” 刘道规摇了摇头:“我想,我大哥一辈子都没顾自己的小家,更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不惜自己出生入死,他并不是恋权之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檀祗沉声道:“就是因为要对天下百姓负责,所以才要代晋而立,不然的话,他的这些美好理想,这让天下人人平等的奋斗目标,靠谁继承和实现?不要说靠外姓之人或者是忠诚部下,这天下最难分辨的就是人心了,上古时候的夏启就是破坏了禅让制度,以至于让这家天下的父子传承到了今天,寄奴哥要至亲之人,保护自己的大业,有什么问题吗?” 刘道规冷冷地说道:“我并不同意,我大哥绝不是口是心非之人,这么多年他都不留子嗣,可见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难道他是到了今天才突然有了非份之想吗?阿祗,你的判断,恐怕是错的。” 檀祗勾了勾嘴角:“这些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最后要事实来证明,但我想说的是,你大哥已经这样另娶妇人,生下儿子了,你又何必这样拖着呢?难道你就不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后代吗?” 刘道规咬了咬牙:“这些事情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就算退一万步,我想再娶良人,生个儿子,也得是打完仗之后的事了,实在要是生不出来,那也只能说是天意,从我大哥二哥的孩子里过继一个便是,又何必拘泥这些呢?” 檀祗勾了勾嘴角:“其实,我想说的是,道规哥你以后是想回京口,还是想在这荆州一直呆下去?” 刘道规的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何意?我是朝廷的命官,只能按朝廷的命令调动,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难道你是要我留在荆州,世袭刺史,永镇此地?” (本章完) ===第四千五百二十三章 言及未来镇荆扬=== 檀祗叹了口气:“道规哥啊,我刚才跟你提寄奴哥以后自立的事,其实也是在为这些作未来的打算哪,荆州对大晋有多重要,我们都清楚,这里必须,也只可能交给寄奴哥绝对信任的人,如果你不想着在这里一直镇守,那很可能希乐哥就会自求镇守荆州,一旦寄奴哥真的要代晋而立,那以希乐哥的个性,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刘道规的脸色不太好看,一直板着脸,沉吟不语,显然,这是他最担心的事。让檀祗说中了,也是刺中了他心头的软肋。 檀祗看着刘道规,继续说道:“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贪图荣华富贵,劝寄奴哥称帝,好让自己能升官发财,而实在是这样打打杀杀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真的不想将来兄弟之间手足相残,希乐哥是那种绝不肯居于人下的,他如果出镇荆州,寄奴哥不称帝的话他必然会自己世袭藩镇,割据此地,若是寄奴哥自立,他定会打着兴复晋室的旗号起兵夺位,到时候我们兄弟之间手足相残,会是何等的心痛?!” 刘道规长叹一声:“阿祗啊,你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想过,但想来想去,也是没有办法,我大哥的理想太宏大,与一开始只是北伐中原,驱逐胡虏的初心,已经不完全一样了,而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开始北伐也不过是作为一个争权夺利的旗号和借口,并不是真的想北伐,现在,他们也越来越清楚我大哥是想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天下,这就与他们现在的地位成为根本性的冲突,大哥真正的劲敌,不在北方的胡虏,而在我大晋的世家啊。” 檀祗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北府京八兄弟,作为新的武勋集团,就是寄奴哥用来对抗和威慑世家高门的底气所在,也是他的根本依托,而司马氏的皇帝,会成为世家高门维持自己地位的大旗和名份,有司马氏皇帝在,寄奴哥就会给一系列的祖制,宗法所约束,不可能随心所欲,大刀阔斧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更不用说,就算寄奴哥在时,还可以以他的威望压制那些世家高门,让其不敢造次,但要是他百年之后,他的继任者,还压得住吗?” 刘道规的神色越发地凝重,缄口不语。 檀祗看着刘道规,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寄奴哥现在娶妾生子,却不与那些世家高门联姻,可能是作好后续的打算了,正妻之位空着,我觉得也不仅仅是为了对大嫂的怀念和尊敬,有可能…………” 刘道规马上打断了他的话:“绝无可能,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跟妙音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果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以前早就在一起,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而且如果要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回头过来跟世家高门继续结盟,我想,大哥如果真的要再娶妻,哪怕是未来的皇后,也应该是出自我们这些京八兄弟,而不是世家贵女。” 檀祗摇了摇头:“如果只靠我们京八兄弟能治天下,那寄奴哥恐怕早就把世家高门踢到一边了,这些年的各种新政,改革之所以推进不下去,吴地又重归世家高门的私领,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兄弟大多数都连字都不认识,哪怕给了他们官职,回乡之后依然无法治理哪怕一个村吗?没有文化,就只能受制于人,寄奴哥之前想要开庠序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最后给逼得连京口的庠序也只能暂时关闭,不就是因为世家的势力太强大,目前离不开,只能妥协吗?” 刘道规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看着檀祗,说道:“那你说有何办法来破这个局?回到跟世家高门的合作,允许象黑手党这样的组织存在,允许他们继续圈地隐户,以换取他们对大哥称帝的认可和支持吗?” 檀祗正色道:“从长远来看,寄奴哥想实现自己的理想,那得削弱甚至是打压现在的世家高门,以军功为唯一标准,提拔在战场上立功建业的将士,然后大开庠序,学堂,让天下百姓都受到教育,有文化,这才能逐渐摆脱对世家子弟的依赖,等到离了他们也能治好每个村,每个乡的时候,就可以全面推行新法了,寄奴哥虽然在我们大晋故地没法做这样的事,但在新灭的南燕之地,倒是能开起那个什么蓝翔吏校了,恐怕就是为这个作准备和试探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让我们京八兄弟从大字不识的莽夫,三十大几的年纪再去学这些文化,有点强人所难,要让他们的子弟从小学起,等到派上用场也得十年以后,我们等不了这么久,所以大哥此举,是想直接从底层士族中挑选和提拔人才,让这些本身具有文化水平的人,从军得功后能进吏校,培训治国理政之能后,到地方上当基层的吏员,其实我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打仗,也准备这么干嘛,等仗打完了,如果我还在荆州,会亲自抓这件事。” 檀祗看着城楼上张怀恩的首级,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如果能把怀恩这些身边的亲卫,军吏们散出去,当第一批的从县到村的吏员,是最好不过的事,他们跟在我们身边久了,不仅有了一定的文化水平,也知道应该如何管理,比起普通的各营军士,要强了很多,只可惜…………” 刘道规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对身边的人严格约束,要是在我身边的时候都管不住,主动违反军令,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散回各乡,离了我们的视线之后,会不会为祸一方呢?我今天挥泪斩怀恩,也是要给所有的亲兵护卫和左右们看看,手中有点权力,要用来造福于民,而不是自己作威作福,如果有违此道,那怀恩,就是下场!” (本章完) ===第四千五百二十四章 避免内讧让荆州=== 檀祗的面色凝重,点头道:“怀恩是跟了你多年的贴身卫士了,也立过大功,如果连他都因为违反军令,挑拨北府老兵和荆州军士,制造夷夏之间的对立而被处刑,那以后估计也没人敢以身试法了,只不过,这个代价,惨痛了点。”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治理荆州,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荆州本地有一支忠心于朝廷,愿意为了大晋,为了国家而战的军队,而不是想着荆州只是本地人的荆州。桓氏在荆州做的最好的一点,就在于此,他们以外来人的身份出镇荆州,几十年下来,与本地人通婚,联姻,成功地让荆州人忘了他们来自扬州的事,把桓氏家族看成本地的楚人。” 檀祗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有意以后我们的这些北府将士,或者是扬州过来的军士,就不回家乡,而是在本地娶妻生子,与荆州本地的豪强和士人联姻,也象桓温一样扎根此地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的这批将士总会老去,现在已经很多是年过或者是年近三十了,不再年轻,打完这仗之后,会大量地退伍,我想让他们尽可能地留在荆州,与本地人融合,通婚,包括你这回带来的峒蛮将士,这些人出山不容易,也给荆州本地人看成是异族,甚至是外敌,但如果这回打得好,我直接让他们留在江陵定居,连地都不用分,就成城里居民了,只有这样的待遇,才能引得荆州山中的这些蛮夷,肯出来成为大晋的国民啊。” 檀祗笑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你的真实想法了啊,看起来,你还是对荆州本地的士民,没那么信任啊,就算你大哥一样,虽然明面上要跟世家高门搞好关系,但实际上,是要借新的一批人才,来取代这些旧有家族啊。” 刘道规淡然道:“如果世家高门自己的子弟争气,多出几个谢家这样的,那别人也没这么容易取代他们,哪怕是庾悦,现在也很努力,只不过再象以前那样,一个或者是几个家族世袭罔替,永远霸占着高层的权力,那是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我们荆州也是一样,荆州这里的士族,如马氏,韩氏,蒯氏,罗氏,邓氏这些,自后汉三国时期就已经在这里生根了,桓氏主政这里时,也是要先跟他们搞好关系,联姻结亲,举荐子弟这些事,做得不少。” “所以我们北府兄弟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也需要先跟这些本地大族通婚,联姻,本身我们有权力,也分了土地,而他们在这里熟悉民情,受到本地百姓的尊敬,只要团结一心,那荆州少则十余年,多也不会超过二三十年,就能真正成为大晋真正的州郡,完全效忠朝廷呢。” 檀祗点了点头:“恐怕真的到了这一天,也不是效忠大晋,而是效忠于寄奴哥新建立的王朝了。道规哥啊,我要跟你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刘道规摇了摇头:“这事关系太大,我必须要跟大哥亲自商量一下才行,现在我们两个人无论怎么讨论和猜测,都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是不太希望在大哥有生之年,就走出这一步的。” 刘道规摇了摇头:“这事关系太大,我必须要跟大哥亲自商量一下才行,现在我们两个人无论怎么讨论和猜测,都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是不太希望在大哥有生之年,就走出这一步的。” 檀祗淡然道:“就算不要这个九五之位,也仍然可以大权在手,天下仍然是属于你们刘家兄弟的,就象现在这样,希乐哥也只能干瞪眼,这回他一来是全军覆没,二来他的老婆刘婷云是深藏的内鬼,即使他后面在建康保卫战中的表现不错,扭转了一些风评,但再想回到从前的权势,恐怕不可能了,而且,我想寄奴哥也不太可能再把豫州,甚至是荆州这样的要地,交到他的手中了。”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其实,我之所以想着可能要调任外地,就是因为希乐哥的原因,现在无忌哥死了,而阿寿哥以后恐怕要长期地镇守青州,为北伐作准备,那这荆州之地,应该就是留给希乐哥,对他和他的这些兄弟们进行安抚的地盘了。” 檀祗瞪大了眼睛:“这回输成这样,还让他接掌荆州?连我都不会答应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正因为他输得很惨,但如果因为输得很惨就把他所有的职务都剥夺,连一州刺史都不让他当,那恐怕会让我们北府内部提前出现矛盾的,尤其是这回希乐哥一回建康,孤身一人就能召出上万兵马,这说明他这些年在各地的布局还是很厉害的,绝不是输光了所有,我们仍然需要跟他合作,妥协。” 檀祇的眉头一皱:“这倒也是,不过,荆州好不容易能给你定下这样的规矩,甚至是为此而斩了怀恩,要是希乐哥过来,以他在各地搞的那套,必会凌驾于本地士族之上,放纵自己的部下抢夺本地的利益,那你这些年在这里的苦心经营,不就是白废了吗?” 刘道规正色道:“希乐哥以前在豫州的时候也是笼络本地的豪强士族,没让他的部下去欺负本地士民,所以豫州给他治理的还是挺不错的,妖贼起兵之前,我荆州这样的大州,实力都不如他呢,我相信,他来荆州后,能把这里治好。” 檀祗摇了摇头:“这不是治不治得好的问题,希乐哥的本事我从来不怀疑,但越是如此,越是可能出大麻烦,荆州是可以以一州之力对抗中央朝廷的要地,大晋开国以来的荆扬之争,持续了近百年!” “如果寄奴哥真的有自立之心,那最大的对手,就变成了希乐,绝不能让他有借荆州起兵对抗的机会。道规哥啊,我说白了,寄奴哥在建康控制朝政,阿寿哥在青州借北伐之名准备精兵,你在荆州继续控制本地局势,一旦天下有变,你们两个最强大的外藩可以直接提兵入建康支援寄奴哥,如此,希乐哥就算想反抗也无力回天,天下大局定矣!这才是避免我们北府内讧分裂的最好选择啊。” (本章完) ===第四千五百二十五章 檀家三虎誓相随===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阿寿哥占据荆州和青州,互为外援,一旦有变,可以随时响应大哥?” 檀祗正色道:“正是如此,道规哥,你要知道,寄奴哥在建康想要自立的话,就有跟世家高门翻脸开战的可能,而且是非常大的可能,万一情况危急,那就需要外藩的兵马来援。我之所以劝你长驻荆州,不要离开,就是为了这个考虑的啊。” 刘道规叹了口气:“你的意思,世家高门以后可能会转而扶持希乐哥,以为援手,让大哥以后可能自立的时候,变成北府内战?” 檀祗点了点头:“是的,不仅是希乐哥,其他的少帅们,也可能会被他们拉拢,象王镇恶,沈家兄弟,朱龄石他们,虽然是寄奴哥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都不好说,这件事上,我们檀家兄弟是专门议过的,甚至,在之前我被调来荆州前,我们就秘密地商议过此事。” 刘道规的神色一变:“你们几年前就讨论过这种事了?胆子真够大的。” 檀祗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是从兔子哥因病身故,魏家从北府军中顶尖家族退出后,我四弟被派往荆州坐镇时,我们就商量过此事了。荆州对大晋太重要,得了荆州,就差不多有了半个大晋,那无论是北伐还是想要自立,都是一笔巨大的筹码。希乐哥在西征成功之后,曾经也多次建议想让阿藩哥成为荆州刺史,但寄奴哥和胖子是绝不同意,两边僵持了很久,才让兔子哥这个跟双方关系很好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刘道规笑了起来:“这些事情,你比我都清楚啊。” 檀祗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你道规哥不贪图名利富贵,也不过问这些事,而当时我四弟带兵留守荆州,对于谁来当这个刺史,是非常关心的。我们的资历都浅,轮不到我们这个级别的人来当刺史,所以这个刺史之位,得是寄奴哥,希乐哥他们这一辈的大哥来坐,其实我们当时还很希望无忌哥坐这个位置呢。”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可是无忌哥在西征中吃了败仗,威望受了影响,不然西征伐蜀那次,本来应该是由他挂帅的,最后机会给了阿寿哥。而阿寿哥如果打好了,倒是很可能坐这个荆州刺史的位置,但造化弄人,没想到后秦居然会全力出兵扶持谯蜀,阿寿哥也失败了。唉,说起来惭愧啊,无忌哥和阿寿哥的两次败仗,我都是作为副帅跟随,是我拖累了他们啊。” 檀祗笑道:“道规哥,你得这么想,其实两次这么关键的大战,都让你为副手,这也是寄奴哥一早就有计划了呢,无论哪次胜利,你要么是雍州或者江州刺史,要么是益州刺史,也是会给你一个大州呢,虽然无忌哥和阿寿哥都是寄奴哥绝对信赖的人,但毕竟血浓于水啊,他最信任的,还是你这个自家兄弟呢。” 刘道规笑了起来:“所以你是想说,兔子哥去世之后,这荆州由我来担任刺史,也是我大哥提前布的局,一定要控制在我们刘家手中,从这件事上,你们檀家就断定了我大哥是有想法的?” 檀祗微微一笑:“这种事情,尽在不言中了,不管寄奴哥当时是不是有这个想法,但起码把荆州控制在自己手里的意图,非常明显,所以,当时我们就是要面临一个站队的选择了,是要跟着寄奴哥留在荆州,还是要跟着希乐哥,如果要跟着希乐哥,那我四弟会上书,要求调任豫州或者是兖州的。” 刘道规点了点头:“过了这些年,你才把这事说出来,我真的要感谢你啊。不过,希乐当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我也是有点意外。” 檀祗平静地说道:“那是因为兖州给了刘粹,而豫州给了他希乐哥,不仅如此,还让孟怀玉成为他的副将,出兵镇守豫州,如此一来,也加强了他跟孟昶的关系,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至于荆州这里,给他搜刮了很多粮食与军械,又收编了数万原来的楚军降兵,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刘道规笑道:“只是道济没跟过去,他还是有点失落的,这件事上,我这些年要感谢你们檀家,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其实,神箭突击营如果能留在荆州,我会更高兴的。” 檀祗微微一笑:“那是我叔父留下的遗产,也是我们檀家的起家部队,但是,与收服江州的胡子,顺带着让荆州和江州的桓楚旧部安心这点上,拿走就拿走吧,荆州这里我们可以招募十倍以上的部队,而我们三兄弟,也都给委以要职,手握重兵镇守一方,这就是寄奴哥对我们的回报。我们檀家要做出坚决跟着寄奴哥,跟着你道规哥的决定,是顺理成章的事。” 刘道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跟你说实话,我来荆州的时候,大哥没有跟我说什么要据此地,利用这里的人力与兵马,以后将有所为的这些话。他只是说荆州是国之根本,重中之重,为了大晋,一定要牢牢地守住这里,安抚好荆州的百姓,不能再让荆扬对立的悲剧上演,如果有机会的话,将来在北伐的时候,荆州是要出大力的。” 檀祗正色道:“这些话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只有全面地理顺了大晋内部的关系,一统南方,才能谈北伐的事,现在看来,大晋最大的敌人不在外部的胡虏,而是内部的妖贼,天道盟。就算解决掉了他们,后面的世家高门,甚至是我们北府其他的将帅,都可能成为新的阻力,只要控制住了荆州和青州这两大重镇,那寄奴哥做事就有底气,可以放手去干,道规哥,我这里跟你表个态,你坐镇荆州,我们兄弟一定会全力听你的号令,无论寄奴哥要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他的。” ===第四千五百二十六章 取信于人非姻亲=== 刘道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刚才劝了我半天有关子嗣的事情,是想我也在这里扎根,再娶本地高门女子,联姻生子,是吗?” 檀祗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会对嫂子不太公平,但为了大局,这种事情还是得做的,只有跟本地的高门大族如韩氏,马氏,罗氏之类的结了亲,生了子,这才代表你会长期在这里扎根,这样本地的豪强们才会相信你,依靠你。” 刘道规笑了起来:“我若真的想另娶,那应该去娶鲁宗之的女儿才是,这样荆州和雍州直接强强联合,又能安了鲁宗之的心,岂不是更好?” 檀祗的双眼一亮:“对啊,这是个好的操作,真的可以有的。” 刘道规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阿祗啊,你的一些话很有道理,有些事情,比如说大哥如果想实现他的宏愿,需要让天下人,让所有跟随他的兄弟们安心,可能早晚确实要走上自立之路,至少,也得是长期掌握权力,这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大业,还有心中的那个理想,无可厚非。” “但如果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也学着那些世家高门一样,只靠着联姻,结亲这些手段来结交别人,而不是跟我们京八党兄弟这么多年来这种肝胆相照,同生共死,有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前进和奋斗的这种方式,那我们即使一时得势夺权,也很快会变成这些高门世家一样,早晚会成为那些我们曾经最讨厌,最想要打倒和推翻的人。” 檀祗一边听,一边点头道:“道规哥说得很好,但无奈世人,尤其是有实力的豪强和世家们认这一套啊,我们没法改变他们的这种认知的,不通过结亲,难得荆州人心哪。” 刘道规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就拿我来说,当初桓谦来袭,形势危急,我又是开城门任君来去,又是在攻克敌营后焚信不问,然后鲁宗之的军队来时,我单骑入营,我是靠了这些以诚信待人,以心待人的方法,取得了大家的支持和信任,而不是靠什么联姻结亲。”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就好比你阿祗兄弟,你在武陵守城的这一年多,连山中的峒蛮都出山相助,难道是你跟他们联姻结亲了?不也是靠了你平时对这些峒蛮的安抚和仁政,换取了他们在危难时的相助吗?” “又好比那鲁宗之,长期割据雍州自立,成为一方军阀,对朝廷的号令也从来是听调不听宣,我在荆州这些年,也无法向他那里派出官吏,他每年能象征性地向我交点税赋和土特产,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但妖贼来袭时,他也是第一时间率军来援,这些事情都证明了,要想得人心,不是靠这种联姻,结亲之类的手段,仍然是要基于共同的利益和立场之上,坦诚互信,方能关系长久啊。” 檀祗笑了起来:“确实如你所言,就算是以前的桓玄和殷仲堪,也曾经是联姻结亲的,最后还是翻脸互杀,在权力面前,这些亲情是靠不住的,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点。”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这也不怪你,天下很多事情看起来,表面上是那么回事,但实际的深处,却是很难让人发现的。所谓联姻结亲,也得是门当户对,或者说,是对方要对你有帮助,关键时候要能以为援手,这种时候,联姻结亲,就是一种取信的手段,但这手段只浮于表面,为什么殷仲堪会和桓玄最后翻脸,就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世代联姻结亲,只不过是来了荆州之后,一时间为了对付扬州的世家而临时走到了一起,他们两个的目标,都是想自己独霸荆州,所以到最后,翻脸是必然的结果。” “而我们在这里,跟荆州本地的士族,跟雍州的鲁宗之的关系,不是这种,荆州本地的大族基本上没有自己出来当老大,割据自立的想法,只想要外来的强龙能有效地保护他们,而雍州的鲁宗之,自己是南下流民出身,在与北方胡虏诸国最接近的雍州当了多年刺史,其实就是为了大晋,为了荆州看守北方的门户,冲着这个看门大将的作用,我们容忍了他的割据。” “但大晋早晚需要真正地一统,这才能集中全国的人力,物力进行北伐,所以鲁宗之这样的一方藩镇,早晚是要取缔的,这点他也清楚,现在只不过是得过且过,能割据一天是一天,真到了大势不可逆转的时候,想必他也会当个聪明人,交出地盘,入朝为高官。只是现在,他需要我们的力量来保护他不受后秦的攻击,所以反过来,荆州如果有事,他也会来帮忙的,除非我们真的守不住荆州,也许他会生出自己占据荆州的想法,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檀祗轻轻地“哦”了一声:“为什么可能性不大呢?如果能夺取整个荆州,他的实力就会大大加强,就算朝廷想出兵讨伐,也没这么容易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因为雍州毕竟不过是数郡之地临时划出来的一个小州,为大晋守边割据还行,但想要逐鹿天下,根本没这个实力,就他那两三万兵马,离了荆州的后盾,连后秦都可以灭他,又怎么敢轻易地造次呢?” “再说了,就算荆州受到了妖贼的攻击,他有可乘之机,但荆州士民一向看不起鲁宗之,甚至觉得他跟胡虏也没太大区别,他就算占了这里的地盘,也不可能得人心,还要派军驻守这里防止本地人的反抗,那雍州空虚,很可能会给后秦攻击,最后荆州也是占不了,老家还丢了,何苦呢?” 檀祗笑了起来:“你就是看中了这点,所以上次才敢孤身去他大营啊,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你是早跟他暗中谈好了条件呢。”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老实说,他上次来,确实是有趁火打劫的想法,如果我直接表现出害怕的一面,不敢进他大营,要赶他走,没准他真的会反了,因为,他不是没有和妖贼联合的可能,这个险,我必须要冒。” ===第四千五百二十七章 宗之骑墙小九九=== 檀祗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来,你当时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万一那鲁宗之真的有反心,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我很了解鲁宗之,他不是那种亡命之徒,肯豁出一切不留后路的那种,当年他在关中的时候,没少受欺负,但多年来一直都下不了决心离开关中投奔荆州的桓氏,直到前秦在淝水之战战败后,他跟随秦军也成了俘虏,被桓玄当时出钱赎身,这才死心踏地跟着桓氏,成为荆州北边的镇守之将。不过,我想桓玄在赎他的时候,可能也没想到他后来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檀祗笑道:“所以说树挪死,人挪活,鲁宗之一旦下了决心走出自己舒适的地方,到新的领域去拼一拼,闯一闯,就能闯成大军阀。所以,有这样的先例,你又怎么敢赌他不敢再闯一次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原因我前面就分析过,他骨子里是一个想要安逸,根基的人,不会轻易地押上全部身家去搏个更大的,当个雍州刺史,他已经很满足了,哪怕我们以后削藩,让他交出雍州,拿一个朝中的高官来换,我想他也是会接受的,不至于为了保个雍州刺史,就起兵造反呢。” 檀祗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是因为看透了鲁宗之小富即安的性格,断定他不敢冒险起兵,所以才敢孤身入他大营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我其实当时也是在赌,因为鲁宗之带兵前来,是我意料不到的事,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他带兵前来,是想观望,也不排除趁机夺占江陵的可能。” 檀祗倒吸一口冷气:“他真的敢这样?你刚才分析的可不是这样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请注意我刚才的前提,他是个小富即安,割据一州就可知足的人,不会主动冒险,所以,如果是在大晋,在我还占着江陵的时候,就主动攻击我,那就意味着彻底背叛大晋,没有退路了。” 檀祗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他是想坐山观虎斗?就象上次我们西征桓玄时,他鲁宗之也是镇守雍州,,但不发一兵一卒来与桓玄会合,见桓玄被灭之后,马上就接受了我们的招安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看起来这两次的情况差不多,但实际的细节是相差了很远,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上次是西征,是一定要灭掉桓楚,然后长期占据荆州,雍州也是必须要收回的,他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条件。如果桓玄胜出,他会继续地听调不听宣,或者是象征性地派点兵马来援,因为明眼人都知道,桓玄在建康送光所有主力之后,已经不可能再靠荆州守住家业了,就算打退了希乐哥一次,也挡不住后面的连续攻击,除非是胡虏趁机南下,逼得我们退兵回师。” 檀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如果是鲁宗之,当时就会早点地向西征军归顺,说不定荆州刺史的位置,都会给他呢。” 刘道规摇了摇头:“绝无可能的事,我们当时不会刚灭了桓玄,再立一个外人,甚至是前不久的敌人来坐镇荆州,荆州,必须是牢牢地控制在北府军的手中才行,雍州作为荆州的门户,抵抗北方后秦南下的前沿,可以暂时交给鲁宗之来治理,这也差不多是底线了。鲁宗之早来归顺和晚点归顺,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我们对雍州的情况也不熟悉,要是非要消灭鲁宗之,他拼死抵抗,那我们最后即使取得雍州,也会损失惨重,在战后难以控制呢。” 檀祗点了点头:“那这回,他带兵直接来江陵,难道是想归顺妖贼吗?要是看我们失利,比如说打不过桓谦,他是不是就会加入桓谦一方,来夺取江陵呢?” 刘道规叹了口气:“他确实没有阻止桓谦和苟林的军队,让他们得以南下攻打江陵,但这不意味着他和桓谦结了盟,其实他看得很清楚,这几年荆州在我的治理下,人心思安,向着朝廷一方,桓谦这回回到荆州,除了沿途上招了一些山贼土匪,加上苟林本来就有的陇右部落兵马外,荆州的士族,几乎无人响应桓谦,虽然有不少人和桓谦有书信相通,甚至是告知了一些荆州的情报,但并不是真正地出动他们的部曲,家兵和粮草来给予桓谦实质性的帮助,跟当年桓振自立,反攻江陵时,荆州有数百家豪强地主直接响应他的情况,是天壤之别啊。” 檀祗哈哈大笑道:“那是你道规哥多年在这里的经营的好,让荆州士族知道,跟着大晋,跟着北府军才是正途,桓氏的统治,再也一去不复返啦。这么说来,鲁宗之放过了桓谦和苟林,让他们南下直取江陵,其实是想看看两边谁会获胜?难道他以为妖贼相助,他们就有夺取江陵的可能了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其实他不仅是在赌妖贼会不会助桓谦和苟林,也是想看看他们这两股势力会不会自己先打起来,当时的情况非常微妙,妖贼也是由卢循领兵直取江陵,如果两边能联合一起,攻同攻击江陵,那江陵城可就危险了,他带兵而来,其实就是作好了多重准备的。” 檀祗紧跟着问道:“他是作了什么准备?妖贼若是破了江陵,他难道会继续攻击妖贼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其实有个现成的例子,就是我们当年北伐时,刘牢之带兵与苻丕结盟,援救邺城,攻击慕容垂的情况。当时我们是想取得整个河北,而邺城给慕容垂围攻了几年,极为缺粮,所以我们那时候是把粮草放在了枋头,一边引前秦苻丕出城取粮,一边准备进占邺城,并以此为中心,慢慢地控制整个河北,而苻丕有了粮草后,我们会监视和驱赶他们向西回长安,而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慕容垂身上。当年的情况,和那次江陵保卫战,何其相似啊。” ===第四千五百二十八章 时机判断需精准=== 檀祗若有所思地说道:“还真的是很象,我们就象当时的苻丕一样,实力最弱,又缺粮草,只有一座坚城而已,而外面来了两匹恶狼,一个是妖贼卢循,就象刘牢之所部,趁胜而来,想要夺取邺城,但并不会长久占据,另一个则是桓谦和苟林,他们就象慕容垂,就是奔着邺城而来啊。只不过,这盟友的关系,是反过来的,当年是苻丕和刘牢之结盟,而这回,是妖贼和桓谦苟林达成合作啊。” 说到这里,檀祗勾了勾嘴角:“至于其他的势力,如丁零翟氏等,就跟远离江陵的谯道福他们一样,对局势有一定的影响,但不可能成为夺取江陵的势力啊。可是鲁宗之不一样,他当时跟在桓谦和苟林的后面,究竟要做什么?” 刘道规微微一笑:“关于此事,我事后跟鲁宗之坦诚地交流过,他承认,当时他也要作多种预备和打算,妖贼毕竟势大,而我们的荆州兵马刚刚给妖贼打败过,无忌哥也全军覆没,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不会无条件地帮我们对付妖贼。” 檀祗恨恨地说道:“这小子连这点花花肠子都敢说啊,还真的是跟道规哥你掏了心窝子呢,那他为何又按兵不动,只是看着各方的势力交战,谁也不帮呢?按他的话来说,这是夺取江陵,拿下荆州的最好机会了嘛。” 刘道规点了点头:“就跟邺城之战一样,谁拿了邺城,其实不会有眼前的好处,因为邺城早就是空城一座,无粮也无民,拿下后除了一个名义上的控制河北的名份外,毫无作用,而消灭竞争对手的军队,打掉他们的有生力量,才是王道,这就是为何当时刘牢之连邺城也不进,直接就去追击慕容垂的原因,虽然他后来中了埋伏,但从军事角度来说,这样做是对的。只不过,他低估了对方的情报能力,以为燕军真的没有实力,一击可溃呢。” 檀祗叹道:“那妖贼直接攻击江陵,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放着江陵城不要,也只是想消灭我们荆州军团的主力?” 刘道规笑了起来:“还有别的解释吗?妖贼这次起兵,并不贪图占多少地盘,主打的就是一个速度,但在速度快之余,是要尽可能地消灭我,无忌哥和希乐哥这三大州的镇守军团的主力,因为我们的三个军团,都是以北府老兵为核心,虽然人数并不太多,但贵在精锐,一万人马,可当普通的军队十万之众,这是妖贼必须要消灭的,不消灭或者是不重创,那他们通向建康的路,就打不开。” 檀祗点了点头:“是的,这点我同意你的判断,他们就是想要消灭你的荆州军团,尤其是在新败之余,兵不过万余,城不过江陵一座,南北两边都面临强敌的夹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很有机会的。”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可以说,是无忌哥的牺牲,救了我一命,若不是无忌哥全力出击南下,卢循判断了局势后觉得即使是消灭了我,让徐道覆被无忌哥击败,也是得不偿失,这才放弃了攻击江陵,转向与徐道覆合兵,吃掉了无忌哥的江州军团,只怕我已经和江陵城玉石俱焚了。” 檀祗摇了摇头:“我不这样看,当时你虽然新败,兵力也不足,但是守个江陵城倒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更何况,桓谦和苟林要是扑上来,也许会先和妖贼打起来呢,他们的目的可不是只要消灭你,而是在乎江陵城。”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当时的江陵士民恐怕没有后来这么感激和忠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妖贼和桓谦,苟林这两军联手攻城,恐怕城中会有人真正地给他们开城门的,内外并举,我自己都不敢说能守住江陵城啊,你刚才也说过,两股贼人想要的东西并不一样,不是没有达成各取所需的协议的可能。” 檀祗的眉头一皱:“那鲁宗之呢,要是他面临这种情况,你的意思是,他会加入到桓谦一方,也来攻打江陵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不太可能,我后面跟鲁宗之聊过,他说他先要看我们能不能自己守下江陵,妖贼虽然看起来势头猛,但他们不会长期分兵,必然会很快就与徐道覆汇合的,只要我能顶住他们最凶猛的初次攻城这一波,那就有可能守下江陵城,如此的话,卢循必会退兵他处,留下桓谦和苟林所部,来攻打江陵,最多是让留守长沙这些地方的非主力部队,配合一些水师战船,在水路方面提供辅助和军粮而已。” 檀祗笑道:“所以道规哥还是能守住江陵城的,你有这个办法和本事,我对你有信心,而且最后的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桓谦和苟林这两个贼子居然也分兵了,苟林到处去放抢,只剩下桓谦扎营江陵城北,想要继续招纳桓楚旧部,这给了你足够的喘息之机啊,而鲁宗之,也大概是在这个时候看出这一战是你能胜利,这才会出兵在桓谦之后,他是想帮你的吧。”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之前他不出兵是想观望,这时候判断出肯定是我能胜利,就要出兵相助,换取我的信任了,不过,他也留了一手,没主动出兵攻打桓谦,而是在我击败桓谦之后才加速进军,直接到了江陵城北扎营,就是想看,我是不是真心接纳他,或者说原谅他没在最危险的时候助荆州一臂之力,只有取得了我的原谅和信任,他才肯再次为大晋效忠。” 檀祗笑了起来:“那次要是你没去,鲁宗之也不敢就这样翻脸直接攻打江陵吧,他最大的可能,难道是退兵回雍州,继续坐山观虎斗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不,他说过,如果我不去见他,他就会转头攻击苟林,立功自效,然后再来见我,到这个时候,我不可能再跟他置气,不原谅他了。” ===第四千五百二十九章 复盘昔日论英雄=== 檀祗长舒了一口气:“看似凶险,但实际一切都在你道规哥的掌握之中啊。鲁宗之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你的厉害,所以不敢真的反了。”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他不敢真反,不是因为我厉不厉害,而是在于在他的立场和角度上,趁火打劫,背叛大晋,是最差的选择,除非万不得已,需要向妖贼效忠,不然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檀祗有些意外:“这又是为什么呢,他以前不是也背叛过两次啊,一是叛秦归晋,二是叛楚归晋,如果还要较真的话,上次作为晋将,跟随桓玄一起篡位谋反,也是一次背叛,而且,他作为雍州刺史,放着桓谦和苟林通过防区,不予拦截,甚至提供了一些补给给他们,这种纵敌而过的行为,不也是一种背叛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他有这些前科,所以不能再走上绝路了,不然只会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跟随秦军被俘后投降大晋,这可以说是弃暗投明,离开桓楚,归顺大晋,这可以说是悬崖勒马,而且他这两次转投阵营,并没有出卖原来的老上司,甚至还庇护过桓氏的一些余党,虽然我们这里不高兴,但这多少也算是忠义之举,你当他真的是多感念桓玄以前对他的关照和恩德啊?” 檀祗有些不太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刘道规:“那他是为了什么?本身就是多次背叛的人,难道还想打造个关二爷义薄云天的形象?” 刘道规摇了摇头:“他是要表现出,他对曾经关照过他,庇护过他的人,即使是出于大势所趋,不能再追随,但也不会亲手出卖旧主,恩将仇报,而是要留有余地,礼送出境,这样才能让人觉得,这个人虽然几次更换主君,但是被迫无奈的,并不是主动想要背叛,和刘牢之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可同日而语啊。” 檀祗笑了起来:“我想起当年将军刘袭当面说刘牢之一人三叛,何以追随的时候,刘牢之的那张脸有多难看,是啊,在这个乱世中,虽然命运不能由自己把握,但是不反噬旧主这点,还是应该遵守的底线,不然即使是招降你的敌人,也会看不起你的。”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鲁宗之最后的选择,也只是坐拥雍州,,不发兵相救,就象看着桓玄被我们消灭那样,这种事情虽然也不太够义气,但起码没落井下石,而且在这样的战争中实力没有受损,以后还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是如果他真的贪图一个江陵城,想带兵前来抢夺,直接与我们作战,那就成了刘牢之一类的人物了,这样的人,就算连敌人也不可能看得起,且不说桓谦是绝不会坐视他攻下江陵,就是妖贼,也不会让他拥有江陵后威胁自己的后方,攻破江陵的同时,妖贼一定会联合桓谦,反过来灭了他,而那雍州之地,多半会成为妖贼向后秦献上的大礼,以换取苟林的相助。” 檀祗点头道:“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确实如此啊。这么说,他带兵前来会合,也是一招妙棋了,显示出自己的忠义,还断定你会最后取胜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荆州的实力,如果我们真的无力独自对抗桓谦和妖贼,那他也许会观望,或者是妖贼退了后,他确定我们会获胜,然后在背后袭击桓谦,因为苟林的部队多是骑兵,战斗力相对较强,是他不愿意直接交战的,桓谦所部则多是乌合之众,相对好打一些。” 檀祗恍然大悟:“所以,你是跟他会合之后,尽管面临刚刚消灭了桓谦,部队疲惫,也有所消耗,但还是让他守卫江陵,你自己则去迎战苟林?” 刘道规微微一笑:“是的,苟林虽然看起来战斗力要强一些,但是他们不过是一帮草寇马匪,只想着抢劫,并不想攻城掠地,他们刚来之时,尽管有可能长途而来,水土不服,按兵法来说是可以当头一击的,但这时候他们刚刚赶来,戒心会很强,要想抢劫掳掠,得先保全自己,要是连命都没了,那自然没的抢。” “可是桓谦不一样,他把荆州看成了他的家业,把江陵看成了囊中之物,而荆州各县各乡,也是他以后统治荆州的赋税与人力来源,定然不愿意让苟林到处抢劫,因为抢的是他桓谦觉得自己的钱粮和人口,所以我料,他们两个到了荆州后,如果我主动出击,他们会抱团对抗,可要是我缩在江陵不出战,他们就会以为我软弱无力,不敢出击,桓谦会觉得江陵唾手可得,而苟林则想着要抢江陵城的府库,两贼必会因为目标不同而产生分歧,进而分道扬镳呢。” 檀祗笑了起来:“果然如你所料,二贼很快就分兵立营了,只是桓谦每天是在招兵买马,苟林则是分兵抢劫各乡各村,我奇怪的是,你为何不去出兵保护各乡各村呢,这与你仁义爱民的一向宗旨,有些不合啊。” 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我确实不至于无力救援,起码分兵出城,给予苟林一个重创,让他不敢再掳掠乡村,是可以做到的,但我没有这样做,原因有三条。” “这第一,苟林的部队多是骑兵,打输了也可以跑,而城外则有桓谦的大营,如果我大军出城,桓谦可能会趁机攻打空虚的江陵,而城中又有和他内通之人,江陵有陷落的风险,所以我就算出城,也是要打桓谦,而不是苟林,因为桓谦是容易消灭,也必须消灭的。” “这第二嘛,是我得用事实教育一下荆州的百姓,尤其是那些长期效力于桓楚的豪强地主们,让他们看看,这桓谦带着蛮子打回荆州,不仅不是他们的救星,反而是引狼入室,带着外人来抢他们这些老部下,而我们大晋,我们北府军才是在关键时候出手救他们的,这会让他们把对桓楚的最后一点留恋和旧情也打消,从此会全力支持我们,这就是我说的,用事实来教育人。” ===第四千五百三十章 道规直觉魔头在=== 檀祗笑了起来:“你居然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说是希乐哥做这样的事,我不奇怪,可是你道规哥一向爱民如子的也这样做,这才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看来,道规哥你也是在权谋方面有所长进啊。”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阿祗,我们身为一方的方伯,守宰,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不是说一个好人就能做好一个刺史,就象以前的殷仲堪,他虽然有自己的野心,但不管怎么说,在当荆州刺史的时候,拿出军粮来赈济水灾后的难民,那确实是做了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可结果如何呢?因为他缺粮,直接就给桓玄趁机灭了,那些受他恩惠的荆州士民,也只是看着这件事发生,最多是事后为他哭出几滴眼泪,这又有何用?” 檀祗点了点头:“说得不错,军国大事,来不得感情用事,尤其是在如此危难之时,我相信如果是在平时,伱兵力充足,也不面临几路强敌同时压来的绝境时,还是会尽量保护这些荆州百姓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是的,主要还是没有这个实力,而且要保护他们,得冒着江陵沦陷的危险,我当年曾经亲眼看着天师道的妖贼,在海盐城外虐杀,侮辱周围乡村的百姓,我恨得直接就要冲出去跟妖贼拼了,可是一贯正义的大哥,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我,也拉住了所有想出城拼命的海盐民兵,他的话我现在还记得,那就是如果我们出城战死了,那城中所有的百姓,都会落得这些城外百姓的下场,甚至更惨。” 檀祗肃然道:“当时我没有参与这一战,但道济参加了,我听他说过的,那种情况下,几乎每个男人都会冲出去拼死一战,但寄奴哥居然能忍住,真不愧是天生的主帅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而且荆州的各地豪强地主们,也多修有坞堡,不至于任人宰割,他们手中其实有不少兵力,但从来不肯为我们所用,我不出兵救援,他们把平时藏于民众之中的这些地下军队用出来,保卫家园,我也能观察一下他们的实力,当然,实在是无法抵抗,地处平原的这些村庄,我也早早地派人通信,让他们提前转移,所以苟林的那次突袭,抢了不少东西,但没伤到什么人。” 檀祗正色道:“可就算如此,苟林也把荆州祸害得挺惨,被他杀害的百姓,数以万计,还有几千户人就这样给掳到了关中陇右一带贩卖为奴,从此再也没有音信下落,荆州以前就算被苻坚攻击时,也不至于有如此惨重的损失啊。”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外敌入侵,确实会有兵灾,国家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保护百姓,避免这些可怕的损失,这也是我们身为一方守宰,身为军人需要做的事。阿祗,我要说的第三点,就是如此,我们得向荆州的百姓,得向鲁宗之,得向妖贼们证明,我们大晋的官军,我们北府兄弟,是有能力,有实力来保护荆州的子民,只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和策略,敌强我弱时,有时候只能暂时退让,但只要站在我们这一边,助我们破贼的人,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檀祗看着刘道规,笑了起来:“终归你还是做到了,大破桓谦,从此永远解除了桓氏复辟的可能,消灭苟林,安了荆州士民之心,成为他们心中的英雄,只是这一次…………”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这次妖贼退兵前来,我们还能守得住吗?” 刘道规沉吟了一下,说道:“鲁宗之在这个时候要走,确实时机太不巧了,但我不能强留他,也不能给他一个我非他不可的感觉,这样以后很难制住他,让他乖乖交出雍州。而且,不排除鲁宗之就是故意想看看我们离了他成不成,或者说,要让我们到了绝境的时候,他才出手,这样以后在战后才可能讨价还价。” 檀祗苦笑道:“我想不了这么远,我只想以后还有没有战后,如果江陵失守,我们全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战后呢?这一战,你给我交个底吧,我们是不是真的能顶住妖贼这一波?寄奴哥是不是真的坐视我们在这里跟妖贼火并,何时才能来相救?” 刘道规微微一笑:“怎么,我看你守武陵一年多,也从没有这样失去信心啊,难道这次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檀祗勾了勾嘴角:“我孤军守武陵是不假,但也不用面对妖贼的主力来袭,而你在桓谦苟林卢循三路围攻,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也没有要我来帮忙,这次却是叫我弃守武陵,全军来援,若不是形势紧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安能如此?” 刘道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点头道:“确实如此,而且我招你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鲁宗之要走的事,毕竟是二十万妖贼的主力,还有徐道覆这样的老贼亲自指挥,甚至我还觉得,天道盟仍然隐身在暗处,即使是刘婷云死了,仍然有他们的眼线潜伏在我们的身边,通风报信,我们内部的敌人,可能更可怕。” 檀祗不信地摇头道:“不是塘报说连斗蓬都被寄奴哥击杀了吗?妖贼就是因为建康没了内应,这才只能撤军的。难道情况又有变化?” 刘道规摇了摇头:“上次我们审讯过俘虏,包括小石头也说过,有新的天道盟的密使曾经在江陵之战前来过妖贼军中,成功地说服了卢循回师与徐道覆汇合,这个人,是斗蓬吗?” 檀祗不以为然地说道:“黑袍死在广固了,除了斗蓬,谁还能让卢循如此听话?” 刘道规叹了口气:“斗蓬未必就是死了,就算死了,也许会留下继任者呢,甚至黑袍也是如此,慕容垂这种算无遗策的人,真的会不留任何后手,就这样死在广固了?要是上次小石头碰到的密使是继任黑袍,那你觉得会如何?” (本章完) ===第四千五百三十一章 身为诱饵心无憾=== 檀祗的头上开始冒汗,喃喃自语道:“难道,这些大魔头没有真正地给赶尽杀绝吗,还有一代代的小魔头接替?”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天道盟是个延续了千年,甚至更久的可怕组织,更可怕的是,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没有浮出水面,为世人所知,要不是大哥攻灭南燕,恐怕现在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天道盟呢,所以我觉得即使是消灭了黑袍和斗蓬,也不能保证把天道盟连根拔起了,就象黑手党,还能做出一个假死之局来欺骗我们,实际上仍然存在呢。” 檀祗突然笑了起来:“不至于不至于,要是天道盟真的在荆州也有这样的本事和眼线,也不会连上次都无法拿下江陵了。道规哥,你恐怕是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吧。” 刘道规叹了口气:“也许是桓楚在位时,天道盟没这么容易染指荆州,在这里布局不够吧,不过,只要跟妖贼能扯上关系,就不会少了天道盟的影子,上次我守城成功是因为面对的是桓谦和苟林,可这回,面对的是已经没了退路,全军出击的妖贼,他们攻不下建康,也知道夺取江陵,控制荆州是最后的机会,肯定是全力以赴的,我们不能有任何的侥幸,所以,我这次召集了所有我能召集的军队,就是为了这一战的胜利。” 檀祗沉声道:“既然如此,你应该现在就把朱超石所部和刘遵考所部也都调回江陵,一起防守,他们加起来也有两万人马,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呢。” 刘道规摇了摇头:“刘遵考现在在当阳那里,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八千雍州兵马,由鲁轨带领,秘密地驻扎在隐藏的营地之中。留作奇兵使用。” 檀祗的双眼一亮:“什么,鲁轨还留下来带领一半的雍州兵马?” 刘道规微微一笑:“刘遵考部下的一些州郡民兵,换上了雍州兵马的衣甲和旗号,伪装成雍州部队跟着鲁宗之回去,而战斗力强的雍州部队,则留了下来,这也是我和鲁宗之商议之后的结果,万一真的出事,妖贼突袭江陵,我也有有力部队可以支援。只不过,当阳那里也是要冲,控制着荆州北边的平原地区,桓谦败亡后,不少旧部余党和苟林的残部勾结,啸聚山林,要是我们在北边不留部队,那这些人很可能会集中起来,响应妖贼,会成为大麻烦。” 檀祗点了点头:“明白,这时候不能为了不确定的妖贼来袭,就轻易地撤掉北方的守军,而且,即使是鲁宗之后面再带雍州兵马回援,也要保证道路通畅才行,当阳是连结雍州和江陵的要道,不可不驻守。” 说到这里,檀祗顿了顿:“那朱超石呢,他加上之前庾悦的兵马,也有五六千人了,有足足一个军团的规模,又有半数是北府老兵精锐,放在外面打游击,太可惜了点吧。” 刘道规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这支部队我不能现在撤回,一来他可以伏击英纠,消灭这股妖贼的前锋,挫了敌军的锐气,为江陵争取时间,这第二嘛,要是敌军大军跟在后面,或者是有厉害的杀招,也可以由小石头帮我们试出来,他危险的话,江陵不安全了,因为现在我最头疼的事就是不知妖贼的虚实和布置,不知道他们的真正意图啊。” 檀祗恍然大悟道:“你是要拿小石头这支兵马当诱饵,试出敌军的杀招啊,万一他们的这些杀招不是冲着江陵,而是对着小石头来,那他可就危险了。” 刘道规叹了口气:“这是没办法的事,小石头在江州多年,在那里很熟悉,就算真的兵败,也可以分散突围,在江州化为小股部队作战,不至于象庾悦这种人带兵,那给突袭就真的完蛋了,连逃命的机会也没有呢。” 檀祗咬了咬牙:“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在拖延时间,那你给我个实话,让我去进驻马头大营,也是要这样分散出去,拖延时间吗?其实你怕的还是妖贼从乌林渡上岸,然后直取江陵,是吧。”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是的,我这会儿也不瞒你,你的马头大营,还有朱超石的游击军团,就是我拿出去测试或者预备妖贼来袭的两个靶子,我现在不清楚妖贼是想打通江州,消灭沿途我军,打通长沙的通道,还是以精锐奇袭,从水路上岸攻击江陵,因此我只能分兵,两路都布置,一旦明确敌军的主攻方向,那江陵这边的兵马,会迅速出动,接应这一路的部队,而另一路也可以收缩回来,共守江陵城了。” 说到这里,刘道规看着檀祗,沉声道:“被人当成诱饵,立为靶子的滋味和感觉不好,我自己很清楚这点,我并不勉强你一定要去马头大营,只是我觉得道济带的江陵军团,如果作为战略支援机动部队,可能会更有用,如果你不想去马头大营,那我就换道济或者是到彦之带本部人马过去,现在还来得及。” 檀祗突然笑了起来:“道规哥,你说什么哪。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的,打仗就是这样,总有人要诱敌,总有人要牺牲,要说危险,在我们之前的乌林渡的那一千守军兄弟,岂不是更危险?你连自己的卫队长和大半个卫队都派到那里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说什么马头大营有危险,我不想去的话呢?” 说到这里,檀祗的眼中冷芒一闪:“只有消灭了妖贼,国内太平,我们和所有的百姓,才会没有危险,为了这个,这一次,我必须去马头大营。” 刘道规紧紧地握住了檀祗的手:“好兄弟,真不愧是我们老北府的兄弟,可以用生命去信任与托付,不过,你千万要记住,无论何种情况,不要离开马头大营,敌军若出现,不管多少,都点烽火告知我,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檀祗笑着下城而去,他的声音随风飘来:“我希望这烽火,永远不要点燃!” (本章完) ===第四千五百三十二章 我本以为你辅助=== 乌林渡,晋军水寨。</p> 一个年约三十五六,肤色黝黑,双目炯炯的校尉,全副武装,挎着腰间的刀,十余个将校与军士紧随其后,在营中来回踱着步,不时地对着寨边的箭楼,哨塔之上的守军吆喝着什么,而当他看到不满意的地方时,则会毫不留情面地上前喝斥,比如现在。</p> 校尉指着一处箭塔之上,厉声道:“这盾牌怎么竖得如此之高?都要高过一个人的身高了,站在这盾牌后面,人倒是安全了,可是如何去观察江面上的情况?要是敌军潜水而来,能看得清楚吗?刘军主,请回答我。”</p> 这个叫刘军主的人,正是之前乌林渡的守军军主,名叫刘遵龙,正是晋军大将,刘裕的族侄刘遵考的弟弟,而这个校尉,则是刘道规特地派来助守乌林渡的卫队长,林子浩是也。尽管林子浩的军阶不如身为军主的刘遵龙,但因为有刘道规的特殊任命,甚至是特地带来了节制从乌林渡到马头大营以东各处守军的令牌,所以刘遵龙也只能跟在他的后面,乖乖地巡视大营。</p> 刘遵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一瞬而过:“林队长,这江边的风浪大,尤其是起风的时候,咱们渡口的大寨,这处箭楼就立于这个岬角之上,三面都环着江呢,江风一起,时不时地浪涛拍石,就能溅到将士们的脸上身上,所以这盾牌才立得稍微高了一些呢,也是为了守卫将士们能过得舒服一些。”</p> 林子浩正色道:“现在不是贪图安逸的时候,为了一点舒服,失去了监视江面的能力,敌人杀到头上时,可就不舒服了。这几面盾牌,请换成矮两尺的,无论如何,我需要守塔的军士,能随时看到江面的一切。”</p> 刘遵龙喃喃地说道:“那可得不停地受到江水的扑面而来了,而且,身上的衣甲,会打湿的。”</p> 林子浩叹了口气:“让守塔的军士穿上蓑衣就是,一个时辰一轮换,可以里面不穿衣甲,以免淋湿,下来之后注意烤火保暖,这个哨楼主要是起监视作用,真要守塔,再出动 说到这里,林子浩回头对着身后,跟他一样戴着白缨头盔,显然也是与他一样的征西将军卫队成员说道:“李幢主,请你安排十个卫队兄弟轮流值守此处,如见敌情,紧急鸣锣通告。”</p> 李幢主名叫李朗,荆州本地人士,因为武艺高强,做事谨慎而在刘道规的卫队中一路升迁,几年功夫已经到了幢主之职了,他迅速地点头道:“明白,我来安排,这里我亲自守卫。”</p> 林子浩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李幢主,这乌林渡的兄弟们值守这里大半年了,饱受风浪之苦,这回也该我们来吃吃苦了,刘军主,你看这样的安排如何呢?”</p> 刘遵龙冷冷地说道:“既然李幢主愿意亲自值守,那再好不过,只不过这江上有时候不仅有风浪,雾也大,尤其是清晨和夜间,若是有贼人趁雾而来,还要李幢主看得清楚点啊。”</p> 李朗微微一笑:“在进入征西的卫队之前,我曾经是桓楚的水师的一个水手,别说这江上晨雾,就是在夜间,一里之外的江面,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比如现在对岸那块大礁石之上,坐着个渔夫垂钓,刘军主可否看到呢?”</p> 刘遵龙的脸色一变,向着哨塔之上高声道:“四黑子,给我看看对面一块礁石上,是不是有个渔夫在垂钓?”</p> 很快,哨塔上传来回声:“确实有这么一个渔夫在钓鱼啊,这么大的风浪也在这里,该不会是细作吧。”</p> 刘遵龙的脸色不太好看,恨恨地说道:“好了好了,全都给我下来,呆在上面也看不到要报告的东西,回去看烽火台吧。”</p> 林子浩马上说道:“刘军主,这烽火台,由我亲自看守,这是刘征西派我来时,特地嘱咐的,也是本次的军令。”</p> 刘遵龙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征西这是何意?信不过我们这些守军弟兄吗?这乌林渡我们驻守也有大半年了,可曾有过一个敌军或者是间谍从此经过?”</p> 林子浩平静地说道:“没有,这大半年,刘军主做得很好,如果不是因为大敌当前,我这回本是应该轮换你,然后伱回江陵就可以升官晋爵的。”</p> 刘遵龙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为何这最重要的烽火台要换人值守呢?是信不过我们的兄弟,还是怕我们动作太慢点不了烽火?”</p> 林子浩微微一笑:“刘军主过虑了,我们这个乌林渡,平时是连接大江南北的渡口,供行人商旅通行,哪怕现在在打仗,但之前妖贼大军不在,江陵之战后,这里一向跟南边的长沙渡相对来往,敌我两境,也是互通有无,和平时并无太大的区别,最多是有些奸细想混进来,但你刘军主这八个月来就擒杀了四十七个奸细,这些功劳,刘征西都看得清楚呢。”</p> 刘遵龙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自从我大哥帮我争取了这个要职之后,我连睡觉都是睁着只眼睛呢,就是知道此地重要,绝不能在我这手上出任何事情,你问问这里的兄弟,我刘遵龙是不是每天睡觉都是睡在烽火台的柴堆之上呢?”</p> 他的身后的亲兵护卫们连忙应道:“就是就是,刘军主真的是从不松懈呢。”</p> 在一片马屁声中,刘遵龙看着林子浩:“林队长啊,其实呢,我本来以为你是作为援军来辅助我的,但你既然有了令牌,那我就如见刘征西,自然是得听你的命令行事,只不过,我这七百兄弟在这里也驻守了大半年了,忠诚可靠,也熟悉这里的环境,哨塔,烽火台这些要地,我觉得还是由我们老兄弟来守卫的好,如果真的有强敌来袭,厮杀守卫,是你们这些精锐擅长的事啊。”</p> 林子浩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连我们都要厮杀守卫的时候,就说明敌军偷袭成功,直接攻入寨内了,刘军主,这种时候,你敢保证烽火台能放出信号吗?”</p> (本章完)</p> </p> </p> ===第4554章 烽火传遍大江岸=== 第4554章烽火传遍大江岸</p> 刘遵龙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瞪大了眼睛:“我想我还不至于说敌军攻到营寨里了,连个烽火台都点不燃吧,我现在就点给你看,来人,准备报平安的狼烟。”</p> 他的身后,几个军士飞快地奔了出去,而刘遵龙则气呼呼地一甩战袍,转身就向着烽火台奔去,林子浩与李朗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快步跟进。</p> 烽火台就在整个营寨的正中间,比起四周的箭塔,还要稍高一点,是一个三丈左右见方的石台子,三捆木柴被几个守卫迅速地抱到了烽火台上,而这会儿的刘遵龙则手持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站在了柴堆前,他看着走到台上的林子浩,笑道:“林队长,从刚才我们分开到现在,大约小小半刻的时间,你也是快步走来了,我想,如果是妖贼真的偷袭我们,从攻进寨中到跑到这里,时间不会比你更快,因为我们的将士们不是死人,会拼命抵抗的。”</p> 林子浩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刘军主请继续。”</p> 刘遵龙二话不说,直接就把火把扔进了柴堆之上,顿时,一股刺鼻的狼粪燃烧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而三道白色的烟柱则腾空而起,直上半空之中,高达十余丈,即使是数十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p> 很快,在大约西边三十里外的一处哨所,也腾起了三道白色烟柱,紧接着是更远处,百余里处的三四处烽火台同时响应,即使在这个位置,也看得清清楚楚,而整个营寨中所有守军则齐声高呼:“报平安喽,报平安喽。”</p> 刘遵龙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看着林子浩,说道:“这是平安的狼烟,而平时常堆在这里的,则是这些。”</p> 他说着,伸手一指放在烽火台内部,一个石头小房子的外墙角上,靠着的三捆柴禾,这几捆柴明显给染了不同颜色的狼粪与颜料,如果燃烧起来,定然不再是这种白色的浓烟。</p> 林子浩点了点头:“刘军主平时治军有方,无论是箭塔还是烽火台,都是常备状态,我相信一旦遇到袭击,箭塔上会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烽火台上,也能迅速地根据敌军来袭的规模,点燃烽火。只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刘军主,还请赐教。”</p> 刘遵龙不假思索地说道:“林队长还有什么疑虑可以尽管开口,我知无不言,都是为了齐心协力防守好乌林渡,传递敌军来袭的情报嘛,也许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呢。”</p> 林子浩微微一笑:“首先,这个放狼烟的规模,如何控制?是不是所有敌军来袭,都是这一种狼烟呢?”</p> 刘遵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如果只有几十人的小股敌军来袭,无法攻入营寨之中,我们根本都不用放狼烟呢,超过百人,而少于三百人的敌军来袭,我们会放两黑一红的狼烟,如果敌军多于三百人,少于一千人,则会放两红一黑的狼烟,如果敌军超过一千人,三千人以下,大举来袭,那我们则要放三股红色的狼烟。”</p> 说到这里,刘遵龙面色凝重,沉声道:“若是敌军满江而来,有数百条战船大举进攻,那我们将同时放出五股狼烟,以示情况危急,需要江陵方向的大军来援,而我们则要拼死在这里战斗,尽可能拖延敌军进攻,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在收到命令的情况下逐次撤离。”</p> 林子浩点了点头:“就是说,敌军如果在一千人马以下,你们是报信之后,自己抵抗守住渡口大营,而敌军如果在一千人以上,三千人以下,你们是要求援,若是上万敌军满江而来,则是要拖延后想办法撤离,对吗?”</p> 刘遵龙点了点头:“差不多如此吧,当然,要是我们的援军来得及时,那也可以增援这个营寨,寨中的地窖中有足供一万人马吃上半个月的存粮,就是为了援军准备的,除此外,守营寨所需要的箭矢,长槊,盾牌也是一应俱全,不是我老刘夸口,就算妖贼来个五千人马,我自信也完全可以一力抵挡住呢。”</p> 林子浩叹了口气,看着寨外,说道:“刘军主,我想问你一件事,这敌军是几十,还是几百,还是一千,还是三千,还是上万,你是如何判断呢?”</p> 刘遵龙有些得意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不见了,他的眉头一皱,说道:“我们这边的营寨,特地设在离渡口两百步的地方,面前是一片开阔的江岸,除非是那个你刚才视察的箭塔,那边是一个小江湾的岬角处,但这个岬角太小,不过几十步的江面,妖贼总不可能在这里有千军万马,再说我也相信足够对付呢。至于江岸之上的平地,嘿嘿,在这里最多容纳个一两千人,我数人头总能数得清楚吧。”</p>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了另一边:“我们的身后,则是通往江陵方向,通向马头大营的大道,敌军不太可能从这里出现来攻击,我们受到的攻击方向,只会是来自江上,至于北边,有山势掩护,沿江又是险滩,无法登陆呢。”</p> 林子浩点了点头:“看得出,刘军主对这里作了不少布置呢,你现在是断定,敌军的攻击只能来自于江上,而且要大规模进攻的话,肯定是要有大量战船来运输士兵,对吧。”</p> 刘遵龙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敌军只能从江上来进攻,我们乌林渡这里,正好是大江拐弯的地方,从这里登陆,可以直取江陵,要不然北边的江岸险要,无法登陆,而南边则是刚大江转湾的地方,也不太合适登陆,只有从东边上岸这一条路,我们只需要严格监视江面即可。再说了,北边的山上也都设了十余个烽火台,从江夏到这里,尤其是通过豫章口的这一带江面,如果大量的敌军战船前来,我们会提前得知情报的。”</p> </p> </p> ===第4555章 防守漏洞不留情=== 第4555章防守漏洞不留情</p> 林子浩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刘军主,你的设想很不错,只是你恐怕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妖贼若是前来进攻,你觉得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呢?真的会如你所料的那样,直接派出几百条战船,满江而来,让我们一眼都看得清清楚楚?”</p> 刘遵龙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说道:“难不成他们还能从天上飞过来吗?这里唯一受到攻击的方式就是被从水上,江面上攻击,只有这一种选择吧。”</p> 林子浩叹了口气:“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敌军从江面上攻击,你有什么办法?他们在上岸攻击之前,会用船上的投石机,弩炮之类的,向我们这里发射矢石,火箭,或者是着火的草垛柴堆,请问刘军主准备如何应对?”</p> 刘遵龙咬了咬牙,沉声道:“寨中有蓄水池,一旦受到火攻,就会马上去浇灭火焰,我们演练过的。”</p> 林子浩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几十枝,百余支火箭来袭,那确实可以扑灭,但若是几百条敌船,上千门投石机和弩炮,上万张强弓硬弩一起发射,你还顶得住吗?我刚才巡视了一圈,你的这些栅栏之上,都没有任何的防火包裹,没有蒙上湿牛皮,甚至没有涂抹污泥,这样如何能防住火攻呢?”</p> 刘遵龙的头上开始冒汗,也有些结巴了:“这,这点我确实没有想到,多亏林队长你提醒我,我这就去…………”</p> 林子浩摆了摆手,打断了刘遵龙的话:“且慢,我还没有说完,刘军主,这营寨之中,木制的栅栏,布置的军帐,都是易燃引火的,虽然在江边,你这里也有水池,但面临大量的火箭攻击,只靠这些水池,是无法灭火的,为将者,需要懂五行攻防,而这火攻,乃是常用的手段,时至盛夏,江上有东南风强劲,又是如此炎热,以这样的营寨来承受敌军火攻,是非常困难的事,即使有污泥涂抹,恐怕也难保全,到时候我们全营的兄弟,也不用作战了,全去浇水灭火就是。”</p> 刘遵龙咬了咬牙:“那按林队长的意思,该如何是好?”</p> 林子浩平静地说道:“火烧赤壁的例子我就不想举了,这江边作战,水寨的防备,第一要务就是要防火攻,其次就是要想办法能火攻敌船,敌军如果是大举来袭,那我们这里有没有可以对其反过来火攻的兵器呢?刚才我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啊。”</p> 刘遵龙连忙说道:“有,我这里早就准备了十部投石车,还有三百坛烈酒火油罐,您看,就在这里。”</p> 他说着,一挥手,身边的十余个亲卫迅速地跑到了烽火台后,在仓库,营帐之中一阵响动,铁索抽动的声音响起,而烽火台西侧百步左右,地面则完全打开,出现一个三十余丈宽的大裂口,十部投石车,就在这里安静地躺着,而几百个坛子,则放在其周围,投石车上盖着帆布,只要一揭开,就可以进入发射状态。</p> 林子浩的脸色微微一变,继而轻轻地点头道:“不错不错,居然把这投石车藏到了地下,想必即使是妖贼,也不会想到这点,派出奸细想要提前破坏,也不容易哪。”</p> 刘遵龙得意地说道:“是啊,这就是为了防止妖贼奸细来破坏,所以这些投石车和火坛,都放在了地下,打起仗来,没有我的命令,根本不能打开这些地面,露出投石车的,今天若不是要让林队长你亲眼看看,我也不想把这些宝贝,亮出来呢。”</p> 林子浩拍了拍刘遵龙的肩膀:“刘军主,你用心了,如果敌船来袭,接近江岸,你就准备用这些投石车来攻击,对吧。”</p> 刘遵龙摆了摆手:“也不完全是,敌军也许会佯攻,或者是用空船先来试探我们的火力和远程兵器的布置,在这营寨四周,我还布置了六七台抛力较弱的投石车,也没用火坛,敌军接近时,先靠这些投石车和五六张弩机来击打敌船,若是敌军大举进攻,我们再露出这十部投石机,直接火攻他们的大型战船。”</p> 林子浩笑道:“看来,这才是你的核心杀器啊。但是我想请问一下,如果妖贼来攻,不是靠这种大张旗鼓,满江而来的战船,不是靠这种矢石横飞,火箭对射,而是远远地放出水鬼,用几千水性高明的妖贼,衔刀而上,在夜间偷袭大营,该当如何是好呢?”</p> 刘遵龙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头道:“还能有这样的打法?”</p> 林子浩点了点头:“当然,这一招妖贼多次用过,本身三吴老贼,就是操船控舟,如履平地,在水下呆个一天半日,毫无问题。而那岭南的不少蛮夷俚侗,也是熟识水性,经常可以一个猛子扎到海地,去捞那珍珠异宝,这些人都可以做到在水中潜行一天甚至更久,他们称之为水鬼。”</p> 刘遵龙喃喃道:“还真的是水中的妖贼,恶鬼呢,这个词太形象了,不过,这要是成千上万人一起当水鬼,呼啦啦的直接都从江里冒出来,也不太可能吧,这江岸也站不了这么多人啊,而且这里的礁石可不少呢,他们想要强行上岸,也会损失不少,要是死人和伤员浮出水面,我这里也看得到嘛。”</p> 林子浩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有用水鬼偷袭的可能,不是说一定会用这种打法,不过,要么是大船队强攻,火攻,要么是水鬼偷袭,也差不多就两招了,抹泥防火并不能防住他们的强攻,而水鬼偷营,多半会在夜里,我们防卫起来也不容易,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避免这些敌军的攻击手段,刘军主,你看我们用空营计来应对,如何呢?”</p> 刘遵龙的脸色一变:“空营计?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计策呀。要我们的战士离开这个营寨?这怎么可以呢?”</p> 林子浩笑道:“刘军主啊,你得先明白我们的任务,我们加起来不过一千人马,想守住乌林渡和这营寨,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报警点烽,才是我们的根本任务啊。”</p> </p> </p> ===第4556章 分兵移营座头市=== 第4556章分兵移营座头市</p> 刘遵龙没好气地说道:“林队长,我不能同意你的这个看法,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守土有责,就算放出烽火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也不代表着我们放了烽火后就可以弃寨而逃,你刚才也说过,除非是遇到十倍于我们的敌军攻击,在后方给出了信号的情况下,才可以撤离,不然的话,我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牢牢地守在这里,一步不退!”</p>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身后的部下们也深受鼓舞,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高声应和道:“不退,不退,不退!”</p> 林子浩平静地说道:“大敌当前,想要死很容易,但死也得有价值才行,如果是十几万妖贼全部杀回来,那我们在这里就算全部拼了,也不过是能守个半天而已,毫无意义,既拖延不了时间,也无法守住这里,甚至也不能对妖贼造成多大的杀伤。刘军主,你应该明白,只有保全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杀贼。”</p> 刘遵龙沉声道:“我不相信刘征西在这种情况下,会不战而逃。当时在江陵城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也没有退缩,想尽办法战斗到底,林队长,你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p> 林子浩勾了勾嘴角:“因为这就是刘征西给我的命令,要大家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次为了守住乌林渡,他甚至在集结和收缩各路兵力,除了前出江州,要拖延敌军的朱超石将军的部队外,其他各路荆州兵马,都要汇集江陵一线,连在荆南坚持了一年多的檀祗所部,也被召回来了。”</p> 刘遵龙的脸色一变:“什么,檀将军的武陵守军,也回来了?”</p> 林子浩冷冷地说道:“我出发前,刘征西可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了,就是要你明白,如果敌军真的大军来袭,从乌林渡登陆,那不是我们可以抵抗的,在这里也不是决战的好地方,敌军有水军的优势,可以直接从战船上发射投石,弓弩来助战,杀伤我们在营寨中的守军。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你这大营里根本就没有作好与妖贼对战的准备,如果你这里是石墙,有一百部以上的投石机,后面还有上万人马,那确实可以守,可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p> 刘遵龙咬了咬牙:“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就撤离这里?怕死人所以连这个渡口大营也不守了吗?我不相信刘征西会下这样的命令!”</p> 林子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刘军主,其实咱们不必这么紧张,妖贼虽然回师,但我想也不至于大军一下子全回来,毕竟他们强攻建康不成,还要留下精兵断后,防守寄奴哥的追击呢,在我看来,他们大张旗鼓地从江州回来,其实并不是想攻打我们荆州,而是想走长沙,巴陵,退回广州罢了。”</p> 刘遵龙摇了摇头:“我不同意,只有夺取了荆州,才具备和我们大晋对抗的实力,不然这次寄奴哥再也不可能放他们回广州割据一方了,肯定会亲率大军入广州将他们彻底消灭。所以,他们拼死也会全力攻打一次江陵的,而要打江陵,要么从我们乌林渡这里上岸,从陆地攻击,要么跟上次那样,以水师战船从水路攻打江陵,这已经给证明是失败的一条路了,不会再走。”</p> 林子浩微微一笑:“这些是将帅的谋略,不是我们这些中下级军官要想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罢了,若是妖贼真的拼了命来全力攻打这里,我们就暂时放弃渡口大营,点完烽火报信之后,就向着马头大营和江陵的方向撤离,我想,后面的决战中,一定会有我们的用武之地的。”</p> 刘遵龙的眉头一皱:“若是敌军真的满江而来,那就按你说的办,但若是敌军只有少数的,小股的先头小分队,比如你说的那几十个,百余人的水鬼小队,趁夜来偷袭我们,这种情况,我们也要跑?”</p> 林子浩笑着摆了摆手:“当然不至于,如果只是小股敌军偷袭,那就坚决将之消灭,不过,这样的攻击,往往是为了侦察,我们正好可以虚虚实实,给敌军假情报。”</p> 刘遵龙有些不明白,摸着头,一脸疑虑之色:“假情报?什么意思啊。”</p> 林子浩笑道:“其实嘛,就是分出大部分的兵力,不留守营寨之中,我来的时候,看到这营寨以西里余,有一处废弃的村庄,已经没有百姓居住了。好像是叫座头市,对吧。”</p> 刘遵龙点了点头:“是的,原本是一处有百余户人家的小渔村,现在妖贼来袭的消息传来,军吏们也传来了要各地百姓先行疏散,离开这些交通要道的军令,这个村子现在已经没有人了,除了有十余户行动不便的老人,我昨天派人把他们送到了附近的山里,交由山民们照顾外,其他人都各自投亲去了。现在这个座头市,是个空村子。”</p> 林子浩点了点头:“很好,那不如这样,你的七百兄弟,全部先撤到座头市去,我的三百卫队守在这里,如果敌军是小股部队偷袭,我这里会把他们全部消灭掉,毕竟是征西将军卫队,我的这些兄弟个个武艺高强,是各军的精锐,你完全可以放心。”</p> 刘遵龙摇了摇头:“不,这乌林渡是我们的岗位和职责所在,怎么能让你们在这里冒险,我们自己去安全的地方呢?子浩兄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这个情,我们是万万不能领的。”</p> 说到这里,刘遵龙顿了顿,一指烽火台:“还有,这烽火台的狼烟,当初刘征西派我来此时,说得明明白白,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里的烽火,一定要由我亲自来放,子浩兄弟,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这狼烟施放,关系太大,责任也太大,还是我来的好。”</p> 林子浩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样吧,刘大哥,你带一百人守在烽火台这里,其他兄弟去座头市,时间不等人,现在就布置换防交令之事!”</p> </p> </p> ===第4557章 入夜空营言美味=== 第4557章入夜空营言美味</p> 刘遵龙咬了咬牙:“这分出了一大半的人去座头市,营寨内空虚,要是遇到百余人到数百人的水鬼来袭,那可如何是好?”</p> 林子浩微微一笑:“这不是有狼烟么,有烽火嘛,你可以根据点起的狼烟的数量,让他们回援啊。一百人以下的敌军,我们自己营内的人马足以解决,要是三百人以上,千人以下的敌军,就要他们回来帮忙,若是超过五千敌军,那就让他们迅速在外面摇旗呐喊,多布旗鼓,以为疑兵,同时火速接应来支援我们的友军,或者是接应我们撤离,这不就结了嘛。”</p> 刘遵龙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了身后跟着的副将:“金福,听到了没有?”</p> 这个名叫金福的军官,乃是刘遵龙这支乌林渡驻军的副将马金福,他点了点头:“都记下了,根据狼烟的颜色不同,前来支援。”</p> 刘遵龙沉声道:“现在就出发吧,我带中军卫队和亲兵护卫守在这里的烽火台,对了,走的时候带三天的粮草,那座头市可没饭吃。”</p> 入夜,烽火台上,林子浩与刘遵龙相对而坐,白天里还喧嚣不已的渡口大营,这时候已经安静了很久,所有的火把都熄灭了,只有满天的星光,照耀着这个不算太大的营地,一里之外的江中,涛声依旧,江水拍打着礁石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而那带着鱼腥味道的江风,吹拂着二人的盔缨,头盔之下的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着东北的方向,那遥远的江岸。</p> 林子浩长舒了一口气:“北边没有烽火示警,看起来,今天可以平安地渡过了。老刘啊,你有没有觉得,这种大战前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p> 刘遵龙微微一笑:“我现在巴不得这妖贼早点来,早点打,打完也就不烦神了,建康能守住,上次江陵也守住了,这回,我想我们还是能守住的。”</p> 林子浩勾了勾嘴角:“还是不能大意啊,妖贼一向神出鬼没,强如无忌哥,希乐哥都着了他们的道儿,我们道规哥也中过他们的埋伏,损失了不少人马,所以这回,我们要格外地谨慎,这营地的目标太显眼,恐怕这一年来妖贼通过来往于江陵与长沙的百姓和商贩,在中间也混了一些细作,探明了这里的情况呢。”</p> 刘遵龙冷笑道:“细作逃不过我的眼睛,看看那江边木桩上插着的四十七个脑袋,就是这些细作的下场!”</p> 林子浩笑着摆了摆手:“老刘,别误会,我没有贬低你工作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不是只有想来搞破坏和刺杀的才叫细作,那些只用眼睛观察,看着象是路人,打听军情的,一样也可能是细作,甚至是一些渔夫和百姓,受了他们的收买,过来看看我们营地的位置,估算一下守军的数量,看看哪里有箭塔哨楼,这些如何去防呢?”</p> 刘遵龙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在那里沉默不语。</p> 林子浩正色道:“这次我们的三百卫队将士来援,这些消息应该是敌军不知道的,因为我们来援之前,你就关闭了渡口,进入了警戒模式,他们最多只知道以前这里有六七百驻军,不知道我们加强了防卫,你的部下多半是荆州本地的将士,训练和战斗能力上不如我的这三百精锐,如果敌军贸然来攻,我们会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的。”</p> 刘遵龙哈哈一笑:“你的兄弟确实个个是好样的,不过,我的部下也不是吃素的,曾经也大破过桓谦,击败过苟林呢,妖贼真的前来,一千人以内,我有信心把他们打败。”</p> 林子浩叹了口气:“老刘,不可轻敌啊,桓谦手下不过是乌合之众,而苟林的部下则是一帮马贼强盗,又是在抢够了想回家的情况下,被我们分割伏击所消灭的,而妖贼的水鬼,很多是三吴老贼,或者是岭南的悍蛮,这些人武艺高强,精于小组作战,三五人一个小剑阵,以跳荡兵的方式格斗,我们用于阵战的那些办法,未必能行得通呢。”</p> 刘遵龙咬了咬牙:“你的卫队兄弟们,我看起来编组不象我们正规军,五十人一队的作战模式,好像也是几人一小组,长短兵器结合,就是为了对付这些妖贼的吗?”</p> 林子浩点了点头:“是的,妖贼如果攻寨,不太可能是列好了阵,先放箭,再冲锋的这种常规战法,很可能就是从江里游过来,趁夜偷袭我们,所以我下令灭了营寨中的灯火,所有兄弟潜伏在暗哨里,不得随意地出现,就是为了隐蔽自己,看起来这象是无人防守的空寨,但实际上,杀机四伏啊。”</p> 刘遵龙微微一笑:“真不愧是道规哥的卫队长啊,有你的,对了,你跟了道规哥多久了?”</p> 林子浩平静地说道:“我是在建义成功之后,从楚军那里投奔道规哥的,承蒙他不弃,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原来他的卫队多是京口人,后来前两任的卫队长因功升迁,调往他处,于是这里就由我来负责了。”</p> 刘遵龙轻轻地“哦”了一声:“那这些兄弟们,是京口的老北府,还是荆州本地的将士呢?”</p> 林子浩微微一笑:“这三百兄弟里,两百多是京口过来的,不到一百是本地的兄弟,还有我带来的二十多个伙头军士,都是本地的,他们烧的鱼肉饭团,可好吃了。刚才我看弟兄们吃的都很高兴呢,只是老刘你没吃啊,有点可惜,要不要现在来一块?”</p> 他说着,拿出了身边放着的一块荷叶包着的鱼肉饭团,递向了刘遵龙。</p> 刘遵龙笑着摆了摆手,拿起一个象头盔一样的面饼,啃了起来:“还是罢了,我这人不太喜欢吃鱼,而这个锅盔饼,是我一直喜欢吃的,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带来的伙头军做的这个饭团真不错,我的兄弟们吃了都还想吃呢,噢,对了,座头市那里的兄弟们,明天也给他们送过去尝尝。”</p> 林子浩轻轻地摇了摇头:“恐怕,他们再没有尝的机会了。”</p> </p> </p> ===第4558章 多年内贼终现形=== 刘遵龙的脸色一变,看着林子浩:“老林,你这是什么意思?”</p> 林子浩冷笑着一指前方的哨楼一带,说道:“老刘,你看看这些是什么人?”</p> 刘遵龙定睛一看,只见四下里突然火光大盛,他一下子瞳仁猛地收缩了起来,只见整个营地中,那些隐密的伏兵之地,横七竖八地,尽数躺着一具具守军的尸体,无论是白缨白甲的征西将军卫队,还是他自己带着的那些中军护卫们,都是躺在地上,口鼻流出紫黑色的血,而几个还没有完全死透的,还在微微地挣扎着,喉头发出“荷荷”的响声,却是说不出半句话。</p> 而打着火把的,却是几百名身着紧身水靠,脸上涂抹着油彩的水鬼,为首一人,身形高大健壮,一只独眼中,凶光闪闪,满脸横肉,而身后的两个壮汉,则扛着一杆足有八尺长,碗口粗,顶头如同一只铁拳的巨杵,正冷冷地看着刘遵龙。身边的所有水鬼与妖贼们齐声大呼:“见过徐副教主!”</p> 刘遵龙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刀,一边大声吼道:“徐道覆,我跟你拼…………”</p> 可是他刚刚跳起来,还没来得及抽出佩刀,就摔倒在了地上,嘴角边也开始流出黑血,一边的林子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抱歉,忘了告诉你一声了,就是这锅盔饼,中午做的,那面饼里也放了些断魂散,只是你刘军主吃的晚了点,所以发作也比其他的兄弟们稍慢。”</p> 刘遵龙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道规哥,道规哥他对你…………”</p> 林子浩大声道:“对,他是对我很好,可那又怎么样呢?事到如今,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叫林子浩,我叫吴浩之。”</p> 刘遵龙的脸色微微一变:“吴浩之?你,你难道是…………”</p> 吴浩之(林子浩)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没错,我就是原来的楚军大将,吴甫之的亲弟弟。没想到吧,刘遵龙!”</p> 刘遵龙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指吴浩之:“你,你这个余孽,你是,你是怎么能混过,混过我们的排查的!”</p> 徐道覆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我们帮他的了,蠢货!”</p> 刘遵龙看着徐道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p> 徐道覆一把抄起那两个手下扛着的金刚杵,每走一步,都会让大地都在微微地晃动着,他就这样走到了刘遵龙的面前,盯着刘遵龙,沉声道:“当初吴甫之狙击刘裕失败,兵败身亡,浩之是他的亲弟弟,当时也在军中为小校,建康失守,他身为楚军的军官,本来是无法逃离的,是我们留在建康的眼线,庇护了他,救下了他,而且,还帮他改了容貌,变了声,换了身份。”</p> 吴浩之恨恨地说道:“我在那场战斗中受了伤,被火箭射中面门,毁了容,若不是靠了神教的灵丹妙药,只怕现在也成怪物一样的人了,本来我是想尽快地养好伤,回到大楚,继续与北府反贼们战斗,可想不到,桓玄竟然如此不中用,半年不到时间,就给灭了。”</p> 刘遵龙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原来,原来你还是桓楚余党,可是,可是我们,我们不是赦免了,赦免了除了桓氏一族外,所有,所有的楚军将士吗,你,你为何就不肯!!”</p> 吴浩之飞起一脚,把刘遵龙踢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他厉声道:“我要是杀了你的大哥,然后说赦免你,你是不是也能乖乖地放下仇恨,还要感激我的不杀之恩?刘遵龙,你们这些北府丘八就是太自以为是,以为我们荆州人的骨头都是轻的吗?为了保一条命,就要向你们低头?!”</p> 刘遵龙的眼神开始散乱:“你,你后来,后来为何不跟随桓,桓振,或者,或者是桓谦?”</p> 吴浩之冷笑道:“桓玄死了,他们能成什么事?桓振不过一个莽夫,而桓谦,更是个废物,当时北府势力强大,荆州人心思安,我跟着他们,除了留个义士之名,又能成何事?所以我隐姓埋名,故意留在江陵城中,还杀了一些桓振的军士,这才吸引了刘道规的注意,以为我是荆州义士,收我进了他的卫队,哼,本来我是想刺杀他的,可是徐副教主提醒了我,也许,有更大的作用呢!”</p> 刘遵龙闭上了眼,摇着头:“你的作用,就是,就是潜伏在道规,道规哥的身边,打探军情,再就是,再就是象这次…………”</p> 吴浩之冷笑道:“不错,我潜伏在他身边五年,就是要找准机会,这五年里,我有时候都快要给他感动了,忘了自己的使命,而神教,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我,上次神教攻打江陵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探听到了刘道规的意图,可是,我的情报送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师大军全军覆没,我的心都要碎了。”</p> 徐道覆叹了口气:“怪我了,上次如果是我亲自指挥,那我能联系上你,也许就不会输了,只能说,天意,天意啊,不过,还好这次还不晚,而且刘道规居然派你来这乌林渡口,也是老天要让他灭亡啊。”</p> 吴浩之哈哈大笑道:“是啊,这次我终于有机会用上了你当年教我制作的断肠离魂散,本来我是想用来毒死刘道规和檀道济他们的,只可惜,这些贼人非常警觉,他们身边的卫士也会亲自吃这些东西试毒,此毒的药效发作半个时辰就会有,我无法撑过这段时间。不过,这次在军中毒死这渡口的守军和整个刘道规的卫队,也是超值了,当年我大哥的仇,终于报了啊!”</p> 说到这里,吴浩之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狂笑不止。</p> 刘遵龙突然挺身扑向了几步之外的柴堆,他大吼道:“奸贼,我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这信号传出去!”</p> 他的身形突然变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整个人都和那三堆柴禾混为一谈,而吴浩之的惊呼声也同时响起:“不好,快灭火啊!”</p> </p> </p> ===第4559章 不义之人不可留=== 第4559章不义之人不可留</p> 只是刘遵龙那已经完全被火焰所覆盖的身体,扑到这个柴堆上时,却是只有几股刺鼻的青烟腾起,预想中的那熊熊烈焰,冲天的烟柱,却是没有出现,他的吼声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叫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p> 一个阴恻刷的声音在一边响了起来:“因为,这捆柴我偷偷地作了手脚,就在你们吃饭的时候,我用了秘液淋在柴火之上,不管你再怎么点,也不可能有狼烟腾起了。”</p> 刘腾龙那火焰中已经给烧得熔化了的眼睛,投向了话音的来处,只见李朗已经脱掉了晋军的衣甲,换成了与天师道徒众们一样的这身打扮,黑巾包头,脸上涂了油彩,手持一把钢刀,站在徐道覆的身后。</p> 徐道覆赞许地一回头,说道:“多亏你了,小李,不枉我这几年一直把你留在荆州的这番心思,看来你不仅能传递消息,还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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