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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微微一笑:“道规,你若是真的信任荆州兵马,就要给他们足够的发挥空间才行,王镇之带兵也能四处平定叛乱,若是荆州兵发挥得好,按规则给予奖励便是,不管怎么说,楚军也曾经是天下的精锐,桓氏虽亡,但不少人还是想着建功立业的,再说有不少人这次给妖贼杀掠了亲朋好友,求战的**不比我们来得少,要用这股士气啊。” 刘道规的眉头越发地深锁,喃喃道:“我怕的就是他们控制不住这种愤怒之情,看到妖贼就想猛打猛冲地报仇,当年鲍嗣之就是这样败亡的啊,这样的悲剧,我不想再次看到了。” 檀祗淡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镇之若是连约束他部下的本事都没有,以后这个荆州司马,也怕是再难当下去了。如果道规你不放心,大不了我率两千北府老兵,相距三百里在后面跟着接应,万一真的出事,也好救援。” 刘道规点了点头:“阿祗你肯这样做,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多难之秋,还需要我们同心协力才是,我还是那句话,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檀道济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听说,朱超石这个叛徒在贼人那里混得不错,踩着兄弟们的血泊,都要升成大将了,这次如果有机会能击杀此贼,我是不会放过的。” 到彦之恨恨地说道:“邓潜之说过,无忌哥差不多可算是死在他的手上,可怜无忌哥,临死前还在为这个贼子辩护,说事情还不确定,不要邓潜之他们断言朱超石叛变之事。这可真的是养虎为患,现在他哥朱龄石就在大帅的身边,也同样有叛变的可能,这江陵城中还有朱氏的不少亲戚族人,为防万一,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先杀了,以绝后患?” 刘道规断然道:“万万不可,这事我们之前就议过,朱超石身陷敌营,也许是身不由已,就算他叛降敌军,也只是他一人之事,与朱氏全族无关,若是我们一时意气用事,杀他朱氏全族,那只怕朱龄石不反也得反了。而且,朱氏毕竟是荆州的著名将门,也是第一个从桓楚一方反正的大将,更是大哥的两个亲传弟子,若是把他们逼反了,只怕会彻底失去荆州人心,连王镇之也有可能会起别的想法了。” 檀祗叹了口气:“是的,现在寄奴哥都因此没有直接对朱龄石怎么样,还是以安抚为主,甚至没有解除他的指挥权,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不过,道济,彦之,若是真的妖贼派朱超石领兵断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杀了他,我们也需要给所有人做个表率,那就是我们京八兄弟,对付叛徒是如何处置的!”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阿祗,我想还是最好能拿下朱超石,送给大哥审讯和发落,也许他还是有苦衷的,大石头和小石头这两个小子我看着长大的,尤其是朱超石,一向是忠义之人,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只因为一个荡妇卢兰香就叛国投敌,我现在也不相信,也许,他仍然会帮到我们呢。” . ===第三千零八十三章 计诱苟林弃贼去=== 檀祇的脸色一变,沉声道“道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姓朱的叛徒说话?无忌哥可是用性命证实了此人的背叛是千真万确的事,就算不牵连朱龄石,这个朱超石也是应该千刀万剐的,不然,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们?” 檀道济也说道“是啊,道规哥,这大是大非的事上,可容不得半点私情,我知道你跟朱氏兄弟一向交好,平时谈论兵法也是极为投机,但朱超石被俘后叛变投敌,是千真万确的事,还率军攻击我方舰队,亲自和无忌哥单挑决胜,恐怕这也是妖贼们为了断他的后路而有意为之,事已至此,他已经不可能有回头之路,只有按我们京八党的规矩,以最严酷的杀法处置这个叛徒,才能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啊。” 刘道规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在战场上,不要因为急于追杀朱超石而冲动,这次的桑落州之战,无忌哥多少也是犯了盯着朱超石打的毛病,不知不觉地落入敌军的陷阱,现在妖贼知道我们最恨的就是叛徒朱超石,有可能会故意放他在后军作为诱饵,大家千万要冷静对待,不要专门盯着他打。” 到彦之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一定会注意的。道规哥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刘道规看向了檀祗“阿祗,你率军接应,一定要当心,不要离开江陵太远,我这里也随时可能出状况,无论如何,三天的时间内,必须要赶回江陵。” 檀祗点了点头“放心吧,道济和彦之会先率军分别扫平郭寄生这些各地的贼人,然后再尾随妖贼,而我则率军游走在湘中与荆州之间,不会让敌军捕捉我们的行踪,一旦北方有变数,我会立即赶回江陵的。” 刘道规的眉头还是紧锁着“谯道福的蜀军攻下白帝城后,应该不会轻易东进,这一路暂时不用担心,可是桓谦从陇右带来的近两万羌骑,现在却是和卢循合了兵,妖贼本来长于水战,短于陆战,但有了一万多骑兵的加入,这块短板也补上了不少,而且骑兵的机动性强,容易截我军的后路,你们要千万当心这点。” 檀道济自信地说道“这些羌骑只会四处打家劫舍,不过是些强盗,并无大军的战斗力可言,卢循把他们兼并到自己的部下,反而会因此和桓谦翻脸,这两路贼人要是不能合作,甚至互相火并,是我们的幸事,不必当成大敌。” 刘道规沉声道“道济,不可轻敌,我军现在全军骑兵不过数百,论机动性跟骑兵相差很远,又因为要避免水战,无法用水师船只运粮,水陆并进,所以更会影响速度,你们千万要谨慎行事,追击时要步步为营,不可分兵,让敌骑有包抄的可能,行军之时,要严格用辎重大车防守两翼,四处散出斥候,以免受到突袭,不仅你们要这样,还一定要特别提醒王司马,他的部下未必能严格执行这些行军列阵之法,若是给敌军引诱后散开阵型,再以骑兵突击,你们恐怕连救援都来不及呢。” 檀道济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道规哥的提醒,我们铭记于心。” 刘道规深吸了一口气“国难当头,我等只有并力协作,方可扭转局势,各位,拜托了!” 江陵东,三百里,沙市。 苟林策马而立,意气飞扬,看着四处那一望无际的平原,笑道“这里倒是块天然的战场,离了乌林渡口这么近,很快就能展开,怪不得一直给称为江陵的东边门户啊。小石头兄弟,听说当年你还在这里率兵大战过桓楚的末代皇帝桓振,立过大功哪。” 朱超石一身将袍锁甲,同样跨马而立,与苟林并肩,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林子,教主他们离开已经有三天了,你还在这里分兵抢掠,这是不打算去跟大军会合了吗?” 苟林笑着摆了摆手“小石头啊,看在这些天咱们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女人一起爽的份上,我不妨跟你说实话吧,咱们在这里有东西抢,有女人玩,可谓人间极乐,干嘛要去费时费力地追上天师道的大军,再去跟人拼死呢?”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林子,你说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教主给了你这么多好处,还允许你四处掳掠,可不是让你在这里光抢不打仗的,前方恶战在即,我们要面对整个强大的豫州军团,没骑兵可不行,之所以让你断后,就是因为骑兵的机动性好,可以迅速地追上前面的大军,你倒好,来个直接不走了,要是误了大战怎么办?” 苟林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天师道的部属,你们的卢教主可是命令不到我的,再说了,他跟我商量的也就是让我在后面尽量地破坏荆州的人力与粮食储备,让刘道规无法迅速地追击大军,保证大军的后路安全,相机而动,至于是不是要追上他的大军,也是由我相机决定嘛。” 朱超石咬了咬牙“现在这个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桓谦也在长坂和江夏一带召集旧部,有他足够对付刘道规了,而江陵的晋军这几天也在扫荡各路建义反晋的人马,若不是你只顾着抢劫,也不至于让郭寄生这几路义军败亡。” 苟林冷笑道“都是些趁火打劫的墙头草罢了,他们是胜是败,关我们何事,他们甚至连天师道的人都算不上,能给我们掳掠打草谷争取点时间,就是他们唯一的作用了。小石头,咱们这一阵抢得也差不多了,我看,不如咱们带着抢来的东西和女人,再回去投奔桓谦,如何?” 朱超石心中窃喜,只要能想办法支走苟林,甚至让他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荆州,回后秦去,那也能大大消弱敌军的实力,此人贪财好色,毫无城府,刚才说的,就是他的真心话,只需要再加一把劲,也许就成了。 想到这里,朱超石的脸色一沉“你这是想要弃神教而去吗?” 。 ===第三千零八十四章 陇右蛮夷亦思归=== 苟林嬉皮笑脸地说道“老弟,这么严肃做什么?神教神教,你是神教的人吗?”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我乃神教的青龙分坛坛主,四镇将军之一,统领五千兵马,怎么就不是神教的人了?” 苟林笑着摆了摆手“两个月前,你也还是晋国的南康司马,横野将军呢,大家心知肚明的底细,说破了多伤感情哪。” 朱超石胀红了眼,怒道“那你呢?你这个秦国的后将军,就真的是秦国的大将了?不也就是个凉州部落的大人,加个将军名号,领着上百个部落的族人当雇佣军的嘛。我好歹现在是神教正式的将军,而你在神教,在后秦,甚至在桓谦那里都挂不上名,所以你就想着抢一把就跑,对不对?!” 苟林冷笑道“没错,那又如何。你以为我傻吗?你们卢教主让我到处抢钱抢粮抢女人,让我的兄弟们吃香喝辣睡娘们,这么好的事情,岂会没有回报?这回报,不就是跟你一样,拖在后面送死吗?”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这怎么叫送死?我们合起来两万五千步骑,都快要超过江陵的全城晋军数量了,怎么就是送死了?” 苟林咬了咬牙“我的兵马是客军,甚至名义上都不归他姓卢的指挥,而你的部下,嘿嘿,不过是最近新投降天师道的那些原晋军降卒,俘虏,你的亲军中军,也不过是以前的那些死剩下来的南康民兵,卢循连自己的道士都没留一个给你,不就是摆明了把你们这些死不足惜的家伙扔后面拖住晋军追杀的?你还真以为是重用你哪。” 朱超石心中感慨,看来这个蛮子也不是头脑简单,只知嗜血好色之无能之辈,能在陇右群蛮中当到头人,还是有点过人之处的,也就几天时间,便把天师道内部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自己还真的有点对他要刮目相看呢。 想到这里,朱超石冷笑道“作为新入神教的,自然得冲锋在前,断后争先,不然如何得到老道友们的信任呢,再说这些天来,晋军可并没有来进攻,说明他们畏惧我军的兵威,那何无忌的首级让他们吓得不敢出城野战了,我们才可以在这里不战而得功劳,林子,我劝你眼光放长远点,这中原花花世界,这才哪跟哪儿啊。” 苟林的眼睛眨了眨“你的意思,是别的地方,比这荆州之还要富裕,有更多的女人和粮草?” 朱超石哈哈一笑“这荆州这几年可是打了无数的仗,早就把人都打没了,堂堂一个大州,户口也就十万出头,还没我以前呆着的江州人多呢,江州的百姓,哪怕是比较穷困的南康那一带的居民,都可以家家收很多的木料在院里存着,人人的粮仓都堆了个满,所有的女人都是又白又嫩,你看你这一个多月来,抢了这么多地方,才找到两三千女人,还多是又黑又瘦的,人家有点条件的好姑娘,早就逃到别处啦。要不然神教为何放着荆州不打,要去别处呢?” 苟林张大了嘴“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朱超石冷笑道“你觉得卢教主有这么傻吗,放着好地方给你,自己去啃硬骨头?看你是北边来的不太懂行情,这些天咱们合作也算愉快,我不妨告诉你,只有建康那里,才有大晋积累了上百年的财富,高门世家的那些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香喷喷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你看一眼保管就走不动路了呢。” 苟林的嘴角边又开始泛起了口水,大黄牙也随着大嘴的一开一合,不停地映入朱超石的眼帘“乖乖,听你这么一说,敢情他卢教主是故意让我们呆在这乡下,自己要进大城市了呀。” 朱超石哈哈一笑“我说,林子,你这回来的时候,进过什么大城?长安去过吗,洛阳去过吗?” 苟林摇了摇头“后秦境内,城池不让俺们进,前一阵去过的巴陵,算是最大的城池了,但那里也只有粮仓,没什么百姓,更没啥女人啊。” 朱超石冷笑道“那是卢教主把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收为女弟子,带着东征去了,你不肯跟着大军出力,自然没这些好处。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没用,人各有志,你想带着现在抢来的东西回老家,那就请便吧,我得带着我的部下抓紧赶上卢教主了,别的地方还有的是粮草,军械和女人在等着我呢。” 说到这里,朱超石拨转马头,作欲走状。 苟林连忙说道“石头兄弟,且慢,且慢啊。” 朱超石心中窃喜,暗道这回有戏了,把这帮祸害带离荆州,刘道规也能松不少气,不然这些骑兵四处劫掠,想消灭并不是容易的事,跟到卢循那里,以他们的纪律性,没准会直接和妖贼们起了内讧,而徐道覆也很可能起了兼并这支部队之心,到时候没准又是妖贼两大头目之间分裂的一个诱因呢,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哄得苟林早点上路,对荆州百姓,对于困守江陵的刘道规,都是大功一件。 但他仍然没有回头,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怎么,苟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咱们好聚好散,桓谦就在当阳长坂那里,你可跟他会合,商议回后秦之事。我得提醒你一句,来的时候鲁宗之没拦你,放你过境,这回去可不一定了,毕竟带了抢来的钱帛和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可会引来眼馋的。” 苟林笑着凑了过来“这个嘛,石头兄弟,我刚才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说嘛,咱们老家比较穷,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吼,看家基本靠狗,发财基基本靠赏,吃饭基本靠想,女人基本靠抢,而且四周还是各路强盗,蛮子,戎虏,什么南凉北凉西秦胡夏,哪家都不好惹啊,要不然,怎么会不远万里来这里挣这卖命钱呢?这回好不容易过来,弟兄们可都不想走呢。” 。 ===第三千零八十五章 羌贼亦作兵法谋=== 朱超石没好气地说道“不是留下来送死吗,不是断后就是给抛弃吗,你是聪明人,现在抢了这么多粮草女人,怎么能白白浪费呢,还是早点回去吧,这样兄弟们回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呢,至少女人不用再去靠抢了。” 苟林哈哈一笑“哎呀,老弟,刚才随口吹牛的话,也能当真哪,你这个人,太开不起玩笑了,哎,这回咱们说真的,其实吧,这回跟着我出来的兄弟们,都是各个帐落的小子和奴仆们,都没打算再回去的,就是听说了中原日子好过,想在这里生根落户的呢,这荆楚之地,湿热闷得紧,我们可不想在这里久居,听说江东吴地,是鱼米之乡,气候宜人,女人都个顶个的水灵呢,我们愿意跟着卢教主,到那里安家落户呢。” 朱超石冷笑道“你这里不过五千多人,上万人马都还散在四处抢掠,现在走了,他们怎么办?” 苟林摆了摆手“没事,他们认得路,我派亲兵通知他们,让他们分批过来赶上大军会合,放心,在我们陇右草原上四处打秋风时,咱们就是这么干的呢。” 朱超石心中暗暗一惊,暗道,还好自己想办法让这苟东西肯离开这里了,不然象他这样蝗虫式的劫掠,荆湘的百姓可就遭了大罪了,以前再怎么荆扬内战,也不至于说给这些草原胡虏这样反复地洗劫,要是让他们再在这里呆上三四个月,恐怕荆州就彻底地废了。 朱超石咬了咬牙“既然要跟上大军,就得遵守军纪,原来卢教主也只是说惩罚那些为晋军做事的家伙,没说所有民户都要洗劫,你这么搞,以后让荆州百姓如何支持神教?” 苟林“嘿嘿”一笑“卢教主就没想过要久治荆州,你看他全军东进,就是要打建康的,这荆州本就是留给桓谦和我的,而我既然决定了跟随卢教主打进建康再安家,这荆州之地,也就是别人的地方,这次我弃桓谦而去,反正已经彻底跟他翻脸了,那再多抢点,又能如何呢?石头兄弟,我劝你也不要那么死板,这些天你约束部众不去掳掠,你手下的人都不少有意见呢,大家打仗拼命图个啥,不就是荣华富贵吗,你不让他们自取富贵,当心会失了军心哪。” 朱超石咬了咬牙“富贵应该沙场求,是杀敌得到功勋爵位,分到田地仆役,而不是去靠抢劫百姓,我是将军,不是强盗。” 苟林冷笑道“好了好了,石头兄弟,你现在已经不是晋国的将军了,而是天师道的人,你们教主不是说过吗,要去惩戒那些与天师为敌的妖人,你的惩戒在哪里呢?” 朱超石沉声道“那是战场杀敌的事,桑落州一战,我可没少杀晋军。就连,就连何无忌…………”说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刺痛,几乎都要落泪了,连忙装着咳嗽几声,低下头抹着嘴,不让苟林看到自己的神色。 苟林却是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石头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打笑逗乐了,粮我也抢了,女人我也掠了,我们是来打仗的,这点我始终没有忘记,也到了该干活的时候啦。打完这次,咱们就过江追随大军去了。” 朱超石的心中一凛,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打仗?” 苟林的脸色从开始的玩世不恭,变得冷厉阴森起来,如同换了一个人,他的眼中闪着杀意“别以为我真的只会抢劫,忘了敌军的存在,这几天晋军大队兵马从江陵出发,去讨伐各地的反晋义士,比如那郭寄生,前天就给他们灭了,你以为我是见死不救,只顾着抢掠,实际上,我是要借这些贼寇来试探一下晋军的实力。” 朱超石的心中越发地慌张,正色道“你是说,你一直在留意晋军的追兵吗?可是你前面说的,只是要借那些义军拖住晋军,好多去抢点啊。” 苟林笑着摆了摆手“要是给人追上消灭了,之前抢得再多,也都得加倍还回去,我们在草原上抢了一辈子,这点道理不懂吗?你们中原的兵法也说过嘛,什么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对吧。” 朱超石咬了咬牙,他越发地感觉到事情不太妙,这蛮子大将看起来粗鄙好色,但实际却是诡计多端,晋军不知道何人为将,但若是忽略了此人的布置,那恐怕要吃大亏,自己看来得想办法再套些他的话,看看他真正的布置是什么。 想到这里,朱超石沉声道“所以,你四散兵力,实际上是假象,其实是把兵马暗中分散出去了,想要伏击晋军的追兵吗?” 苟林微微一笑“恭喜你,石头兄弟,让你猜对了,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装了,连我离开桓谦,都是做给晋军看的,为的就是让晋军以为有可乘之机,让他们追出来呢,江陵坚城一座,想强攻可不容易,但要是引出来打,在这野战之中,利用我们骑兵的优势,再加上桓氏对于地形的熟悉,那可就好办了。” 朱超石的心中越发地紧张,沉声道“那晋军会上当吗?刘道规可是深通兵法之人,就算缺少骑兵,侦察不力,恐怕也不会这样轻易地中埋伏吧。要知道,北府军以前和神教作战多年,没少吃这种诱敌中伏的亏,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 苟林笑道“所以,这回得用上我的骑兵啊,过了这乌林渡,咱们可就进入江州地界了,荆州军想追咱们就难啦,这回我们抢了大半个荆湘,很多荆州兵的家人甚至是妻女都给我们所掠,那些家在吴地的北府军也许会防着我们不轻易追上来,可是这些家人在我们手中的荆州将士,却是不会放过这最后的追击我们的机会的,石头兄弟,很快,你就会看到我们陇右羌骑,是如何做事的啦!噢,对了,他们很快就要来啦。” 。 ===第三千零八十六章 妻女被掳心如焚=== 马头西部,三十里,沙市集。 王镇之面沉如水,站在集市外的一处小丘之上,看着四处冒着黑烟的这处小镇,十余个衣衫褴缕的百姓,跪在他的面前,为首的一个老人,脸上老泪纵横,不停地磕着头:“王司马啊,您可要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沙市集的女娃啊。” 檀道济的眉头紧锁,按剑而立在王镇之的身边,叹道:“这些羌贼,着实可恶,到处抢掠,这江陵城方圆几百里,已经有八十多个村落给这样祸害了,而我们这一路前来,这已经是第七个给抢劫的镇子,就连郭寄生这些贼寇,都没有这样丧心病狂过!” 一个民众抬起头,这是一个三十多岁,孔武有力的汉子,他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若不是刺史大人不允许我们荆州百姓保留武器,解散各村各乡的自卫队,那些羌贼又怎么能来去自如?他们来我们村落时,也就几十骑,要换了以前,我们村里百十个后生手里有武器,也能把他们赶走的,可这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肆虐!” 那个老者转回头对着这个后生大声呵斥道:“二壮子,休得胡言,这封刀令又不是一天两天的,灭了桓振后就是如此,平时也是太太平平的,只是…………”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转而向王镇之拱手行礼道:“王司马,请你原谅二壮子,他,他是因为媳妇给羌贼掳了去,一时激动,才在这里胡言乱语,并非是对朝廷的国策有何意见啊。” 二壮子大声道:“苍伯,不用说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若不是当时想着老母还在,我早就跟羌贼们拼了,就算跟三狗子,二呆他们一样当场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王司马,我彭二壮不求别的,只求你给我发一把刀,一根矛,我自己去跟羌狗拼了!” 周围的十余个乡丁们也都跟着嚷了起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跟这二壮子一样,青一块紫一块,有些人还受了刀箭伤,包裹的位置不停地渗着血呢,看来,虽然手无寸铁,但在反抗羌骑时,也没少吃苦头。 王镇之的眼中泛着泪光,大声道:“诸位父老,是我们这些荆州文武官员无能,让大家受苦了,这回我们带兵收复妖贼所攻掠的地方,就是为了保境安民,恢复一方的宁静,请大家暂且回村,等后续的收容部队到来后,可以回江陵暂住,那里是安全的。” 这个身为村长老的苍伯说道:“王司马啊,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是我等沙市集的百姓世代所居之地,也是我们的祖先坟莹所在之处,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们也不愿意离开,现在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能发给我们一些兵器,让我们的百姓能去追回自己的妻女,就算追不回来,拼死了,也无怨无悔了啊。” 一边的乡民们全都大叫道:“给我们兵器,我们自己去打,我们自己去打。” 王镇之的眉头紧锁:“各位父老,请冷静,羌贼多是骑兵,人数众多,需要大军将他们击败,各位的家人才可能得以解救,不要一时冲动,去做无谓的牺牲啊。以前妖贼在吴地时也抢掠过不少百姓,最后打败他们时,也都救出来了。” 二壮子恨恨地说道:“王司马,不要说这种话,要是你的老婆女儿给妖贼抢了,你会这样轻飘飘地一句带过吗?” 苍伯连忙回头给了二壮子一个耳光:“你不想活了吗,这种话也敢说?!” 二壮子的嘴角一下子给打得淌血了,那是原来就有的一道疮疤的破裂,显然,之前跟羌人的反抗中就留下了这个伤痕,他也不去擦抹血迹,大声嚷道:“老婆给抢了都不去抢回来,那还不如死了拉倒。身为父母官不去保护子民,那就让我永远闭嘴吧!” 王镇之紧紧地咬着牙,他的拳头也已经握了起来,显然,他的愤怒也达到了临界点,并不是因为这个二柱子的言语冲突,而是因为作为一州司马的无能与愧疚。 王镇之的身上,突然“扑通”一阵声音,是十余名跟在他身后的荆州本地将士跪了下来,包括了他的贴身护卫,也是他带着这三千州郡兵马的副将王国儿,王镇之回过头,只见王国儿沉声道:“主公,我等愿领兵追击羌贼,救回被掳的妇女!” 檀道济沉声道:“王副将,你这是做什么,现在敌情不明,羌骑可是有两万之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难言必胜。” 王国儿沉声道:“末将虽然不才,但也知道当年君川之战,刘裕刘大帅带着三千北府军,就敢挑战数万匈奴铁骑,最后正面与之交战,将之一举击溃,从此北府军名扬天下。” “末将还知道,京口建义之时,刘大帅不过一千多老兵,就敢向拥兵十万的桓楚大军挑战,七天时间,就打下了建康,恢复了大晋。” “末将更是知道,刘毅刘抚军当年西征之时,也不过几千兵马,却是敢直接追到这荆州,追到桓氏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家,消灭了数以十万记的楚军,这才有了荆州,而此地的百姓之所以甘愿放弃武装,不留一刀一矛,就是被北府军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有半点反抗之心。” “这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在北府军的建军史上,出现过无数次,连我们这些荆州本地人,都心驰神往,可是,今天,却有一个北府军的将军在这里说,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人有埋伏,所以,我们就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羌骑毁我村庄,杀我父老,掳我妻女,而不管不顾。” 檀道济双眼圆睁,按剑厉声道:“王国儿,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打仗就靠着一股血性,无脑冲击吗?你可知这些妖贼以前多少次设过陷阱,我们北府军战士为之吃过多少亏?” 到彦之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檀将军,在乌林渡口的贼人步骑不到一万,大多数的羌骑现在还四散掳掠,并不在前方,此时攻击,正当其时!” ===第三千零八十七章 明知陷阱义无前=== 檀道济的眉头一皱,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神色平静的到彦之,沉声道:“彦之,你何出此言?现在只是初步侦察的结果,不代表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到彦之冷冷地说道:“道济,你是没有经历过错失战机的事,没体会过错过就是错过的遗憾,可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想再错失一次!” 檀道济的心猛地一沉,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当年京口建义的时候,这到彦之曾经也跟在刘毅的部下,防守广陵城,与王镇恶和沈田子等人一起,后来王镇恶私自出兵,与沈田子带着大部分的义士出击,并在罗落桥之战的最关键时刻杀到,扭转战局,也因此立了大功,反而是遵令守城的到彦之,事后甚至没给算进建义的人里,事后干脆也没向刘裕作任何解释,也造成了这些年来,同伴们纷纷升为将军,而他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军主。 檀道济叹了口气,拉着到彦之走到了一边,低声道:“彦之,别乱来,这里不是当年的京口,道规哥在我们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要我等不可妄动轻进,现在那些羌骑只有五千左右,还有叛徒朱超石带的五千散兵游勇,但上万敌军骑兵去向不明,你真的觉得没有问题吗?” 到彦之冷冷地说道:“所以,怕有埋伏就让这些荆楚军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妻女给人带走,而不管不问是吗?你是要把我们北府军的威名,毁于一旦?” 檀道济沉声道:“敌军又是只摆出五千骑兵,又是放了叛徒在后阵,明显是在诱敌,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早就可以离开了,却非要等到我们追上来,甚至这个沙市镇,也是故意留到昨天才抢,你真觉得没有问题吗?” 到彦之勾了勾嘴角:“我们约束好北府军,保护后路就行了,既然荆州军士想打,就让他们打去,若你再多劝谏,王镇之就会把不战的原因推到你我的头上,变成是我们北府军压制他们荆州人不许出战,这样他们恨的就不是妖贼,而是我们了,难道这就是道规哥想要的结果?!” 檀道济咬了咬牙:“可是荆州将士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友军,同袍,就看着他们这样有危险吗?” 到彦之正色道:“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象那个二柱子,他现在只想抢回自己的老婆,发给他一把刀,他一个人就会去战斗,你是拦不住的,你说当年海盐之战,那个姓鲍的小子,不也是因为手下众意难犯,都想找妖贼报仇拼命,这才孤军犯险吗,你当寄奴哥看不出来?” 檀道济的眉头一皱:“那我们怎么办?” 到彦之深吸了一口气:“保护好他们的后路和侧翼,给他们押阵,万一遇伏,起码,得把王司马给救回来,我带三百精兵护卫王司马,剩下的兄弟,交给你指挥了,可一定要记得车阵提前排出,保护侧翼啊。” 檀道济点了点头:“行,到时候你见机行事,若是贼军真的没有防备,那就要痛击他们,多救回给掳掠的百姓,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急着追杀朱超石,而去浪费战机啊。” 到彦之微微一笑:“放心,道济,我会相机行事的。” 他说着,转身走向了王镇之,一边走,一边说道:“王司马,我们还是出兵吧。” 檀道济无奈地看着到彦之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挥了挥手,一个站在几十步外的传令兵飞奔而来,檀道济在他的耳边低语道:“速去向我祇哥发狼烟,让他迅速向我们这里靠拢,恐怕需要他来收拾局势了!” 三个时辰后,乌林渡外。 朱超石策马提戟,立于阵前,而苟林则是提着一把大斧,与之并肩而立,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军容不整,吵闹喧嚣的步骑,浑身散发着臭气和羊膻味道的羌军骑兵,几十骑一队,杂乱无章地列成一个个小队,而打着天师道旗号,身上衣甲颜色都不统一,五花八门的朱超石的部下,则是与之隔开了一百多步的空隙,平时正常的步骑大阵是步兵中央,骑兵两翼,严阵以待,而这个阵势,却是步骑各半,各列各的,看起来是如此地怪异。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三千多晋军,一字排开,在这五里左右宽的正面,摆起了阵型,他们的眼中,都是怒火万丈,前排的弓箭手们,早已经搭弓上弦,甚至有不少按捺不住的军士,开始不停地向着对面试射,虽然这些箭枝都只能达到两军之间不到一半的位置,就纷纷落地,但也能反映出对面急于求战的心情,沙市集的二柱子带领的几十名丁壮,这会儿也披上了皮甲,手里抄着大刀,甚至站在弓箭手们的前方,只要一声令下,就会飞奔出来砍人。 苟林笑道:“看起来,这些晋军还是挺想打的嘛,不过,看他们的装备和列阵,不象是你们说的那个北府军哪。” 朱超石摇了摇头:“显然只是荆州各地的州郡民兵,可能是想来抢回给掳掠的妻女的,林子,北府军现在不知在哪里,可能也是埋伏起来,想要偷袭我们,我看,我们不必在这些杂牌军身上浪费时间,把抢来的女人还给他们,我们就早点撤离吧。” 苟林眨了眨眼睛:“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反正这些女人这些天早就玩腻了,来人,传令,把这些女子还回去!” 朱超石的心中一惊,没想到这苟林居然真的就这么做了,他隐约觉得,这中间必有什么阴谋,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到羌骑之中,胡哨之声连连,伴随着起码六七种不同的语言响起,那些羌骑看起来不情不愿地闪开了一条通道,三四百名衣不蔽体,浑身上下几乎只能说挂着一条条布条,以遮住几处**之处的年青女子,如同羊群一样地给驱了出来,她们一个个都哭哭啼啼,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之上,伤痕累累,可见这几天吃的苦头。 苟林哈哈一笑,大声道:“喂,你们这些晋人,来领你们家的女人。要是你们不要,我可把他们带去上路,给我们生娃添崽啦!” ===第三千零八十八章 送女丢钱两军乱=== 晋军阵中,王镇之坐在一辆由辎重车临时改装而成的舆车之上,上面打着蓝色的冠盖,而到彦之和王国儿则持着兵器,骑着战马,分列舆车两侧,而舆车的四周,则是三百名全副武装,包裹在钢甲之中的北府战士,与前面的军阵之中那种不安的骚动相比,这三百名铁甲战士,却是如此地平静,只有曜日的精甲,让这最沉默的三百甲士,成为全阵之中,反而是最吸引人目光的一群人。 王镇之的眉头一皱:“这些羌贼是搞什么名堂,居然肯放回那些给掳掠的妇人?国儿,你怎么看?” 王国儿哈哈一笑:“定是我们来的太快,贼人措手不及,想要跟以前的孙恩贼寇一样,扔下女人和一些抢来的财物,引得我军争抢,然后趁机逃跑。主公,不要给他们这个机会,我们直接杀过去,定可让敌军片甲不留!” 王镇之摇了摇头:“万万不可,那些给掳走的妇人和女子还在敌军手中,形同人质,这时候要是攻击的话,会玉石俱焚,你可别忘了,前军可是有数百名这样给抢走了家中女眷的各村丁壮民夫,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女人,若是现在攻击,让这些女子死在阵前,你就不怕这些村夫们当场哗变吗?” 到彦之正色道:“王司马,这个时候不能妇人之仁,落入贼手的女子,早已经失去贞节,可谓生不如死,即使是救回来,恐怕也会是大麻烦,二柱子这些村夫们肯主动投军战斗,最主要的还是杀贼报仇,而不是迎回这些已经不再干净的妇人,若是因为要救这些女人,让大军陷入险境,或者是失去战机,那是得不偿失的事。” 王镇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那按到军主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到彦之想了一下:“大军暂时不动,让各村民夫们上前接走自己的女人,若是敌军趁机而退,我们就追上去,要是敌军趁机进攻,我们大军不动,最多损失一些民夫,后面可以相机而动。” 王镇之点了点头:“到军主之策甚好,就按你说的办,传令前军二柱子等壮士,让他们去迎回自己的妇人。” 很快,王镇之的命令通过旗语与鼓角之声传到了前方,而二柱子等几百名民夫,则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奔向了对面,与此同时,那些羌骑阵前的女子,也都开始了奔跑,一个个脸上挂着泪珠,捂着自己胸前的几缕遮羞的布条,提前腰间的羊皮短裙,赤着脚,就向着对面跑去。 有两百多名本来穿着皮甲,或者是拿着弓箭的晋军士卒,也是扔下了武器,跟着那些民夫一起奔出了阵,王镇之的眉头一皱:“怎么有些军士也跑出去了?” 王国儿勾了勾嘴角,喃喃道:“只怕,只怕是有些打光棍的军士,也想趁这个机会,捡回几个没人认领的女人回来吧,前军的刘校尉是干什么吃的,约束属下如此不力,该罚!” 王镇之咬了咬牙:“罢了,总归救回一个是一个,快快令前方的将士们,重新整好队型,不要给敌军可乘之机!”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对面响起了一阵鸣锣之声,只见就在对面的羌骑阵中,不少骑兵扔下了一个个地包裹,箱子,还有一些皮甲与矛槊于地下,调转马头,发出阵阵地呼喝之声,就向回奔去,而苟林的那面羊皮大旗,也跟着倒下,直向后去。 朱超石看着身边正在拨转马头的苟林,沉声道:“林子,你什么意思,放回女人,还要抛弃辎重逃跑吗?” 苟林“嘿嘿”一笑:“再不跑只怕来不及了啊,石头兄弟,要打你自己打去啊,我先走一步喽。” 他说着,策马就向后奔去,朱超石咬了咬牙,只见身后的不少军士已经按捺不住,扔下手中的武器,转而奔向那些丢在地上的宝箱了,因为,不少木箱落地的时候,掉出了里面的不少铜钱或者是银锭,还有些黄灿灿的铜碗铜盆等,看起来都是些好东西,也难怪这些军士们控制不住自己,毕竟当兵吃粮,不就是冲着能发财嘛,现在财就在眼前,还要拼死拼活做什么呢? 朱超石厉声道:“混蛋,不许乱,快重新整队。” 可是他已经控制不住手下的混乱了,一个小校在他身边嚷道:“朱将军,你自己快跑吧,兄弟们拿点钱回家就是了,天师道根本没打算把我们带走的,与其留在这里送死,不如捡些东西回家,你看,羌人都跑了,咱们又没马,捡点东西散了得啦。”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说道:“你可是晋军悬赏要抓的人,再不跑恐怕没命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了头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了百余步外的一堆箱子。 朱超石咬了咬牙,看着跟在身边的三十余个人,这些都是南康的民兵,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人的眼中都是迷茫之色,看着他,不知所措。 朱超石沉声道:“放倒我的将旗,脱掉盔甲,往渡口逃,再不跑,怕是真的没命了。想要命的,不要去捡那些钱箱。” 他一边说,一边扔下了自己的头盔,伏在马背之上,就向后跑去了。 这些南康兵们互视一阵,五六个人跳下马背,跟其他的乱军一样奔向了那些宝箱,而其他人则紧跟着朱超石向后奔,刚才还算是军阵的地方,一片混乱。 晋军阵中,王胡儿哈哈一笑,举起兵器,直指前方:“看到了吗,主公,敌军是真的崩溃了,看起来,是羌贼和叛徒朱的兵马互不配合,干脆争先逃蹿了,我们再不攻击,只怕那些辎重都要给贼军们自己抢光了。” 王镇之跟着笑道:“快,传令,全线进攻敌军,不许捡地上的钱,不要让贼人跑了。” 到彦之摇了摇头:“王司马,他们已经去抢钱了。” ===第三千零八十九章 胡骑尽出驰射杀=== 王镇之的脸色一变,从车上站起身,手搭凉蓬看向了前方,只见本方前线的队列,哦,已经谈不上队列了,更准确地说,如同一场上千人参加的大型赛跑,军士们争先恐后地奔向了前方的那些箱子,其速度之快,甚至比之前那些准备去迎回女人的民夫们,更胜一筹。 王镇之怒道“怎么搞的,我可没下令要他们出击啊,怎么就这样跑了?前线的将官们干什么吃的,快下令阻止他们啊。” 到彦之摇了摇头“王司马,有句话叫作众意难违,这些军士们看到了前方连敌军都丢盔弃甲地在到处抢那些辎重箱子,自然不甘人后,去的晚了只怕不剩下什么了,再说,这敌军又是放女人,又是丢辎重扔钱,自己也是全军溃散,大家都不觉得会有风险,自然就会一哄而上,这可不是你现在下令就能禁止的。” 他说话间,两翼,中军,甚至是后队的军士们,足有三千多人,除了护卫在这大车周围的三百北府老兵外,其他整个部队都加入了这场赛跑大会,已经迎上那些女子的民夫们,跟从后面冲上来想要直扑敌军辎重箱的军士们撞在了一起,方圆几里的正面,你推我挤,一片混乱,跟对面的辎重箱附近一样,已经不能再用军队来形容了。 王国儿咬了咬牙“我亲自去约束前方,主公请稍等。” 他说着,一挥长枪,身边还跟着的百余名中军护卫,随他后面奔走,可是当这些人冲出几道烟尘之后,一半多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反倒是跟在了那些直冲辎重的人群之中,想要去分一杯羹呢。 王镇之长叹一声“平时还能令行禁止的军队,想不到这一瞬间就会不战而溃,我这算是见识到了。还是北府军厉害啊,能真正做到不动如山。” 到彦之沉声道“那是寄奴哥,道规哥们的训练严格,这些军士有家有业,如果违了军纪,受到处罚,那损失可远远比抢的那些钱要多,何况以前刘牢之当主帅时,也是放纵掳掠,那时候的情况比现在的荆州军好不了多少,所以打起妖贼来,也经常这样失利,那时他们也是经常这样丢弃…………”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凄厉的羌笛之声,两边的地平线外,隐约出现了数不清的黑点,数条黑气,直冲云霄,宛如几条黑龙,张牙舞爪,迅猛而来,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看到,起码有上万的骑兵,从两侧包抄而来,离这一片混乱的地方,已经不到十里了。 王镇之吓得直接瘫坐到了车上,跟他以前小打小闹的那些几百人,千余人的战斗相比,这回的万马奔腾,地动山摇,让他真正地意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大规模战斗,他的额头上汗出如浆,一身官服都已经湿透,求救似地看向了到彦之“到,到军主,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到彦之也是脸色大变,他料想过敌军可能会诱敌伏击,但没有料到来的规模是如此之大,如此迅猛,更料不到是上万的骑兵早就埋伏在两翼突击,现在前方的三千多人乱成一团,已经完全没有了阵型,挤在数里之内的空间,又是一片平地,不可能作出任何列阵和有组织的抵抗了,他咬了咬牙,对身边的北府军们厉声道“推辎重车于两翼,徐徐而退,强弩压住阵脚,前军射杀任何溃退回来的前线军士,不分敌我,鸣金而撤!” 王镇之睁大了眼睛“什么?到军主,你这是要扔下前方的将士们不管了吗,难道…………” 到彦之厉声道“要管他们只会一起死在这里,前方将士根本无法列阵,只能自求多福,我们能撤出去都是烧了高香,王司马,这回你就见识一下,什么叫妖贼真正的伏击!” 说话间,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而震天动地的胡哨之声,配合着这些马蹄顿地之声,冲击着人的心灵,刚才还在前方想要捡辎重宝箱的三千多荆州军士们,已经陷入了混乱,因为抢宝箱,已经完全不复阵列,士兵找不到军官,将校找不到下属,甚至连传令兵也很多扔掉了手中的鼓角,为的只是跑的更快一点,而那些刚刚奔的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四处的惊呼声与怒骂声,把仅存的一点想要组织抵抗的喊叫声也淹没在了这些声浪之中,只有四面的胡骑铁蹄之声,以及他们手中闪闪发光的马刀,刺激着这些人的心灵。 三里外的一处高坡之上,苟林策马而立,而朱超石则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身边,眼看着飞矢如蝗,已经把这数千晋军,包括刚才溃散之后去抢掠辎重的几千朱超石部下的降卒们全都圈了起来,战马在绕着十余里方圆的大圈来回的环形奔驰,也不上去砍杀,而是拉弓放箭,向着这些奔逃的人群发出阵阵箭雨,不管这包围圈中的人是跪地求饶还是企图向外突围,都没有人能离开,死亡之雨反复地洗涮着这块大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朱超石的眼中,血丝遍布,他对着苟林吼道“你杀晋军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部众一起杀?!” 苟林微微一笑“石头兄弟,你应该庆幸,现在还能活着说话,要是你刚才还留在那里,那这会儿你也跟你的手下一样,都要给射死了。” 朱超石咬了咬牙“你是早有预谋,全军都知道这是故意要扔下来诱敌,可是这个计划没有告诉我,更没有通知我的部下,人皆有爱财好色之心,看到宝贝都想去抢,可是罪不至死啊!” 苟林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可没有下令他们可以去掳掠,但他们自行其事,这就是死罪,在战场上,就是得令行禁止,如果不听将令的军士,要了有何用?我帮你执行军法,你应该感谢我才是。石头兄弟,这是神尊特意安排的,你要是有意见,跟他去提吧。” 朱超石睁大了眼睛“神尊,你,你加入了天道盟?” 苟林得意地笑道“若非神盟中人,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 ===第三千零九十章 接应败兵徐徐退=== 朱超石这下心猛地一沉,虽然已经有所察觉这个苟林是在扮猪吃老虎,一直隐藏实力,但直到这些羌胡铁骑杀出时,那攻击的速度和冲击的威力才让他明白,这哪里是什么部落杂兵,分明就是一流的铁骑,不在当年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的西燕慕容氏骑兵之下,可能也就是没有甲骑俱装,比之顶级的骑兵还稍稍差点了,但以其驰射与突击的速度来说,已经是天下罕有敌手了。 朱超石咬了咬牙:“林子你带的骑兵是从哪来的?若是部落骑兵,绝无这样的水平,难道,这也是神尊的秘密布置?” 苟林点了点头:“当年两秦交锋,关中陇右遍是高明的骑手和打散的战士,后秦建国之后,很多战败的前秦战士不愿为姚氏效力,于是散到陇右甘凉一带,做马匪强盗,神尊早早地看中了这些人,秘密将之收于部下,让其在凉州的不少羌氐部落安了家,而我,就是其中一员,现在你明白了这支精骑的来历了吧。” 朱超石沉声道:“有如此的战斗力,即使是在北方,也可以横行一时,却要伪装成部落的部落牧民,十余年如一日,这布局之深,让人佩服。” 苟林笑道:“当年我们很多是败军之将,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是神尊让我们有了容身之处,还收留了很多战乱中孤苦无依的女子给我们生娃下崽,他是我们的大恩人,当时我们就向他立誓,若有所需,在我们子孙三代之内,必全力相助,这些年来,我们很多都托身各部,在凉州的战乱中为不同的势力效力,今天帮着北凉打南凉,明天帮着西凉打北凉,后天也许站在胡夏这边,为的不止是生存和掳掠,也是要保持我们的战斗力。”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难道后秦的姚兴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吗,为何他从不征调你们作战?” 苟林摆了摆手:“甘陇的马上好汉,不知凡几,又多是干一票就跑,不留姓名,讲的就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再说凉州各部,只是名义上臣服于后秦而已,不纳税,不出丁,若不是这回是神尊安排,让我们来南方作战,助那天师道夺取晋国政权,我们也不会在多年之后,重新聚集呢。” 朱超石咬了咬牙:“这么说来,你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凉州老家了,就是要一直在这南方作战?” 苟林点了点头:“是的,这次跟我们一起出来的战士,已经跟家人全部永别了,为的就是报当年之恩,此战结束,恩义两清,我们也不会再回陇右,那里的一切亦与我等无关,要么战死,要么在这南方晋国落户,这就是我等的宿命。” 朱超石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这天道盟还在多年之前就在北方布局,有这么一支胡骑大军,原以为只有天师道是他们可控的军力,现在又多了一支可怕的骑兵部队,即使是跟北府军打正面,也有一战的实力了,这一战荆州的追兵几乎全军覆没,虽然那几百北府老兵正在列阵而退,但是若是这些胡骑有意追击,恐怕也是很快就会给消灭的。 苟林笑着挥枪一指远处的到彦之所部,说道:“看来,敌军主将还在撤退,不过,那些看起来都是精锐的北府军老兵了,还能败而不乱,着实难得。但这也没有意义了,解决完这些晋军之后,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全灭!” 正说话间,只见两骑绝尘而来,却是两个斥候骑兵,苟林勾了勾嘴角:“查清楚了吗,周围是否还有大股敌军?” 一个斥候沉声道:“三十里外,有一支晋军,都是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有三百余辆大车掩护两翼,推进速度很快,人数大约三千有余,正在向战场加速行进。” 苟林轻轻地“哦”了一声:“打的是什么旗号?” 那斥候说道:“打的是檀字大旗,应该是晋军檀道济部。” 苟林看向了朱超石:“这檀道济与你在晋军的时候就是齐名的新一代年轻将领啊,看来果然有两下子,跟在后面接应呢。三千余北府军,有备而来,想要吃掉,恐怕就需要一番苦战了。” 朱超石沉声道:“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实力了,我的部下也都给你所消灭,是战是撤,由你自行决定吧。” 苟林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之中,另一个斥候则说道:“檀道济所部之后,百里左右,还有一支晋军,大约三千人马,也是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好像是武陵内史檀祇的人马,他们避开大道,只走山林小路,似乎是在隐藏行踪。” 苟林笑了起来:“原来,刘道规派来接应前军的部队,还不止檀道济这一路呢,我们若是趁胜攻击这一小股部队,就会给檀道济所部粘上,若是苦战之时,这檀祗的兵马杀到,那我们就有反胜为败的可能,罢了,不给他们这个扭转战局的机会,传令部队,迅速地解决掉包围圈内的晋军,不要斩首,把装备剥了就迅速地撤离吧,乌林渡口的三百条船还在等我们呢。” 朱超石咬着牙:“林子,你这回杀光了我的部下,不管有什么理由,你都需要给我个解释,即使是到了神尊那里,我也是这句话。” 苟林冷冷地说道:“神尊有令,不留废物和意志不坚定之人,石头兄弟,你应该庆幸这回测试过关,没有在战场上倒向敌军的举动,不然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过,这回你跟上大军,天师道应该会真正地给你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军队,下次记得好好训练他们,要他们听你将令,不然,也许以后我还会再一次帮你执行军法呢。” 说到这里,苟林发出一声长啸,策马奔下了高岗,在一片护卫们的欢呼声中,直接向十里外的渡口驰去,朱超石举头向天,不想再看眼前那围猎也似的杀戮,闭上了双眼,喃喃地在心中自语道:“师父,请你快点回来吧,妖贼的布局极深,恐怕,也只有你能对付了。” ===第三千零九十一章 困守孤城图自救=== 江陵,刺史府。 王镇之的面如土色,跪在殿中,而檀道济和到彦之则一左一右跪在他的身边,三人都免了冠,一副败军之将的模样,而自坐在大案之后的刘道规以下,两排的文武,个个面色凝重。 刘道规合上了面前的一份塘报,叹了口气:“此役,我军损失三千四百二十七人,自副将王国儿以下,十余员将校战死,王司马,你部下的兵马,除了到彦之的三百北府兵外,几乎是全军覆没,对于此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镇之的眼中泪光闪闪,咬着牙,说道:“我确实非将帅之才,此役,我因为悲愤而失去理智,孤军深入,在战场上没有约束部下的能力,导致混乱,军溃之时,若不是到军主率军力战,护我突围,只怕,连面见刺史的机会也没有了。作为败军之将,此役我负全责,还请对我军法从事,以告慰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 到彦之面色凝重,沉声道:“王司马的进军,是听了我的建言,我们四处侦察不力,没有探到敌军隐藏的大队骑兵,而让训练和纪律不足的荆州将士打头阵,也是有欠考虑,彦之不才,愿与王司马一起领罪。” 檀道济叹了口气:“刘刺史,此役我们对于敌军的情报掌握严重出了问题,尤其是对于苟林部下的骑兵战斗力,大大地估计不足,原以为他们只是些纪律散漫,战力一般的部落骑兵,但现在看来,这两万胡骑来去如风,杀人如割茅草,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劲敌,就算此役大军尽出,面对这股胡骑,也难言必胜,王司马虽败,但也探出了这个重要敌情,还请从轻发落。” 两侧的将校们齐齐地行礼道:“还请从轻发落王司马。” 刘道规的神色凝重:“对敌情的判断有误,是我这个刺史的责任,各位在前面都尽力了,只是敌军凶悍,又非常狡猾,还会利用将士的心理设下陷阱,以后再次碰到他们,需要格外地警惕,再也不能犯这次的错误了。眼下我军连战连败,士气不振,若是再斩杀大将,更会让士卒离心,我会上表请罪,自去刺史之职,只是现在跟朝廷的联系中断,暂时仍然代管这荆州刺史之印,希望各位能与我同心同德,共保荆州不失。” 所有文武再次行礼:“我等愿尽心竭力,辅佐刘刺史。” 刘道规看向了王镇之:“王镇之,你身为主帅,此番丧师之罪,足以斩首未众,念你以往的功劳,此战也是出于救出荆州百姓的考虑才会中贼奸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现在开始,剥夺你所有的文武军职,以白身从军效命。荆州司马一职,暂时由武陵内史檀祗代理……” 王镇之连忙磕头道:“谢刺史不杀之恩。”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方荆州司马之印,檀祗神色严肃地上前接过,王镇之在交印之时,紧紧地握住了檀祗的手,正色道:“檀司马,请你千万要以我为戒,不要意气用事,这荆州的大局,就要靠你了啊。” 檀祗的神色无比严肃,郑重地捧印道:“檀某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守住这荆州,为死难的将士们复仇。王镇之,你且好好休息,立功赎罪。” 刘道规点了点头,挥挥手:“各位,请先回到大家的职位之上,作好准备,我们接下来还要进行内部的军议。” 普通的文武将吏们纷纷退下,大殿内只剩下了北府军一系的四员将校,和上次一样,刘道规长叹一声:“没想到,这回输得如此之惨,连江陵城的守卫兵马,都全部损失了。” 檀道济点了点头:“确实情况极为严峻,不过,敌军在胜利之后,没有趁机进逼或者是追杀,而是整队乘船而去,只是把我军战死的尸体堆积到一起,形似京观,以威慑我们,包括那几百名女子,也是给贼人们堆到了最上面,死状极为可怕,将士们见到,都心生惧意。” 刘道规咬了咬牙:“这些是以前妖贼们战胜之后的常用之法,以炫耀武功,震慑我军,只是这些羌贼们也同样如此,看来,他们也是跟这妖贼用了同样的手法,背后必然有人指导。” 檀祗正色道:“这次,连叛徒朱超石所部的几千人,也给他们一起杀了,这些贼人用兵可真狠,那些新降的州郡兵,在他们眼里就跟犬羊一样,说杀就杀,而扔在地上的钱物,也是没去收拾就离开了,原来我们以为这些羌贼是图财好色,现在看来,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打赢大战,而妖贼们真正的目标,是东进,是攻击建康!现在看来,妖贼有如此强大的骑兵,只怕刘希乐要与之对抗,也是胜负难料啊。” 刘道规看着到彦之:“现在还有办法传信通知刘希乐,告知这里的战况吗?” 到彦之摇了摇头:“之前的十余波信使,没有一个能回来,哪怕是飞鹰传书,也全给拦截了,现在我们的消息传不过去,豫州的情况也传不过来,大家只能各自为战了!” 刘道规咬了咬牙:“那鲁宗之那里呢,他有回复吗?” 檀祗微微一笑:“鲁宗之倒是派人越过了桓谦的地盘,传信我们,说是大军已经在动员和集结,一个月内,就会亲率雍州精锐,前来与我们会合。” 檀道济的眉头深锁:“他手下一直有上万的机动军才,却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不动,是敌是友,还很难说,现在我军新败,江陵城中人心惶惶,他这个时候带兵前来,是助我们,还是要趁机攻击我们,都很难说啊。” 刘道规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孤城一座,陷入绝境,不要指望有任何外力相援,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妖贼的东进军团,我们暂时无力追击,当务之急,是先要解决桓谦这个贼子,打通与雍州的联系,桓谦若败,鲁宗之才有更大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还请各位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三千零九十二章 万众一心众志城=== 檀道济,到彦之和檀只都神色严肃,齐齐地以拳按胸,跟着发誓。刘道规的目光落到了到彦之的身上,正色道:“彦之,这里没有外人,但你这次附和鼓励王镇之出击,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这次就当是我代大哥还了当年京口建义欠你的。以后若是再心存私欲,保存实力,不救友军,我刘道规认识你,北府军的军法认不得你!” 到彦之听得冷汗直冒,连忙说道:“这次我的错误导致战败,还请道规哥降罪责罚。” 刘道规摇了摇头:“兵败之际,罚这罚那只会动摇军心,我连王镇之的败军之罪都饶过,自然也不会罚你。但是请你记住,现在局势危急,所有人都要拿出我们老北府兄弟那种宁可自己战死,也要掩护战友的精神出来,如此才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是的,我是知道,我们北府军一向锐意进取,惟功绩论,地位差不多的同僚将校,都互相瞟着同僚们,你争我夺呢,别说是你们,就是无忌哥,希乐哥,阿寿哥这些大哥,也免不了这样。无忌哥这回的失败,说白了不也是因为想要抢功出头,这才轻兵冒进吗?彦之你这回同意王镇之出击,不就是想在跟道济的竞争中占有优势吗?道济你明知有危险而不去阻止,不也是想着在后面相对安全,有功无过吗?若是你在第一时间就驰援前方,不是没有阻止敌骑,反败为胜的可能!” 檀道济和到彦之都惭愧地低下了头,在深通兵法的刘道规面前,他们的这些小九九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他们也知道,刘道规斥退左右,只留四人在场时说这些话,是给足他们面子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心存功利之心,只怕下次再有所失,就真的会给军法从事了。 刘道规刚才的话,语气极重,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至此,看到二将低头认错,才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是武人,是男人,骨子里是争强好胜的,这建功立业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在大哥现在定的功爵评定规矩之下,更是如此,如果平时打那种必胜之战,大家争点功也没什么,可是现在是敌强我弱,形势万分危急,再象这次那样争功诿过,打各自的小算盘,那大家只会抱团一起完蛋,到时候不仅我们自己战死沙场,还要连累家人被人鄙视,唾骂,难道这就是大家想要的结果吗?” 檀祗叹了口气:“别说了,道规,是我们的错,这些年也许是我们的胜仗打得太多,荣华富贵来得太容易了,所以想的东西也多了起来,不象以前那样上了战场,生死都可以不顾,对兄弟对战友比自己的命还要看重。而这次,我们已经几乎失了整个荆州,现在四面皆敌,只剩江陵孤城一座,兵力不到两万,又因为新败而人心惶惶,以前的桓楚旧人们甚至都可能有不少暗中在和敌人内通了,我们接下来必须加固城防,搜捕奸细,整顿守城器材,准备迎接敌军的攻城了。” 到彦之咬牙道:“我愿意戴罪立功,主动在城中搜捕奸人,现在我已经有一些通敌的目标和证据了。” 檀道济沉声道:“这城防之事,我愿意亲自负责,保管十天之内,江陵城固若金汤,任他几十万敌军来攻,也不会突破!”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各位,你们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严防死守,准备困守江陵一座城池吗?” 三将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檀祗说道:“难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主动出击吗?现在荆州各地皆叛,至少也是中立,不再应这危难,连雍州的鲁宗之都不知道是敌是友,我们若是离了江陵,只怕再给敌军歼灭一部,可就麻烦了,到那时,恐怕连守城之力,也没有啦!” 檀道济也正色道:“是的,虽然苟林和朱超石的兵马渡江东去,但他们是骑兵,机动性强,随时可能再回来,现在白帝已失,西边的蜀军十天之内就能东进江陵,而北边枝江一带的桓谦,一直在招兵买马,听说荆州旧部,每天投奔他的人日以千数,就连这江陵城中也有不少人跟他暗通款曲,彦之说得对,当务之急,要先斩杀那些城中的奸细,断了他们探我们的虚实,然后广积粮草,伺机渡江夺回湘中州郡,尤其是夺回巴陵粮仓,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到彦之正色道:“前个月,卢循把抢掠而来的粮草,财宝和辎重都屯于巴陵,这回他走得仓促,大部分的东西还留在那里没动,我们如果能夺回巴陵,就能重新控制湘南州郡,到时候以这些资源招兵买马,才有实力与贼对抗。” 刘道规坚定地摇了摇头:“各位,你们讨论的,都是军事层面,敌强我弱,但这个强弱,是不确定的,因为妖贼起势太快,发展太迅速,所以看起来他们强,其实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核心兵力,仍然只有万余三吴老贼,再加上苟林新带的这两万陇右骑兵。其他的无论是岭南俚侗蛮人,还是新归附的各路余孽山贼,都只能壮壮声势,充个人数,战场上是起不了决定作用的。” “而我军虽然新败,可是各地守军现在集中在江陵,兵力成形,更是北府老兵精锐一万余没有受到损失,从你们这回出去击灭郭寄生等贼人的情况看,这些本地的势力,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蜀军一向只能打顺风战,不会在我军实力未损时真的东进江陵,而桓谦,才是我们真正要打的首要之敌,不能放任他在枝江发展,不然的话,非但他的势力会越来越强大,就连北边给他阻隔的鲁宗之,恐怕也会转投入他的部下了。我相信这江陵城的防守,不在城防,不在江水,而在人心,只要人人效死,精忠报国,那就是最坚固的防御,没有任何人可以摧毁!” ===第三千零九十三章 荆州士民亦忠义=== 刘道规的声音慷慨激昂,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着,让大家一个个热血沸腾,檀道济与到彦之同时大喝一声:“好。” 而檀祗也本能地想要叫好,可是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话虽如此,只是就算我们北府老兄弟,京八同志们能团结一心,这江陵城中的士民们,真的会和咱们一条心吗?尤其是那些以前桓氏的旧部,现在都有不少在暗通桓谦的,若是我们不设防备,这城中的虚实会给他们尽数地报给贼人,那我们还能撑得住吗?”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我相信这江陵城中的人,仍然是大晋的子民,桓氏经营荆州多年,但除了桓玄篡逆的那几个月,仍然是以晋朝的旗号行于世,而这荆州之人,也是自认晋人。” “自灭桓楚以来,我们驻守荆州,几年来未让荆州士民交税,在这次妖贼作乱的时候,虽然一度在湘州有些人响应妖贼,但妖贼仍然是奸淫掳掠,让荆湘民众看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王镇之肯主动率荆州兵出击,其实就是一个信号,说明在荆州人眼中,我们比妖贼更好,他们宁可助我们除贼,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向我们报复当年灭楚之事。” 檀道济点了点头:“是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官军,也许以前有恩怨,有仇恨,但至少在这大敌当前的时候,我们还在保护他们,为荆州而战呢。反过来,西蜀已经称了伪帝,而且蜀人一向不给荆州人所喜欢,至于那桓谦,引了苟林这些蛮夷横扫荆州,到处烧杀抢掠,这次沙市集的百姓,几乎青年男女尽数死在他们手中,跟我们一起撤回江陵城的那些民众,无不恨透了苟林,也恨透了把苟林带来荆州的桓谦,想必这时候我们要是打桓谦,他们也是会支持的。” 到彦之笑了起来:“正是,桓谦没啥本事,在桓氏子弟中一向为人所看不起,只是因为现在几乎是唯一的桓氏后人,还有些人认他罢了,但他带来的苟林在荆州各地肆虐,大失人心,恐怕这时候跟桓谦暗通的,也会后悔了。” 檀祗勾了勾嘴角:“可是苟林的一部分人马现在还是留在巴陵,在湘州地区来回游走,若是我们攻打桓谦之时,这些羌贼得到了消息,前来攻打江陵,那可如何是好?” 刘道规微微一笑:“放心,苟林的主力已经去追上卢循了,他们肯定是想合兵一处对付希乐哥,暂时管不到我们,而留在巴陵的那些羌骑,则多是粗野贪婪之辈,他们最近一直在掳掠湘州各州郡,根本顾不上打江陵,如果我们这个时候突袭桓谦,他们是万万想不到的,桓谦现在手下多是未经训练,谈不上战斗力的民夫罢了,从我们江陵到枝江,突袭不过三四天的事,一个来回也不过十天,料这十天之内,其他几路贼子,是来不及攻我江陵的。” 檀祗的眉头还是深锁着:“按常理是这样,可是别忘了,这江陵城中有贼人的内应啊,要是有人把我们出击的消息泄露给羌骑,以他们的机动性,三四天内就能杀到江陵城下,到时候若是这些内贼再里应外合,为他们打开城门,那可就麻烦了。恐怕,此事还要好好地想想。” 到彦之勾了勾嘴角:“那要是我们只出动一万兵马去打桓谦呢?” 刘道规断然道:“万万不可,桓谦现在已经有两三万部众了,我们如果兵少,没法做到迅速消灭他,一万兵马过去,最大的可能是给他扎营相持,要过十天半个月才能击败他,只有全城的两万北府精锐倾城而出,到了枝江就直接强攻,不给桓谦任何防守的时间,才能一鼓而破,才能用最短的时间达到突然性。” 檀道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就是说,这江陵城就要完全交给几千忠诚度都要打个问号的荆州军士来防守,这可太危险了,毕竟…………” 刘道规慨然道:“我相信荆州士民再怎么说也是大晋的子民,再怎么说也是汉家儿郎,基本的忠义之心是有的,在这危难之时,不至于倒向引领着异族虎狼来烧杀抢掠的叛贼,不至于倒向无恶不做的天师道妖贼。三位,请现在随我去江陵城头一观,我会让大家看看,我说的是不是正确!” 三人相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愿与道规哥走一趟。” 半个时辰后,江陵,北城城头。 刘道规换了一身将袍大铠,红色披风,威风凛凛地立于城头,而在内城的城门外,已经聚集了数千人,这些人里,有布衣平民,也有身着绸缎,一身贵气的有钱人,也有一些儒衫高冠,三五成群的士子,三教九流,汇集于此,而更多的人,正在从这江陵城的大街小巷纷纷赶来,因为,大家都听到了城中各处鸣锣的声音,伴随着坊丁们的吆喝:“刘刺史有令,所有百姓都到北城城下听他一言,刺史有要事跟大家宣布!” 刘道规的目光扫过了城下,数以千记的黑压压的人头,无数双眼睛,带着各种复杂的神情,都在看他,甚至,有些人一看到刘道规在看自己,就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似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与这位刺史大人对视。 刘道规的神色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个铁喇叭,这让他的声音,能让这方圆数里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只听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江陵的百姓,荆州各地的父老乡亲,今天,我作为本州刺史,要向大家谢罪,我刘道规无能,没有防住妖贼的起兵,旬月之间,江南的湘州尽失,而就在昨天,我派出去追击贼军的部队,也给妖贼设了奸计伏击,几尽全军覆没,现在,荆州处处狼烟,我军丧师失地,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都是我刘道规的罪过,如果你们有意见,就冲着我来吧!” : ===第三千零九十四章 大开城门任去留=== 站在刘道规身后的檀祗脸色一变,低声道:“道规,怎么能这样说,你这是置一州刺史,全军主帅的威严何在,要是有人就此弹劾…………” 刘道规摆了摆手:“威严现在救不了荆州,也挽回不了当前的局势,事到如今,为了面子而继续自欺欺人,还有用吗?今天,我就是要坦然面对江陵父老,荆州士民,是去是留,皆从其心!” 城下响起了一阵喧嚣之声,有些人哭了起来,叫道:“可怜我的儿子和儿媳啊,都给妖贼祸害了,留我这条老命在这世上,我可怎么活啊!” 还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都是妖贼和羌虏做的孽,跟他们拼了!” 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对,跟狗贼拼了,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也有些声音小声地嘀咕:“贼人固然可恨,但你们北府军不是说天下无敌的吗,怎么贼人一来,就没法保护我们了呢,大家听哪,就连刘刺史自己也承认他要负责了啊,就是苦了我们百姓,这可怎么算?!” 一些愤怒的声音响起:“你这怎么说话的,不去怪外来的贼人,反而怪起刺史大人了吗?这次可是妖贼偷袭啊,刺史是为我们出了兵的,谁敢说打仗就一定能赢?” 也有些人在埋怨道:“要是有当时消灭桓楚时的本事就好了,那年打的可真凶啊,只是这几年下来,怎么连岭南的妖贼也打不过了呢?!” 这些议论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几乎每句话,都传进了刘道规的耳中,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色道:“各位荆州父老,且静听我一言。这次的几方势力同时发难,谯蜀出兵白帝城,桓谦带着羌骑横行荆北,而妖贼则突袭湘州,击败我军的江州军团,连名将何无忌也战死,这一切,都不是单独的,是联系在一起的,显然是有一个巨大的黑手,在同时操纵和控制,我们北府军也好,荆州的地方州郡兵也罢,大家都是晋朝的将士,是朝廷的兵马,在这场灾难中,我们都流了血,战死了好兄弟,绝非无所作为,要是大家真的有意见,那就怪我这个刺史指挥无能吧,可千万不要怪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一个苍老的声音激动地响起:“刘刺史,我的两个儿子在沙市战死了,但我不怪你,只怪羌贼凶残,只怪那些想要祸乱我们大晋天下的贼人阴险,我今年已经六十七了,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就算战死沙场,也权当是跟家人团聚了!” 几个年轻的声音跟着嚷道:“苍伯,我们都跟你去!” 檀道济凑了过来,轻轻地在刘道规耳边低语道:“那个说话的是沙市集的里正,叫苍伯的,他的儿子二柱子在那场战斗中战死了,为了救儿媳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喃喃道:“是我们的错,对不起这些荆州父老啊。” 有人嚷了起来:“要是让我们这些百姓上阵,那还要军队做什么,刘刺史,你得自己率兵打仗才行,而不是要我们去送死!” 刘道规沉声道:“当兵吃粮,保家卫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我们军中男儿为国效力的时候了,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马上就要出城迎敌,分头去讨伐各路贼寇。” 此言一出,城下的人群一下子炸了窝,无数人在叫嚷:“这,这怎么可以?你们,你们是要逃跑吗?” “军队走了,留我们百姓在城中,是要等死吗?” “你们得带着我们走,不然,不然的话,我们,我们就去投桓谦啦!” 此言一出,城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在四处扫射着,想要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毕竟,公然这样煽动投敌的,可以直接斩杀了。 到彦之的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就要抽剑下令去拿下说这话的人,刘道规却平静地说道:“且慢,彦之,让人说出心里话,挺好的。” 到彦之咬了咬牙:“道规哥,你当心这是敌人的细作在这里故意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哪,这风气绝不可以不管。” 刘道规淡然道:“你靠强压是压不住的,若是战事不利,大军离城,只怕这城中士民会群起夺城投敌,这次我找大家谈话,就是要开诚布公,不要想着用强力来解决。” 到彦之点了点头,收剑而退,刘道规看着城下的人群,平静地说道:“各位请仔细想想,现在江陵城几乎四面皆敌,整个荆州都差不多陷入敌手,而江州也被敌军夺取,连朝廷的消息都跟我们断绝了,有人说我们是要趁机逃跑,请问,在这种时候,我们能逃到哪去?能往哪逃?” 人群中的苍伯高声道:“刘刺史说得有理啊,现在江陵孤城一座,无处可去,我相信他们是要去讨贼的!” 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附和道:“没错,大军一定是出城作战的,这个时候不可能逃的,刚才说那话的,一定是敌军的奸细,他在哪里,把他找出来?” “就是,这个人太可恶了,一定是他动摇军心!” “你们别看我啊,我也在找说这话的人呢。你们听我说话声音都跟他不一样,他可是当阳那里的口音,我是正宗的江陵人哪。” “别狡辩了,三德子,我昨天就亲耳听你抱怨过说现在还不如早点去找桓公呢,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我,我那是喝醉了胡说的,而且,而且我是说我手上没兵器,没法自保,你们可不能诬陷好人哪!” 刘道规点了点头:“大家不要再找什么奸细了,今天,我来这里,就是告诉各位,值此关头,我不会勉强任何人,我尊重你们每个人的选择,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世受桓家的恩惠,以前在桓家管理荆州时过得不错,现在桓谦打回来了,想要去投夺他的人,听其出城,绝不阻拦,任何军民,不得对其伤害,违者,军法从事!大家都是爷们,各自选好阵营,当面枪对面鼓地痛快战上一场,岂不痛快?!来人,开城门!” ===第三千零九十五章 荆扬互信人心齐=== 檀祗的脸色大变,直接叫了起来:“道规,万万不可啊。” 刘道规转过了身,看着一脸惊讶的檀祗,檀道济和到彦之三将,平静地说道:“有何不可?” 檀道济咬牙道:“这样等于会把城中的虚实全都告诉贼军,而且,而且要是开了这个头,等于江陵就是不设防的了,只怕,只怕守城的荆州军士都会跑光啊。” 到彦之也说道:“是的,刚才就有人在起哄说要投奔桓谦,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查出这些奸人,明正典刑,以威慑屑小之辈才是,怎么可以反过来任他们来去自如呢?” 刘道规正色道:“其实你们刚才没听出来吗?这荆州人士,并非忘恩负义之徒,虽然以前荆扬交战,互有死伤,有些荆州人对我们是有怨恨的,但是在国家大义面前,大家都知道谁才是最凶恶最可怕的敌人,至少这几年来,国家没有亏待荆州,减免税务,劝课农桑,派兵保护,这些都做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在我们治下,比以前在桓氏手下时过得更好,现在去投奔妖贼或者羌虏,可能比这个更强吗?” 檀祗咬了咬牙:“可是现在敌强我弱,不排除有人会趁机倒向敌军啊,就象彦之说的,不是城中已经有人在跟敌军暗通款曲了吗?” 刘道规哈哈一笑:“是啊,反正拦不住了,难道我们的军队现在不用对敌,就是专门在这城中抓奸细,防自己人吗?阿祗啊,恕我直言,你要是这么搞,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恐惧和害怕而倒向敌人。因为这么一来,证明我们已经无法战胜敌人了,只能用高压政策让自己人恐慌。” 说到这里,刘道规叹了口气:“想当年我们京口建义的时候,桓玄手上明明有十万大军,却不敢直接大军与我们义军交战,而是在城中搜捕王元德,王仲德,童厚兴这些义士,这就是因为他心里害怕了,以为全城的军民都是奸细,都要害他,不仅如此,还不让北府军出战,只敢让他的荆州军士当先锋,等到吴甫之,皇甫敷这些将校给我们打败后,再用北府军,只会临阵倒戈,哪怕你手里有再强大的军队,如果内心不够强大,也会一败涂地,我们当年怎么赢的,桓玄是怎么输的,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三将都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之中。 刘道规回头一指城下同样在议论纷纷的百姓,说道:“如果荆州士民和我们始终不能同心,那就算这次守下了江陵,以后也会离心离德,只能靠军队弹压,一旦离开,此地必叛,再叛的话,可能就会永远地脱离大晋的统治,和我们也是成为敌人,我受了大哥的信任,国家的重托,镇守此地,要的是荆州真正地融入大晋,长治久安,而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表面平静,这次危难之时,但我仍然相信荆州士民的忠义与操守,我不相信,江陵全城的百姓,都会叛变投敌!” 刘道规说到这里,继续高声道:“如果大家害怕打仗,觉得留在城中生命有危险,那现在离开这座危城,也是人之常情,留下来的人,我们大军会提供保护,离开的人,我们也绝不会阻拦,我刘道规以荆州刺史的名义公开承诺,绝不食言!” 苍伯的声音在城下响起,配合着城门打开时的“吱呀”声:“刘刺史,感谢你如此地信任我们荆州人,我们要是再附逆作乱,那可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了!乡亲们哪,大家看到没,刘刺史是真心想要保护我们的,北府军是真正地为我们作战的,而那桓谦,他招来的胡虏在奸淫杀掠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不但是大晋的叛徒,也背叛了桓家几代的主公,即使是桓氏子弟,他也不配再当,哪个要是出去投靠桓谦,我老苍头第一个跟他拼了!”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跟着叫起好来,但还是有个响亮的声音大声道:“刘刺史,你是真心地放我们大家出走吗?如果我们想自己保卫家园,你敢不敢给我们发放武器?不会只是嘴上说说的吧!” 刘道规哈哈一笑:“这有何不敢,来人,给我把武库的大门打开,想要投入城防作战,保卫江陵的人,登记之后,让其任选武器铠甲。” 这话一出,连刚才那些还有不信神色的城下百姓们,也都脸色大变了,苍伯激动地老泪纵横,直接就跪了下来,大声道:“刺史大人之高义,我等荆州百姓铭记五内,我等必会与刺史大人和北府将士一起同心协力,力保江陵!” 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跟着跪了下来,跟着苍伯齐声道:“同心协力,力保江陵!同心协力,力保江陵。” 而苍伯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周围的人一挥手:“老少爷们,还楞着做什么,跟我这把老骨头去领兵器杀贼啊。”他说着,就向着武库的方向走去,而数以千计的壮男,甚至还有不少妇人,也跟在后面而去,浩浩荡荡,有如长龙。 刘道规微笑着点头不已,身后的檀祗看着城下热火朝天的景象,长叹一声:“道规,真有你的,以心对人,终得人心,不过,这样大开城门,任取兵器,万一真的有几个奸贼作乱,只怕也会有问题吧。” 刘道规摇了摇头:“只要大多数的父老都站在我们这边,就算贼人奸细作乱,也逃不开大家的眼睛,以前他们可能会打着北府军是敌人,荆州人跟北府兄弟有血仇的这些旗号,藏身于百姓之间,可是现在,摆明了绝大多数的荆州士民不会附逆了,那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招数,是不敢动的,因为江陵百姓不会帮他们藏身逃脱!” 檀道济笑了起来,看着远处的武库那里,说道:“这些天来我们想尽办法募集城中丁壮从军,都没几个响应的,道规哥你这几句话,就让这么多人肯踊跃从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下江陵城的兵力,一下子能多出数万,而要出击打掉一路敌人,也是可行的了,我愿率两万兵马,攻打桓谦!” 刘道规摇了摇头:“不,我亲自带兵去!” ===第三千零九十六章 神兵天降枝江府=== 荆州,枝江。 郡守府中,桓谦一身将袍大铠,看上去威风凛凛,坐在大案之后,一个羌人打扮的小校正向他行礼道:“桓公,我家苟将军让小的给您来带个话,他现在奉了卢教主的命令,主力要去随天师道大军一起攻打豫州,直取建康,暂时不能再为您效力了,不过,巴陵那里,他留下了弟弟苟森在那里,有七千步骑和新附的义士与之一起行动,继续扫荡晋军的残部,也是对您的策应。” 桓谦一脸的怒气,沉声道:“混蛋,你家苟将军难道忘了谁才是他的上司吗?去跟卢循会合只是联手攻打江陵罢了,结果他不打江陵,还分兵去抢湘州,主力跟着卢循跑了,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桓公?还有没有大秦皇帝?!” 那小校哭丧着脸:“桓公,这是我家大人决定的事,小的只是来传个话的,您可千万不要动怒啊,要是您没有别的吩咐,小的这就去复命了。” 桓谦恨声道:“滚滚滚滚滚,你们这些羌子,个个都是见利忘义,回去告诉你家将军,别以为跟着卢循就有啥好处,前面可有的是硬骨头呢,要是十天内再不回来,打下江陵,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留给他!” 那小校如蒙大赦,转身一溜烟地就奔了出去,生怕多留个一秒钟,也许桓谦会一怒之下杀了他。 站在桓谦身边的,乃是他的族弟桓石绥,此人也是在荆州各地潜伏数年,时不时起兵作乱的桓楚余党了,这回随着桓谦的回归,他也终于可以从穷山恶壤之中钻出来,为桓谦出头去联系各地起事的旧部,可以说这枝江城一带聚集起来的万余兵马,一大半是这个桓石绥带来的,看着那个羌军使者跑回去的背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苟林是指望不上了。” 桓谦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总归也算是帮我们消灭了一部分的荆州兵马,尤其是把江陵城中的追兵给消灭了不少,靠了这场胜仗,这些天来投奔我们的荆州各地的人士也多了不少,现在我这里已经有三万余众了,就算扣掉四散出去征粮拉队伍的人,也有一万多,只要再过个一两个月,我们就会有超过十万的兵马,到那时候,咱们就先逼降鲁宗之,再拉上谯道福一起攻打江陵,我看他刘道规拿什么挡!” 桓石绥的眉头微皱:“二哥,这几天虽然来投奔我们的人不少,比如征阳令王天恩也举城起义,带了三千人投奔我们,但是江陵那里的消息,好像反而是断绝了啊。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桓谦恨恨地说道:“这还不是因为苟林这个混蛋在江陵四周到处奸淫掳掠,那次江陵出兵追击,给他灭了三千多人,全是江陵本地的兵马,他还堆尸为京观以炫耀,奶奶的,这可让江陵人恨死了苟林,连带着也恨上了我,毕竟苟林是我带过来的。” 桓石绥叹了口气:“本来我们以为这些羌骑只是来凑个数的,一个个看起来军容不整也没啥本事,可没想到居然可以设伏大败晋军,江陵城中的本地州郡兵马,很多以前是大楚的精锐,战斗力可不弱的,也一战而损失这么多,看来,是我们低估了这些蛮夷了,他们真的是很能打,也不知道卢循给他们灌了多少**汤,让他们就这样跟着走了。” 桓谦咬了咬牙:“罢了,走了也好,这荆州毕竟是我们桓氏的地方,为了打仗纵容这些羌虏在这里祸害百姓,只会把几代父祖积累的名声给败坏了,再说,跟后秦也好,跟天师道的妖贼也罢,都不过是临时合作而已,以后是敌是友还难说呢,就是谯蜀的家伙,不也是把我囚禁了几年,差点没命了吗?这荆州之战,归根到底还是要看我们自己,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桓石绥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刘道规深通兵法,是北府名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想要打他有点难,我想,还是先让谯道福的蜀军,还有苟林留在巴陵的那个什么苟森去打打江陵,消耗一下刘道规,也能探探城中的虚实。” 桓谦冷笑着一指身后的一口箱子:“石绥,你猜这箱子里是什么?” 桓石绥勾了勾嘴角,看着这把加了三把大锁的箱子,这是桓谦这几天来一直形影不离,连睡觉都会当枕头的东西,显然是非常地紧要,他说道:“难道,这些是以前先帝留下的什么宝藏或者是招兵买马的军械钱粮吗?” 桓谦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比这个可值钱多了,兄弟,我告诉你啊,这可是江陵城中的那些士族豪门,写给我通风报信,迎我回去即位的效忠书呢。” 桓石绥睁大了眼睛:“什么,这些居然是他们报信的书信?哎呀,这满满一箱,可是城中大多数的家族,都倒向了咱们啊。” 桓谦冷笑道:“可不是吗?这荆州,归根到底还是咱们的荆州,就算杀了一些他们的家人,但他们最多气愤几天,表明一下愤怒,只要我们把这些事推到苟林头上,再好言安抚几句,他们就会再次为我们效命,要是不肯的话,嘿嘿,我们干脆就把这些书信交给刘道规,让这江陵城中自己先乱起来,京八佬和城里人来个互杀火并,我们要取江陵,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还要什么谯蜀和羌子做什么?招他们过来,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桓石绥拍手大笑道:“好,还是二哥高啊,就用这招,只等散出去征粮的人马一回,我们就向江陵进…………”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外面奔来一个满身大汗,失魂落魄的传令兵,直接就扑到了二人面前的地上,哭道:“主公,大事不好,京口佬,京口佬打过来啦,南门已经失陷,你们,你们快跑吧!” : ===第三千零九十七章 忠义将军千里援=== 一天之后,荆州,枝江,郡守府。 刘道规坐在一天前桓谦坐过的那张大案之后,神色平静,他的将袍之上染了不少血,肩头也扎着一副伤带,一条裸在外面的胳膊上,肌肉线条仍然发达,檀道济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规哥,你可是三军主帅,一州刺史啊,还亲自爬这城墙,太危险了,要是有个万一…………” 刘道规笑道:“怎么了,道济,难道我已经老得提不动刀了?临朐之战的我大哥,桑落州之战的无忌哥,不也都是在一线亲自战斗吗?这可是我们北府军的传统,身为将帅,就是得身先士卒,不战斗,那穿这身盔甲做什么?” 到彦之勾了勾嘴角:“可是你毕竟是主帅,冲锋在前,若有闪失,会让全军士气受影响啊,再说指挥也…………” 刘道规摆了摆手:“不是还有你们吗?我若真的重伤或者战死,道济接管,道济若亡,彦之接管,彦之要是也战亡,还有你们的副将们接替,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我们北府军打的就是一个气势,而这姓桓的,最缺的也是这个…………” 说到这里,他一指面前的殿堂地上,两颗血淋淋的首级被放在木头托盘里,可不正是桓谦和桓石绥的?刘道规摇了摇头:“这回,桓谦总归是没有跑掉,逃出去想东投卢循,半路给他的手下所杀,提头来献,而这桓石绥想跟那个征阳县令王天恩逃回后秦,却是给傅弘之傅将军所截杀,傅将军,这回你才是真正的神兵天降啊。” 站在檀道济身边,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傅弘之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末将奉家父之令,率梁州兵马前来援助荆州的刘刺史,却不曾想赶上了这一战,那桓石绥和桓谦分头突围,正好撞上了我,本来他们的兵马比我带来的三千援兵还是要多一些的,可是军心已乱,未战则溃,而桓石绥也直接给我擒住,我怕此贼又会趁机逃脱,干脆就在营前将之斩首,刘刺史,我这样做没错吧。” 刘道规笑着摆了摆手:“弘之,当年我们也曾一起在宫中宿卫当值过,啥时候变这么生份了,还跟以前一样叫我道规哥不好吗?” 傅弘之低下了头:“我,我错跟了桓玄,在伪楚军里跟北府军兄弟为敌,手上还沾了北府兄弟的血,现在的我,能被赦免已经是幸运了,哪还敢再跟北府将士称兄道弟?” 刘道规站起身,走到傅弘之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只是各为其主,你傅家父子世居荆州,受桓氏的恩义,为他桓楚效力,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毕竟当时伪楚篡晋,连大哥和希乐哥,无忌哥,还有我,还有所有的北府兄弟也都曾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又怎么能指望你叛离桓玄呢?两军对阵,将士都只是听令行事,作为楚将,你和胡藩一样,都是尽了力,无愧于军人的本色,我们对你是非常敬重的,以前的恩怨,不提也罢,现在大家都是晋国将士,都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以后就继续兄弟相称,不要生份了。” 傅弘之激动地连连点头:“多谢道规哥,有任何的吩咐,弘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到彦之沉声道:“梁州离荆州可是远隔千里,又是道路险阻,过来需要翻山越岭,可是弘之兄弟的人马都到了,而雍州离这里不过数百里,全速进军五六天就能到江陵,但那鲁宗之却一直不见踪影,枉我大晋朝廷如此倚重他,国难当头,竟然不思回报!” 傅弘之的眼中光芒闪闪,欲言又止。 刘道规看着傅弘之,微笑道:“怎么,弘之有话想说?” 傅弘之咬了咬牙,一抱拳:“既然彦之这样说了,有件事我也必须上报,那桓谦曾经派人向家父送来书信,说是我傅家以前深受桓氏厚恩,也曾经跟北府军力战,结下血仇,说刘大帅和晋帝不可能直接地原谅我们,这些年来也只是把我们外放边境,形同流放,现在他作为桓氏家主,重新杀回来了,就是要赶走京八,呃,赶走北府军,重新让荆州成为桓家天下,要我们这些旧部都效忠于他。”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被汗水浸得**的牛皮袋子,递向了刘道规:“这是劝降信,而那使者曾经是我傅家的一个故吏,被家父当场斩杀,派我带兵来应援之时,要我把这贼人的信件奉上,以明我傅家父子心迹。” 刘道规笑着接过了信件,打开一看,只扫了一眼,就笑道:“哟,给令尊开的可是荆州刺史啊,给你开的都到镇南将军,南蛮校尉了,这开价可不低哪。我要是你,也许会好好考虑考虑呢。” 傅弘之摇了摇头:“我傅氏历代受晋国大恩,而不是他桓家的,就是开价再高,也不会做这叛国投敌之事。桓谦屈身事胡虏,还引来羌贼奸淫杀掠我荆州百姓,早就是国贼,而不是我们的恩人,就算他落到我手里,也会跟这桓石绥一样,军前正法,以慰死难的将士!” 刘道规点了点头,把那信件放回了牛皮袋子里,顺手扔到了桓谦脑袋边的那把加了三把大锁的宝箱之上。傅弘之看着这个箱子,说道:“据俘虏的招供,此箱中,乃是桓谦这次回来时,与之暗通消息,约定效力的各荆州豪强,文武,将吏的效忠信,也许,那些迁延不来赴援,或者是出工不出力的本地人士有哪些,打开此箱,一看便知。道规哥也可以据此早作防范,不能让这些有二心的人,继续位居要职了。” 到彦之兴奋地说道:“弘之兄弟说得非常有道理,一个个查这些反贼太麻烦了,又没证据,我本来在江陵的时候就盯上了几个家伙,可惜道规哥你为了收江陵人心,连城门都大开,任其去留,我只能罢手,现在这些罪证都在这里,也不用担心冤枉人了,快开箱看看是哪些混蛋投敌叛国,回去按名单捉拿吧。” 刘道规的神色平静,看向了檀道济:“传我将令,把这箱子烧了,里面的信件,我一封也不看。” : ===第三千零九十八章 敌营烧信结人心=== 傅弘之的脸色一变,急道:“道规哥,这,这可使不得啊。”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为何使不得?因为你觉得我放过了那些暗中通敌的荆州士人,让他们有趁机作乱的可能了?” 傅弘之咬了咬牙:“是啊,就象这次给我斩杀的那个征阳县令王天恩,原来他就是桓楚军中的一个将佐,跟我还挺熟的,上次大军征伐荆州,此人也是兵败被俘,当时希乐哥赦免了他,还给他一个县令当,但此贼却不感恩,一直阴养死士,私募军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作乱,果然,这回桓谦打回来,他第一个就起兵响应,幸亏老天有眼,道规哥你神兵天降,攻克枝江,此贼也在逃跑路上给我斩杀,可是,他这样的不止一个,而是整整有一箱,若是再把这些贼子放过,那以后荆州,只怕会是永无宁日啊。” 刘道规微微一笑:“弘之啊,你的忠义体国之心,我很钦佩,但是也请你好好想一下,象王天恩这样做到县令级别的一方豪强,或者是士人家族,就有这满满的一箱,换言之,只怕这一大半的荆州官吏和有力人士,都在这里,我若是个个都要问罪,那是不是得尽诛这荆州精英?把这里的文官武将杀光后,我从哪里找人来帮我代管这荆州九郡八十七县呢?” 傅弘之张了张嘴:“这,这就算是不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现在掌兵吧,总得有所防范,不然,恐怕就算他们不投降桓谦,也会跟别的贼人暗通的。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书信证据在道规哥你的手中,他们也可能会为了自保而真的起事。” 刘道规叹了口气:“若是我告诉你,现在我留着防守江陵的,就是这些箱子里通桓谦之人所带的将士,你还要我现在打开箱子去捉拿他们吗?” 傅弘之倒吸一口冷气:“道规哥你居然…………” 檀道济微微一笑:“弘之啊,你怕是不知道,在出征之前,道规哥曾经当着江陵军民的面,把四门大开,说是如果想出城投靠叛军和妖贼的,听其离去,不仅如此,还打开武库大门,任人自取,愿意守城的就加入守城军队,想要投靠敌军的也带着武器和我们干,绝不阻拦。” 傅弘之默然无语,久久,才叹道:“如此推心对人,终获人心,我虽是祖籍在北地泥阳,但从曾祖开始都可算是荆州人,我知道此地人的性格,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是必报,桓氏以前对不少荆州士人有恩,加上这几年的北府军西征,消灭桓楚,很多本地士族的子弟死于战争,所以有机会想要叛离,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道规哥你如此高义,加上贼人们奸淫掳掠,激起了义愤,所以人人愿意为大晋出力,为道规哥你作战,即使是那些曾经暗通桓谦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叛变投敌了。” 到彦之哈哈一笑:“你小子领悟得还挺快嘛,那你说,这些书信,是要一封封地查看呢,还是…………” 傅弘之笑着上前抱起了这个箱子,大步向外走去:“我亲自把这箱子给烧了,不会留下一个字于这个世间。” 刘道规平静地看着傅弘之的身影消失于帐外,又看着地上的两颗首级,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必若是桓温和桓冲两位复生,看到自己的子侄为了夺取权力,甚至不惜引胡虏入侵,结妖贼乱国,也会大义灭亲的吧。” 檀祗不屑地勾着嘴角:“那是自然,桓大将军虽然想要篡权夺位,但起码也是个北伐英雄,要是换了他,大概宁可是象桓振那样战死,也不会做这些事。这次荆州百姓受的苦难,一大半都是这个桓谦带来的,道规,最好是把他枭首于营门外,以震慑敌军,告慰死者。” 刘道规摇了摇头:“罢了,人死如灯灭,一切的恩恩怨怨,就随之而去吧,把桓谦和桓石绥的首级和尸体缝合,运回江陵,安葬于桓氏的祖坟,不必继续枭首或者是堆积京观了。” 檀祗的眉头微皱:“道规,你是不是太仁慈了?对于这些恶贼不严加惩罚,只怕以后会有更多我效尤啊。” 刘道规朗声道:“若是我们行仁义,推王化,让荆州子民能安居乐业,那又怎么会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去附逆投贼呢?这回荆州的士人们肯放下以前的恩怨,最后还是跟我们站在一边,难道不是感念于上次西征后的大赦,以及这几年的税收减免吗?桓谦已经败死了,再拿他的尸体泄愤,并不是勇敢之举,至于要震慑贼人们,这几千给斩杀的叛贼,难道还不够震慑吗?” 檀道济笑了起来:“还是道规哥说得有道理啊,其实这荆楚之地,并不是靠屠杀可以折服的,吴兵入郢,秦皇灭楚,都是靠了绝对的暴力和杀戮此地的百姓,但并没有真正地吓倒楚人,所以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传说,也有申包胥借兵复楚的故事,在这里,最好还是多行仁义,与楚人同心,如此方能长治久安,至于那积尸为京观之类的行为,还是少做的好,只会适得其反。” 到彦之点了点头:“对死尸就没必要凌辱了,但是对于活着的俘虏,还是有必要处理的。这一战下来,我们杀贼四千余,还有一万多贼人没跑掉成了俘虏,根据初步的甄别,很多人是跟随桓石绥,王天恩很久的恶贼老匪,死硬到底的桓楚军旧部,现在是非常时期,放归他们,只怕会是继续聚众作乱,我们最好能把他们全部处理掉,一劳永逸。” 檀祗也跟着说道:“不错,这些人大多数是自愿加入反贼的,并不是给裹胁的无辜百姓,若是把他们放回,他们也很可能无家可归,会再次成为反叛力量,而且根据审问的结果,这些人很多当年就在楚军中与我们为敌,已经放过他们一次了,这次复叛,我以为将之坑杀,是最好的结果。” ===第三千零九十九章 雍州兵马来相会===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悍难制,不死不休,又怎么会放下武器投降呢?既然愿降,就说明其仍然有怕死求生之心,只要有这个,就有弃恶从善的可能,有些人跟我们为敌,是因为以前跟北府军有仇,有些人跟我们为敌,则是因为桓楚灭亡后,过得不如从前,还有些人跟我们为敌,是因为觉得倒向桓谦更有机会,恐怕这第三种人,才是最多的,无非是继续进行投机罢了。” 檀道济正色道:“道规哥说得对,肯定是第三种人最多,要不然也不会桓谦一来才有大批的人投奔他。你说的第一种人,这次大多数是顽抗到底,宁死不降,给我们诛杀了,第二种和第三种人,才是现在俘虏里主要的。” 刘道规点了点头:“留下他们的姓名,家乡之类的纪录,发给路费,把他们放了吧,桓谦已死,他们想要聚众作乱,也没什么主心骨了,要是杀了这批人,恐怕后面的各路贼人,也不会这么容易投降了,后面要打仗的地方还不少,我们马上就要回江陵去迎击更多的贼军,我还是那句话,胜心中之贼,要比胜山中之贼更重要!” 檀祗叹了口气:“可是我们现在的敌人还没有完全消灭,桓谦虽然完蛋了,可是他带来的羌贼还在,西边的谯道福的蜀军也是在白帝城对我们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加入攻打江陵,荆湘两地趁乱而起的盗贼,匪类也不在少数。恐怕这些俘虏放了后,未必会回家乡安份守已,最重要的是,鲁宗之的动向不明,如果他是要与我们为敌,这些老兵旧卒,可就是招之则来,来之则战的力量啊。” 刘道规的眉头稍稍地皱了起来,显然,他也陷入了思考,最后一段话也说中了他所担心的地方,让他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这条命令了。 檀道济沉声道:“我理解道规哥的做法,要收服荆州的人心,军心,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不然若是屠杀这些投降的军士,只怕之前那种大开城门,敌营焚书之类的善意,都会付之东流,但这些人实在也是有风险的,我以为,不如让傅弘之派人把这些俘虏带回梁州安置。” “至少,在荆州安定之前,不要让这些人有在荆州作乱的机会,梁州那里孤悬于荆州的西北方,面临仇池的氐人,还有后秦和谯蜀的压力,地贫人稀,兵不满万,这回肯让傅弘之带三千人马来援,已经是尽了全力,反而自己的防守力量薄弱。” “如果把这万余俘虏发往梁州,只要监管得力,也可以让他们暂时成为防卫梁州的力量,而把其家人控制在荆州,对其有所制约,他们想要再反,也要三思而后行。” 到彦之点了点头:“道济说的很有道理啊,这恐怕是最好的一个解决办法了,傅弘之的三千兵马这回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平定了桓谦,想必鲁宗之也会有所忌惮,让他带着俘虏回去,和荆州也是个策应,我们可以接下来…………” 正说话间,只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甲叶的撞击之声,显然,是一员将校,而不是普通的斥候来报,四人都收住了嘴,同时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傅弘之满面都是烟火之色,却是神色焦急,直向殿上奔了过来。 檀祗的眉头一皱:“怎么了,弘之,箱子烧完了吗?” 傅弘之顾不上停步,直接就从檀祗的身边奔了过去,直接冲着刘道规说道:“箱子和里面的信件全已经化为灰烬了,当着所有降卒的面烧的,但这不是最关键的事,北门的斥候来报,鲁,鲁宗之的雍州兵马,已经,已经到了城北十里处了,说是,说是要见道规哥。” 这下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檀道济咬着牙,沉声道:“这鲁宗之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时候带兵前来,又不通知我们,他想干什么?” 到彦之追问道:“他带了多少兵马?既然是来援,为何不自己入城拜见道规哥,而是要道规哥这个职务在他之上的大州刺史去见他?” 傅弘之正色道:“他自称带了精兵一万来援,斥候说,看起来都是装备精良的大军,还有至少一千的骑兵,从行军布阵到安营扎寨,个个训练有素,现在他们在北门外十里处安营扎寨,鲁宗之说,本来是应援来攻打桓谦的,现在这枝江城的情况未知,他只有亲眼见到了道规哥,才能确认是我军。” 刘道规淡然道:“这么说来,如果我不亲自走一趟,他会把我们当成敌军,直接攻击了,是不是?” 傅弘之的眼中光芒闪闪:“从他传过来的话,可能是这个意思。道规哥,这鲁宗之如此狂妄,甚至可以说反迹已明,我们现在兵力超过他,不如趁机将之打败,以彻底解除北面的威胁。” 檀祗摇了摇头:“弘之,别冲动,就算鲁宗之有反心,但起码也是留了个面子,没有直接开战,也许,是在试探我们的虚实,也许,是跟桓谦勾结,但带兵来时发现桓谦已经完蛋了,所以在想别的办法,我们只要把桓谦和桓石绥的首级送给他,就可以表明现在的情况,也是按他说的那样证明我们的身份,我想,做到这步,就足以让他知难而退,带兵回襄阳了。” 檀道济笑道:“祗叔说得好啊,这办法是最好的解决手段了,可以让鲁宗之不战而退,只要他先保持中立,就是我们的利事,等平定了妖贼之后,再跟他算旧账不迟。” 到彦之正色道:“我愿意亲自带着桓谦的首级去见姓鲁的,他认识我,见我带着桓谦的首级过去,不会不信,如果他识相,我就以一些牛酒犒劳,好言相对让他回去,如果我没回来,那就证明他是真的反了,大家到时候为我报仇,痛击他的军队即可!” 刘道规突然说道:“不需要如此,我亲自去见鲁宗之。” ===第三千一百章 虽临万人吾往矣===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到彦之惊呼道:“道规哥,万万不可如此,你这可是送羊入虎口啊。” 刘道规微微一笑:“难道你就不是了吗?彦之,你不怕孤身前去,为何我去就不可以了呢?” 檀祗咬了咬牙,沉声道:“道规,彦之和你不一样,他是一个军主,只是中高级的将校,象他这个级别的,在我们荆州还有近十员之多,虽然万一有什么闪失,是我们北府兄弟的巨大损失,但还没到损一人而动摇全军的程度。” “可你不一样,你是荆州刺史,整个军团的主帅,现在江州沦陷,大晋的整个西部,系于你一人身上,万一真的出什么意外,那荆州怎么办,这数以百万计的子民怎么办,我们荆州军团的数万将士怎么办?” 檀道济也说道:“是啊,祗叔说得对,道规哥,你是全军主帅,不可孤身犯险的,就算,就算你真的要见鲁宗之,也不能到他的营中,我们可以列出军阵,两军阵前你们见面,想必他也不会拒绝。当年,当年大帅他去见慕容德,签定协议时,就是这样两军阵前主帅会面。” 傅弘之双眼一亮:“道济的提法好啊,我看,这就是最稳妥的办法,既表现了道规哥的气度,也能保证安全。” 檀祗沉声道:“不行,两军阵前,若是敌军有所埋伏,派上神箭手暗施冷箭,也是非常危险的,就算派人去见面,也得找个替身前往,或者,或者干脆我去,我的武功比道规要强点,就算出什么事,副帅有损,主帅也能保全。” 刘道规笑着摆了摆手:“阿祗,你我的武艺在伯仲之间,平时军中对练的时候都是不相上下,什么时候你比我要强了点了?” 檀祗咬了咬牙:“我最近苦练了不行吗?总之,总之你不可以轻身犯险前去,这姓鲁的一向跟我们不对付,这个时候突然说是来帮咱们的,鬼才信,他分明是前来援助桓谦的,只不过看到情况有变,想要这样探我们虚实罢了,你若是去了,就如同送上大礼,他们可以先拿下你,再趁着我们失了主心骨,趁机突击,那我们可真就麻烦了。” 刘道规淡然道:“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我去之前,会向全军公告,若我不返,则这荆州军团全权由你檀祗檀将军指挥,鲁宗之就算有歹心,也趁不了什么乱,有我们的这两万多大军在,有桓谦和桓石绥的首级在,难道他还敢造反吗?” 众人暂且无语,刘道规环视四人,平静地说道:“你们说得不错,鲁宗之在此时带兵前来,用意难以说清楚,也许他是来援助我们的,也许他是来附逆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桓谦已死,他没有投靠的对象了,摆开来打对上我们北府军,也没有胜算。我可以把明着通敌的这么多江陵的士族都赦免不问,焚书烧信,难道就容不下一个鲁宗之吗?” 檀道济叹了口气:“老实说,道规哥你的心胸气度,确实让人佩服,可是,可是江陵城的那些士族,虽然有些影响力,但手中并无现成的兵马,只是暗通款曲,并不能真正地构成什么威胁,最多是通风报信,或者是提前口头效忠罢了,现在桓谦败亡,他们自然会感念您的高义与信任。” “但鲁宗之可是长期割据独霸一州之地,是个盘踞近二十年的雍州大军阀,南阳之地,尽在他手,形同独立王国,他若是真的存了歹心,将您绑架或者攻杀,就算不趁机攻打我们,也可以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追击他,事后把你献给后秦,作为投效的见面礼,我们也会非常地被动。毕竟,除了荆州刺史,一方大将的身份外,你还是大帅的亲弟弟哪。” 刘道规微微一笑:“谢谢道济兄弟的关心,你的这些话,让我很感动。不错,鲁宗之确实长期割据一方,尾大不掉,在我们灭楚不久,荆州不稳的时候,出于安定全国的考虑,我们没有罢免他的官职,收回他的地盘,但我想,鲁宗之是个聪明人,知道好歹,会看大势,不说他如何忠义吧,起码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继续忠于大晋,是最好的选择。” 檀祗咬了咬牙:“未必,无忌战死,荆州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倒向贼人,也许他能拥有整个荆州呢。” 刘道规反问道:“如果他倒向妖贼,你觉得妖贼会把荆州让给他吗?就算退一万步,妖贼真的可以夺取南方天下,灭了大晋,对他鲁宗之有啥好处?他名字里有个之就是天师道弟子了?天师道真的要取得胜利之后,这荆州八成是徐道覆会自取,甚至是暂时划给朱超石这个叛徒,绝不会让他鲁宗之染指。在这些妖贼眼中,鲁宗之这种地方藩镇和我们大晋,和北府军一样,都是要消灭的。” 四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可是檀道济还是叹道:“就算消灭,也是以后的事,也许眼下可以合作呢。就象桓谦,不是跟天师道合作了吗?” 刘道规冷笑道:“合作?合作什么了?就是把桓谦手下的苟林所部近两万羌骑全给兼并了吗。我要是鲁宗之,看到这种结果,以前就算有合作之心,现在也不会再有了。现在桓谦已死,妖贼东去,他要是跟我们为敌,就成为我们在荆州唯一需要消灭的对手,现在他会主动跳出来承担我们的攻击?” 四人都不再说话,甚至檀道济也开始微微地点头。刘道规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鲁宗之这样要求的真正意思,他要我一个人去跟他见面,不是为了打什么坏主意,而是要看我是不是真的会把当成自己兄弟,还是象以前我大哥信任他那样信任他,他所有在雍州的特权,都得建立在这种信任的基础上,如果我是派他人,或者是派替身,或者是要在军前才跟他相见,就意味着对他不再信任,是用对敌军而不是对自己下属的方式来进行,就好比你们四位,如果要见我,我是跟你们在两军阵前,找个替身跟你们发号施令,你们心中会怎么想?” ===第三千一百零一章 单骑直入雍州营=== 四将的脸上,都露出了叹服之色,檀祗不住地摇头道:“我现在才算真正地明白过来,为何寄奴哥会把你放在这里,以前我以为是因为你是他的弟弟,可现在我才知道,是你的能力,心胸,才让这荆州刺史,非你其谁?!” 檀道济也笑道:“这辈子我真正服气过的只有寄奴哥,但今天,我檀道济对你道规哥,也心悦诚服了。能在荆州跟着你学到这些,是我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财富。” 到彦之的眼中光芒闪闪:“也许论用兵之术,英雄神武,道规哥还是不如寄奴哥,但要论争取人心,料敌先机,恐怕寄奴哥也要在你面前甘拜下风,我完全听你的安排和指挥。” 傅弘之正色道:“道规哥是真正的宰辅之才,做一州刺史太可惜了,这仗如果我们真的能共渡难关撑过去,我们希望你能接替无忌哥,成为新的京八党三巨头。” 刘道规摇了摇头:“弘之兄弟,慎言,现在大难还没有解除,这种功利之心,千万要不得的。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军中之事,那万余俘虏,我准备一切顺利的话,交给鲁宗之带走,弘之,你不会怪我吧。” 傅弘之笑道:“这怎么会怪道规哥呢?鲁宗之对于这些老兵求之不得,但要是到了梁州,恐怕我还得费事看管他们,在这个时候,我可不想为了看守这些人而回去,我还想留这里帮忙讨贼平叛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好的,你们各自约束部众,守好营盘,我只带几个亲兵护卫去见鲁宗之,万一我半天之内不回来,大军由檀祗统帅,道济和彦之副之,荆州的战守之事,完全由檀祗决定,记住,勿要以我一人为念,更不要因为要为我复仇或者是要救回我就轻易跟鲁宗之开战,我们的大敌永远是天师道的妖贼和苟林的羌骑,这点一定要认识清楚,鲁宗之若退回雍州,哪怕杀了我,也不许追击!” 檀祗咬了咬牙:“若真是那样,我们岂可不去救…………” 刘道规断然道:“大事比我一个人的生死重要,阿祗,不可为一人而坏大事,你如果这点认识不清楚,那我要换人了。” 檀祗的眼中泪光闪闪:“我明白了,道规,你放心地去吧,无论如何,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嘱托的!” 刘道规大笑而走出了大殿,在脚迈过门槛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是右脚的靴带散了,他自嘲式地摇了摇头,俯身系起靴带,边系边说:“我从小就这个毛病,以前一直是大哥看到了会帮我系上,这一次…………” 刘道规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大步而去,他的声音顺风传来:“这一次,我手中的江山,我自系之!” 一个时辰之后,枝江北,雍州兵大营。 一面“鲁”字大旗,高高飘扬在中军帅帐那里,全副武装的鲁宗之,眉头紧锁,帐内只有一员身长近九尺,虎背熊腰的二十多岁年轻小将,看模样跟鲁宗之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同样的紫红色脸膛,面相凶悍,只不过,他的两条眉毛几乎连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一字眉,此人正是鲁宗之的长子鲁轨,小字象齿,这世上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字,这位鲁公子还真的是如象齿一样又硬又利,从小就经受了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即使是在精兵锐卒,关中佣兵极多的雍州之地,也是公认的头号悍将,也是鲁宗之多年来所倚仗的最得力手下。 鲁轨不停地在帐内来回走动着,仿佛一只笼中野兽,他一边走,一边咬着牙:“爹,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计划早就暴露了,那书信还在桓谦手中呢,这回桓谦命都没了,这书信也一定落入了刘道规的手中,要么进攻拼一下,要么现在赶快回师退保雍州,再这样拖下去,只会让北府军作好攻击的准备,到那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鲁宗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怪我一时糊涂,上了这桓谦的当,本想写个效忠书糊弄他一下,结果他一再强要我出兵跟随,要不然就和后秦一起联兵攻我,现在刘毅的北伐没戏了,还要掉头去对付天师道,胜负难分,而我这一万精锐,本是用来攻打洛阳的,却想不到要陷入这荆州之战中,现在桓谦已死,我进退两难,一个不留神,就是家族灭亡之举,当年我们鲁家在关中无法容身才逃奔大晋,这次若是再呆不住,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以容我?!” 说到这里,鲁宗之恨声道:“都是你这个小子,误听人言,跟司马国璠这种反贼搅和在一起,成天听他这些屁话,才让我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现在桓谦完蛋了,刘道规手中有我们效忠桓谦的信,岂可信我?!” 鲁轨咬了咬牙:“若是爹爹责怪孩儿,那就把孩儿交出去好了,一人做事人一当,绝不会连累爹爹!” 鲁宗之气得一拍大案:“混帐,你以为现在交出你,我就没事了?” 鲁轨挺了一下脖子:“就算爹爹交出孩儿,孩儿也一样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刘裕本就是想要代晋而立,要不然怎么会找机会对司马国璠这些晋国宗室下手?除掉了宗室,后面就是去消灭各地不听命于他的外藩,而我们雍州鲁氏,以前就是桓家的人,当时不过是因为北府军西征兵力不足,无力控制整个荆州,更不愿为了个雍州和我们翻脸,这才让我们在雍州留任。” “这回我们先是秘密响应刘毅北伐,再是跟桓谦有效忠书信,现在带兵至此,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了,你要刘道规亲自来见你,更是主动暴露不臣之心,那刘道规又不是傻瓜,他肯定会带着千军万马来见你的,到时候,你恐怕就是主动交我出去,也来不及啦。” 鲁宗之的眼中光芒闪闪,手微微地发抖,似是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鲁轨沉声道:“趁着晋军刚刚打完桓谦,还有俘虏,缴获之类的需要处理,不如我们趁机撤军,就说去跟刘毅会合,只要能撤回襄阳,就有机会。” 一个斥候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将,将军,刘荆州,刘荆州他来见你啦!” ===第三千一百零二章 营门大开单骑会=== 鲁宗之父子同时脸色大变,鲁宗之站起了身,而鲁轨则一个箭步冲到了帐门口,一掀帐门,对着单膝跪在帐门外候命的那个斥候,厉声道:“他带了多少人马过来,确认是本人吗?” 那个斥候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刘,刘荆州只有自己单骑来的,几个护卫都离了百步之外,就在,就在营门前,千,千真万确是他本人!” 鲁宗之的声音沉稳地从后面响起:“你辛苦了,退下吧。” 当斥候转身离开之后,鲁轨对着守在帐门口的十余名护卫沉声道:“你们都退下,我跟父帅有事相商。” 他说着,转身回了帐内,当帐外的脚步声都消失一空时,鲁轨的声音透着兴奋:“爹,大好的机会来了,刘道规真的是比刘裕还要狂妄,居然就这样一个人来了,我们趁机把他拿下,以他为人质,可以直接进军江陵,夺取整个荆州呢。” 鲁宗之没好气地说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刘道规来之前,必然作了充分的安排,即使给我们扣押,也会有檀祗,檀道济等人接管军政之事,就象我们出来之前,就让你二弟留守雍州一样,这怎么可能以他一人之故,就得到整个荆州呢?” 鲁轨咬了咬牙:“那把他绑架为人质,就说要奉他回雍州视察军务,如此逼他军队不敢进攻我们,事后我们再跟他说那桓谦的书信,乃是,乃是他故意制造的反间计,我们这样做法是迫不得已,总之他在我们手上,那也只能相信我们的说法!” 鲁宗之恨声道:“绑架刺史,你任何解释都是无用了,这是明确的反行,就算他在我们这里一时假意接受,回去后也必会起兵讨伐我们。象齿,你想不出好办法最好就闭嘴,这刘道规肯单骑来我大营见我,想必是有笼络之意,且等我去见他之后,再作定夺。” 鲁轨的眉头一皱:“这小子不会是学刘邦,想入我大营夺我兵符,直接控制全军吧。” 鲁宗之摇了摇头:“刘邦对韩信用这招是因为韩信的兵都是刘邦拨给他的,认皇帝不认大将,可我们的将士皆是我亲手挑选的雍州子弟,认我不认皇帝,我出营之后,你约束部众,严守营盘,绝不允许轻举妄动,明白吗?” 鲁轨咬了咬牙:“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鲁宗之正色道:“司马国派来联系你的那几个家伙,你可得千万看守好了,别惹出什么麻烦,必要的时候,看我手势,斩了这几个家伙,就说是奸细,也好有个交代。” 鲁轨的面露难色:“这,这意味着要跟后秦决裂,爹爹你真的…………” 鲁宗之咬了咬牙:“蠢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骑墙两边观望?桓谦已经完蛋了,我们多半只能彻底臣服于刘道规,不跟后秦决裂,就是跟大晋决裂,明白吗?” 鲁轨叹了口气:“好吧,我来安排,看你的手势行事,一旦抬手下切,我这里就斩了他们几个,反之如果你要拿下刘道规…………” 鲁宗之冷冷地说道:“他单骑前来,我要拿他,易如反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再说一遍,看守营盘,约束部众,不许轻举妄动!” 他说着,大步向帐外而去,鲁轨在他身后行了个军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 刘道规骑着白马,一身将袍大铠,神色轻松,独立在雍州军大营五十步外,一箭之地,对面的营门紧闭,营门后旗帜飘舞,两侧的箭楼之上,站着比平时多一倍的箭手,而栅栏之后,则是大批荷甲持戈的战士,他们都争相立在栅栏之后,伸着脖子,踮着脚,想要一睹对面的堂堂一州刺史,传说中的北府名将刘道规的风采。 “那就是刘荆州吗?我还以为他会比轨公子还要强壮呢?不过看起来,比我也强不了多少嘛。” “二牛兄弟啊,你也算是军中健者了,那刘荆州比你还壮,为啥就不是壮士呢?轨公子那可是万夫不当之勇啊,跟他有啥好比的?” “那个,他大哥不是可以一个打几千个的嘛,听那些老兵吹的,跟神仙一样,神仙的弟弟,总归也应该不太象常人吧,噢对了,听说鲁大帅还败在过那刘寄奴的手下呢,还是五个打四个没打过。” “那刘裕厉害又不代表他弟弟跟他一样厉害,不过,不过听说刘荆州也是北府名将,当年连桓玄都败在他手下呢,不然也当不了这荆州刺史啊。” “我看啊,什么名将不名将的,言过其实罢了,要真是名将,也不会给天师道打成这样,你看,他一个人来,是不是手下没兵了,要向我们求救兵了?” “三狗子尽他娘的胡说八道,你不知道人家刚刚消灭了桓谦的几万大军吗?那你说他有多少兵马?人家的实力比咱们还强,现在一个人敢来这里,那才叫真的大智大勇呢,换了我,我反正是不敢来的。” 鲁宗之的声音在这些人的身后冷冷地响起:“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值守,却在这里搬弄是非,是想被军法从事吗?” 这些议论的将士一下子都收住了嘴,齐齐地转身向着鲁宗之行礼,鲁宗之环视四周,正色道:“你们都听好了,我鲁宗之是雍州刺史,但是受荆州刺史的管辖,营外的刘荆州,就是我的直接上司,你们对他要有起码的尊敬,若是再有人管不住舌头,成天胡说八道,影响了人家对我们的看法,那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听清楚了吗?” 所有人都齐声道:“谨遵大帅将令。” 鲁宗之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一个护卫低声道:“你上箭楼去,按我刚才说的行事,一切但凭我的手势行事。” 那护卫行礼下马,拿着一把弓,直接就登上了一边的箭楼,鲁宗之深吸了一口气,一挥手,营门缓缓地打开,他策马而出,同样单骑奔向了营外的刘道规。 : ===第三千一百零三章 追忆当年同袍情=== 直到他身前五步左右,才停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他早已经再次亲眼确认了一遍来人正是刘道规本人,于是在马上以拳按胸,行了个军礼:“末将雍州刺史,平北将军鲁宗之,见过刘荆州。” 刘道规看着鲁宗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宗之兄。” 鲁宗之点了点头:“真的是好久不见,记得上次你我分手道别之时,还是七年多前灭桓的时候,当时我反正加入大晋,领兵护送陛下和琅玡王,还有王皇后,褚太妃他们回建康时,与道规你是合作护卫,一直到建康时,我们曾经把酒言欢,约定要共建功业,无愧此生,想来,几乎就是昨天的事。”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七年了,七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桓玄死了,楚国亡了,我们也从当年的小将,变成了拥兵一方的封疆大吏,有今天的地位和富贵,是我们少年从军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在这条路上,我们有多少好兄弟,老上级倒下了,而我们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啊。” 鲁宗之的脸上也充满了感慨之色:“是啊,一转眼,我们都是大将大帅了,我连儿子都能上阵为将了,道规你至今膝下无子,也应该好好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大哥都还没儿子呢,我不用急什么,宗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想把雍州传给儿子,所以才会做这些事呢?” 鲁宗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低下了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些什么?明说吧。” 刘道规淡然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接到了我的赴援令后,率领一万雍州精锐到了这里,现在和我在这里言及少年时的交情。” 鲁宗之抬起了头,咬了咬牙:“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只是暂时装得不知道吗?我老鲁明人不做暗事,实际上我…………” 刘道规微微一笑:“桓谦是你的老上级,你鲁宗之当年还是秦军的时候,给桓玄花钱赎身,免除了奴隶的身份,报答桓氏是应该的事,大势不明时,有些联系也没什么,当年桓玄势大时,我和大哥都还当过他手下呢,那又代表什么呢?桓谦的那个箱子,我烧了,准确地说,我根本就没打开看过,荆州的,湘州的,雍州的所有桓氏旧部,无论与他有过什么联系,我都不会追究。所以我说过,我什么也不知道。” 鲁宗之的眼中泪光闪闪:“你真的肯再放过我一次吗?” 刘道规沉声道:“我大哥放过你一次,我为什么不能放第二次?桓谦已经不再是桓氏子弟,他只是一个引胡虏入侵他家乡的叛徒,也许你不知道他带来的羌骑把这荆州之地祸害成什么样了,你若是亲自到从枝江到江陵的路上走走看看,我想你一定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鲁宗之咬了咬牙:“我一定会去亲眼看看的,不管怎么说,荆州是我居住了几十年的家,是我鲁氏一族的第二故乡,我不能允许任何**害这里,无论是谁都不行。道规,我鲁宗之继续忠于大晋,听从你的号令,这一战打完,你可以派人来接替我的雍州,我愿意和我鲁氏的子侄一起,解甲归田,不再过问军政之事。” 刘道规笑着摆了摆手:“老鲁,你想到哪里去了,大哥当年就让你继续拥有雍州,这次你并没有背叛大晋,现在还率兵来援,是有功之臣哪,我为什么要剥夺你的兵权,拿回你的雍州呢?” 鲁宗之睁大了眼:“可是,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过,我为了要把雍州传给儿子,差点就走上了叛国投敌之路吗?” 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可你还没走出这步啊,这就足够。对于国力不及的地方,需要有名望的家族长期镇守,以安人心,这点我大哥从来不反对,别说你的雍州,那交州的杜氏,宁州的爨氏,也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地世代为刺史,父死子继,我们也没有罢免他们吧。” 鲁宗之激动地说道:“可是,可是他们所处偏远,我这雍州…………” 刘道规沉声道:“雍州位处荆州与中原之间,进可图中原和关中,退可保荆州安宁,乃是大晋极为重要之地,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有忠诚可靠之人镇守,你鲁宗之当年从秦军转投大晋,多年来镇守雍州,一直招揽关中流民加入大晋,功不可没,大晋不可一日无雍州,雍州不可一日无鲁氏!” 鲁宗之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真的吗?大帅真的可以原谅我这次,真的可以让我继续镇守雍州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大哥做事,一向公平,赏罚分明,以前荆州给过司马休之,但他没有本事,给打得逃跑,所以换了我来当这个刺史,而你鲁宗之,是雍州的定海神针,多年来深得雍州士民之心,甚至威震关中与中原,引得无数百姓来投,你所拥有的,是你应该得到的,就算是大哥,也不可能随意剥夺。这次你也率兵来援,有功于国,以后只会增加你的爵位和地盘,怎么会剥夺呢?” 鲁宗之咬了咬牙:“我相信刘大帅是有这样的心胸气度的,但是这朝廷的事,可不是这么简单,咱们到了这步也不妨明说,我这回之所以跟桓谦有联系,也是因为我之前答应了刘毅跟他一起夺取中原,还为此整军备战,这等于已经违背了大帅的命令,作为边帅,私开战端,帮助刘毅,又是站在了他的对面,他真的能容我吗?” 刘道规淡然一笑:“这又有何不能容的?何无忌身为江州刺史还主动想出兵攻打岭南呢,虽然兵败身死,但这种锐意进取,为国除贼的态度难道要指责吗?我大哥跟刘毅再有矛盾,起码在北伐中原,收复失地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反对的,你助刘毅出兵,为此在雍州动员兵马,征集粮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若不是你提前这样准备了,现在又怎么能带这一万精兵参战平叛呢?” ===第三千一百零四章 击掌为誓夺长安=== 鲁宗之的眉头仍然是紧紧地锁着:“道规,你这次处处安抚我,不仅对我的行为既往不咎,甚至主动地帮我找些理由,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啊。感觉就是要故意稳住我似的。” 刘道规摇了摇头:“我要稳住你什么呢?这雍州之地,只要你忠于大晋,就可以和交州杜氏,宁州璺氏那样世代封疆,这是当年我大哥就答应过你的事,现在也仍然维持这个承诺,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那就是你不能跟桓氏一样,把雍州之地,变成你一家一姓的独立王国,国家有难之时,不管不顾,甚至勾结外敌,如果这样的话,那桓玄的下场,就会是你鲁家的。” 鲁宗之的额头开始冒起冷汗,不停地点头道:“这个不会,这个不会,我鲁宗之忠于大晋,天日可鉴,虽然我跟桓谦有些书信联系,但请相信,那不过是为了稳住叛军的行动,我暗中急行军来此,就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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