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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敌军这一波冲击,而且,慕容镇始终没有出现,他是用勇将慕容平冲锋,这点已经证实了。” 刘穆之突然说道:“慕容镇会不会从缺口那里继续带兵,发起第二波的冲击呢?第一轮冲击虽然没有直接冲到檀韶的帅旗之下,但是我军一线步兵损失惨重,骑兵更是几乎全灭,二线方阵也只是勉强守住,如果加大兵力突击,那我们的二线方阵,有崩溃的风险,如果二线方阵再有失,那真的就直冲帅旗之下啦。” 刘裕摇了摇头:“铁骑突击,讲究的是攻其不备,如果慕容镇是按你的这个打法,那他会紧跟在慕容平的第一波攻击队之后,梯次进攻。不会给我军喘息的机会,就算慕容平陷进了空心方阵中,这时候慕容镇如果以三千以上的铁骑继续紧跟着攻击,那我们的阵型,也是挡不住的。他当时没有攻,就意味着他不会从这个方向突击。我担心的是…………”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看向了那个斥候,说道:“现在城门一线防守的,还是沈林子所部吗?” 那斥候连忙回道:“正是沈将军在防守,不过,刚才为了守住侧翼,韶帅有令,急调沈将军所部的七十辆大车,两千精兵去侧翼防守,还有,一大半的八石奔牛弩,也已经调向了侧翼方向,刚才…………” 刘裕咬了咬牙:“那敌军城门一带有什么动向?” 斥候的额头开始冒汗:“仍然是烟尘漫天,看不到什么,时不时有小股青甲俱装甲骑出没,但并没有对沈将军所部发起全面冲锋。”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传令,让刘敬宣所部所有骑兵,火速去西城支援,准备收拾残局,还有,攻击城门的援军也停止进发,随刘敬宣所部一起,支援西城。”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大帅,你这是料定西城要兵败了?” 刘裕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刚才的突击侧翼我军的军阵,一定是慕容镇的谋划,先打我军的后阵,逼迫我军主力集中在那里,再突侧翼,调动我军抽出城门方向的兵力去防守,现在才是他真正要攻击的时候,只怕…………”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速而来,两个浑身上下尽是汗水,甚至中了两箭在身上的斥候,飞快地奔来,到了台下时,滚鞍落马,声音都带着哭腔:“启禀大帅,燕军,燕军甲骑突然从西城城门方向大量杀出,直扑沈林子将军所部,沈将军虽然全力抵抗,但寡不敌众,阵线已经被突破!” 这一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两个军吏手中的毛笔,“叭嗒”一声,直接落到了面前的纸上,写满漂亮小字的宣纸纸面,顿时就炸开了一朵黑色的墨花,而所有人心中的阴影面积,就象极了这落纸而散的墨花,迅速地扩大。 刘穆之直接从案后站了起来,满头大汗,沉声道:“檀韶如何应对,有没有紧急调兵反击阻止?突阵敌将何人?” 另一个斥候咬着牙,说道:“是北海王慕容镇亲自率兵突击,燕军如蓝潮一般席卷战场,乌拉之声震天动地,不止如此,缺口方向和侧翼方向,所有的燕骑都同时大举突击,我军全面陷入苦战,各部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各军,各军已经陷入分割包围,各自为战的境地!” 王妙音咬着嘴唇,喃喃道:“难道,难道真的要崩溃了吗?檀韶,檀韶,你在做什么?” 前一个斥候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说道:“檀将军已经下令,各部不许救援,不许撤离,坚守自己的阵地,一步不退地与敌军战斗,非是敌骑杀到近前三十步,看清敌骑时,不得放箭!” 刘裕点了点头,神色依然严肃:“这是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敌骑突入我阵,分隔我军各道防线,如果贸然行动或者是奔跑,烟尘之中不辨敌我,极有可能自相残杀,在我军阵中胡乱放箭,也是极易伤到我军,这种时候队自为战,坚守阵地,虽然不可能取胜,但是可以最大程度地拖延时间。给王仲德和刘敬宣火速传令,要他们加紧加快,骑兵先行,不必等步兵,到了战场就多布旗鼓,大声呐喊,增强我西城将士的军心士气,但不要急着交手战斗!” 丁午瞪大了眼睛:“寄奴哥,救兵如救火啊,都给人家突阵蹂之了,去了还不救?” 刘裕摇了摇头:“敌军骑兵高速行动,借着烟尘的掩护四处穿插,我军骑兵贸然而至,根本无法让西城的兄弟辩识敌我,乱战之下,只会自相残杀,只有先到战场大声吆喝,让我军知道援军到达,军心安稳,才能见机行事,俱装甲骑的突击,最可怕的不是他们本身的冲击力,而是这种借着烟尘在战场上来回冲突的威力,三五百人就可以打出千军万马的效果,只有让他们停下来,降低速度,才有机会稳住阵脚,再行反击!”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沉声道:“南城这里的兵马,同时鼓角大作,城门方向,还有那鬼墙方向,给我全力进攻,鸣千鼓,冲城!” ===第三千六百一十六章 以身为饵诱敌酋=== ,东晋北府一丘八 传令兵们迅速地领命奔走,帅台之上,仍然是气氛沉闷而压抑,几个军吏在仆役们的帮助之下,把染了墨花的那几张纸拿开,另在新纸上抄写前面的军报,一股墨香在帅台之上弥漫着,可是每个人的心中那阴影面积,却是挥之不去。 刘穆之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我和大帅和皇后有要事相商。” 当帅台之上只剩下三人时,刘穆之看着刘裕,正色道:“寄奴啊,此时我们是不是收缩兵力比较合适一些呢?现在我们南城这里的兵力已经经过了几次抽调后,有点不足了,城门那里已经攻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其他地段的攻城兵力,转而调向城门呢,若是要援救西城,是不是要考虑干脆连城门的军队也尽撤出,转攻为守呢?”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正是较劲拼命的时候,敌军的俱装甲骑既然调往了西城方向,这里就是安全的,不会有敌军主力,如果我们把南城的兵力调向西城,那正中黑袍的下怀,等于我们之前奋战的结果,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西城不可不救,不可大救,退一万步说,就算西城兵败,只要我们攻破了南城,几千俱装甲骑,也翻不了天!”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既然寄奴你不想调南城主力去西城,是否可以考虑让北城的战车部队出击,前往西城支援呢?” 刘裕淡然道:“之前的战报说,北城的敌军步兵出城攻击,与我战车部队缠斗,混战,他们是用汉人步兵作为消耗品,来拖住大石头的战车部队,只可惜我们这里和北城相隔太远,军令要现在传过去,只怕是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大石头自行决断,如果他知道西城的战况,我想他是会主动去救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恐怕未必,之前的军报是说,敌军一万步兵出北城反击,被龄石所部大败,已经溃散,城门也是给溃兵冲开,北城那里,可谓意外地打开了缺口,大石头恐怕会趁胜挥师入城,而不是去西城或者东城那里弥补缺口。寄奴啊,我劝你不要太指望大石头,他要为弟弟立功赎罪,有了攻破城门的机会,绝不会放过的。” 刘裕沉声道:“我相信大石头的判断能力,北门那里,明显是诱饵,他是纯战车部队,利于野战,不利于巷战,就算攻进城内,也没有什么好的机会,现在我调南城的一两万步骑去西城支援,是为了稳住西城局势,俱装甲骑的突击,开始的时候最是厉害,但只要挡住他们前几波,让他们冲不起来,人力马力的消耗会非常大,体力也下降得厉害,顶过这半个时辰,西城就能稳住!” “不管怎么说,西城的城墙没了,就算这回西城的军队退回长围之内固守,只要大营还在,早晚还是能攻进城去,而我们南城这里,需要继续给守军增加压力,让其不能稳住阵线甚至是抽出兵力去西城扩大战果。” 刘穆之点了点头:“只是,寄奴,你真的以为,黑袍的所有杀招就只是俱装甲骑了吗?我始终担心,慕容镇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想亲自攻击的方向,恐怕还是这里。” 刘裕微微一笑:“你的判断完全正确,所以,我就是要诱黑袍亲自来攻。” 王妙音睁大了眼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裕哥哥,我们不撤南城的攻击部队,那黑袍怎么可能进攻呢?”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想想,西城那里的俱装甲骑,是怎么攻出来的?” 刘穆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荣祖他们攻上城头,所有人以为马上就要胜利的时候,慕容镇突然弄塌城墙,全线出击!” 刘裕正色道:“这就是了,如果我们刚才是收缩兵力,只守不攻,那就不会有任何破绽给黑袍,他想直接从城中强攻出来,并不容易。慕容镇确实是他的一招疑兵,他本人肯定是想跟上次临朐之战一样,直接冲着我来,只是,我不知道这回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击破我军前方的攻城部队,他是不会出手的。” 王妙音笑了起来:“我们前面还有两三万人马在攻城呢,他连守城都很困难了,如何能杀得出来?” 刘裕摇了摇头,眼中冷芒一闪:“兵法无非就是欺诈与诱骗,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之前我们几次进攻南城,看似将要得手,却给守军利用各种机关,埋伏而打退。这回黑袍要是杀出来,必然也要重创我军攻城的部队一部,如果我们集中某个方向打,不是全面进攻,那万一给他反击到,损失可就大了。所以,我们只能从多个方向,尤其是鬼墙和城门两处突破,早早地诱黑袍使出绝招,我们才好有所应对!”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跳了跳,说道:“那不如我们把兵力撤回来,固守不动,黑袍有再多的杀招,也奈何不了我们,只要西城那里的缺口还在,大不了我们今天收兵,明天再攻也不迟!” 刘裕沉声道:“万万不可,如果我们这里不暴露出破绽,那黑袍必会转向西城进攻,以现在西城檀韶的情况,就算加上我们的援军,抵挡慕容镇已经非常吃力了,黑袍再出手,那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西城给击破,围城就无法继续,只能撤军,那黑袍就得手了。我们拼着在南城有所损失,起码能让我们有准备的阵营来迎接黑袍的攻击,这样别的地方就安全了啊。”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看来你一早就计划好了,要亲自吸引黑袍的攻击啊,就象上次临朐那样!” 刘裕叹了口气:“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既然是决战,那目标就是黑袍本人,不然就算今天能攻克外城,他们退入内城,仍然要很久的围攻。无论是我们,还是城内外的百姓,都拖不起了。这个险,我必须冒。所以,胖子,妙音,我现在正式要求你们暂且回避,不要留在这里了!” ===第三千六百一十七章 多情总被绝情误=== ,东晋北府一丘八 王妙音咬了咬牙:“于公,我是大晋皇后,代表了皇帝在这里战斗,这个时候,我不能退,于私,我,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你而去。” 她情急之下,甚至完全不顾及刘穆之就在一旁,一口气把这些话全说了出来,美丽的大眼睛中,水波流转,写满了关切与焦虑。 刘穆之轻轻地咳了一声:“妙音,我知道你放不下寄奴,但现在不是讲情份的时候,你在这里,帮不到寄奴,还会让他分心,就象上次临朐之战时那样,他还得分心去照顾你,黑袍这次来,必是赌上性命的生死对决,高手较量,胜负可能就是一刹那的事,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给寄奴添乱!” 王妙音咬了咬牙:“再怎么说,我也有一身武艺,裕哥,寄奴他知道的,我在这里不会是累赘和负担,我能帮到他的忙!”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上次在临朐,你是帮到他了还是反过来牵扯了他的精力?要是没有你,那次寄奴恐怕就能直接消灭掉刚从明月脑子里飞出来的那个妖物。呃,不对,要是没有你被明月劫持,上次我们就可以杀了黑袍啦。”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还是说道:“这回我会更加小心的,上次明月是偷袭才制住了我,这回我绝不会如此,而且…………” 说到这里,王妙音的表情变得无比坚毅,直视刘裕:“这回我早早地备好了毒药,藏在牙中,若真的我被贼人拿住,我,我就咬破蜡丸,服毒自尽,寄奴,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也不必以我为念,全力杀贼,是你唯一要做的,现在的我,不是大晋的皇后,只是你的一个战士,亲兵,在这里为了你,也为了全军而战斗。”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刘穆之:“而且,我所有的手下都暗布在四周,就跟你的部下一样,就算你觉得我不中用,那上百精心训练多年的暗卫,总是有用的吧,再怎么,也比寄奴在这里孤身应对黑袍要强。”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我离开,留下护卫就行了,我们在这里,会让寄奴分心的,他可不是黑袍那样的冷血屠夫,视手下的性命于草芥,尤其是对你,如果你真的有危险,寄奴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甚至是看着你服毒自尽呢?”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一闪而没,她看着刘裕,说道:“寄奴,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我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不用为我分心,而且,如果这次黑袍突袭你,那个怪物明月飞蛊也一定会来,我还有笔账没有跟她算完呢。”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留在这里,恐怕不是为了黑袍,也不是为了明月,而是为了慕容兰吧。”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凤目轻轻地眯了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说我在这里会分你的心,难道她就不会吗?你能让我离开,就能让她不来吗?” 刘裕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因为她现在是在黑袍那一边,换言之,她现在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敌人,如果她这时候在战场上出现,那我必杀她!” 王妙音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上前一步:“你真的舍得?” 刘裕沉声道:“如果我没做好这个准备,我就不会打这一仗。妙音,这是国战,是关系十万将士,几十万军民生死的事,更是关系大晋存亡的一战,我怎么可能把儿女情长,放在这样的家国大事之上?” “是的,慕容兰是我的妻子,我也不否认我这次的出征,也有想让她回我身边的想法,但这终归还是要看她自己,她既然选择了做南燕的公主,去保卫她的家国和族人,那就注定了是我的敌人。因为我打这一仗,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大晋,为了全天下的汉人!”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才是我熟悉的寄奴啊。妙音,我劝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寄奴从来是把国事放在个人感情之上的,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话不是很合适,收住了接下来的话。 王妙音幽幽地说道:“是的,这就是我的裕哥哥,永远是大业高过感情,国事重于家事,若不是这样,我们当年早就订婚结亲,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我和慕容兰,虽是情敌,但同样只是两个为情所伤的可怜女人,而且,被伤得千创百孔,被伤得心甘情愿,至少,我还要比她幸运点,因为起码我爱的男人,不会亲手杀我。” 说到这里,她的一行珠泪,从眼中滑落,刘裕本能地想要抬起手,可是手伸到半空,就捏成了拳头,他咬着牙,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有任何的动作,甚至他的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提醒着自己,万万不能在此时儿女情长! 王妙音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是的,就是这个时候,你也不会伸手留下我,我相信你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裕哥哥,我不会给你添乱,也不想看什么你跟她之间的结果,记得你说的话,为了大晋家国,为了汉人天下!” 说到这里,她毅然决然地一转身,就向着台下走去,阳光照在了她的一身银甲之上,闪闪发亮,站在台下的所有的众人全都跪倒行礼,而她那之音的语声,顺风传来:“所有禁军和护卫,全都跟我去西城支援,立刻,现在!” 她飞身跃上了一匹白色的披甲战马,头也不回地驰骑而去,台下的两千多禁军步骑,连同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百多名身形敏捷,如同暗影闪电般的护卫,也都紧跟在她的身后,直向西城方向而去。 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若是想留下她,现在出声下令,还来得及,寄奴啊,这一回她绝情而去,恐怕以后也未必会回头了。” 刘裕木然道:“也许,这才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胖子,你准备好了吗?” ===第三千六百一十八章 以身殉国除妖魔===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穆之的眉头轻轻一皱:“你真的准备好了,要用那个打法吗?” 刘裕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就用那招。”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为了杀黑袍,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你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妙音和阿兰必会随你而去,而且…………” 刘裕笑了起来:“可你还会活下来,对不对?” 刘穆之咬了咬牙:“有的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我现在开始后悔答应你这件事了。” 刘裕认真地点头道:“无论如何,黑袍必须消灭,天下可以没有刘裕,但不可以没有你刘穆之,只有你,才能联系世家和京八兄弟,齐力对敌,黑袍消灭后,天道盟和天师道绝不会是你的对手,我非常放心。”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没有你的果断,上次我就说过,凡事我顾虑太多,事事都想照顾到,反而缺了你这股子一往无前的狠劲,如果你真的跟黑袍同归于尽,后面的事情我是绝对应付不来的,你还是另找他人的好。”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说道:“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地扶持刘毅,虽然我们都不喜欢希乐,但是如果他手握大权,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必会重用你,你如果自己不想决断作主,就去拥护刘毅,只有他,能带我们顶过后面的这一劫。” 刘穆之摇了摇头:“刘毅狂妄自大,表面谦和,却不肯向任何人服软,他跟世家走的近不过是因为想要联手对付你,并不代表他会跟世家高门好好相处,如果你不在了,那刘毅必然会出手解决世家,大晋,会再一次地分裂。” 刘裕的眉头一皱:“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穆之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战,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那招还是别用了,没必要跟黑袍拼上性命,大不了这次回去,以后再找机会灭燕,黑袍也不可能跟慕容氏一直和平相处下去,必然会自相残杀,我们灭了天师道的妖贼,稳定了后方,随时还可以再来!” 刘裕摇了摇头:“有些事可以放弃一次再来,但有些事不行,这回看起来是我们跟南燕的战争,但实际上,我们是在跟天道盟作战,若是我们灭不掉正面的黑袍,那背后的妖贼和他们身后的那个什么斗蓬,恐怕也是我们对付不了的。这次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牺牲了这么多好兄弟,无论如何,都要把黑袍彻底地消灭,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的人,拿定的主意,说什么也不会变,好吧,我答应你,最后的那招,如果你真的撑不住时,我会发动,但你也不要太勉强,我始终认为,黑袍和斗蓬并不是真正的一条心,他们是在相互利用,就算放过黑袍这次,我们仍然有机会。”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我只相信,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招是万不得已时再用,我也不希望用上,不过,胖子,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我还能帮你什么忙?这可是战场啊,若是丁午,胡藩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我又能帮你什么?” 刘裕摆了摆手:“这件事情他们做不了,只有你能做,因为他们都不敢对阿兰出手。”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话你也只能现在跟我说,若是刚才妙音在的时候你说,恐怕她也不会离开了。你这样故意激她,把她气走,就是不想她和慕容兰在你面前作最后的了断,你真正怕分心的,还是此事吧。” 刘裕的眼神变得黯淡:“你说得对,妙音这回来就是为了跟慕容兰作最后的了断,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要在这次的战斗中彻底解决。阿兰一定会跟着黑袍直扑我这里,我很了解她。”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她真的会帮着黑袍来杀你?我看不会。更可能的,是借你之手,跟你联手击杀黑袍吧。” 刘裕沉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她过来,黑袍绝对会对她加以防范,如果真的让阿兰冲过来了,那可能是象上次以妙音为人质那样,对妙音下手,甚至是下毒手取她性命,让我心神混乱。所以我需要你用一切的办法,拦下阿兰,万万不可让她到我这里。” 刘穆之苦笑道:“我只是个几乎没有武功的死胖子,你怎么会觉得我拦得住慕容兰?这个事你交给妙音都比交给我好啊。” 刘裕叹了口气:“交给谁都不能交给妙音啊,不然她们必分生死。胖子,你是不能打,但你的护卫,加上你的那些个阵法,机关,一定有办法留住慕容兰的。”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你疯了吗?那些是对付黑袍和明月飞蛊用的,你叫我去对付你老婆?” 刘裕淡然道:“如果黑袍这次真的肯来,必是对所有我这里的应对都作了准备,你的这些招数,怕是拦不住他的。能解决黑袍的,只有我自己。” 刘穆之摇着头:“不行,太危险了,黑袍的突袭有邪法妖术,可不是普通的武艺高下,你不能为了慕容兰,就让自己处于这种危险之中,我虽然武力上帮不了你,但是关键时候,能帮你破黑袍的妖术!” 刘裕沉声道:“胖子,按我说的做就行,我一直觉得,我有天命在身,有正气护体,天道盟所有的邪术妖法,对我都不起作用,你的那些保护法术,需要用在更需要保护的人身上,而慕容兰和王妙音,就是我此战中的两大弱点,黑袍必会在她们的身上想办法,所以,让她们远离决战的战场,是我要求你做的事!” 刘穆之的眼睛,渐渐地眯成了一道缝,也不知道是因为思考的原因还是因为脸上的肥肉挤的,他最后还是一跺脚:“罢了,再听你一回,寄奴,这回你要是有命在,看我战后吃不死你!”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加你十个鸡腿!” ===第三千六百一十九章 母以子贵多年恨=== ,东晋北府一丘八 二人相视大笑,一如二十多年前,还是少年时的两人,结伴参军时的样子,久久,两人才收起了笑容,刘裕走下帅位,拉着刘穆之胖胖的肥手,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只剩下你了,胖子,此生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当年就说过,会一直伴你走下去的,但能走多久,这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我这个人可以当谋士,为你出谋划策,但是主意要你自己拿。如果斗蓬和黑袍都能相互容忍,在一起过这么久,那我相信慕容兰和王妙音,也不是不可以共存。如果你能消灭黑袍,解决掉天道盟对于南燕的控制,那也许…………” 刘裕叹了口气:“我是一直有意把青州之地交给阿兰来管理,她也提过,以后由我们的孩子坐上这个位置,其实我也一直在想,如果让阿兰带着孩子一直镇守这里,我跟阿兰尽量避免相见,那妙音是不是可以放下多年的恩怨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她跟慕容兰以前曾是好姐妹,但因为你而反目成仇,这次你攻打南燕,慕容兰站在了她自己的家国这一边,也给了王妙音一次性解决她最好的借口,之前我极力劝你别带她来,就是因为我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寄奴啊,无论何时,不要高估女人的心胸,而且是在爱情这方面上,她们是可以不管不顾,放弃一切的。” 刘裕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妙音和阿兰都是世间奇女子,不至于象是寻常女子那样争风吃醋,甚至不惜坏了国家大事,毕竟,她们以前都曾经为了家国而放弃过爱情,这么多年也算是克制住了,可是这回…………”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回不一样,爱情和国事是搅和在一起的,你不对南燕,不对黑袍出手,那大家还能维持个面子上的平衡,慕容兰回她的祖国与你不再相见,王妙音也能忍受暂时没有名份,做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因为她们都还心存希望,妙音以为你将来终登帝位,会迎娶她,永远地离开慕容兰,而慕容兰也想着两国合并,她能以联姻和亲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回到你身边。尽管双方都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威胁,但总是相信自己是占优势的一方,愿意去等!”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我总不能永远留着南燕不解决,永远放着胡虏不去消灭,在我认识他们之前,从我初知世事开始,你我投军不就是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原吗?是南燕,是黑袍主动犯我大晋,杀我将士,掳我百姓,只要我还穿着这身军装,就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没说这次不该打南燕,我只是说,这次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咱们出兵南燕,打到这个地步了,也给了妙音一次性报仇的理由和借口,而且,这回慕容兰怀上你的孩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裕咬了咬牙:“那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吧,她当时本来是想求我不要对南燕出兵,我不同意,她本想杀了我阻止战争的,但是心软没下得去手,只是我也没想到,就那一夜的缠绵,竟然会有了个儿子。” 刘穆之叹了口气:“其实,你一直盯着妙音,但在我看来,慕容兰的问题更大,这些手段她可是来之前就想好的,包括怀上孩子的时间和条件,也是早早算准,甚至让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而不是女孩,也是办得到的,我敢肯定,现在慕容兰生的,必是个儿子!” 刘裕双眼圆睁:“这种事也能做到?这生男生女难道不是…………” 刘穆之摇了摇头:“普通人确实生儿还是育女要看老天爷,但你要知道,慕容兰和王妙音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只要能怀上,那是男是女,都能由她们控制,中原的医术,草原的巫法,都有转女为男,转男为女的办法,当初王妙音能忍住你跟慕容兰从草原回来,没有当场就翻脸,说白了也是因为兴弟是个女儿,如果是个男孩,只怕这场生死决斗,二十年前就会发生了!” 刘裕咬着牙:“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阿兰她来找我,还怀上了男孩,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也是妙音这回不再容忍的最主要原因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你还是没弄明白女人真正想要什么。少年时,要的也许是爱情,看重的是你这个丈夫,现在人到中年,也活明白了,看开了,是不是跟你能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名份,是将来。之所以历代帝王的嫔妃都是要母以子贵,就是为此!” “妙音和阿兰都是国色天香的绝色美女,但既然是人,就避免不了生老病死,美女也是一样,总有色衰的时候,尽管你不是好色之人,但是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你要让她们安心,那就需要给她们名份,给她们后半生的安全保证,而这个名份和安全保证,就是儿子!” “如果不能让她们确信会为你传宗接代,如果不让她们相信与你生的孩子以后会继承你的大业,那已经给你耽误了二十年的她们,还要继续给你耽误下去吗?寄奴啊,你考虑的从来只是你的江山大业,是你那个灭胡虏,救百姓,平天下的理想,可是你何曾去真正为你的身边两个女人考虑过呢?你对得起天下人,却对不起她们,哪怕你早点把她们收了,给正式的名份,跟她们生儿育女,也不至于今天这样!” 刘穆之说这些话的时间,双眼圆睁,远不是平时的那个芝麻绿豆眼,显然,他把多年来藏在心底里的话,一次说了出来,句句出自肺腑,直问刘裕的灵魂。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可是,以前的我,无权无势,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给世家或者是他们背后的黑手党,天道盟所害,她们要是跟了我,那是害了她们,我并不认为,那个选择是错误的。” 7017k ===第三千六百二十章 出奇不意冲鬼墙===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跳了跳,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墙,激烈的攻防战仍然是热火朝天,风生水起,而刘敬宣的骑兵仍然在城墙和城门之间来回驰骋,城中的守军,看起来没有任何突围的迹象,他说道:“看来燕军的攻势还没有发动,黑袍还在观望,寄奴,趁这个时间,我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以来,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刘裕微微一愣,他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刘穆之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沉吟了一下,他说道:“爱?是两个人之间心动的感觉,继而上升到可以为了对方做任何事情,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和分分合合的经历后,如果仍然有爱,那就是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维护和珍惜对方的那种感觉。” 刘穆之点了点头:“果然,你对爱就是这样的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只不过是单方面的付出,有没有问过对方愿意不愿意呢?” 刘裕一下子给呛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为了保护阿兰和妙音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她们所愿意的?” 刘穆之正色道:“她们都是可以放下自己的家族和国家,不顾世俗的眼光和偏见,抛下家国种族之间的恩怨,跟你去浪迹天涯海角的女人,你觉得让她们暂时离开是为了保护她们,可殊不知在她们的心里,能死在你的身边,才是最幸福的事。寄奴啊,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把这两个女子当成你的爱人,而是只把她们当成弱者,当成你要保护的对象。” 刘裕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个,也没有用了,有些事情,恐怕是天注定,到了现在,我只能尽我的力来保全我想守护的一切了。胖子,我请求你拦住慕容兰,就是为了最后再保护她们一次,不要让她们自相残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慕容兰的孩子,她早存了靠和你的孩子生出来后,以这个男孩的名义统领慕容氏族人的心思,只是她败在了黑袍的手里,现在反过来完全给黑袍控制,甚至和你连议和的条件也没有了。这回你如果能击杀黑袍,同时让慕容兰活下来,似乎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大概妙音也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过,仗打成这样,如此惨烈,双方都红了眼,恐怕不是你想赦免慕容氏族人,将士们就能接受得了。” 刘裕咬了咬牙:“现在想不了这么多了,取得胜利,是我唯一要做的事,只有打赢此战,才能谈战后的处置,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胖子,帮我拦住慕容兰,我需要全力去对付黑袍。”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要是妙音再来呢,你要我拦她吗?” 刘裕咬了咬牙:“若真的是妙音从西城回来,你尽量帮我把慕容兰往别的地方引,不要让她们碰面,就算碰面,你也想办法别让她们下死手,必要的时候,我这里可以把丁午借你,助你完成这个任务。” 刘穆之摇了摇头:“罢了,丁午对你有大用处,万万不能离开的。不过,你真的就这么确定,黑袍能杀到这里?我还是不太相信啊。” 刘裕的眉头一挑:“他处心积虑布置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突击我这里的,万万不可大意,而我把南城的兵力分散,也是要引他进攻我这里,而不是从西城或者是别的方向突出。胖子,你让阿寿别再在城门那里游荡了,赶快去西城帮忙。” 刘穆之扭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只见刘敬宣已经冲到了那里,而另一面,段宏则带着两千多骑兵,与王仲德的车步军团混合在一起,向着西城的方向疾奔。刘穆之笑道:“阿寿大概不想放过自己冲进城的机会,或者是觉得西城还是能顶住攻击,所以他自己没去。让那个新提拔的骑将段宏去了。” 刘裕咬了咬牙:“城门那里,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段宏现在走了,鬼墙那里,只有镇恶还在,你把中军的三千弓箭手调到镇恶那里,让他们强行压住城头的敌军弓箭手,然后派精兵直接冲击鬼墙的夹壁墙,给我另外打开一个进攻的通道。”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那些夹壁墙可是翻转的,里面立了栅,没这么好攻破,而且,鬼墙一带有这么多尸体,已经阻拦了我军攻击的道路,别说走夹壁墙,就是搭梯攻城,都不容易呢。” 刘裕沉声道:“就是因为现在各段都能爬城,只有鬼墙这里因为积尸太多而显得平静,所以反而是我们的机会,只要迅速地搬走尸体,步兵从敌军现在的重兵在向城门那里集中,加上里面是瓮城,我们反而不容易从那边攻入,还得另想办法才是,一旦南城这里攻破,那黑袍的杀招也没法再藏着啦。” 刘穆之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这里会把张纲留着的十部木甲机关人提前用上,可惜了这个张纲,贪功冒进,就这样死在西城之内,那些精妙的机关术,怕是有很多要失传了。” 刘裕淡然道:“以你的才能,加上你招收的有奇思妙想的工匠和弟子,我相信会有人把张纲的这些机关术再给弄出来的,不过,我答应过张纲,要为他的老母报仇,公孙五楼这个贼子,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好久没他的消息了。” 刘穆之的双眼突然一亮:“有没有一种可能,黑袍和公孙五楼也反目成仇,提前火并了呢?” 刘裕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就算狗咬狗,也不会是这个时候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恐怕未必,因为公孙五楼是黑袍此战中最好使的一条恶狗,哪里危险哪里放他,但自从他出城那次之后,就再也不见公孙五楼,我想,要么他已经死了,要么会成为黑袍最厉害的一个杀招,寄奴啊,不可大意!” ===第三千六百二十一章 大业帅位当传谁===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胖子,恐怕你是想多了,如果黑袍真的要来突袭我,绝不会用公孙五楼的。”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啊,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你的任何敌人,公孙五楼虽然人品低劣,但是狠毒凶残,无所不为,这回守城战中,就是给派到最危险的地方,这次黑袍如果想突袭你,公孙五楼恐怕会是他的左膀右臂。” 刘裕摇了摇头:“谁都有可能跟着黑袍向我突袭,只有公孙五楼,没有任何可能。” 说到这里,他一指城头的一个正在抱着石头,高高地举过头顶,向下猛砸的燕军小兵,说道:“就连这个扔石头的,都比公孙五楼更有可能。” 刘穆之讶道:“这又是为何?再怎么说,论武艺,论才能,公孙五楼肯定要强过普通小兵吧。”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公孙五楼是个怕死鬼,真要拼命的时候,他会跑的比谁都快。黑袍如果来攻击我,那就是要来搏命的,带来的人个个都是视死如归,这就是公孙五楼最缺的一点。” 刘穆之笑道:“不一定吧,临朐之战也好,此战也罢,甚至之前的巨蔑水之战,这些都是硬仗恶仗,而公孙五楼也是全程参与,怎么能说他缺乏勇气,不堪大用呢?” 刘裕正色道:“因为这些战斗,他都是要么立功心切,觉得胜利唾手可得,要么是黑袍无人可用,只能逼他去危险的地方,去了未必死,但不去肯定马上就死,不过,就算是执行这些任务,只要一有机会,他仍然会拔腿就逃,绝不带半点迟疑的。这充分说明了此人的本性,那就是贪生怕死,关键时刻,绝对是指望不上的。” 刘穆之还是有些不服气:“可是之前在北城,在西北城那里,他可是独领一军,也算是打开了我军的防线啊。” 刘裕摇了摇头:“那是因为突围,突出去他才有希望,而且他先去北门才是黑袍下的命令,可他把慕容会等人留在那里送死,自己却是悄悄地去了西北方向,那才是他真正想逃亡的地方。你觉得,要是黑袍突袭我,还会让他这样耍滑头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还是你掌握人心啊,敌军每个人的想法,可能的行动,都给你猜得透透的,所以才能百战百胜。寄奴,真有你的。” 刘裕正色道:“公孙五楼只不过是黑袍的棋子,他要用,就是用此人的狠辣,也要用他毫无原则,可以做任何事的这一点,专门干脏活臭事,这是慕容镇这些正规将校不屑为之的。但是公孙五楼也有自己的算盘和小九九,时不时也可能会脱离黑袍的控制,所以,让公孙五楼独自去执行某个任务可以,但绝不能让他真正地留在自己身边,更不能让他跟着自己舍命搏击!” 刘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那么,你觉得现在我军这里,谁象是公孙五楼这样的人,可以放之独当一面,却不能在拼命的时候委以重任?”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怎么问我这种问题?这是离间我跟兄弟们的交情吗?胖子,熟归熟,你有的话要是太过分了,我也不能由着你啊。” 刘穆之正色道:“别的时候我不会问你这些事,但你现在不是说可能会在此战中战死吗,不是要我以后继承你的大业和遗志吗,我可不象你,每战都冲杀在前,跟每个兄弟和部下都并肩作战过,知道他们的性格,就象公孙五楼,我就没你看得准。以后谁可以重用,谁需要留着一手,你总得给我交个底吧。” 刘裕叹了口气:“难不成你真的想接掌北府?胖子啊,你是天生的宰相,可不是将帅之才啊,坐我这个位置,就算我愿意给你,恐怕兄弟们也难服气呀。” 刘穆之摆了摆手:“你这位置送我坐我都不要,太累了,我还是管管国事,管管钱,管管吃的比较在行。不过,就象你说的那样,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总得先代管几天北府军,直到找到合适的人接手才行。所以,就算要找个好的继任者,我也得了解他们的本性,你说是不是呢。” 刘裕点了点头:“你可以先辅佐阿寿,让他代理主将一段时间,但是,阿寿绝非帅才,这点你我,包括他本人都很清楚,而且以阿寿跟希乐的关系,如果让他真的掌握了北府,恐怕会很快暴发内战,如果我不在了,你和阿寿需要先尽力稳住北府,时机成熟时,还要另找良才接管。” 刘穆之笑道:“如果阿寿不合适继任,那不如交给希乐好了,他应该有足够的文武才智,毕竟,三巨头中,他仅次于你。” 刘裕的眉头一皱:“希乐是有才,但无德,北府军要是真的给他,那可就完了。他如果执掌大权,无论是军中跟他不对眼的兄弟,还是得罪过他的世家大族,都会走上绝路,当年桓玄掌权后国内分裂,内战再起的悲剧,会再次重现,这点,是极力要避免的,我之所以要你接手我的大业,就是从这点考虑。”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若是不在了,我在军中怎么可能压制得住希乐?” 刘裕正色道:“我会尽力灭掉黑袍,至少,会跟他同归于尽,这样灭南燕的大功,就会落到你的头上,加上有妙音会支持你,还有你在世家中的地位,希乐暂时奈何你不得,军中的事情,有阿寿坐在明面上处理,你可以通过阿寿来掌军,这次跟我们出来的将士,只要你赏罚得当,自然人人肯为你效力,而且,跟我们出征南燕的将士,除了刘粹,没有希乐的人了。你完全可以借机竖立自己的威望。” 刘穆之叹了口气:“好了,对付刘毅,保住这支大军,我还是可以做到的,还是那句话,你的大业,想好真正交给谁了吗?” 刘裕的神色变得凝重:“如果我现在就决定交给谁了,直接让此人接手便是,还要再绕你这个圈吗?其实应该是你告诉我,你觉得谁接手比较合适?” ===第三千六百二十二章 寄奴之弟亦悲情===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穆之的眉头轻轻一皱,说道:“如果真的是接手你的身后之事,那不能由你这辈的将校们接掌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寿,诸葛长民,刘希乐这些人,都不合适。”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当年一起从军的这批人,死的死,老的老,现在也不剩多少人了,而留下来的人,基本上希乐和阿寿也是有各自的缺陷,相互间的关系还非常紧张,无论谁接位都会引起内战和分裂,要找继任者,只能从年轻人中选。你有什么看法?” 刘穆之淡然道:“其实,要说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人,你已经有意识地培训了四大新人了,王镇恶,沈田子,朱龄石,檀道济,我没说错吧。” 刘裕微微一笑:“先不说这四个年轻人,你是不是好像还漏了一个人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道规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但是荆州离不开他,他的势力和军队,也是在荆州,开国以来,荆扬分裂内战长达百年之久,如果不是心腹大将,不管是谁镇守荆州,都可能会出大乱子,这回妖贼起兵,连无忌都战死了,只有荆州的道规靠着超人的才能和意志,才顶到了现在,如果他能撑过这一次,荆州以后更离不开他。”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他在荆州的威望很高,我也有意让他长驻荆州,而且,只有他在荆州,才能对豫州的希乐形成牵制,非到万不得已时,道规不能动。我也早就叮嘱过他,将来我万一有个意外,从大局考虑,北府军暂时不能由他继任,他也完全理解和同意了。”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你在这次出征前就跟他交过底了?” 刘裕正色道:“兵凶战危,在战场上一切都有可能,因为你跟我一起出来,所以我暂时没跟你说这些,但是荆州的事情,我早早地跟道规交代清楚了,还好,这回他没有让我失望,只可惜无忌…………”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忧伤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原来,出征之前,你找的继任大帅,是无忌啊,可惜,太可惜了。”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我让道规接任,那希乐必然不服,就是众将也会心生想法,以为我是把北府军当成我刘家的私产,只怕大家都会弃道规而去投奔希乐,就连无忌也不会站在道规这边,所以,这个大帅之职,万万不能交给道规,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明白。” 刘穆之微微一笑:“就是因为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刚才一直没有提他,不过寄奴你是聪明人,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只是我有点意外,无忌虽然忠勇过人,但也绝非帅才,这次在江州兵败身死也证明了这点,为何你要让他坐这个位置呢?” 刘裕正色道:“因为无忌刚勇冲动,是个纯粹的军人,酷似刘牢之,而且他也有意结交世家高门,并不是象阿寿这样跟世家全无关系,给视为蛮勇武夫而已,如果他坐帅位,你和道规支持,阿寿也能服气,你们抱团在一起,那希乐也无可奈何,只能同意。” 刘穆之点了点头:“但你就不怕无忌没有人管他的时候,冲动出兵,会误了大事吗?” 刘裕叹了口气:“那只有靠你和道规来限制他了。南燕若灭,后面的主要对手是妖贼和西蜀,再后面则是后秦,我本以为靠无忌的能力,以北府军的勇武,收拾这几家贼人,问题不大,可没想到,还有天道盟这个可怕的势力在后面,连无忌也…………” 他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悲痛莫名,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不要再伤心了,现在不要用这样的情绪影响你的判断力,江州彻底和无忌一起完蛋了,希乐能不能挡住妖贼很难说。如果希乐真的可以大破妖贼,立下大功,那你的这些布置,恐怕都用不上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真要到这步,我在这里如果马革裹尸,而他挡住了妖贼,那只有让希乐接掌北府了,就是我活着回去,也未必能压得住他一头,真到了这步,你得想办法调解希乐和别人的矛盾,不要让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刘穆之微微一笑:“真到那时候,恐怕我就人微言轻,说不上话了,到时候会有姓谢的,姓郗的,姓王的争着要出来掌权,而我也乐得去荆州辅佐道规,不过是今天你跟希乐的位置互换罢了,没什么。不过,我可不觉得刘毅能打败天师道,更不用说后面的那个可怕的天道盟,妖贼的实力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恐怕会是比在南燕的黑袍更强的对手,无忌兵败身死,希乐如果主动进攻寻求决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刘裕的眉头深锁:“所以我得尽快在这里解决黑袍,只有这样,才能早点回去收拾妖贼,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以大局为重,带着北伐得胜之师回去,联合希乐,道规的部队,消灭妖贼才是。” 刘穆之点了点头:“好了,不提这个,还是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无忌不在了,道规也因为是你的弟弟而不合适接手北府军,那未来的北府军,应该就是我刚才说的四大少将接手,哦,还有檀韶,应该也有机会,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只是这回他在西城,本来是主攻立功的,机会也是最大,却打成了这样,恐怕就算能活下来,以后这北府主帅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了。” 刘裕叹了口气:“檀家一脉,本来一直是由他来掌握,虽然道济的兵法和天赋在他之上,但毕竟弟不压兄,而且檀韶的资历非常老,几乎是跟我们最早的一辈同时投军的,这些年也一直带着凭子留下的部众,我不能不给檀韶这个机会。何况,他的性格也是争强好胜,绝不是谦和退让之人。今天我本想让他攻克外城立功服众,甚至还让田子和荣祖助他一臂之力,张纲也为他效力,只可惜…………” ===第三千六百二十三章 檀家兄弟亦暗斗===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檀韶脾气暴躁,冲动,并不是合适的将帅之才,顶天了以后就是个阿寿这样的,但你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不合适,也难以服众。寄奴,说实话吧,这回你让他在西城主攻,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还是要他自曝其短?!”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有意让他打输呢?我不是那种通过战友和部下的失败来得到好处的人,更不用说这还事关成千上万的将士的性命!”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我误解你了,这么说来,你是为了还凭子的恩义吗?” 刘裕的眼圈开始湿润,不管过了多久,檀凭之的死永远是他心中的痛,就象一根刺,牢牢地卡着心间,让他难以呼吸,他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条命,是凭子拿他自己的命换的,他为了檀家的荣誉,为了北府军的前途,把自己的命也送了,这么多年来,我有这么多兄弟战死沙场,但只有凭子,那是活活地在我怀里咽的气,就连无忌的死,也没有给我那样惨痛的感觉,胖子,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刘穆之沉痛地摇了摇头:“你在罗落桥之战穿过的那件沾着他鲜血的盔甲,直到现在也一直留在你的军帐之中,一直没洗,只从这件事,我就知道他的死对你的打击有多大。所以,你为了报恩,就是格外地关照凭子的后人吗?” 刘裕抹了抹眼睛,擦掉了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滴,舒了口气,说道:“也不完全是因为跟凭子的交情,他一向也是独立成军,手下的弓箭营,忠诚勇敢,是全军的精锐,而檀韶接手他的这些旧部之后,一向也是表现优异,多年来南征北战,立功无数,隐约有跟三巨头并驾齐驱之势。” 刘穆之不以为然地说道:“但他可从来没独当一面过,你这次硬拔他,真的好吗?” 刘裕正色道:“在你我看来,檀韶性格冲动暴躁,但当年在刘牢之的眼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要证明是不是堪大用,总得用战果说话的,不给人机会就直接剥夺他的领兵立功之权,难以服众,也不符合北府的规矩。他现在的地位,手下的兵马,是凭子给他留下的,也是他多年来自己立功赚回来的,本来他和猛龙是我最看好的下一代双雄,想让他们各自有建功的机会,只可惜,唉。” 刘穆之正色道:“猛龙也好,檀韶也罢,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可并不适合当独当一面的帅才,就象阿寿,他是最好的先锋和冲阵勇士,可要他坐在帅位上指挥,那就坐错了地方,寄奴啊,深通兵法,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只有我说的那四大年轻人,就算檀家你要找一个报凭子的恩情,你也应该找檀道济才是。”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恐怕不知道,檀家四个兄弟,檀韶,檀袛,檀道济和檀和之,一向并不是太对付。凭子在世时,就没少跟我抱怨过,他这几个子侄一直相互较劲,甚至出言互相嘲讽过,所以在他手里的时候,也是尽量避免这几位同时领兵上阵,怕坏了事。”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还有这种事?连我都不知道这个情报呢。” 刘裕正色道:“因为凭子没有儿子,这几个侄子按说是有差不多的继承权,本来檀韶最为年长,没什么好争的,但是檀道济脑子灵活,喜欢读兵书战策,作战之前的军议之上,屡屡能以兵法反驳檀韶的建议,几次关键大战中,他的建议还给证明比檀韶的更有用,如此一来,檀韶当然不乐意了,觉得是凭子偏心,而檀道济本人又不象檀韶那样冲锋陷阵,摧锋陷锐,所以两边的矛盾,就会越结越深。哪怕是亲兄弟,也难避免。” 刘穆之笑道:“原来如此,这是你们军中之事和檀家的家事,我也不方便去刺探,难怪你这回把檀袛和檀道济都安排在了荆州那里,而只让檀韶和并不熟悉军事的檀和之跟着。”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檀韶的意思,当然,他跟我说的理由是荆州那里也需要得力干将,既然那庾悦不肯去武陵内史,他就推荐他弟弟檀袛担此大任,而且道规那里也缺帮手,正好檀道济可以去帮忙。其实反过来,檀袛和檀道济也私下找我,表达了同样的意愿,说是南蛮校尉这个关键人选,非檀韶不可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檀韶跟着你,是因为他带的兵马是檀凭之的真正嫡系,实力最强吗?” 刘裕正色道:“是的,凭子的旧部,基本上是檀韶掌控,虽然檀祗和檀道济后来独立成军时也带走了一些人马,但是七成以上的老兵宿将,都还在檀韶手下,让他们去荆州,不参与北伐之战太可惜了,同样也是剥夺了这些老兵们建功的机会,这是凭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接受的事,所以,我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而且最大的立功机会,我要留给檀韶,甚至这战后的青州刺史,你原来一直跟我建议羊穆之或者是阿寿,但我真正想留在这里的,却是檀韶。” 刘穆之摇了摇头:“幸亏这回他搞砸了,不然你要是留檀韶在这里做青州刺史,掌管南燕,那肯定会出大乱子的。”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不至于吧,以前檀韶也不是没当过刺史,这青州之地又是他们檀家的故乡,留在本地还可以联系本地人情,怎么就不行了呢?我以后如果有意继续北伐,需要齐鲁这里能提供兵源粮草,是前进的重要基地,檀韶看起来是最合适的,羊穆之的地位份量不足,而阿寿在本地没有根基,只是避难过几年,真正最合适的,还是檀韶啊。” 刘穆之正色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能一开始就让他来干这个刺史,他的功利心和立功的冲动太强,必然会跟本地豪族起了冲突的!” ===第三千六百二十四章 欲授雍州与道济===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裕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一定会这样吗?不一定吧。檀韶好歹也是高平檀氏,在这里也有乡人远亲,不是没人支持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檀家当年可是在淝水之战前就举族南下了,这里并没剩下多少亲人,离现在也是有三十年,就算他们来之前,也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而只不过是一个乡村里的普通有力人士,跟辟闾家,高家,封家这样的大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就连后到的垣氏这样的家族,在青州的权势也远在檀家之上。” “檀韶如果当了青州刺史,一定会把定居南方的檀氏族人大举北迁,而跟随他多年的旧部,也会给他安插在这青州,占地圈人,成为新贵,如此一来,势必会跟新来投靠我们的青州本地大族,起了矛盾和冲突,如果这些大族一开始就不合作,那以后想要稳住青州,可就难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泰山羊氏,羊穆之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你却是极力赞成留下羊穆之为青州刺史,这又是为何呢?”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羊氏在这里还留了很多族人,不象檀家这样几乎全无根基,羊穆之在这里,会有些羊氏族人前来投效,但并不会大肆地侵吞原来的各大豪族的利益,而且羊穆之手下的军队旧部不多,就算放在这里,也不太可能就地占了太多的田地,激化矛盾。” “更主要的一点,那就是羊穆之本性随和,并无强烈的进取之心,放在青州,也多半是个守成之人,不会主动地开启战端,向外扩张。而檀韶可一向是野心勃勃,在哪里都想着要建功立业,青州这里,新攻下之后,需要的是稳定和安抚,而不是一上来就想着进图开疆,一个不留意,同时惹上了北魏和后秦,加上司马国璠这些反贼也在附近活动,那可就会出大乱子了,到时候内部不稳,外敌又来,这里可能会有得而复失的风险呢。” 刘裕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想的简单了,不过当时我没估计到有这么多的困难,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檀韶在西城损失惨重,初步传来的战报,给那一下陷城而损失的上万将士,是他大半旧部嫡系,这下子全完了,以后怕是也难再迅速地积累这样的实力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毕竟这样一来,他没法继承你的位置了,而且,他确实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刘裕看着刘穆之:“那你觉得谁合适呢?道规和檀韶都给你排除了。那还是你说的四个年轻人吗?” 刘穆之摸着自己的长须,说道:“你既然把檀道济留在了荆州,那首先就可以排除他了,檀道济精通兵法,武艺高强,手下也有一支征战多年的精锐,在道规手下这回也立了不少功劳,但毕竟没有作为主将,独当一面过,你如果这次没有带上他,就让他错过了最好的立功机会,想要直接继承你的大业,只怕也难以服众啊。”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本意是想让他一直做道规的副手,在荆州一带扎根,以后可以接掌道规留下的荆州,或者说更实际点,我是最初打算让他有机会先取代鲁宗之,镇守雍州的。”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想换掉鲁宗之?这怕是不容易吧,他可是雍州多年的土皇帝,一旦动他,雍州都有叛离的风险呢。” 刘裕冷冷地说道:“总不能因为怕鲁宗之叛离,就永远让他当土皇帝吧,而且他的儿子鲁轨也是员勇将,我们复晋以来,多次召唤鲁宗之入朝他都不肯来,其实已经是有割据自立的心思了,本来我打算灭掉南燕之后,借口讨伐妖贼或者是收复西蜀,命鲁宗之或者是鲁轨带兵出战,打下来的地方可以让他们移兵镇守,这样以和平的方式移交雍州,而镇守雍州的人选,非檀道济莫属。”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在道规身边历练几年,然后接手雍州,以后北伐也可以让檀道济直取洛阳,只是要把鲁宗之给先处理了,才能实现这个计划。”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这回妖贼起兵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鲁宗之与妖贼合作,联手对付道规,如此一来,荆州必失。但道规的表现超过了我的意料之外,能主动向鲁宗之示好,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在了我们一边,荆州能守下,鲁宗之也有大功,这样一来,我以后反而不太好动他了。”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啊,当断则断,你现在掌握的是半个天下,不能太顾虑个人感情,这样没法放开手脚做大事。鲁宗之迟早要调离雍州的,如果他不肯走,那就得出兵讨伐,大晋吃了这种藩镇割据,尾大不掉的亏还不够吗?”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等平定完妖贼再说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到时候如果我不在,你可以按你的想办处置,只要道规跟你意见一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穆之笑道:“搞的好像是交代遗言似的,别这个样子嘛,这些事,你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刘裕也跟着笑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嘛,有些事,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檀道济这样已经排除了,其他三个,你怎么看?”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胖脸上的肥肉跳了跳:“沈田子的话,其实你也不会委以整个北府的,如果你有这个心思,那西城的主将,就会是他,而不是檀韶,对吧。” 刘裕淡然道:“我的想法先不提,你先说你的想法,毕竟到时候如果要做决定的,是你,而不是我。” 刘穆之点了点头:“沈家兄弟,各有所长,但沈田子是最厉害的一个,兼具了你的勇猛,兵法战策也是一流,只可惜,沈家当年从过妖贼,这个污点不是现在的功劳能洗掉的,做一军主将还可以,但要是一下子接任北府,显然不合适。这恐怕就是你对沈家兄弟的使用,多有限制的原因吧。” ===第三千六百八十五章 沈氏兄弟心机深=== 刘裕摇了摇头:“你说对了一半,从过贼,当过我的敌人,这些并不是不可原谅的罪行,就是我自己,当然也曾经被迫效忠过桓玄,天师道当年在吴地起兵,几乎人人响应,那是因为多年来世家在吴地弄得天怒人怨,甚至在大晋立国之初,北方来的中原世家就通过各种诈术把吴地的士族排挤,掠夺其庄园田地,有天师道这个力量给他们出头,自然是从者如云,沈家作为吴地本土士族的代表,自然也不能避免。”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这条难道还不够吗?加入妖贼和加入桓玄毕竟是两回事啊,桓玄哪怕是篡位之后也是官军的身份,而沈家这种,可是反贼哪。” 刘裕笑了起来:“要说反贼身份,那我当年流落草原,还娶了敌国公主,阿寿也有被迫逃到南燕寻求庇护的时候,要说谋反之行,我和阿寿可比沈家兄弟走的更远,他们还可以说是给妖贼裹胁,而我们是主动逃往敌国过啊。”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些只是表面的理由,其实我想说的是,沈家兄弟出身吴地,不是开始就投身北府,并不是你们这种血统纯正,一路走来的北府老兄弟,虽然后来加入了,但毕竟跟檀家兄弟这些人相比,算是半个外人,这点你也是清楚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理由,但不止是他沈家兄弟,你真要算起来,王镇恶,朱龄石也是同样的情况,如果是以纯正北府为条件,那反倒是只有檀道济才符合这个要求了。” 刘穆之笑道:“所以,你不放手大用沈田子,是另有原因。因为他器量不足,性格暴躁,总是跟王镇恶作对吗?” 刘裕叹了口气:“这算是排在第二位的理由,沈田子为将无帅都非常优秀,无论是兵法还是武艺都堪称顶级,也确实可以说是后辈中综合起来最象我的一个,但是,有两个理由,让我无法选择他作为继承人。” 刘穆之双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洗耳恭听你的理由。”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第一,沈家兄弟自反正以来,一直对我非常尊重,视我为救命恩人,但是对别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希乐,无忌他们,就没这么尊敬,换言之,他们只听命于我,未必肯居于别人之下。一个最明显的事,就是他们兄弟当年回家的时候,不顾朝廷的赦免之令,仍然去杀了当年出卖过他们父祖的仇人全家。也因此,沈渊子作为长兄,辞职解职夺爵,回家隐居不出。”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是有这么回事,当年这个事闹得不小,甚至让不少本来归顺的附逆贼人又重新上山结寨自保,为了平息后续的影响,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甚至让吴地又多免了半年的钱粮税赋,才算勉强平定,老实说,当年我恨不得杀了沈家兄弟,用他们的脑袋来平息那几乎要再次掀起的叛乱。” 刘裕正色道:“我一再地跟沈家兄弟强调,非常时期,不可再生事端,不能为了尽孝而误了国事,可他们仍然不听我的劝阻,当面答应,回乡后就动手杀人,而且绝不是他们后来说的一时冲动,或者是那叛徒横行乡里,实际上他们早有准备,回乡的时候就带了部曲手下,伪装是外来的侠客,攻杀了那仇人全家。当时还在西征,我不想让归顺投降的将士们心中恐慌,才没有深究,不然的话,真的应该借两颗脑袋来平息后续的动乱,也不至于让你为难。” 刘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所以从这事,你就认定了沈家兄弟只图快意恩仇,不顾大局,不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刘裕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他们是一时冲动,或者是放不下父祖之仇,所以才要去报仇?真的以为这只是为了尽孝之举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要是报杀父祖之仇,那应该是冲着你,冲着刘牢之才是,毕竟那个叛徒乡邻只是举报告发,而动手杀人的是刘牢之,把他父祖俘虏解去大营的,是你亲自带兵搜捕的。”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打着尽孝,报仇的旗号,实际上还是利益,那个叛徒因为举报了他们一家,受到了当时朝廷的赏赐,一下子成了当地的豪强之家,也把原来沈氏兄弟世代相传的田地给夺了去,名义上是为朝廷没收逆贼田产,但实际上却归了作为乡吏的自己家。若不是沈氏兄弟后来归顺了我,立了功,当了将官,恐怕连沈家的祖宅,那叛徒也不肯让出来呢。”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当年这种情况很多,世家子弟和乡间豪强,如果没死的,就会大肆以附逆罪名去侵占当过妖贼的本地豪强的家产。为了处理这些个纠纷,我可没少费劲,沈家兄弟这个案子,就是闹得最大的一个,毕竟灭门血案的影响太大了。”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他们找了个为父祖报仇的理由,杀了对方满门,而且动手的时机也是挑在我为谢停云报仇,杀了王家满门的时间之后,要处理他们,就得处理我自己,不得不说,他们兄弟是谋定后动,心思缜密,绝不是那种无脑莽夫所为。” 刘穆之笑道:“这么说来,沈田子处处与王镇恶,甚至朱龄石兄弟过不去,也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粗野冲动了?” 刘裕笑道:“这是自然,对王镇恶,朱龄石,沈田子从来都是公开场合发难,却从不在私下来找我提醒要提防或者是限制他们,胖子,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呢?” 刘穆之的眉毛一挑:“这就说明沈田子是大块头有大智慧啊,公开场合质问王,朱,引起众将都会顺着他的指责去警惕他们,而这两位,就是年轻一代中对沈田子地位构成威胁最大的两人,揭发他们的不足,就是削除其他众将对他们的支持,说到底,还是为他自己啊。” ===第三千六百八十六章 私拉将帅心结生=== 刘裕正色道:“不仅如此,沈田子从不私下找我要将帅之权,凡事只在公开场合说话,显得光明正大,符合他那耿直无私的硬汉铁男的造型,我们北府诸将,多数是直肠子的武夫,就喜欢这种不玩花活的性格。但实际上,沈田子那粗犷的外表下,却是很深的城府,这也是沈家诸子中,只有他和沈林子的兵法水平,堪称帅才的原因。”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这次在西城,虽然整体上看我军大败,但是沈田子的表现可称惊艳,之前击杀慕容林的时候,就是战法和心理上运用纯熟,全灭了这股俱装甲骑部队,而之后墙陷之时,又是他第一个在全军溃败的情况下守住了木甲机关一线,在最危险的时候挡住了敌军出城的攻击,这些表现,证明了他绝不止是个无脑莽夫,而是真正的帅才。” 刘穆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武勇直追当年的你,又是深通兵法,应用自如,那不考虑他出身的话,应该他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才是。为什么你还要把他排除呢,就因为他们沈家有自己的心思?可是按这个说法,是人皆有私心啊,难道朱龄石和王镇恶就没有吗?” 刘裕摇了摇头:“真正让我不能把北府军交给沈田子的原因,胖子你应该最清楚,还需要我点破吗?” 刘穆之的胖脸上,肥肉跳了跳,还是叹了口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看破不说破啊。” 刘裕直视刘穆之:“你和妙音私下接触和拉拢沈家,我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想你自己跟我说这样做的原因。今天,我不能再等了。”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无比地严肃:“首先,你不用担心和怀疑,世家高门拉拢沈田子,或者说扶持沈家,绝不是为了跟你作对,或者是架空你的主帅权威,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要找的就是刘毅,而不是沈田子,寄奴,你这点千万不要误判。” 刘裕冷冷地说道:“郗僧施,庾悦他们去找刘希乐,甚至谢混去找,我都不奇怪,但你和妙音是我最信任的人啊,为什么你们做这事的时候,甚至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你重用王镇恶的时候,跟我们商量了吗?寄奴啊寄奴,有些事情,即使是夫妻之间,或者是你我之间的关系,仍然会因为大家的立场问题,会有利益冲突的。”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多年了,哪怕是现在,你们也不支持北伐,对不对?”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若是不支持北伐,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北伐是大义名份所在,也是你毕生的梦想,就算我和妙音,难道就没有报国之心,复土之志吗?但这也要看时机的。就象这次打南燕,我们之前就一直劝你不要太激进,适可而止,可是你听吗?” 刘裕沉声道:“所以就要放任黑袍在南燕发展壮大?就要看着他们这些阴谋家不断地制造大晋的分裂和战乱?老实说,这次北伐前我并不知道天道盟的事,但隐约间感觉黑手党还存在,抱着打草惊蛇的心思出征的,本来我也只想打完临朐,给南燕一个教训就收手,但直到我在这一战中知道了天道盟这个可怕组织的存在,多年来心中的疑惑才彻底地给解答出来,也坚定了我必灭南燕,必破天道盟的决心!”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在这里围攻广固一年有余,反倒是让南方的斗蓬操纵和控制妖贼起兵,弄成现在这样,你还认为这个决定正确吗?” 刘裕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仍然认定这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因为临朐之战后,无论黑袍如何地求和,割地,都不过是缓兵之计,就算我回师回去打岭南的妖贼,他也同样会再次挥师南下,策应他的同伙,不要以为他在临朐出卖过斗蓬一次,两人就真正翻脸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一起合作对付我。”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们就是知道可能还存在着可怕的阴谋集团,所以才不想在内部清理干净的情况下贸然北伐的,天道盟不说,你之前跟希乐,无忌也是暗中较劲的关系,甚至是力压希乐的反对意见,强行北伐,几大巨头各掌一军,各镇一方,你不是用整个大晋的合力在打这一战,那就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说到这里,他一指对面的城墙,沉声道:“现在的南燕,就象一个吃了一大半,塞在嘴里的鸡腿,吐了可惜,吞下去可能会卡死自己,真的好吗?” 刘裕正色道:“不打这一仗,如何把这些潜在的敌人全部暴露出来?我就算继续在大晋呆上十年,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夺希乐,无忌的兵马,只有这次灭国,干掉黑袍,才可能解决很多一直无法下手的麻烦事,这点,我不后悔。” 刘穆之咬了咬牙:“若是如此,你就不能跟世家闹得太僵,不是我和妙音要反对你北伐之事,而是那些世家高门,对北伐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许北府兄弟想着要建功立业,要以爵为将,但是那些个世家高门可不这样想,这次你也看到了,占便宜的好事如开始的出征,庾悦这些人都想来,但要啃广固这块硬骨头时,他们都消失不见,若不是北府的兄弟们还支持你,这仗还打得下去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建康城中的世家呢?难道这齐鲁大地,来投奔我们大军的齐鲁父老,还有他们背后的这些齐地豪族,就不是可以用的力量吗?不想为我,为大晋效力没关系,有的是人想为大晋效力,自己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寄奴,你看到的是齐鲁这些豪强士族为了自己的利益,肯支持这次的北伐,你却看不到如果青州的利益给了他们,那吴地的世家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呢?这次他们起码开始还会跟来,那下次呢?你给了好处的这些齐鲁豪强,会象这次的吴地世家一样支持你下次的北伐吗?”刘裕正色道:“不仅如此,沈田子从不私下找我要将帅之权,凡事只在公开场合说话,显得光明正大,符合他那耿直无私的硬汉铁男的造型,我们北府诸将,多数是直肠子的武夫,就喜欢这种不玩花活的性格。但实际上,沈田子那粗犷的外表下,却是很深的城府,这也是沈家诸子中,只有他和沈林子的兵法水平,堪称帅才的原因。”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这次在西城,虽然整体上看我军大败,但是沈田子的表现可称惊艳,之前击杀慕容林的时候,就是战法和心理上运用纯熟,全灭了这股俱装甲骑部队,而之后墙陷之时,又是他第一个在全军溃败的情况下守住了木甲机关一线,在最危险的时候挡住了敌军出城的攻击,这些表现,证明了他绝不止是个无脑莽夫,而是真正的帅才。” 刘穆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武勇直追当年的你,又是深通兵法,应用自如,那不考虑他出身的话,应该他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才是。为什么你还要把他排除呢,就因为他们沈家有自己的心思?可是按这个说法,是人皆有私心啊,难道朱龄石和王镇恶就没有吗?” 刘裕摇了摇头:“真正让我不能把北府军交给沈田子的原因,胖子你应该最清楚,还需要我点破吗?” 刘穆之的胖脸上,肥肉跳了跳,还是叹了口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看破不说破啊。” 刘裕直视刘穆之:“你和妙音私下接触和拉拢沈家,我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想你自己跟我说这样做的原因。今天,我不能再等了。”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无比地严肃:“首先,你不用担心和怀疑,世家高门拉拢沈田子,或者说扶持沈家,绝不是为了跟你作对,或者是架空你的主帅权威,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要找的就是刘毅,而不是沈田子,寄奴,你这点千万不要误判。” 刘裕冷冷地说道:“郗僧施,庾悦他们去找刘希乐,甚至谢混去找,我都不奇怪,但你和妙音是我最信任的人啊,为什么你们做这事的时候,甚至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你重用王镇恶的时候,跟我们商量了吗?寄奴啊寄奴,有些事情,即使是夫妻之间,或者是你我之间的关系,仍然会因为大家的立场问题,会有利益冲突的。”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多年了,哪怕是现在,你们也不支持北伐,对不对?”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若是不支持北伐,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北伐是大义名份所在,也是你毕生的梦想,就算我和妙音,难道就没有报国之心,复土之志吗?但这也要看时机的。就象这次打南燕,我们之前就一直劝你不要太激进,适可而止,可是你听吗?” 刘裕沉声道:“所以就要放任黑袍在南燕发展壮大?就要看着他们这些阴谋家不断地制造大晋的分裂和战乱?老实说,这次北伐前我并不知道天道盟的事,但隐约间感觉黑手党还存在,抱着打草惊蛇的心思出征的,本来我也只想打完临朐,给南燕一个教训就收手,但直到我在这一战中知道了天道盟这个可怕组织的存在,多年来心中的疑惑才彻底地给解答出来,也坚定了我必灭南燕,必破天道盟的决心!”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在这里围攻广固一年有余,反倒是让南方的斗蓬操纵和控制妖贼起兵,弄成现在这样,你还认为这个决定正确吗?” 刘裕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仍然认定这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因为临朐之战后,无论黑袍如何地求和,割地,都不过是缓兵之计,就算我回师回去打岭南的妖贼,他也同样会再次挥师南下,策应他的同伙,不要以为他在临朐出卖过斗蓬一次,两人就真正翻脸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一起合作对付我。”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们就是知道可能还存在着可怕的阴谋集团,所以才不想在内部清理干净的情况下贸然北伐的,天道盟不说,你之前跟希乐,无忌也是暗中较劲的关系,甚至是力压希乐的反对意见,强行北伐,几大巨头各掌一军,各镇一方,你不是用整个大晋的合力在打这一战,那就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说到这里,他一指对面的城墙,沉声道:“现在的南燕,就象一个吃了一大半,塞在嘴里的鸡腿,吐了可惜,吞下去可能会卡死自己,真的好吗?” 刘裕正色道:“不打这一仗,如何把这些潜在的敌人全部暴露出来?我就算继续在大晋呆上十年,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夺希乐,无忌的兵马,只有这次灭国,干掉黑袍,才可能解决很多一直无法下手的麻烦事,这点,我不后悔。” 刘穆之咬了咬牙:“若是如此,你就不能跟世家闹得太僵,不是我和妙音要反对你北伐之事,而是那些世家高门,对北伐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许北府兄弟想着要建功立业,要以爵为将,但是那些个世家高门可不这样想,这次你也看到了,占便宜的好事如开始的出征,庾悦这些人都想来,但要啃广固这块硬骨头时,他们都消失不见,若不是北府的兄弟们还支持你,这仗还打得下去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建康城中的世家呢?难道这齐鲁大地,来投奔我们大军的齐鲁父老,还有他们背后的这些齐地豪族,就不是可以用的力量吗?不想为我,为大晋效力没关系,有的是人想为大晋效力,自己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寄奴,你看到的是齐鲁这些豪强士族为了自己的利益,肯支持这次的北伐,你却看不到如果青州的利益给了他们,那吴地的世家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呢?这次他们起码开始还会跟来,那下次呢?你给了好处的这些齐鲁豪强,会象这次的吴地世家一样支持你下次的北伐吗?” ===第三千六百八十七章 穆之终吐心底声===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裕咬了咬牙:“这就是我最不能理解你和妙音的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看重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时代已经变了,我也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北伐的机会,战后的利益和好处,我都向他们作了大量的让步,甚至很多战死沙场的将士所得的回报,都不如那些躺在后方,只是捐些钱粮,让些家丁部曲从军的世家子弟,这公平吗?” 刘穆之淡然道:“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那些忠勇战死的将士们,拿不出这些躲在后方的世家子弟所能拿出的钱粮,人力,军械。寄奴,我知道你的理想是美好的,也见不得人间有这些不公和黑暗,但你必须明白,这些事情,不是你一朝一夕就能改变,高门世家掌握天下的资源已历百年,也不是京八党出现几年就能扭转的。” 刘裕沉声道:“你说将士们从没没受到教育,大字不识,没法治理天下,我必须要依靠士族子弟,我也同意,但我另找一帮士族总可以吧,建康城的世家如果不肯出力,消极避战,那我就让这齐鲁的豪族出力出粮,事后也给他们多分好处,难不成离了吴地的世家,我就不能北伐了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别激动,你觉得齐鲁青州的这些豪族,比起建康城中的世家大族,就高尚,就正义吗?他们为什么这次肯出力帮助北伐,你不会不明白吧。” 刘裕冷笑道:“是要借我们的力,打败推翻南燕慕容氏,从那些胡人酋长们的手里夺取更多的领地,人口,在青州能恢复自己以前的实力和地位。”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乡,也是他们的基业所在,所以他们这次肯出力,而且现在他们叛离了慕容氏,已经无路可退,只有跟着你打到底了,但就算他们这回出力,到了下次,你想继续北伐的时候,他们就会跟今天的吴地世家一样,不肯继续出力了。” 刘裕咬了咬牙,摇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如果北伐能一直胜利,就没人不想要新占的领地,人口,就连庾悦他们,不也在这次的北伐中捞到好处了吗?为什么就不肯继续支持呢?” 刘穆之沉声道:“因为这次赢不代表下次也能赢,兵凶战危,谁也不能常胜不败,就连你,不也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吗?更别说这些世家的子侄,一旦在战场上把命送了,那爵位,土地还会有吗?” 刘裕的大手一挥,断然道:“他们不肯拼命自然有人肯拼命,这么多将士们都是不顾生死,我就不信,没了世家所提供的军械钱粮,就不能继续打仗。国家再怎么也有正常的税收,粮仓武库也有存粮盔甲,难道就不能支持北伐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表面上看是可以,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若是你完全想把世家子弟们抛开,不让他们插手北伐,那按现在的规矩,无爵不当官,非功不得爵,这样慢慢地就是京八兄弟们通过战功而得爵,甚至是青州的豪强士族们也会有好处,别人进步了,你原地不动,那就是失掉手中的权力,就算冲着不让别人轻易建功立业,超过自己,他们会怎么做,你也能想象的。” 刘裕沉声道:“谁要是敢在后面搞鬼,坏了北伐大事,哼,王愉家就是下场,我不是没警告过。” 刘穆之反问道:“你灭了王愉满门,能换回谢停云的性命吗?” 刘裕的眼中瞳仁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也如同石化一般,说不出话来。 刘穆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年桓温北伐大败,回来后泄愤式地攻杀了他以为在后方不出力导致战败的豫州刺史袁真,但也挽回不了失败的结局,更挽回不了几万战死的将士。寄奴啊,你现在在这个位置,做任何决定都要冷静,要会平衡各方的利益,而不能死守着自己的原则,固执不变,所有不服从你的人都要清洗掉,老实说,这样你会越来越走上孤家寡人的路子,以后说不定连我都不敢向你进言了!” 刘裕叹了口气,拉起了刘穆之的手:“我太需要你这样掏心窝子地跟我进言了,老实说,现在也只有你能这样跟我说话,就连妙音她,她也…………” 说到这里,刘裕的心中一阵刺痛,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刘穆之沉声道:“妙音因为感情的原因,有些事已经不能跟你交心谈论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因为谢家和王家的关系,她所处的立场大多数时候是要维护世家高门利益的。能现在还跟你站在一起,已经不容易了。”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那你又是站在哪边?是世家这边,还是我这里?!” 刘穆之毫不迟疑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站在你们中间,是协调你们之间的关系的最后一道屏障,我不能让你和世家真正闹得不可收拾,不能让大晋出现第二个黑手党,更不能让你众叛亲离成为独夫。哪怕你的理想是崇高的,光明的,但如果你处事不当,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那同样也会成为孤家寡人!” 刘穆之这些话说得义正辞言,本来细缝和绿豆大的眼睛里,光芒炯炯,这一刻,他的气势甚至不在刘裕之下。 刘裕无语良久,才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抵触北伐呢,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如果不趁着北方诸胡分裂战乱,一举收复江山,要是让北魏这样的国家一统北方,留给子孙后代去解决,可就难了!”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北方的胡虏,而是天道盟,有他们存在一天,大晋就永远有内乱,你就永远合不了南方之力,世家中是有很多目光短浅的,但那也很大程度是因为黑手党,天道盟多年来的布局和教唆,如果你能彻底平定南方,建立起自己想要的制度,尤其是可以让京八子弟普遍识文断字,以后袭父叔之爵成为基层官吏,到这步的时候,才是真正可以脱离世家高门,掌控天下之时了,这个时候再大举北伐,无论是我还是妙音,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第三千六百八十八章 留守青州防妖邪===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裕咬着牙,沉声道:“那要等多久?现在就算是从娃娃开始抓教育,要等他们成年,也得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我还等得了这么久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就想毕其功于一役,为了留你的大名于青史,就不顾实际的条件,强行发动战争,走苻坚的老路,是不是?” 刘裕这一下给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甚至额头之上也开始冒汗,刘穆之这一下说中了他心中最害怕的一件事,苻坚这个大仁君和他那看起来无敌天下的帝国,是怎么样瞬间崩溃的,他可是亲身经历过,而现在东晋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远不能和当年的前秦相提并论,而内部潜伏着的敌人,甚至强过了当年的慕容垂和姚苌等人,黑袍和斗蓬是更加可怕的对手,自己真的可能会遭遇苻坚当年的结局吗?他甚至有些不敢向下去想了。 刘穆之看着刘裕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啊,其实我们没必要这么心急,中原沦陷于胡虏之手,天下出现黑手党,天道盟这样的邪恶组织,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长久的累积。” “同样,你想恢复旧山河,也得打好内功才行,这次灭了南燕,足以让你名垂青史了,但你不能因此而失去判断,操之过急。苻坚的失败就在于他过快地追求扩张,追求功业,而忽视了他内部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内部的矛盾,又怎么会淝水一战,就让整个国家灭亡呢?” “其实我们现在也已经到了很危险的时刻,前方坚城未克,内部人心不齐,还有妖贼和天道盟作乱,直逼京城!” “这些危险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有灭国亡种的危险,我们拿下南燕后也得考虑的本地的安定,而不是急着用这青州的人力物力继续去打仗,更不能盲目地为了抢时间,而置家国于危险之中!” 刘裕正色道:“胖子,你提醒得很对,我不应该操之过急,灭燕之后,还是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图北伐,在这之前,我还是得跟世家门阀处好关系,而不是急着找什么人来取代他们。” 刘穆之的神色稍缓:“檀韶不管这次是不是立功,都不适合当这个青州刺史,南燕灭了以后,我们需要的是在这里求稳几年,灭了黑袍以后,如果你还能平安地活下来,最好是你带兵回去对付妖贼,我帮你在这里看上一段时间。”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你要亲自留在青州?” 刘穆之点了点头:“回建康跟妖贼打仗,这是军事,有我没我区别不大,再说建康城还有徐羡之,还有孟昶,他们都是治世之能臣,兼之有傅亮,谢晦这些人的辅佐,你的后勤不成问题,而且,打完之后,妙音也会跟你回去,充当你和世家之间的联系人,我回不回去,区别不大。” 刘裕的眉头一皱:“如果我真的能躲过这一劫,回去和天道盟决战,我需要你的智慧。” 刘穆之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要跟那个什么天道盟的斗蓬,跟妖贼决战,所以我才得留在这里,因为这些魔头绝不会只跟你正面交战的,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攻击你最弱的环节。” 刘裕沉声道:“他的意思,如果我灭了南燕后,他们会在这里下手?” 刘穆之正色道:“这是一定的事,现在的南燕,因为广固还久攻不下,一切还看不出来,如果你议和退兵,那黑袍就留了下来,他会自己在这里发展,起码会先去收拾那些这次倒戈的青州豪强士族,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对付你,反而对你是好事。” “可要是你灭了南燕,干死了黑袍,那就又会有变数了。寄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知道了,南燕灭了后,这些灭国后的胡人,慕容氏一族如何处理,本地的豪强士族想要更多的地盘和人口,而北伐中出力出粮的建康世家也一定会闻风而致,甚至我们北府将士立了功后也想在这里按爵圈地,必然会有利益的冲突,而这,就给了斗蓬可乘之机。” 刘穆之点了点头:“黑袍在这里经营了多年的天道盟的势力,并不会随着广固的攻克而一下子消失,斗蓬也会暗中过来想要夺取黑袍留下的资源,这又涉及情报组织这块,如果我不在这里镇守,那只怕你明面上打下了青州,灭了南燕,暗中却是给斗蓬作了嫁衣,加上大军撤离,本地留守兵力不足,要是斗蓬突然之间又象岭南那样拉起一支兵马,反攻青州,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刘裕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他哪来的实力?就算有钱粮军械可以秘密储存,但人从哪里招?要知道,青州这里的豪强士族也同样是圈了大量的人口,几乎所有的本地百姓都依附于他们,只要把胡人看守好了,难不成这斗蓬还能用机关木甲来叛乱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好像忽略了两股势力啊,寄奴,青州本地暂不说,一个是北方的北魏,再一个,就是司马国璠,司马秀之这些叛贼,甚至后秦在中原的兵马,都可能在我们撤军之后反攻青州的,如果有人提供接应,提供军械粮草,那他们就会在你跟妖贼大战的时候,长驱直入,在你的背后,狠狠地扎上一刀!” 刘裕听得冷汗直冒,咬牙道:“确实如此,胖子,多亏你的提醒啊,看来灭了广固之后,这里还非得你镇守不可,那我还不能这么轻易地跟黑袍同归于尽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其实,有个人比我更适合在这里,现在也许还不晚。”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是想说慕容兰?”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她比我更适合,寄奴,我跟你交个底吧,这一次,在现在的情况下,只逐黑袍,保留名义上的慕容氏南燕,比直接灭了强,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可能!” ------题外话------ 推荐军事大神长风的新书《刀尖之上》:他是刀尖上的舞者!更是索命的阎王。 ===第三千六百八十九章 分离部众即亡种===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裕咬了咬牙:“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不可能再跟她战场谈判,马上黑袍就会攻过来了,那是生死之搏,而妙音对阿兰的态度你也知道,她们直接就能在战场上你死我活,我不是让你拦住…………” 刘穆之摆了摆手:“寄奴,你听我说,之前你跟慕容兰在城外相谈,无论什么条件也不可能逃离黑袍的眼睛的,你们是夫妻,心意相通,有些事情,尽在不言中,难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通过签什么条约,来个歃血为盟才能确认?” 刘裕的眉头一挑:“这個自然不会,其实,只要我跟阿兰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我知道,她想保全南燕,保全她的族人,但是我不能允许一个独立而完整的慕容部存在,这不是因为我信不过她,而是因为我跟她的关系,会随着我们的老去和死亡而结束,而继任的人,哪怕是我们的孩子,也未必不会起叛离之心哪。” 刘穆之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你太固执了,要说反对朝廷,挑起叛乱,难道只是胡人的事?难道汉人就不造反了?对大晋来说,造成最大伤害的,究竟是这些胡人,还是天师道的妖贼呢?是慕容部,还是沈家这样的吴地土豪呢?” 刘裕本能地想开口反驳,却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刘穆之正色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知道你有鉴于以前五胡反叛的旧事,觉得这些胡人举族而居,只听头人和酋长的,不知国恩,所以需要把他们打乱混编,成为大晋的百姓,这样不再成为心腹之患,从道理上讲,这也没错,但你要考虑到实现的手段和时间。刚灭人国,就要把他们打散混入大晋各地,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到这些胡人百姓的感受?就算你当初平定天师道之乱时,也没有让沈家兄弟这样的叛乱头目强行分家,天各一方吧。” 刘裕咬了咬牙:“沈家兄弟毕竟是汉人,还是给妖贼裹胁的,所以…………” 刘穆之冷笑道:“行了,在我这里就不用说裹胁了吧,沈家就是家主想要投机,想要借天师道之乱夺回自己在吴地的权力,所以举族加入叛乱,不是什么被人所逼,参与叛乱的吴地家族也是占了七八成,只不过天师道兵败之后一个个说自己是给人强逼的,我也不去深究罢了。你我当时对这些附逆的吴地百姓的处理也是既往不咎,就是考虑到人心浮动,怕再生动乱,那为何对南燕的胡人族人,你就非要坚持打散混编呢?” 刘裕叹了口气:“老实说,要是别的胡人,也许我还可以缓缓,但这慕容氏,我实在是…………” 说到这里,刘裕摇了摇头:“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姓慕容的没一个肯安份守已的吗,我能留他们一命已经很客气了。” 刘穆之正色道:“没错,慕容氏的人确实天生反骨,但是你把他们分居各地,难道就安份老实了吗?当年苻坚在出征淝水前,也把前燕的慕容氏一族分散各地,但他们不也照样能分散起兵?慕容冲,慕容泓这些人跟慕容垂他们可是远隔千里吧,难道就不造反了?就算你真的把他们分散各地,真要有机会,仍然会趁机起事的。” “更何况,有慕容兰在,别人可以背叛你,她却不会。你别以为她私自怀上了你的儿子就是背叛你,其实说到底,她这样做,恐怕是为了对付黑袍。毕竟,如果她作为慕容氏的长公主,生下的孩子,就有继承燕国的血统和名份,总比慕容超这个事事听从黑袍的傀儡要强吧。” 刘裕沉声道:“阿兰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刘穆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慕容兰曾经劝过我,要我劝你不要灭燕,她会想尽办法让你们的孩子登基,永远向大晋臣服的,就算想要分离慕容氏的族人,也不要在刚灭国之后,因为那个时候,慕容氏的族人最担心的就是安全和性命,你想着是把他们分散进汉人的乡村,让他们跟汉人融合,他们却担心是想给你分散瓦解,散到各村各乡里秘密处决呢。” 刘裕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难道阿兰也是这样想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你不会是这样想的,可是难保可以狠狠地欺负,而这些胡人一村一户两户地分散过去,势单力孤,一下子绝对讨不了好处,就算你想分散,也不能这样一下子散开,起码得让他们跟汉人村落形成人数差不多的混居,时间长了他们也学会种地,跟汉人也有通婚融合,才能彻底变成大晋的子民。” 刘裕咬了咬牙:“这些事情,你们为何不一早跟我说?莪不是不能理解啊。” 刘穆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寄奴啊,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要我点破吗??” 刘裕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你的意思,是妙音她…………”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所以我说,女人如果为了爱情,可以抛开一切,何况就算从理性的角度,慕容兰如果的在战后接手青州,号令齐鲁,那她本身就会成为势力最大的一个世家,甚至凌驾谢家之上,你觉得王妙音能容忍这种情况?!” 刘裕的脸上肌肉都在微微地跳动着:“你的意思,她们之前也秘密谈判过,结果弄得不欢而散,而这个谈判,甚至没有告诉过我?!” 刘穆之正色道:“事到如今,这些事情你也必须要知道了,因为我不想你真的把命送在这里,没错,王妙音向慕容兰提出的放过她的条件就是,永远地离开你,而且得是远远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裕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妙音是要阿兰带着族人远远地去辽东?回慕容氏的祖居故地?!” 刘穆之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慕容兰曾经跟你说的回辽东老家,有可以接走她整个部族几十万人的,上千艘大海船的船队,你以为是哪来的呢?真的是只会骑马打仗的慕容氏南燕打造的?!” ===第三千六百九十章 王猛之孙非等闲===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穆之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慕容兰曾经跟你说的回辽东老家,有可以接走她整个部族几十万人的,上千艘大海船的船队,你以为是哪来的呢?真的是只会骑马打仗的慕容氏南燕打造的?!” 刘裕闭上了眼睛,尽量平静地想要控制自己的呼吸,这个消息让他太过震惊和意外,甚至不下于初知黑手党和天道盟存在时的那种冲击,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竟然有这么多的明争暗斗,利益交换,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明白了自己两个最爱女人之间的恩怨,到了何种的程度。 刘裕睁开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的战况,沉声道:“所以,慕容兰最后选择了留在城里不走,给妙音看成了违背约定,所以才要置她于死地?” 刘穆之点了点头:“从妙音的角度,慕容兰一次次地违背她们之间的约定和承诺,无论是当年从她身边抢走了你,还是现在不放弃南燕继续与大晋为敌,都让她最后对慕容兰的那些信任也不复存在,这回她坚持要亲征南燕,就是为了亲自彻底解决慕容兰,了解多年的恩怨。” 刘裕咬了咬牙:“早知如此,我应该答应慕容兰的条件,让她保留南燕,带着族人远离的。而不是强行要求她们留下。” 刘穆之叹道:“这恐怕不是慕容兰能作主的,她现在很可能已经给黑袍控制,你不解决了黑袍,只怕慕容兰那里也做不了什么决定。寄奴啊,这回我恐怕不应该拦下慕容兰,而是应该让你们联手做掉黑袍,才是解开一切的办法。”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眼中神芒一闪,上前一步,直视刘裕的双眼:“当然,这一切取决于你对慕容兰的信任,她是不是真的这样爱你,真的愿意站在你这一边。如果她有野心,或者是她被控制,在最关键的时候反而是击杀你,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刘裕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在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一次次地回想起自己跟慕容兰认识的这二十多年来的几乎每个画面,这个女子,跟自己若即若离,若隐若现,那些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时,她对自己的背叛,或者是追随,一次又一次,重现心头,她的绝色的容颜,喜怒哀乐已经渐渐地模糊,而那颗对自己的心,却是越来越明显,最后,画面定格在戏马台,在面对大力金刚和里面的郗超那狰狞可怖的脸时,二人四目相对,慕容兰看着自己的那双凤目中,那浓浓的情意和信任,那种抛开一切,生死相随的爱。 刘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我相信阿兰对我的爱,我相信她内心最深处的人性和美好,不管黑袍用什么手段要挟她,控制她,我都相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如果她被控制了,不再有本性,那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只要她的眼中仍然有作为一个人的光芒,我相信,她仍然是以前的阿兰,仍然是那个愿意牺牲一切,放下一切来爱我的慕容兰,为此,我愿意赌上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刘穆之点了点头:“如果你信任她,那我同样愿意用我的性命,也用大晋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来信任你。寄奴,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刘裕咬了咬牙:“我相信阿兰不愿意依约带着族人远去,这不是背叛,而是战斗,黑袍不会让她离开的,也不会让慕容氏一族离开,她留下来,不止是为了保全族人,我相信更是想跟我一起联手,除掉黑袍。就象当年我跟她在戏马台,那种绝境之中联手击杀郗超一样。” 刘穆之正色道:“所以,只有让黑袍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亲自突击的时候,你们才能最后联手发出致命一击。我之前和你安排的那些布置,计划是要改了。” 刘裕摇了摇头:“万不得已时,还是要用那招,但是这回你不要拦着阿兰了。胖子,你是聪明人,我不向你下命令,到时候,你见机行事,我信任阿兰,就象我信任你一样,最关键的时候,我相信你能对得起我的这份信任。” 刘穆之点了点头:“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和妙音为啥要扶持沈田子了吧。这个说到底,是为了制衡你过于重用王镇恶的这件事。我们知道,你用王镇恶是因为想要北伐,利用他王家在北方,尤其是在关中的影响力成事,但你这样做,会让吴地的世家离心,我怕你得不偿失。” 刘裕正色道:“我重用镇恶,他的家世只是第二点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本身具血的优秀才能,说实话,在你提的这四个年轻人里,王镇恶的本身军才,是最强的,甚至,不在我之下。”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是王镇恶的私心也是最强的,这点甚至不下于沈田子,只不过他没有沈家这种在吴地的势力,显得没这么明显罢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只是因为他上次在大岘山力主阿寿趁胜追击,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为这事讨论过不少次了,我还是觉得,那次是为了军机,而不是出于自私,不然他为什么不自已和猛龙一起出击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因为王镇恶没有猛龙的武艺,他就算骑马,也不可能跟上猛龙的突击部队,让猛龙先出击,占住前面的水源,如果顺利,他可以继续随阿寿的大军跟进,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突袭临朐,拿下更大的功,至于风险,则完全则猛龙承担。” 刘裕正色道:“镇恶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用战友,同袍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功业,猛龙和小钟是自己想打,却低估了黑袍,才会战死沙场。” 刘穆之叹了口气:“如果王镇恶预估不到这样的风险,那说明他的兵法没这么强,如果他预估到了却不作防范,那更可怕,寄奴啊,永远不要低估王猛,他的孙子不仅有他的军才,也会有他的心机!” ===第三千六百九十一章 少年偶像今幻灭===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裕微微一笑:“胖子,我可不知道,你以前这么讨厌王猛啊,想当年我们少年时,纵论天下英杰时,你可是很推崇王猛呢,还说他若是在东晋,必能助我朝一统天下,驱逐胡虏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少年时的见识,失之肤浅,尤其是很多信息并不知道的时候,更是如此。就象你,以前是那么地崇拜祖逖和刘琨,可后来你知道他们是黑手党的镇守时,难道还会是以前的看法吗?”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正色道:“即使是现在,我仍然非常尊敬他们两位,我相信即使是黑手党,也曾经为国为民过,只不过是后来,担任黑手党镇守的人变了,比如郗超,比如王凝之,是这些人迷失了本心,把本可以象祖逖那样为国为民的才能,用在了邪路上,才让这个组织从国家的柱石,变成了国家的蛀虫。” 刘穆之沉声道:“那谢相公呢,他也是黑手党中人,你对他怎么看?” 刘裕的眉头一皱,咬了咬牙:“我同样非常尊重谢相公,但是对于他在桓温北伐时在背后黑了桓温,导致北伐大业失败的事上,我坚决反对他的做法,不管是什么样的考虑和私人恩怨,都不能坏了国事。” 刘穆之叹了口气:“在你看来北伐才是头等国事,而在谢安看来,不让桓温这个军阀,更是叛出黑手党的军阀借北伐夺取大权,这才是头等国事。寄奴啊,黑手党的目的从来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了他们世家大族自己,架空君权,不允许出现一个强力的君王,也不允许世家中出现新的一家独大的领袖,是这个组织的根本思想。所以哪怕是祖逖和刘琨,在国难之时天各一方地奋斗,但如果站稳脚跟后,哪怕是他们自己,也要相互牵制,不能形成合力,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有扭转乾坤,建立大功的可能!” “刘琨在北方这么多年,祖逖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不去支援,坐视晋阳陷落,而祖逖也被王导他们出卖,在打下中原的大好局势下,强行要收回他的兵权。寄奴啊,这些我们少年时心中的英雄,在我们知道了更多的真相,更是身处当年他们所处的位置时,才会真正地了解他们的本心。我们从历史中要学到的,就是如何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有助于自己更好地行使手中的大权。” 刘裕看着刘穆之:“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要证明什么呢?证明王镇恶是黑手党新一代的镇守?证明他以后一定会背叛我们,不值得信任?”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我想要说的,是王镇恶之所以被你欣赏,除了他本人的才能外,你非常看重的是他王猛孙子,在北方可能会有很高人望,甚至可以在你北伐关中时,一呼百应,你看重的是这点,对吧。”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非常看重的一点,说我最看重,也不为过。我另外看重他的一点就是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扔开我的布置和建议,能根据战局独立作出判断的人,这点,其他三位年轻人,都不具备,他们多少还是要顾及我的威严和军令。” “也许在你看来这是王镇恶目中无人,甚至不尊重我,但是,以后真要是放手让人统领一军北伐,独立作战,恰恰是需要他这样的,因为这样的气质,在祖逖身上有,在桓温身上有,在我的身上,也有。我希望北府以后的统帅,也能如此。” 刘穆之的眼睛被抖动着的两堆脸上的肥肉,微微地挤成了一条线,他叹道:“有时候,能独立自主是个好事,但有时候,这种独立自主,也会成为大将自立,割据一方的隐患。祖逖,桓温,甚至是你,都脱离了原来的上司,自立一方,你希望王镇恶以后也这样吗?他若是入了关中,你想让他独立一方,自己发展,那以后这关中是大晋的,还是他王家的?”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大晋对他王镇恶有国恩,我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可能走到这步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你用王镇恶是想借他王家在北方的影响力,那你说他招来的,影响来的那些关中豪强,他们效忠的是大晋,是你,还是他王镇恶?王猛当年不肯来大晋,是因为他看透了大晋的权势掌握在建康城的世家手中,他一个关中人士再有才华,来了后也会给排挤,只有在关中,才能发挥他的才能。反过来也一样,你让王镇恶去关中,就会象慕容垂放拓跋硅回草原一样,如同放虎归山,纵鲲入海,将来会悔之晚矣的!” 刘裕默然无语,他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鬼墙一带的方向,远远地看去,似乎可以看到王镇恶仍然骑着马,在来回驰骋,指挥着部下作冲击城墙的最后准备,就连他本人,也跳下了战马,抄起一杆大戟,似乎想要亲自上阵,给几个亲卫死死地拉着呢。 刘裕叹了口气:“即使我不用王镇恶入关中,他也足够独当一面,北府军是要讲军功,讲战绩的地方,我不能刻意地排挤这些并非出身北府的将才,如此,只会绝天下英才投奔之路。”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当然可以用王镇恶,但不能把他作为继承人培养,沈田子就对他不服气,让这两将互相竞争,但谁也坐不了主帅之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未来能维持北府军内部团结的唯一办法。” 刘裕看着刘穆之:“按你的意思,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都各有大的缺点,不足以执掌北府,最后只剩下朱龄石了,那么在你看来,大石头才是最合适以后继承北府军主帅的人选,是吗?” 刘穆之正色道:“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因为他虽然出身荆州,但如果能以荆州将校的身份成为北府主帅,大概是能真正化解荆扬仇恨,让大晋两大强藩能彻底合力的最好办法。” ===第三千六百九十二章 龄石亦非主帅才=== 刘裕笑了起来:“确定是这个原因,而不是因为朱家兄弟是我正式收的徒弟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如果是出于跟你的关系,那我直接推荐刘荣祖最好,还用找什么朱家兄弟,更何况现在朱龄石也有他的问题。” 刘裕点了点头:“你意思是说小石头叛变投敌这个事吗?现在你查得如何了呢?” 刘穆之正色道:“还没有完全核实清楚,但我的探子密报,朱超石确实是被俘后加入了妖贼,还参与了对何无忌的围攻,他和卢兰香一起进船舱追杀何无忌,结果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后来,他就转投卢循,离开了徐道覆了。” 刘裕喃喃地自语道:“这样的话,我相信超石当时不是去杀无忌的,而是想去救他,助他逃跑。可能是卢兰香这个贱人不放心超石,所以想要去杀无忌,结果被他们二人联手反杀。” 刘穆之点了点头:“从事后徐道覆一度想杀朱超石来看,应该这是接近事实的真相了,卢兰香想离开徐道覆,转投朱超石为妻的事,妖贼上下已经传遍,而击杀何无忌,拿下大功就是朱超石提升自己地位的最好办法,如果徐道覆真的受不了自己的老婆跑了,那根本不会给朱超石这个机会,直接就会杀了他的。他没下手,说明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朱超石杀了卢兰香,这样才能让他摆脱卢循对他的约束和控制。这天师道内部的明争暗斗,渐渐地也是浮出水面了。” 刘裕的眉头稍稍缓开了一些,仍然是紧锁着:“可那又如何解释,卢循也没对朱超石下手呢,难道,他不知道这中间的真相?” 刘穆之笑道:“如果出于攻取建康,或者是手下有一员足以对抗徐道覆的大将这种考虑,那也许这个妹妹,就没这么重要了,要是卢循真的在乎这个妹妹,恐怕也不会让她去嫁给徐道覆呢。总之,我还是觉得,朱超石不是真心降贼,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反正的。” 刘裕点了点头:“但我们北府兄弟,最讲忠义,讲手足之情,不管怎么说,超石还是背上弑主求荣,叛变投贼的骂名,而龄石作为兄长,上次差点受牵连给处死,就算死罪能逃,让他继承我的大业,恐怕也难服众啊。” 刘穆之淡然道:“所以,这回你就安排他在北城那里,看似无关紧要,但实际上,是准备把立大功的机会让给他,对不对?” 刘裕笑了起来:“还是你了解我啊,我原来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攻城是围三缺一,那看起来破城立功的,会是其他的攻击方向,尤其是西城,人人都想去抢这西城主将的位置,而北城等于就是给闲置,天知道会不会有人从北城逃出呢,即使逃出,恐怕也只是溃兵,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有龄石接这个位置,才没人跟他去抢。” 刘穆之正色道:“但实际上,你给龄石留的是战车部队,实际上你要他对付的,不是什么溃兵,而是敌军俱装甲骑的主力。诸将都以为敌军的俱装甲骑会从其他的方向杀出,只有你认为,他们会从北门杀出来。” 刘裕叹了口气:“但我只猜对了一半,我没有料到,他们居然是直接弄倒整面西城城墙,然后铁骑从三百多步的缺口之中杀出,现在西城的战况如此危急,怪不了檀韶,得怪我这个主帅才是。” 刘穆之点了点头:“所以,现在要看朱龄石的表现了,如果他之前就早早向西城方向移动战车主力,现在还来得及去救檀韶,不然的话,他要是只是守在北门那里,那只会贻误战机。寄奴,你觉得龄石会怎么做呢?”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相信龄石一定会早早地就追击公孙五楼所部去了西城方向,但因为不想抢檀韶和沈田子的功劳,一直按兵不动,现在情况危急时,他一定会投入战斗的,所以西城那里,我一直没有安排主力去救,就是因为我相信我徒弟的军才,他一定能意识到西城的危险,并且主动补上的。” 刘穆之看着刘裕:“你都没向朱龄石下令救援,就是为了让他自己出兵相救,如此来证明他的帅才,让众将服气?” 刘裕咬了咬牙:“这次的北伐,由我统筹攻城,因为所有将校,都是在这十里之内受我节制,以后如果再打后秦甚至是打妖贼,那大家各领一军,相隔千里,那就不可能再由我面面俱到,需要各自将帅的反应和指挥了,我相信他们的实力,能离开我作出正确的选择,毕竟,我也不可能指挥他们一辈子。” 刘穆之点了点头:“那就用事实来说话吧,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朱龄石为人很贪财,这是他的一大弱点,以后你在这方面一定要注意。”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还是说上次他当县令时,离任前私取府库存钱的事?我已经为此严厉斥责过他了,他说他的俸禄太低,不足以供养部曲和家人,你也查过,他家荆州的田地因为战乱而被毁,全家几乎都要乞讨,而这些情况,你也应该考虑的。” 刘穆之淡然道:“你觉得若是换了你我,会因为家里穷就去贪墨公款吗?这些与贫富无关,有困难可以跟你提,但如果不提这些困难,自己通过手中的权力去动用公款,那就是另一个性质的问题了,对朱龄石,我的建议是你可以放手用他的军才,但绝不可以让他大权在手,甚至主管一地的军政,不然的话,这个人有可能把战场上得到的成果,全部葬送在自己的贪心上。” 刘裕叹了口气:“那按你这么说,朱龄石也并非是合适的人选了?如此一来,你觉得以后合适接任北府的,应该是谁?” 刘穆之摇了摇头:“武夫掌军,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和问题,你可能需要改变一下思路,以后开始培养愿意从军报国的世家子弟,象当年的谢玄一样,成为下任的北府主帅了。” ===第三千六百九十三章 最适继帅竟是他=== 刘裕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胖子,你在说什么啊,虽然说你是世家之人了,但也不能屁股歪成这样吧,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世家手中夺了权力,现在就要再交回去,让他们继续作威作福吗?” 刘穆之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那你说,现在我们的京八兄弟会,跟世家高门有什么区别吗?同样以后也会学文识字,而世家子弟们现在也得学着舞枪弄棒,以后这方面的文武之别,只会越来越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看,连庾悦现在也都开始学着骑射之道了,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刘裕咬着牙:“那是因为现在是由我掌权,还规定了非军功不得爵,无爵不为官的这套规矩,他们这才只能做做样子,你我最清楚,世家子弟是些什么德性,一旦让他们再次掌握权力,一定又会回到原来的老路上!” 刘穆之摇了摇头:“人天生就有懒惰,自私,好逸恶劳的天性,这跟是世家还是武夫有什么区别?难道北府军的老兄弟,有了房产,有了佃户后,就还跟以前一样勇往直前,愿意天天苦练武艺吗?别说二代三代的子孙了,就算是经历过生死血战的老兄弟,让他再上战场,不也有很多已经贪生怕死,舍不得拼命吗?魏顺之总是跟我们多年的兄弟了吧,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临阵脱逃,抛弃身为世家子弟的同伴,不也是他干的事吗?” 刘裕的脸色通红,他的拳头紧握,很想反驳,却又是无从驳起。 刘穆之看着刘裕,正色道:“古代先贤就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想要出人头地,往往是最拼命奋斗的时候,而有了富贵之后,进取心必然大大下降,不复当年之勇,你看不起的世家高门,他们的前辈先人,也都是吃苦立功才换来的地位,但因为子孙生来就有富贵,不需要象前人那样打拼,所以才会腐化堕落,由国家的柱石变成国家的蛀蚀。这个教训,不止是对世家,对我们京八兄弟,也是一样!” 刘裕沉声道:“所以我需要爵位代降,不能让任何人的子孙永享富贵,如果不去奋斗努力,就要降爵削田,以后子孙也过不上好日子。” 刘穆之笑了起来:“那如果有这个规矩,只要能一直保持,只要天下人人习惯了这样的规矩,又何必要分什么世家还是京八呢?以后普及了教育,人人可以读书认字,京八兄弟们,也可以子孙有治国之才,只要能上阵立功,获得爵位,就能当官,反之世家子弟,也一样需要打仗建业,才能有爵位,那不就消除了这文武之间的区别了吗,大家既然都一样,为何还要防贼一样地防着一方呢?” 刘裕咬着牙:“即使如你所说的这样,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怎么可能消除两者的差别呢,再说,谢家当年可是风气很正,一直培养子侄的将帅军学,从相公大人到玄帅,都是多年从军,可现在呢?”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刘穆之微微一笑:“现在的世家子弟,不也是开始从军了吗,虽然多数只是文吏,但跟以前那种只会在平安的后方无所事事,要强了太多,就是谢家,象谢晦这些人,不也现在是进了你的幕府里嘛。”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作文书的处理任务,可没有指挥作战过,军中不同于朝廷,如果不会兵法,不能打仗,如何让将士安心服气?” 刘穆之淡然道:“这些都是要慢慢培养的,先从军,再通过文书战报这些,慢慢地领悟兵法,通过管理后勤辎重,知道用兵之道,具体的很多办法,都是兵书战策上所授,所差的,只不过是一个临阵经验罢了,就算是王镇恶,他难道就是什么猛将铁男,能冲锋陷阵,以一敌百吗?” 刘裕笑了起来:“他确实武艺差劲得很,真要打起来可能还不如谢晦傅亮他们呢。好吧,胖子,你快要把我说动了,不过,现在我跟你说的是此战之后的事,我自己能不能活过此战都不知道呢,你就算要从头培养谢晦,傅亮,王弘这些人,也要很久了,之前肯定是要把北府的帅位给一下直接能打的人,你还是再考虑别人吧,实在不行,只能让道规暂代一段时间。” 刘穆之摇了摇头:“有个人倒是很合适,可是我觉得你一直没怎么给他机会。” 刘裕微微一愣:“你是说谁啊?” 刘穆之正色道:“猛龙的弟弟,孟怀玉。” 刘裕笑了起来:“你是说怀玉啊,他倒是精通兵法,作战也是勇猛凶悍,是难得的将才,即使是与之对阵的敌军,如妖贼他们,也挺怕他,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怀玉一直是希乐的部下,不象猛龙一直在我手下,知根知底,如果以后让他执掌北府,真的好吗?会不会让希乐借机控制了北府大权?” 刘穆之淡然道:“怀玉是孟家的人,孟昶虽然跟刘毅走得近,但他也是很有主见的人,并不会事事追随刘毅,而怀玉自己有将帅之才,连自己的这个叔父的很多意见,也并不是全听,北府如果由他暂时执掌,方方面面应该都能接受。而且孟家也是北方逃难而来,比吴地的世家,仍然是有打回北方老家的强烈想法,这回猛龙就是冲在最前面,很难说没有孟家内部的考虑。”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猛龙每次跟我私下在一起聊天喝酒时,谈及他孟家的故乡,祖坟还在胡虏之手时,都会泪流满面,情绪失控,我能看出他的那颗赤子之心,跟怀玉虽然接触不多,但想来也是如此,只是,以后你如果开始培养怀玉作为主帅,孟昶会不会领这个情呢?他可是一直看你不太顺眼啊。而且,孟怀玉真的有能力稳得住北府吗?” ===第三千六百九十四章 铁骑驰突各自战===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就要看我是不是支持他了,跟建康世家那种根深蒂结,在吴地势力冲天想比,孟家是外来的,几乎没什么根基,想要发展壮大,只有建功立业,这就是最关键一个奋斗动力的问题,和你想用王镇恶,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刘裕叹了口气:“我对怀玉的担心,不在他本人身上,而是在孟昶身上,虽然孟昶孟彦达他跟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但是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他始终是文人,心里总是藏着掖着什么,从没有真正地跟我交过心,我甚至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若不是他也跟檀凭之,魏咏之一样是从北方举族逃难来的,我甚至都会怀疑他是黑手党的人。”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王镇恶你就看得透了?他也同样不过是落难来投,就因为他选择的是当武将,而不是象孟昶那样做文官,你就信他?”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我跟慕容兰早年去草原的时候,就曾经过当时还是少年的王镇恶吧,天生就有好感,可能我确实先入为主,不过,我对孟彦达的看不透,不喜欢,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他一直站在希乐那边,怀玉也是希乐的旧部,加上有叔父孟昶这個因素,真的能做到不成为他们的傀儡吗?” 刘穆之淡然道:“这点我以后也会多多观察,孟昶从最早来京口时就是想攀附世家,借世家之力发展,他跟檀凭之和魏咏之不一样,他本人并不能打,只能走文官的路子,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的价值观和理念,跟刘毅接近,所以才能很快走到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牢不可破的同盟。只能说,是在起家的时候,互相借用对方而已,跟我们之间的自小到大的交情,是不一样的。” 刘裕点了点头:“你是说,他们其实是一类人,如果权力大到一定程度后,是竞争关系,而不是互补?”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的,刘毅本身也是文武双全,也是交好世家,现在并不需要孟昶来出力,而孟昶原来的短板是军队这块,但要是孟怀玉掌控了军权,那他也就无需通过刘毅来掌军,那两人的关系可能会从合作转向对立,就象刘毅跟你的关系一样,曾经有过合作,但现在却是更多矛盾。” 刘裕叹了口气:“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么多复杂的事,只想着我还要带着兄弟们南征北战,建功立业,最多只是要平衡一下跟希乐,无忌和阿寿的关系,没想到,转眼之间,年轻一代的培养,竟然也涉及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胖子啊,不管这回我是不是能活下来,你以后都得好好帮我处理一下了。” 刘穆之淡然道:“你还是自己活下来处理的好,老实说,以我的威望和能力,如果是做继承人培养的事情,是处理不来的。别的不说,就是那四个年轻人,他们只会服你,不会服我。无论是我想要强行培养任何一个,其他三个都可能会闹起来,更不用说刘毅那里了。这不是你让道规支持我,我就能搞定的事。” 刘裕叹了口气:“知道了,看来还是得我来处理,胖子,一会儿还是…………”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到西城方向,突然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配合着隆隆的车轮声,他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了一丝笑容:“很好,看来龄石,没有让我失望啊!” 广固,西城。 两万多的晋军步兵,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片的烟尘之中,队自为战,人自为战,不为胜利,只为生存! 五十人,百人左右的小队,人挤人,肩并肩,长槊手和盾牌手紧紧地围在外圈,而内圈空心的方阵内,除了躺在地下的伤兵和战死的同伴外,就是十余个弓弩手们,举着手中的弓弩,咬着牙,瞪着眼,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风声,杀声和马蹄声。 因为四周已经看不清战况了,十步之外,尽是漫天的烟尘,到处都是铁蹄踏地的声音,到处都是胡骑四处突击时粗野的狂吼,时不时,会从四面八方飞来如蝗虫一样的箭矢,在这个距离上密集而有力的攒射,一下子就能让某个方向十余名持盾举槊的军士倒下,一旦阵形的一边出现较大的缺口,马上就会有数十骑从烟尘中杀出,举着长长的骑槊,直冲残阵而来。 惨叫声,哀号声,刀枪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间或间传来几声战马的悲嘶,各队各阵竖起的队旗,不断地有落地的,几乎每面旗帜的落地,都代表着一个步兵分队给铁骑突击所消灭,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其他的步兵分队,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附近的战友们被消灭,因为,在这种给分割突击的情况下,任何擅离阵地,开阵出击的行为,只怕连三分钟都撑不过,就要给全灭! 沈田子一斧劈出,把一个冲进内阵的俱装甲骑的马腿,狠狠地砍断,这个挥舞着狼牙棒的俱装甲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落到了地上,周围的三个剑士,吼叫着上前,纷纷挥剑猛刺乱砍,这个还想挣扎着起身的俱装甲骑,顿时就给砍得断首断肢,血如泉涌,在地上直接没了命。 周围的轻兵剑士们也击杀了冲进阵内的六七骑,剩下的三四骑一看情况不妙,挥抡了几下兵器后,迅速地从刚才打开的阵门那里逃出,在那个缺口方向倒了一地的晋军兵士,纷纷挣扎着起身,捡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和护盾,重新堵住了刚才已经给强冲开一个缺口的防线。 沈林子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的,甚至顾不得包扎,他瞪着眼,看着沈田子,大叫道:“三哥,这样是顶不住的,莪们得向韶哥那里靠拢才行哪!” 沈田子狠狠地拔出了肩上的一根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自己能顶多久都不好说哪,林子,牢牢守住,战斗到死!” ===第三千六百九十五章 绝处逢生救兵至=== 沈林子哈哈大笑道:“三哥,今天我们兄弟能并肩作战,全都死在这里,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啦。我们的战死,也足以洗涮以前从贼的耻辱啦!” 沈田子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了沈林子的手,沉声道:“林子,别说这种话,还没到最后,一切都有机会,大帅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阿韶哥让我们各自为战,就是尽量地拖延时间,拖到援兵杀到为止!” 沈林子喃喃地自语道:“真的能拖到那时候吗,万一…………” 沈田子厉声道:“没有万一,林子,我们是寄奴哥的兵,是无往不利的北府军,我们已经打退了敌骑的三次冲击了,一定还能打退下一次,再下一次的,牢牢守住,不要想其他的事!” 沈林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大旗还在,希望就还在,三哥,你看阿韶哥的帅旗,它还在…………” 他说着,一指一百多步外,中军方向,那面高高飘扬的“檀”字大旗,可是顺着他的手指,突然,十余枝长杆狼牙箭射过,旗杆之上的绳索,应箭而断,这面蓝色的大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沈林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四面八方的铁蹄声,齐齐地涌入了因为帅旗落地,而开始变得混乱的中央方阵! 檀韶就站在中央方阵的正中央,这里是一个临时搭在三辆战车之上,方圆不过一丈多的临时高台,高过地面也大约一丈多点,一面高大的旗杆,就立在中央,而这会儿的功夫,那“檀”字的帅旗,落在了一边的地上,三四个护卫,正手忙脚乱地拿着绳子,想要重新把这面大旗给升起,毕竟,帅旗关系着全军的士气和希望。 五十步方圆内,中军最后的一千余名重甲战士,正拼死咬牙地守着最后的防线,四周的烟尘之中,数不清的俱装甲骑,正在全面突击,时不时地有外圈的战士,给这强悍的冲击力撞得凌空飞起,跌落阵中,但只要还能自己站起身,就会挣扎着重新奔向前方的位置。 而在阵中的两百多名弓箭手,则是依着各自队正的号令,不停地向着被突击的方向射箭支援,而在阵外,敌骑射出的箭矢,如雨点般地落在中央的空地上,几乎每一箭都会射倒一两名弓箭手,持着木盾的护卫们,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盾牌,抵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敌箭,为本方的弓箭手尽可能地提供着掩护。 咒骂声,喊杀声,惨叫声,伴随着外圈胡骑的嘶吼,以及战马撞上盾牌,长槊时的哀嘶之声,响成一片,渐渐地,胡人操着生硬的汉话,在大吼道:“放仗不死,放仗不死!”而这一股股的声浪,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震动着这個方阵中所有人的心灵。 檀和之的脸色发白,他拿着从地上捡起的那面蓝旗,带着哭腔:“大哥,旗落了,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檀韶的脸上肌肉在轻轻地抖动着,他环视四周,闭上眼,摇头道:“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在抵挡和战斗了,现在敌军的弓箭已经能直接攻击到这里,再想靠方阵防守,已经不可能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他说着,一把从檀和之的手中夺过了那面蓝旗,直接把这面旗子,插到了自己手中的大戟之上,戟侧的小枝,挂着旗面,檀韶高举起大戟,让这面帅旗迎风招展,他大吼道:“儿郎们,尽忠报国,九死无悔!” 所有的军士们同时回头看向了大旗,咬着牙,用最大的声音吼道:“尽忠报国,九死无悔!” 檀韶一下子跳下了帅台,一扬大戟,大吼道:“散阵,杀出去,跟胡虏拼了,杀啊…………” 他正要拔腿开冲,却只听到,北方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鼓角之声,几百面大鼓,重重地擂响,而一面“朱”字大旗,即使是隔着烟尘,也隐约可见,数百辆战车的车轮碾过大地时的震动,如同轻微的地震,而一个透过大铁喇叭而得到了极大加强,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直入檀韶的耳朵:“韶哥勿虑,龄石来也!” 檀韶先是一愣,转而狂喜上脸,哈哈大笑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是大石头,是大石头,哈哈,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和之,快传令,牢牢守住,挺这最后一段,敌骑一退,就给我全面追杀!” 他说着,一把扯下了大戟上挂着的帅旗,亲自向着旗杆之上升起:“擂鼓,擂鼓,让所有步队都继续坚定守住,等我帅令!” 离着檀韶帅旗不到七十步的地方,慕容镇的白须在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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