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过当年这仗的,他最清楚慕容家骑兵的实力!” ===第二千四百八十四章 苦难往事浮眼前===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到了刘裕的身上,刘裕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彭湖村的乡亲们,在下刘大,这厢有礼了。”他说着,对着众人抱了个拳。 四麻子嚷道:“刘大,你真的和慕容家的骑兵打过吗?” 刘裕点了点头:“我从淝水之战就从军了,跟北方诸胡的各路骑兵都打过,其中跟慕容家的骑兵,就正面交手过三次之多。” 那二狗笑了起来:“打过三次慕容家的骑兵还能活下来啊,你也真的挺有本事的。不过,慕容家的骑兵没有传说中的厉害吧,要不然你是怎么活的?” 刘裕微微一笑:“慕容家的骑兵跟别的胡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有一支骑兵,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披着重甲,冲锋的时候,地动山摇,无坚不摧,这支骑兵,就叫甲骑俱装。” 二狗睁大了眼睛:“甲骑俱装啊,我都听过,听说,那些骑士都是半人半兽的怪物,一个甲骑俱装,就能把咱们广陵城的城墙给冲垮,以前连北方的战神冉闵,也是死在这些甲骑俱装的手上,是不是真的?” 刘裕点了点头:“冉闵确实是输在慕容家的甲骑手中,但他是主动进攻慕容家的中军骑兵,给人用铁甲连环马合围,而不是正面被甲骑俱装冲垮,还是有所区别的。至于大晋其他几次北伐失败,也不是正面打不过慕容家的甲骑俱装,而往往是中了敌军的埋伏,实际上,以我跟慕容家甲骑俱装交手的经历,我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不是什么半人半兽的怪物,只要能想办法遏制这些铁甲骑兵的冲击力,不让他们在平地上来回突击,那就赢了一大半。现在大晋有北府兵,有刘裕刘大帅,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定可以克制甲骑俱装的。” 四麻子不信地摇着头:“也许守城躲起来可以避免甲骑俱装的冲击力,但是这外面的乡村怎么办?看来那些说书人说得不错啊,真的胡虏南下? 那些当官的,当兵的就会躲进大城,只留下我们这些村民倒霉。” 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 沈木风沉声道:“大家听好了,我沈木风既然当了这个丘魁? 就会和大家同生共死? 绝不会一个人逃。再说了,刚才这位刘大? 大兄弟说得好啊,我们大晋的北府军? 可是所向无敌? 并不怕那胡骑,他们是完全可以保护我们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不屑的歪了歪嘴:“哼,我又不是没见过北府军是啥样? 当年妖贼作乱的时候? 我们都指望着北府军的什么刘大帅来救我们,结果盼星星盼月亮? 却盼来了一群强盗恶贼。” 沈木风的脸色一变? 沉声道:“祥云嫂,话可不能乱说啊? 你这条命还是北府军救的呢。” 这个叫祥云嫂的妇人恨恨地说道:“杀了我的男人? 抢走了我的儿子? 然后把我卖成娼妓,这也叫救了我?就是妖贼? 也没有这样欺负我们吧。”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祥云嫂,你记得是什么人害了你?确定是北府军吗?” 祥云嫂咬了咬牙:“千真万确,还是什么刘大帅的兵马,他们一来,城里的妖贼就跑了,有些百姓跟着妖贼走,但更多的人却是怀着希望留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个刘大帅一来,就硬说我们是妖贼的附逆,逼我们交钱赎罪,交不出钱的,我男人就给砍了!我们村的,有七家都是有类似的经历,胖医生,你去问问是不是这样!” 刘穆之看了一眼沈木风,他也低下了头,而人群之中响起了几声愤怒的附和之声,显然,这就是那七家的回应。 刘穆之叹了口气,站起身:“祥云嫂,对于你们在战争中经历的苦难,我个人表示深切的哀悼,当时兵荒马乱,妖贼起事来得太快,几乎是几天时间,吴地八郡全部给攻陷,而这中间有不少妖贼的信众里应外合,甚至官军之中,也有不少内奸,而刘牢之大帅率军平叛,部下有些将校是在妖贼之乱中失了亲人的世家子弟,他们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把被妖贼占据的城池中的百姓,都当成了妖贼的同党处理,象你们家,应该就是类似的情况,这不是北府军故意要为祸百姓,而是一时的误会使然。” 祥云嫂哭道:“误会?你们这个误会,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这辈子全毁了,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是一句误会就能解释的吗?” 祥云嫂的情绪暴发了起来,放声大哭,也引得人群中的其他几个有相似经历的家庭,也是哭成一片,现场的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刘裕站了出来,沉声道:“这位大嫂,对于你的遭遇,作为以前的军人,我深表同情,当时兵荒马乱,朝廷的兵马也经常会在内奸和妖贼的内外攻击下,受到惨重的损失。就连谢家的大将谢琰,也是因为被身边得妖贼内奸偷袭,为国捐躯了。这些惨案,我们应该找清楚仇恨的对象,那就是掀起叛乱的天师道妖贼。祥云嫂,难道在这一场战乱中,只有刘大帅的兵马害过你们吗?难道妖贼就没有祸害过你们?!” 祥云嫂的哭声渐止,她摇了摇头:“这个,这个当然是妖贼更坏,但是,但是他们本就是贼,你们可是官军啊,怎么可以…………” 刘裕正色道:“官军有官军的纪律,至少当年我在从军的时候,就在现在的镇军将军刘裕的手下效力,刘将军当时就有令,有敢为祸百姓,私掠妇孺者,不管居何军职,都定斩不赦!光是吴地一带,就有数万户百姓最后听到他的名声,主动出来投奔,活了下来。后面妖贼被北府将士击败,远遁入海,吴地才得到平定,这个过程中,有数万北府军将士为国捐躯,难道,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保护大家吗?” ===第二千四百八十五章 军民一心保家国=== 祥云嫂停止了哭泣,陷入了深思,刘裕的声音慷慨激昂,在这大树周围的小小广场上回荡着:“当时妖贼初起,残杀吴地世家子弟,所以被群妖贼所占的地方鱼龙混杂,大军征伐之处,也难免有过分之举,但是,因为某些人的行为,就说整个北府军都是无力杀贼,只会害民的残暴之军,那我坚决不答应。你们的苦难,归根到底是因为妖贼作乱而造成的,而不能归之于北府军。” 祥云嫂咬了咬牙:“可是杀我丈夫,掳我儿子,卖我为娼妓的,不是妖贼,而是…………” 刘裕沉声道:“这是当时鱼龙混杂,而领兵之人又趁机报复的原因。孙恩作乱之时,杀了很多人,但留下了你们,只因为你们当时归顺了他,而官军打回来时,又因为你们曾经归顺过妖贼,所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这样屠掠,虽然这只是少数人的行为,但也是军法所不容,如果这样的人在刘裕刘镇军的军中,刘镇军早就斩了他,我当时也曾在北府军中平叛,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有接到这种屠杀百姓,掠夺妇孺的命令。大晋的军人,是为了保护国家和百姓而存在,而不是为祸百姓!如果北府军不来,难道你们在妖贼的治下,就能过得好?” “妖贼当时强迫百姓去吃被杀官员与将士的肉,还强迫妇人与他们行那天人交合之仪式,而男子也会给征发从贼,小孩则会因为给拖慢行军速度而被扔进水中,还说是早日登仙。这些都是我们一路之上亲眼所见,如果官军不来,只怕你们家过不了多久也会遭遇这种悲剧,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问问这江北各地人,有不少是曾经跟随过妖贼军队,后来被赦免的,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经历过这些事?!” 沈木风叹了口气:“不用问了? 隔壁的李村就有十几户这样的人,每个人都经历了刘大兄弟刚才说的这些事。祥云嫂? 你就算当时留在城中? 过几天妖贼要是开拔,你的命运? 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祥云嫂长叹一声:“唉,这些该死的东西,打来打去,却苦了我们升斗小民!” 刘裕沉声道:“现在妖贼已经给我们平定了? 打跑了? 不会再来祸害你们,可是这江北之地,就是你们以后的家乡? 以后不会有妖贼来祸害你们? 但是,胡虏却是可能南下的? 这点? 不是谣言。” 人群中开始了一阵骚动,不少人惊呼道:“什么? 胡虏会来,真的吗?” 沈木风也睁大了眼睛:“大? 刘大护卫,你,你没说错吧,胡虏,胡虏真的能来,真的能打到这里吗?” 刘裕正色道:“如果我们自己内部都不团结,自己都不信任朝廷和将士们,那胡虏就有可能长驱直入,打到长江边上。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不是那些帝王将相们的,也有我们所有平民百姓的一份,大家移民来这里,离开了自己世代生活的故乡,在这里分到了地,也得到了朝廷的免税免役政策,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在这里安居乐业,好好生活的,而保证你们这个生活的,乃是驻扎在江北的将士,如果你们成天只认为这些将士一遇外敌,就只会逃命躲进大城,扔下你们,或者是趁着战乱抢劫,祸害你们,那军民离心,又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 祥云嫂咬了咬牙,嚷道:“我们这些百姓能帮得了军队什么?我们这里除了十几个后生外,都打不了仗。” 刘裕大声道:“情报,后勤,这些就是百姓的支持,民间的力量。你们也许打不了仗,但壮丁可以随军队行动,妇孺可以撤回江南或者是退入大城,不留给胡虏任何粮食,补给,胡虏如果开始势大,我们的江北驻军可能会出于军事需要暂时退守几个大城,但是,他们绝不会扔下你们,刘镇军之前下过军令了,有见民不救,遇敌则逃的,军法从事!大晋的军人,绝不会扔下自己的百姓,也希望你们能支持他们!保家卫国。”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声音:“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刘裕看向了祥云嫂:“祥云嫂,我知道,这些话你一时还难以认同,之前的战乱,给你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但我和沈木风兄弟都可以保证,如果再有胡虏来犯,我们大晋的将士,会全力保护你们,不再让以前的惨剧重演。也希望大家能到时候服从沈兄弟的安排,按指令行事,只要军民一心,三军用命,就算是南燕的慕容氏,我们也一定可以打败!” 祥云嫂咬了咬牙:“你说的那个刘镇军,确实救过我们,我信他。可是,他若是真的会保护我们,为何不来江北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因为刘镇军现在要保护京城的安全,桓玄作乱,刚刚被他起兵消灭,而他的大营,就设在离广陵一江之隔的京口那里,就是为了如果一旦有胡虏入侵,他随时可以调兵来援,当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胡虏的骑兵跑的快,可能会绕过彭城,三阿这些城池,攻到广陵这一带,所以,需要大家先保护好自己,服从朝廷的命令,因为,这种时候的命令,一定是刘镇军下达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就连祥云嫂也激动地占着头:“胖医生,我信你和刘大护卫的话,我们一定会按朝廷的安排,全力配合的。”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至于你们这阵子听到的那些个传闻,三分真,七分假,只怕跟你们说这些话的人,也是胡虏派来的奸细,就是要在江北这里散布恐慌,大家只需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何时,朝廷,刘镇军都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一定会保护各位。只要军民齐心,那胡虏也不是问题。你们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我都会向着朝中的大官反应,而且,刘镇军也能听到诸位的心声!” ===第二千四百八十六章 分徐南北和希乐=== 半天之后,广陵城外,北府军江北大营。 刘裕站在一片岗楼之上,与刘穆之并肩而立,他的眉头紧锁,双肘撑着栏杆,目光却是看向了北方。 刘穆之这回手里没有抓任何食物,一向乐呵呵的他,神色也变得格外地严肃,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少算了以前刘牢之的部下在吴地胡作非为,给那些百姓留下的心理阴影。这谣言扩散得如此之快,也跟新移民们缺乏对朝廷的信任有关啊。” 刘裕叹了口气:“如果连沈木风这样的老兵带队,又是在广陵这里,六郡最南,靠近大江,也算是江北最安全的地方,还会让乡民人心惶惶,若是再往北去,还会多出跟原来的军户们的冲突和矛盾,情况只会更糟糕。看来,我们还是对江北的困难估计不足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要你亲自来这里看一看的原因,有些事情,只看公文是看不出来的。小谢,小傅他们的工作非常努力,田地,农具也能按时分配完毕,但就是缺了这种亲自走一走的扎实。毕竟,民心这东西,不是靠着在官署里办公文就能掌握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话对我一样有用,这几年来,我天天坐守帅府,却很少象以前一样去普通士兵的营帐里嘘寒问暖了,也许,我还可以了解跟过我的那些老兄弟们的心思,但是新兵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却未必清楚,今天的这次考察,对我来说也是个警示啊。”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以为,以现在江北的情况,不具备我们以前设想大规模移民,全面屯垦,为北伐军提供足够的人力和粮草的可能。就算你增派几万大军去防守彭城以北的一线,也无法打消新移民的顾虑,而且,你刚才也意识到,越往北? 那新旧居民的冲突就会越严重,我这里已经有一百多起这种冲突了,甚至有些,是出了人命。” 刘裕的眉头紧锁:“确实是当时想得太简单? 太理想了一些,以为只要有地? 以利诱世家高门,就能把吴地的庄园整体搬过来,只要免税几年,就会迅速地开始生产,就是没有算到这些具体的情况? 不过,移民江北的计划已经执行了一半多? 要想再恢复以前也不可能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的精力要主要放在朝中,要尽早解决跟希乐的冲突,只有你们之间重新修复关系? 北府军和京八党上层团结? 才有力量去解决外部的事。我建议? 这江北移民的计划,可以让他部分地参与。” 刘裕没有说话,却是眼中光芒闪闪? 显然,已经开始盘算起得失了。 刘穆之正色道:“江北移民和屯兵存粮的主动权,当然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也不代表,一点也不给希乐,其实,就算是表明一个姿态,也可以暂时缓和你们之间的矛盾。南边的广陵郡,不妨给他,反正他也是主要靠着江北移民去结交世家高门,那就让他结交去,你的目的如果是北伐,就不要在意这些。” 刘裕抬起了头,看着刘穆之:“这样一来,等于把整个江北的后方交给了希乐,一旦他找借口卡死北上的粮草和兵马,不就是坏了大事吗?我们之所以要把六郡全部抓在手上,就是不想重蹈以前历次北伐给自己人在后面捅刀子的复辙。” 刘穆之叹了口气:“如果真要捅你刀子,又岂止一个广陵郡呢?你也说过,要么能一次击倒刘毅,彻底不给他翻盘的机会,要么只能暂时让出一部分的利益,与之合作。这次江北造谣的,应该是陶渊明,当然,也可能是刘毅,或者,是他们联手,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们逼到一起。陶渊明现在已经不在江北,只派他的手下和门徒们继续煽动人心,我料他会和刘婷云,或者是别的世家高门有什么私下的来往,我们现在不能动他,只有先跟希乐缓和关系,不然的话,就算刘毅没有广陵郡,就算他给调离外任,也会有人在后面捣乱的。” 刘裕点了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样吧,回去之后,我找希乐好好谈一下,必要的时候,把江北一分为二,广陵和下邳作为南徐州,而北边的彭城,东海,琅玡,临淮四个郡,则作为北徐州,南徐州相对安全,土地也肥沃,是世家高门想要的地方,就让给希乐。而北边四郡条件艰苦,危险大,就交给我来镇守好了,只要跟希乐谈妥,我就亲自出镇彭城。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把北边的四郡建设好。”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要是去了彭城,就不怕南燕不敢来了?再说,离朝廷太远,若是有什么变故,你怎么反应?” 刘裕正色道:“朝中的事,就交给你了,今天在那彭湖村,那些村民的话也让我惭愧,我们为了这些军国之事做各种谋划,甚至要引南燕南侵,以寻找一个战争的借口,这已经违背了我的初心,如果北伐是要以牺牲百姓的幸福和生命为代价,那又有何意义呢?”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可是,这种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啊,只要…………” 刘裕摆了摆手:“不,任何人的生命和幸福,都不是给我们随意牺牲的理由,哪怕为了再高尚得目的也不行。这不是战争,我们不能拿百姓去诱敌。如果慕容超真的作死,那不管我在不在彭城,他都会来犯,但起码我在彭城,能保护江北的百姓,不至于让他们受到苦难。他们是被我们安排移民江北的,我们必须要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已经这样决定了,那我就去安排,一切等你跟希乐这次谈完再决定。噢,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寿和道规已经成功地与毛修之合兵一处,攻克巴郡,斩杀杨承祖,巴蜀的大门,向我们打开了!” ===第二千四百八十七章 降军回荆方解散===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面露喜色:“这还真的是一个好消息呢,杨承祖这个叛徒,坏了我们收复巴蜀最好的机会,该千刀万剐,我军的损失如何?” 刘穆之笑道:“没太大损失,之前毛修之在城外有过两次野战,打败了杨承祖,逼他退守城池,毛修之本来想要强攻,给冯迁劝住了,等到了阿寿和道规的三千兵马到来。对方一看是北府军,就气短三分,毕竟荆州这一年多来的讨伐战,北府军的威名已经震动荆湘。” “而且道规还使了个心眼,扎营之后,每天夜里让军队悄悄地开出营地,第二天一早再打着另一支部队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回来,守巴郡城的叛军还以为我军有万人以上,第三天夜里就哗变,斩杀杨承祖后投降。” 刘裕点了点头:“道规的兵法用的很好,这种疑兵之计,可以摧毁敌军的意志,尤其是他们在劣势的情况下,不过毛修之可以用本部兵马打败三千雍州军,其战力也不弱,看来跟着西征军的这一年多,他无论是用兵还是部下的战斗力,都有所增加,这次是为了报仇而战,会非常勇悍,不过,我会下令给阿寿,把修之调往后军。” 刘穆之微微一愣:“不是要选勇锐之人当先锋吗?小毛将军应该比较合适吧。” 刘裕摆了摆手:“不,他报仇心切,不等大军到位,就跟杨承祖开战,虽然取胜,但并不稳。一来雍州军是叛军,杨承祖又是带部下背井离乡,杀长官自立,这会大大打击雍州军的士气。二来巴郡不是蜀中,地方小,回旋的空间不大,毛修之部本就是在前方,回攻巴郡城不过百余里? 朝发夕至? 叛军无法用兵法转挪? 只能背城一战? 输了也可以退进城中,所以战意不高。毛修之急攻之下,把敌军打回了城,却是冲动地要攻城,这是以已之短攻敌所长,如果攻城不克? 死伤较高? 那就有给敌军反冲击? 一举输掉的可能。还好给冯迁劝住了。” “但是,如果以后征蜀的时候,面对敌军可能的诱敌之计,这样的打法会吃大亏? 蜀军虽然不堪战? 但谯道福,谯明子这些人还是颇会用兵,加上修之前一阵就是尽斩战俘? 我曾下令斥责过他? 虽然有所收敛,但打进蜀地后,看到仇人分外眼红,一定会大开杀戒,所以,他不合适作为先锋。到时候让道规先行,阿寿带大军跟进,让修之和冯迁在后军扫荡,保证大军的后方安全。”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稍后就去起草文书,把你的安排告知阿寿。这一战结束后,杨佺期的旧部俘虏还有两千左右,如何安置?” 刘裕的眉头轻轻一皱:“先进行甄别,杨承祖的亲信和参与杀害司马荣期的凶手,全部斩杀,祭奠司马荣期。而没有参与此事的普通将士,带回荆州,全部解散,愿意继续从军的则留给兔子编入荆州军,打乱入各营。”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为何不在巴郡就地解散呢?这还要带回荆州,要消耗几百兵马。” 刘裕叹了口气:“这些人反叛过一次,并不可靠,如果留在巴郡,万一前线战事不利,有再次哗变的可能,这次平叛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而西蜀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稳定,谯氏的统治已经巩固,想要突袭的可能性不大,不如稳扎稳打,把雍州俘虏送回荆州再解散,这样白帝城一带暂时可保平安,通知沿途的时延祖,温祚,文处茂等将领,做好押解这支降军回途的工作,不得凌虐折辱,也要暗中加以防范,尤其是避免外人与他们接触,以免生乱。” 刘穆之笑道:“也许,让毛修之把他们就地全解决了更容易。” 刘裕摇了摇头:“不可如此,虽然他们是叛军,按理说全部诛杀也不为过,但是毕竟首恶只是杨承祖及其党羽,普通士卒不知者不罪,而且在这个时候屠杀几千俘虏,那蜀人知道后,一定会拼死抵抗,对我们日后的征服会造成上百倍的麻烦。我不用毛修之为前锋,也是这个原因。” 刘穆之正色道:“刚才是开个玩笑,不是当真。你一向是仁义治军,不屠杀战俘,对妖贼尚且如此,不用说是杨承祖的部下了,雍州兵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如果以后肯真心效顺,会是一支劲旅。” 刘裕叹了口气:“若不是杨承祖叛变,我还本来有意好好用这支军队,拨给道规作为强援,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等平定了蜀地再说吧。”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彭湖村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刚才我在想,刘该的部下也好,杨承祖的雍州军也罢,本是训练充沛,装备精良,可以为国立功的强军,可为什么却是自我毁灭,走上叛国的不归路呢?”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是啊,刘该的叛军,这一年多来也是有不少举家叛逃入南燕和北魏,我们北方边境的不少情况,就是给他们出卖给俘虏,你赦免了他们,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也难怪你这回信不过雍州降军了。” 刘裕摇了摇头:“就象彭湖村的村民,只知小家,不知国家,他们眼里,没有忠义为本的观念,没有有国才有家的意识,受恩于国不知感激,遇敌入侵不知卫国,胖子,你觉得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穆之有些意外,看着刘裕:“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小民的目光短浅,而普通的士卒从民众中征发,有时候还是强制征发,自然没有家国天下的眼光和意识。这并不奇怪啊。”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我有时候也在反思,我要北伐,是因为我从小就耳闻目见北方流民受胡虏祸害,水深火热的情况,想要去解救同族,而京口人人盼望北伐,是因为百年来多次北伐战争中,京口几乎家家都有人死在胡虏手中,加上本身是流民后代,对失去故土有切肤之恨,所以战意高昂。但并非人人如此,就象彭湖村这些世代居于江南的庄客和佃户,他们想要的,不是北伐大业,而是有个安稳的生活。” ===第二千四百八十八章 教育缺失谁之过===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人之常情,作为普通的百姓,从国家分到地,只需要交粮食赋税,征丁抽役就行了,在他们看来,这些甚至是国家在强行地压榨他们。”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其实从以前孙恩卢循这些妖贼作乱时,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妖贼不过用些五斗米之类的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让百姓们可以不顾国恩,而跟着他们与官军朝廷为敌?又象这次陶渊明回来汇报的那样,后秦的百姓宁可去相信一个只会念经的和尚,而不去相信自己的皇帝?” 刘穆之微微一笑:“寄奴,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思考起这些天道之类的事情了呢,难道你也想清谈论玄,跟世家好拉近关系?” 刘裕叹了口气:“胖子,这事上我不开玩笑,因为我突然发现,陶渊明也不完全是在造谣,那些在民众中,将士中散布的言论,有我们以前忽视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的目标是北伐,我自以为北伐不仅是为了让我青史留名,更是为了解救北方受胡人统治,遭受着苦难的汉人百姓,也是解救那些给本族的统治者驱使进入战场,死于非命的胡人百姓,可是我突然发现,可能我们自己的百姓,会觉得我的事业伤害到了他们,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当年司马元显的悲剧,有重演的可能。”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其实,这个事情,我也一直想跟你谈谈,只是你一心一意要北伐建功,而且攻灭南燕也能助你迎回慕容兰,所以我不太方便开口,只能让事实让你清醒,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新移民到了江北? 充满了恐惧与迷茫,他们并不愿意成为你北伐计划的一部分,这次能来? 也是给那些世家高门所逼迫而已,而那些世家肯这次跟你合作? 一半是因为你灭了王愉满门? 有所畏惧? 二来,也是因为觉得在江北以屯田的名义占地圈田? 有利可图。和你北伐的初心并不符合。你如果真的想要北伐,他们恐怕会站到你的反对面。” “到时候就不止是一个陶渊明来散布谣言了,可能世家本身都会用各种理由拒绝合作。你现在就得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就算南燕来袭? 要不要以此为借口大举出兵攻灭南燕,你还得想清楚才是。” 刘裕正色道:“我没想着马上要北伐,只是要抓紧时间经营江北? 为未来的北伐作准备,其实,灭国之战,如果不是敌国内部出了问题? 想要强攻? 一来师出无名,二来敌国上下一心,也难以取胜。战争,尤其是对外战争,是需要非常慎重的事,我也不会轻易出兵。不过,在出兵之前,我们要做的,恐怕是想办法让大晋的百姓,至少是江北的百姓,不要对北伐有什么抗拒之情。至少,我希望所有江北的百姓,能和我们京口人一样,对北伐充满热情和激动,而不是抵制和怨恨。”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刚才也说过,京口人是因为家家都跟胡人有仇恨,做梦都想打回老家,所以闻战则喜,可是普通百姓没这个仇恨,你怎么…………” 刘裕沉声道:“这就需要让百姓明白,北伐是举国齐心,上下一致的行动,而不是为了满足某个皇帝或者是权臣的野心,不是驱使他们去受苦牺牲,而是为了解救北方的汉人同族,也是为了保卫自己今天的生活与安全。”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些大道理,你跟村夫们是解释不通的,他们关注的,只是今天的庄稼长势如何,明天吃什么,秋收时要交多少税,今年要为朝廷服役多少天,还有,就是可以分多少地,丰收了能存多少粮,灾荒了如何撑过去。” 刘裕点了点头:“普通农人确实就是这样想的,以前谢停风,包括铁牛他们这些外地的农夫来投军时,我跟他们聊过,确实都是在想这些。所以,首先要让他们明白的一点,就是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地,有地才有粮食产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这,就是所谓的国恩。” 刘穆之笑道:“所以读书才能明理啊,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是不明白这些道理的,这就象两三岁的孺子,你要教他们各种成人的规则是行不通的,只有到了三四岁时,开始读三字经,弟子规这些,才会明白做人的基本道理,现在只有世家子弟们才能接受到这样的教育,连我们京八兄弟的子侄,很多都是十几岁也不识字呢,又怎么会明白这些?” 刘裕微微一笑:“那你说,为何教育这些事情,只能让这极少部分的世家子弟,或者是士人来享受。不要说他们了,就说你我,为什么你从小就有书读,为什么我从小就没学上,没字识,以至于只能靠一身蛮力横行乡里,后来要不是认识了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识字呢。” 刘穆之苦笑道:“提这个干嘛,我还记得我是出来晒书时,你莫名其妙就把我打了一顿,我说我读个书碍你啥事了?” 刘裕哈哈一笑:“这事你还记得啊。我不早跟你道过歉了嘛。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为啥当时我突然就火上心头,那就是我愤怒,因为你有书读,我没有,这让我一下子就火了,同样是京口人,为何会如此?”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抖了抖:“我还羡慕为啥你这么能打,而我从小就胖成这样,走路都要喘呢,寄奴,这世上充满了各种不公平,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能不能打,那是天生的体格和后天的锻炼,你可以说是老天的安排,可是这读书,却是可以在后天做到人人有书读的,就象你,虽然身体不那么好,但国家仍然给你安排了训练的机会,京口打架大赛也逼着你总得练几下子,那你告诉我,造成天下绝大多数人不能学文读书,是何原因?” ===第二千四百八十九章 庠序就读需蒙学===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要学文,是需要读书的,但这个读书,就是最难的事,我自幼读书是靠了我们家家传的藏书,你也见过,都是些竹简,我娘在我小时候就教我三字经,弟子规这些最简单最基本的蒙学,稍稍年长,则是学习诗,书,礼,乐这些经学典籍,后面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入了州郡中的庠序,开始学习诸子百家的思想,也是这时候,才算真正地成为士人。”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庠序?” 刘穆之点了点头:“嗯,就是让士人子弟们读书学习的地方,在都城的是国子监和太学,那个学出来后直接就可以当官了,至于在各地州郡,则是叫庠序,商朝的时候,称读书明理的地方为序,而周朝的时候,则称为庠,加起来,就是庠序,汉朝时的大儒董仲舒,就是上书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那位,说过一句名言,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从此,太学和国子监在京城供权贵和高官子弟读书,而地方州郡则设庠序教育州郡士人的子侄。” 说到这里,刘穆之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寄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谁也别去说吧,其实,当年我进了南兖州的庠序读书,而我家娘子,也是女扮男装地混在里面学习,同学两年? 我竟然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刘裕这下睁圆了眼睛:“什么? 还有这事?!我只听你说进城去读书了? 却没想到,居然去讨了老婆啊。” 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呸呸呸? 那时我才十岁? 她才九岁? 哪有这么早就娶媳妇讨老婆的? 只是? 后来我才知道? 那个时候? 她就对我芳心暗许了。” 说到这里? 刘穆之摇了摇头:“其实江家本是中等世家? 但卸任之后迁到了京口,所以我才有跟倩文一起读书习字的机会,那个时候,我在庠序之中是鹤立鸡群,而她自然也对我自幼倾心仰慕,及至年长,便要要求岳父大人招我为婿。” 刘裕笑道:“我记得江长史也在州里做过几年的祭酒,难不成,就是专门为了考察你这个未来女婿的?” 刘穆之笑了笑:“让你猜中了,其实我的岳父大人眼光非常出色,比起京城的很多醉生梦死的世家子弟,要强了太多,他看出了世家的腐朽和没落,所以早早地辞官,到了京口这个出产骄兵悍将的地方,本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些草莽之间的英雄豪杰,举荐为国效力,却没有料到,先发现了我。” 刘裕点了点头:“后面羡之也得到过你岳父的赞赏,包括刘毅的小舅郑鲜之也是如此,你们算是我们京口土生土长的几个才学之士了。只是江长史后来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要来这京口找才学之士呢,按说去别的地方,尤其是文风繁盛的地方,更有人才啊。” 刘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因为这里是京口,京口人性格刚强,豪勇好斗,极重乡邻之谊,如果从别的地方,甚至是建康的世家子弟里找人,到军中当参军,文吏,跟京口人的习性相差太远,一个不小心,就会弄成当年谢万那样,身为主帅,却是一副京城高门的架子,看不起京口武夫,如此则文武离心,谈不上战斗力。所以,我的岳父大人是想从京口本地人中找有文才之士,不一定需要才高八斗,吟诗作赋,只需要具备管理乡村,写军书的能力即可。”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明白了,因为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本身就有信任,而且你也不可能看不起我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们。江长史这招,实在是高啊。不过,要是能让我们当年也都能跟你一样上学读书,就更好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个是真没办法,蒙学这些你们没上过,基本的字也不认识,是没法进庠序的,不然就算让你们来听,你们也听不懂啊。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教你的吗?那可是拿着小树枝一个个字地在地上写,你一个字要认几天,我多少次都想要放弃了,要不是你给我吃的,还威逼我不教就打,我恐怕是真的没法教你认这些字。”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来,不让我们上学读书认字的,并不是朝廷的刻意为之,而是没有这个条件?因为没有竹简,没有藏书,无法做到让人有认字的基础?” 刘穆之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啊,所以自古以来,士人可能会很穷,家徒四壁,但只要有几卷蒙学和四书五级这些入门的读物,就能识文断字,认了上千个字之后,就可以去真正地上学了。我很幸运,我家有这些藏书,而你家没有,这是你的不幸。” 刘裕叹了口气:“我娘生我时早死,后娘接我回家,她一介女流,嫁过来的时候没有藏书,只有一些嫁妆,也因为要扶持我们三个兄弟,早早地变卖了,我六岁时就要去捡树枝和稻穗卖钱,或者是帮人看牛做佣补贴家用。如果不是认识了你,识了几百个字,只怕我现在也会和铁牛一样,大字不认一个。不过,我相信这种现象不应该存在,是必须要解决的,如果天下的百姓绝大多数不识字,那知识和文化就永远会给世家高门所掌握,以前我没明白这个道理,以为他们只是靠了占据田地产业才控制了天下,现在我才明白,他们真正的力量,是知识,是文化,因为,如果要治天下,教化万民,是不能用刀,只能用笔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现在你终于明白这点了,寄奴,不过也无能为力,书籍和文化保存历来是最难的事,殷商的史料之所以难觅,就是因为他们是刻在龟甲之上,而周朝以后,则是用了竹简,还为了保存的长久,需要烤制竹简成册,非常地麻烦。历代文学大家,往往要组织弟子门生抄写经典,这样才能代代相传。寄奴,我理解你的好心,但你不是神,没法做到天下人人一本书。” 刘裕微微一笑:“那么,印刷和拓本如何?” ===第二千四百九十章 拓片进化印刷术=== 刘穆之有些意外,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了开来:“拓本我知道,现在不少人学书法都在用这个,可是印刷,是什么东西?” 刘裕微微一笑:“咱们还是先说拓本吧,自古以来,要想把这些文字大量地复制,一般是靠人抄书,这样既要浪费人力物力,又容易出错,越是以前的古书,越是保存不易,就在于其流传的成本极高,作为国家和朝廷,也往往不可能持续性地在这方面投入人力和物力。”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所以古籍的保管,很多是一些文化世家的祖传藏书,他们不肯把这些藏书外流的原因,最主要的也是怕损坏,让子侄们学习这些书的时候,就是让他们把这些书给抄写,复制一遍,但很多人看到一些古代的言论,自己也有些想法,抄着抄着有时候会把自己的话代入,或者是加以注解,这样时间久了,同一本古书,往往会有不少不同的版本,自前汉以来,所谓的今文经学,还有古文经学的差异,就在于此。” 刘裕正色道:“是的,这种给后人抄录,流传后世的,是今文经学,而从一些古墓里找出的古文的原本,就是古文经学。就算是孔夫子,可能对上古的经书也会有些修改,这就造成了持续两汉数百年的今文与古文经学之争。不得不说? 最后儒家经学的衰落,道家玄学的兴起,跟今文? 古文经学的两个学派这种内斗有很大的关系。” 刘穆之笑道:“是的,这种学术的门派之争? 开始只是对于学术本身? 后面就会攻击对方造假,继而运用政治权力加以打击。就象儒家经学? 以前有谷梁派,左派? 公羊派等多个派别? 自汉武帝设太学以来,以儒家经学为立国理论,设了定数量的博士? 每个学派分到一定的名额? 而且这些名额会分给一些固定的家族,可以说? 这种家族掌握了太学博士的名额? 就掌握了国家主要意识和思想的定义和解释权,王朝有更替? 但是这个治国理论? 却是可以流传万世的? 因此,这方面的争夺? 会格外地激烈。”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本是这种权势之争,对于这些经学大师来说,获得了国家认可的太学博士地位,就意味着可以广收门徒,开枝散叶,反过来,如果门生弟子一多,尤其是当官掌权的弟子一多,就更能巩固门派的地位,这些才是根本哪。所以,争来争去,最后就是争现实的好处。为了打击对手,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最拿手的一条,就是驳斥对方的那些典籍,是假的。” 刘穆之哈哈一笑:“寄奴啊寄奴,可真有你的,想不到现在连文人千年来内斗的这套,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啊。不错,就本身的经学的教义,一条条地解释,辩驳,哪有直接说对方是伪书来的痛快!古文和今文,相隔千年,甚至更久,就算是一代代的传抄,也肯定会大有不同,就象咱们军中的这种传口令,一百个人从头传到尾,一句话十个字至少会有三到四个字不一样。这个真伪,已经根本不可能辩考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今文学派说古文派的那些古墓中的古书是伪造的,而古文学派说今文学派的那些典籍是后人私改的。谁是谁非,已经不可能查证了,但他们要争的,无非就是那些太学博士的名额而已,最后两边斗了几百年,结果却是经学式微,玄学兴起,算是同归于尽了。” 刘穆之看着刘裕,眨了眨眼睛:“寄奴啊,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只有用这种拓片的技术,才能让这些文章,典籍,可以一字不差,原汁原味地保留?”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古人们为了能让自己的思想,文化永远地保留下来,很多会把这些文字刻在鼎上,或者是刻在石头上,比如勒石燕然,这样就可以比竹简更久远,更好地流传下来了。毕竟竹简过了几十几百年就会磨损,而石头可以经历千百年的风霜。就算是给祖宗刻的墓志铭和碑文,也是如此。” 刘穆之笑道:“是啊,谁都希望祖先的功绩与美德能永远流传,书法之所以流行,尤其是行书,草书这些的出现,很多不是为了写公文,而是为了写碑文,因为在石头上笔走龙蛇,显得更有气势。而著名的大书法家,他们也希望自己的绝世名字能永久流传下去。” “对了,琅玡王氏的书圣王羲之,当年在兰亭的书法大赛上,写下了神作,兰亭集序,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结果,他自己都说,让他再写一遍是绝不可能写出来了,象这种绝世神作,无法刻在石碑之上,实在是非常的遗憾啊,所以那兰亭集序的真本,乃是当世无价之宝,就算拿出一个县,甚至一个郡,也未必能换得到呢。”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要把这些书法精华,或者是上古典籍给保存下来,拓片技术就出现了,在这些石碑之上,蒙上一张湿纸,因为刻的字会陷进去,所以湿纸也会跟着陷入这些地方,不再平整,这时候若是拿印泥或者是墨汁涂在纸的背面,就会让有字的这些陷处变得和周边的颜色不一样,等纸干了之后,就会显示原来的那些字了。这就是拓片技术,是不是?” 刘牢之笑了起来:“看来,你对这个居然也有研究啊,我还以为只有那些想要学书法的人才会钻研此道呢。不过,这种拓片技术,虽然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原来的文字,但要复制,也不是易事,一张湿纸贴于表面,让那些陷入之处也把纸陷进去,外面还要再敷一层干宣纸以吸水,然后再在干纸之上小心涂墨,这才会让湿纸显示出黑白两种颜色,陷入之处为白,而其他正常面为黑,后面还要再除墨,风干,要拓一幅字,可是需要几天时间,还不如去直接抄写来得快呢。”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可以大量生产,就象当年在辎重营造甲片那样,翻砂法的妙用,你还记得否?而这个,就叫印刷术!” ===第二千四百九十一章 雕板印刷传文化===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印刷术?这个,这个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啊,寄奴,难道,难道这是你新想出来的东西?” 刘裕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印章,说道:“这也是我突然想到的,你看看这枚印章。它不过两根手指的粗细,玉石所制,而在上面刻有字,跟那碑文一样,可以在上面涂抹油墨,然后用纸覆盖其上,就可以把这上面刻的字给印到纸上了。” 刘穆之笑了起来:“可是,这印章所用的印泥,可是很昂贵的啊,而且一枚印章这么大,要想把很多字都给印到纸上,只怕是不容易。”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那就跟这碑文结合起来,弄一整块的平面,不必用玉石,可以用上等的枣木或者是檀香木,一块有三尺见方,上面可以刻上几百个字,让字面向外鼓出,然后,在字面之上抹上油墨,这油墨之中还可以加上染料,变成不同的颜色,具体的可以让工匠们在油墨之中试探这个比例,如此一来,染了油墨的整块板面,只要盖一张纸上去,用力一压,就能把这些字全都印到纸上,然后只要再加点油墨,就可以去印下一张纸了。” 说到这里,刘裕弯下腰,拿起一根树枝? 在地上比划起来:“我们农家在耙地的时候? 有这种耙子? 你看,一面装了一个木质滚轮,象个碾子一样,只要往地里一放,一滚,这地就平了。” 刘穆之点着头,摸着自己的胡子:“妙啊? 这纸只要覆盖在刻了字的平板之上,四周给他绷紧,只需要用这个滚轮一滚? 就能把这些油墨印到纸上了,不用象印章时那样要用力按压? 造成一张纸上的字深浅,颜色不一。天才的想法,寄奴? 你是怎么能想到这个的?” 刘裕心中暗道:我会告诉你在我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 这个很普遍吗?但他还是笑了起来:“因为,我一直在想? 自古以来? 世家大族们? 把知识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宁可刻字于竹简之上,或者是找弟子门生抄书? 既费时费力,又不易流传,是真的技术上达不到呢,还是有意为之?” 刘穆之的眉头轻轻一皱:“你说的这个,我以前也想过,至少这几百年来,有了碑文石刻,也有了拓片之术,按说整碑地拓下文字,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拓片之法也会损害石碑,毕竟油墨浸润,长年累月下来,是会对石碑有所损害的。而且,要找人刻石碑,从来不是容易的事,以前能刻碑的,不说帝王将相吧,至少也得是大户人家,象你我的父祖,也算是士人了,死后哪有什么石碑,也就是木头刻个牌子放在那里罢了。” 刘裕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人手,以前的历代统治者,往往是用民力给自己造宫殿,建园林,满足自己的玩乐之需,不仅于国于民没有好处,反而会让民怨沸腾。这种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做。” 刘穆之点了点头:“掌天下之权,而不忘初心,寄奴你真的让人佩服。很多古代豪杰之所以被权力所腐化,堕落,迷失,就是因为一朝富贵之后,就会迷失自己,安于享乐。” 刘裕正色道:“是的,一个国家的堕落,是从统治者的堕落开始,而一个族群的堕落,是从上层士人们的堕落开始,看看大晋,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世家高门只知道享受,那全国上下就是文恬武嬉,民心思变,即使没有桓玄篡逆,即使没有黑手党的阴谋,不要说北伐,就是亡国,也是早晚的事,我既然掌了这个权,就要对天下万民负责,绝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说到这里,刘裕咬了咬牙:“世家高门之所以能掌握权力,说白了,是因为他们掌握知识,是因为他们有世代家传的这些书籍,知道以往的典故,因此治国理政,非他们不可。我们京八兄弟,虽然可以用武力打天下,但无法靠着刀枪来治天下,这就是世家高门仍然可以拿住我们的死穴,要破这个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都识字,起码先让京八兄弟们的家人识字,让为国立功,为国尽力的人识字,掌握了文化,就拥有了治国的能力,我就可以不被那些世家高门所控制,所胁迫。就不必对他们被迫作出各种让步。” 刘穆之微微一笑,看着地上画的那个耙子:“所以,你就想到用这个什么印,印刷术,大量地复制书籍,这样就可以迅速地让大量的人识文断字?然后,这些识了字,掌握了文化,有了治国理政能力的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为你所用?于是,就象掌握了北府军,就控制了大晋的刀子一样,用这些新接受教育的人,就能控制大晋的笔杆子?” 刘裕点了点头:“我不是要他们对我感恩戴德,我是要他们对国家,对我们的朝廷感恩戴德,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国家给我的权力,而我们的国家,是由每一个人所组成,所有的钱粮,人力,物力,都是百姓们所贡献的,他们应该有权力接受这些回报。象现在江北移民这种不知国为何物的情况,是教育的缺失,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如果有人能跟他们从小讲三字经,二十四孝,讲那些忠臣孝子们的故事,他们又何至于此?” 刘穆之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得太好了,我们京口人从小就为国尽忠,家家有为国捐躯的英烈,所以身教胜于言传,但别的地方的百姓没有这种想法,而且,大晋立国以来,以清玄立国,宣扬的多是那种修身养性,无国弃家的道家思想,要的是极端的自私自立,与儒家经学那种经世济民的思想是格格不入得,你如果要用儒生为教员,先生,再以这个印刷术大量造书,教平民百姓文化,那寄奴,你就不仅是一代战神,更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以来,开创万世之先的人物,你的功绩和名声,会超过秦皇汉武,超过古往今来的一切帝王,万古流芳!” ===第二千四百九十二章 百年大计何所继=== 刘裕的心中一阵激动,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后世那位开天辟地的伟人的,他那真正伟大之处。放弃手中的权力,把文化普及全民,以取代靠垄断知识而掌握权力的地主阶级,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解放民力,真正地打开民智,才能真正地实现全民的进步,而不是封建王朝的家天下这套,他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喊:刘裕,你能做到吗? 刘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刘穆之,平静地说道:“胖子,不要给我戴高帽,我就问你,我要是这么干,你支持吗?别忘了,你也是士人,还跟江家这样的大世家联姻,可以说,你最清楚世家高门的立场,甚至可以说,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样做,你真的同意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长远来看,你要真的让天下所有的百姓识文断字,掌握士人的权力,那等于是把自古以来的士人贵族给取消掉了。这种事,非几代上,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不可。至少,要改变整个天下人的认知才行,要真到了这步,只怕就要回到上古三皇五帝,圣王先贤才行。现在的你,没有这个号召力,你只有一步步地慢慢来,先改变社会的认知才行,而且,你需要在你我身后,仍然会有人继承和继续你的这些想法做法。寄奴,你确定要做这样的事吗?” 刘裕沉默了下来,他的心中暗:,是啊,我穿越千年,在后世之中早已经接受了人人平等的概念,但在这个时代? 人们普遍还是认为君权神授,代天牧民? 世家高门的贵族们未必信这套,但他们早就教化得天下百姓都认同了这个价值理念,所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 虽然会给人用于造反,但即使是造反成功? 也会成为新的王候将相? 而不是让天下万民获得自由和解放,这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扭转。 在自己的时代里,天下人有这种人人平等的意识,在西方经过了几百年的思想启蒙,而在中国也是经历了近百年的剧烈变革? 最后伟人建国? 普及教育? 以国家意志强行推行才得以实现? 自己已经人到中年,人生可期不过数十年? 真的可以完成这伟大任务吗? 但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对刘穆之说道:“事在人为,古人尚有愚公移山? 我们又为何不能做到?但使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就有希望。我们不能让全天下的人一下子接受这套,但起码可以通过家传,让子孙,让身边人明白这点,只要接受我们这套理念的人越来越多,就总会有实现的那天。”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啊,最难的不就是子孙这点吗?你如果真的搞成众生平等,无父无君了,那就剥夺了子孙后代能荫爵袭封的这些特权了,你伤害最大的,不是世家贵族,而是你的子孙后代,甚至,以后你高居宰辅,子孙却不能继承你的权力,你确定你的继任者会跟你一样?甚至确定他们不会对你的子孙后代下手?” 刘裕的心中一震,无法回应,刘穆之却继续沉声道:“这世上不是没有怀着美好理想的人,比如前汉大将军霍光,还政于皇帝,可以说是权臣之楷模,最后却仍然是家族被汉帝所屠灭,这就是因为权力面前,任何高尚的道德都是不可靠的,一旦你交出权力,就是任人宰割,就象你,要你现在把权力让出,交给世家高门或者是希乐,你真的能办到吗?” 刘裕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我不知道,如果从小就教育子侄们忠孝为国,仁义待民,是不是可以让他们不再成为权力的工具,我不希望我的子孙们,跟那些世家大族的后代们一样,不思进取,却又专权不放,最后成为为祸天下的败类。” 刘穆之哈哈一笑:“这些事情,不用想得太多,做好眼前就行,如果你真的想要普及教育,让天下人识文断字,那在有生之年能做到,就算是大功于天下了。秦国商鞅变法,让全体秦人抛弃了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固有习俗,全民分地,以功论爵,从此人皆愿为国效力,其法令制度,一直延续至今,有些事情,事在人为,你能做到这点,那功劳就不会下于商鞅。当然,不要跟他那样严酷不仁,最后作法自毙就行。” 刘裕微微一笑:“还是你说的好,那我们现在就一步步来,先用这个印刷术去大量弄书,然后再让儒生经学门徒去各州县办庠序,建乡学,先从京口和江北六郡做起,让有功的将士子弟接受教育,然后,再让识文断子的这些新学生们,去建更多的庠序,教育更多的人,我想,十年之内,我们就会有足够的人,能胜任整个大晋的基层乡吏,而不用再依赖世家子弟啦。”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个倒是可以,而且一开始,以这个奖励有功将士的子侄为名义,部分地搞这种教育,也不至于引人注意,世家高门子弟看中的是朝中的权力和京城的产业,对于江北的乡村,京口这些地方弄些庠序,并不会太在意,而那些儒生经学之士,多年来一直是边缘人物,你只要不让他们一下子当上高官要职,做些乡下的教书匠,是没人在意的,只是,这印刷术…………” 刘穆之得眉头皱了起来:“你若是以国家的力量大搞这种,只怕会引起很多人的警惕吧,而且…………”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下地上的那个碾滚图案,眉头一皱:“这东西真的能弄出来吗?我还得回去试试,毕竟,以前我没看过这种图纸啊。” 刘裕微微一笑:“那你先去试试,我可以再拨给你三百户工匠,有石匠,有木匠,还有专门刻碑做图章的,还有制墨的,你让他们试这东西,包括画家和染户我也可以派给你,只要这个能成,那所有人都可以给予重赏,以有功将士论处!” ===第二千四百九十三章 无忌回京欲和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好的,这些后面我去安排,争取在几个月内,能把这个印刷术开发好,如此,只要雕刻出一整块木板,然后弄出油墨,就可以印书了,象四书五经这些,可能几十块上百块板子就能弄出来。”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刘穆之,说道:“先弄出一整板的,能印刷起来再说,后面如果这个技术弄出来了,成熟了,甚至可以把整块木板,弄成一个字一块小板,就象印章那样,如此一来,每个小块一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本书,如此一来,也可以避免一块雕板只能印一本书,费时费功,不能重复使用的毛病了。” 刘穆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这个倒是新的思路,相当于很多块印章拼到一起,集体印刷,妙,妙啊,以后如果是下诏书,也不必现写字了,可以直接把这些刻字木块,拼到一起,直接就能印制诏令公文了呀。” 刘裕心中窃喜,暗道:我会告诉你这个叫活字印刷术吗,看来后世的这些经验,即使是刘穆之这样的绝代智者,也是难以一下子想出来的,人类的发展,不就是建立在无数前人的这种聪明才智和发明创造之上吗?不过,只有让全民都具有了知识和教育,那他们的聪明才智才可能得到开发,一万个绝顶聪明的脑袋,是顶不上几百万,上千万个普通的脑袋的,这个道理,自古皆然啊。 但刘裕嘴上却是说道:“这些也只是我的一些粗浅想法而已,不管怎么说,这个印刷术你先去试试,能搞出来一整块的雕板印刷,就是成功,我相信,有了拓片整块石碑的技术? 这些是可以弄出来的。” 刘穆之笑道:“我也相信,这些是可以弄出来的,不过,最近我们的首要大事? 还是处理和希乐的关系。你如果跟他能好好相处了,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做这事? 不然,要是你的大权不保? 我做这些事也没有意义啊。” 刘裕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让出江北的一到两个郡给希乐,以换取跟他的重新和解? 这点我们之前也说过了? 如果优先搞出印刷? 普及教育? 也可以给希乐和他的兄弟们的子侄先去上学,我相信,在这件事上? 他会站在我这一边。”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短时间内他是会跟你合作的,但长期来说,他是绝不会认同平民百姓真的可以跟他平起平坐的,希乐出生不高,和我们一样都算是底层士人甚至是寒门,但他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绝不会再想着回去当寒人,而是想成为世家高门,寄奴,对此你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如果你将来真的想实现你的大计,那早晚有一天,会和希乐彻底决裂的。” 刘裕默然半晌,摇了摇头:“走一步是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至少现在,他还不是我的敌人,如果天下大局已定,万民归心,那希乐也不可能逆大势而为。他是聪明人,会明白这点。”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提醒过你了,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好了,巴蜀的安排,还有办庠序乡学,以及研究印刷术之事都说过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刘裕微微一笑:“无忌要回来了,这事我得告诉你一下。” 刘穆之微微一愣:“他要回来?他现在镇守江州,可是非常地重要啊,擅离职守,不太好吧,再说,也没啥理由回来呀。” 刘裕摇了摇头:“无忌听说了我跟希乐最近斗得厉害,怕京八兄弟上层出事,所以主动要求回来,就以回乡祭扫母亲坟墓的名义,他约了我和希乐好好谈一次,我想,在此之前,如果我能对希乐释放出足够的善意,这次的谈话,应该能顺利的。只要我们京八三巨自己不要内斗,那大晋的上层,就足够稳定。” 刘穆之微微一笑:“恐怕无忌之志也不止在此吧,你想北伐,他也不会干看着,我想,阿寿如果建了功,那他也会坐不住的,只怕岭南的妖贼,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刘裕笑了起来:“还是你了解无忌啊,我们京八兄弟,从投军的那天起,也都是在较着劲,谁也不想落在别人后面,这回希乐作为主帅平定荆州时立了大功,而无忌却打了败仗,可以说,已经让希乐压了一头,而后面北伐之事,因为他在江州,只怕也多半没法参与,能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只有打妖贼这一个了。这次他来,除了讲和我和希乐外,恐怕还有想让我和希乐同意助他打岭南吧。”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啊,你留着怀肃在江夏,其实就是为了配合他打岭南,但这回你已经在阿寿的事上跟他站在了一起,若是再合作,恐怕希乐会有给你们二人孤立的感觉,所以无忌也要照顾希乐的感受,也许,他这回来,是想跟你提,把怀肃调走,改为让刘藩或者是刘粹来当他的副将。” 刘裕的眉头一皱:“他可没有在来信里这样跟我提过啊。你确定他会这样想?” 刘穆之叹了口气:“无忌不是阿寿,不会一边倒地站在你这边,他一定会在希乐和你之间作出一个平衡,帮你一次,就不能帮第二次,尽管谁都知道你放怀肃在江夏是为了让他有征战岭南立功的机会,但这样等于进一步地得罪希乐,无忌是聪明人,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主动调回怀肃吧,你可以让他出镇彭城,镇守江北,这样南燕恐怕不敢南下,也算是人尽其用。”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这样太委屈怀肃了,也委屈了道规,我不能因为他们是我的自家亲兄弟,就剥夺他们堂堂正正立功的机会。上次我已经让怀肃故意放走桓振,把大功让给了希乐,这次,我没有办法再开这个口。” 刘穆之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寄奴,你掌天下大权,需要有所取舍,你不舍得让怀肃放弃一次立功的机会,恐怕,以后会害得他连带兵的机会也没有了。” ===第二千四百九十四章 仲文夜进上古乐===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眼中光芒闪闪,显然,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久久,他才叹了口气:“此事稍后再议,不管怎么说,怀肃这次西征立了大功,明明有将才却要给压在后面,还要主动让出功劳,如果不是我弟弟,我实在难以开口,现在荆州不稳,兔子一病不起,无忌又来了建康,需要他坐镇一段时间,桓氏诸多余党也时不时地会闹些事,也能给他一些立功的机会,我会在阿寿他们取胜的时候,调怀肃回来,这样也可以打消希乐担心我给怀肃建功岭南的疑虑。”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可别忘了,无忌也盯着岭南呢,西征让希乐立功,你要北伐,阿寿拿下西蜀,几个当年的兄弟里,就他没有作为主帅独立建功,肯定不会放弃的。你让怀肃在那里,到时候跟他的关系就难办了,如果两大主将离心,那战事有失败的风险啊。” 刘裕叹了口气:“这一点,我会在这次向无忌专门说明的。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京八巨头能团结一心,就没有人能战胜我们。” 说到这里,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满天的星辰,笑道:“又是一聊到深夜,胖子啊,我这里可没有夜宵招待你,你自己吩咐厨子做吧。噢,对了,上次的那个方林酒馆的李掌柜,现在是你家的大厨了吧,你小子,可有口福了。” 刘穆之笑着摇了摇头:“他不仅厨艺很好,而且,这么多年当这个掌柜? 很有偷听的本事,以后,也许我还有别的地方用得着他? 好了,给你这么一说? 我的馋虫都要出来了。我走了啊? 别想我。” 他说着,转身就跳下了身后的箭塔? 塔下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长史,你没事吧。” “臭小子? 胖爷我当年在这个军营里跳哨塔箭楼时? 你小子还没出生呢,哎呦哟,快扶我起来…………”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 喃喃道:“死胖子? 耍帅给谁看…………” 一刻钟之后,刘裕走回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巡视了一趟诸营? 他的心情变得很不错,毕竟? 跟刘穆之这样畅谈之后? 感觉整个天下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这种操纵和掌握一切的感觉,真的让人舒坦? 可是,当他走到营帐之前时,却发现有些异样,帐中似有一人的影子绰绰,而丁旿则守在帐外,一看刘裕前来,连忙迎上:“大帅,有客来访。”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他看着帐内的那个影子,与这个军营里绝大多数人顶盔贯甲,雄武身姿不同,这个人峨冠长袍,明显是个文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军吏,刘裕的嘴角勾了勾:“什么人?” 丁旿咧嘴一笑:“好像是个什么太守,说是有密报,你看,这是他的官符,我们验过了。” 刘裕没有看那个官符,直接就向着帐内走去,丁旿连忙带着几个甲士跟上,刘裕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你们都退下,密报不需要帐外留人。” 丁旿眨了眨眼睛:“可是大帅你…………” 刘裕的身形钻入了帐中,而他的话随风而来:“我想我现在还不需要你来保护才能谈话。” 帐门一掀一落,而帐内的那个文人的影子连忙长身而起,一揖及腰,伴随着一个恭敬的声音:“下官东阳太守殷仲文,见过镇军将军。” 刘裕没有马上回话,坐在了胡床之上,听着帐外的脚步声远去,他看着对面这个面带谄笑的脸,平静地说道:“殷太守,何事需要如此神秘,不能在朝堂上说吗?” 殷仲文的手中拿着一份奏折,递了过去:“这是臣上任东阳太守以来,为了配合移民江北,屯田强国的国策,所向前方输送的丁壮和粮草清单,还请刘镇军过目。” 刘裕接过了这道奏折,打开来看了一眼,一边看,一边说:“殷太守辛苦了,你的成绩做得很不错,不过…………” 他说着,合上了这份奏折,看着殷仲文的眼睛:“作为太守,好像不需要带着百姓来江北吧,而且这份奏折,也应该是呈给朝廷,而不是送到我的军府之中,就算要给我过目,似乎也不需要通过这种夜间入帐的方式吧,殷太守,你所来究竟何为呢?” 殷仲文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刘镇军果然是当世人杰,下官的这点小心思,在您面前是一览无余啊,佩服,佩服!”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是个武夫,粗人,不象你们文人这样喜欢绕来拐去的,有话直说吧,痛快点。” 殷仲文咬了咬牙,正色道:“下官这次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密报给刘镇军,还请您摒退左右,容下官单独进言。” 刘裕点了点头:“我进帐前已经让护卫们都退下了,这里没有别人,有话你直说吧。不过…………”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刺得殷仲文刚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我有言在先,如果是有什么违法乱国的言论,可不要怪我铁面无私。殷太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殷仲文的额头开始冒汗,但还是换了一副笑脸:“刘镇军,我殷氏一门,历代忠良,何会出这种不法之言呢?其实,这回我来,是想为国家做点贡献,以弥补之前一时受桓氏大逆所胁迫,助其为虐的罪过。”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贡献?你现在这个太守不是当得挺好的吗?” 殷仲文神秘地一笑,突然从袖中摸出了一卷看起来古色古香,年代久远的竹简,双手捧着献向了刘裕:“这是我殷家世代祖传的上古礼乐,包括了武王伐纣时的泰誓等曲谱,特来献与刘镇军,愿为北伐中原,鼎定天下,尽一份力!” 刘裕没有去接那个曲谱,一动不动地看着殷仲文,他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笑容,继而是爽朗的笑声,在帐内回荡着:“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好,很好,太好了,殷太守果然是当世文人楷模,这个都能给你想到,只是…………”笑声嘎然而止,换来的是刘裕冰冷的话语,“你是不是献错人,献错地方了?我是大晋的将军,不是天子,殷仲文,你想干嘛?!” ===第二千四百九十五章 劝进不成落荒逃=== 殷仲文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直达后背,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刘,刘镇军,你,你可千万别误会啊,下官,下官一片赤胆忠心,绝无,绝无不臣之意啊,这曲谱只是,只是…………” 刘裕冷笑道:“够了,殷仲文,不用解释这么多,你是不是忠诚,天下人都知道,当年你在桓玄身边可是红人,他的伪诏一大半都是你起草的,对大晋,你根本谈不上一个忠字。后来看着桓玄快要失败,陶渊明教你救出了王皇后,将功折罪,要不然,这会儿你的脑袋早就跟那卞范之一起,挂在江陵城头了。你这样的人,本来应该侥幸不死,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好好地效力朝廷,赎回自己的罪过,可仍然死性不改,居然想到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讨好我这个当朝大将,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殷仲文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他咬了咬牙,说道:“刘镇军,下官真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这完全,这完全是下官自己想出来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怎么会想到这点?没有人提示你,你又是如何能突然用这礼乐进献?” 殷仲文叹了口气:“下官听说近日那南燕胡主慕容超,为了赎回自己在后秦的母亲和妻子,不仅答应向后秦称臣,还把手中的那个传国皇家宫廷乐队交给了后秦,这给了下官暗示,如果连胡虏都知道这礼乐的重要性,那我们晋室正溯,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当年谢家以抢回玉玺而成功地跻身一流世家? 而镇军你? 你当年也曾经从长安取回了前秦的玉玺? 为国立下大功。下官,下官确实以前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所以更需要借此事来表明自己忠心。”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真没有任何人提示你吗?比如? 比如你的老朋友陶渊明?” 殷仲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下官久在东阳,这个陶渊明自从几个月前公开地从镇军这里辞职后,就不知所踪? 他本是山野之人,性情散漫,我殷仲文一向追求富贵? 又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深相结交呢?这曲谱? 千真万确地是我家的家传? 其实,其实…………” 说到这里,殷仲文猛地一拍地面? 似乎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看着刘裕:“镇军哪? 我,我也不瞒着您了,其实,其实这曲谱,是我上个月特意从老家祖宅找出来的,而找到它的目的,不仅是因为南燕的事,还有,还有那顾恺之的画展!” 刘裕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顾恺之这个狂人画家在建康成功地办了个画展,所以,也想来建康开个知音大会?” 殷仲文咬了咬牙:“不是这样的,顾恺之一向狂放,但从不参与政事,所以他的画,为士人所称道,但对他本人的富贵前程,毫无作用。我殷仲文却是自幼有大志,想要掌握权力,为国效力,这也是我们殷家的家训,现在殷家衰败,后继无人,若是我再不出来努力一下,只怕殷家列祖列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就要送在我殷仲文手中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殷仲文,你毕竟也是当世著名文人,如果能收起这些歪门心思,好好地为国效力,将来不是没有机会,但为什么要走这条谄媚之路?!” 殷仲文咬了咬牙:“因为,因为有人不想让我活下去了,我这不是为了进婿阿谀,而是为了保命!” 刘裕讶道:“朝廷不是赦免了你的罪过吗?谁又要害你?你不犯法作乱,谁又害得了你?!” 殷仲文沉声道:“要害我的,是刘毅的老婆,前桓楚皇后刘婷云!” 刘裕的眉头一挑:“你跟她有什么仇?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以前在桓楚的时候,你可是给她写了不少吹嘘的诗,应该关系不错吧。” 殷仲文哭丧着脸:“镇军有所不知啊,本来在伪楚时,我跟她确实关系不错,可是,江陵我拨乱反正,救出王皇后的那次,就等于彻底得罪她了,事后她托人来质问过我,问我为什么要救王皇后,问我为什么不跟着桓玄一起死?镇军啊,她现在可是从桓玄的皇后变成了刘毅的老婆,而这个刘毅,一向附庸风雅,喜欢结交建康的世家高门,以前在伪楚的时候,我也得罪了不少建康城中的世家,他们巴不得要我的命呢,也想彻底地打垮殷家,有这两方面的因素在,我还能有活路吗?!” 刘裕笑了起来:“所以,你就想要献上这个什么上古周武王伐纣的曲谱,来讨好我,甚至,想让我当周武王?!”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杀机一现,笑容也消散无形。 殷仲文浑身一震,连忙磕头于地:“镇军且莫误会,下官,下官真的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陛下现在,现在他行动不便,这个曲谱,先行让您,让您过目指正一二,下官不懂战阵之事,这战曲它…………” 刘裕冷冷地说道:“殷仲文,我不懂音乐,你把这东西拿来叫我指正,是要嘲笑我吗?” 殷仲文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镇军哪,不喜欢可以慢慢学啊,这音乐,这,这战曲它与战阵之事相符合,您一定可以…………” 刘裕厉声道:“够了,就是因为知道沉迷于这些曲乐之中,会让人沉迷,所以我从来不碰这东西。殷仲文,现在带着你的曲谱出去,如果你要进献礼乐,到朝堂上对着陛下去进献,以后再耍这种花头心思,当心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 殷仲文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把那曲谱塞回了袖子里,忙不迭地转头就逃出了帐中,刘裕走出了帐门,冷冷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刘穆之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微微一笑:“要是我早来一步,也许会让你留下他,至少,殷家的这个泰誓曲谱,可是不少人做梦都想要的,也包括我!” 刘裕勾了勾嘴角:“盯紧他,尤其是看看他跟陶渊明有什么联系,我相信,此事与我们的陶公,脱不了干系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陶公不见了。” ===第二千四百九十六章 无忌爱才敬文豪=== 刘裕有些意外,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不见了?你这么多优秀的探子和眼线,还能把他丢了不成?” 刘穆之叹了口气:“陶公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他想藏起来,恐怕没有人能找得着他,之前出使后秦的时候,猛龙可是奉了你的令,几乎贴身寸步不离,不也是给他能找到空子消失吗?更别说我的探子没有那个护卫的借口,不可能紧跟他身边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罢了,既然失去了目标,那也不可能跟得上啦。不过,这事再一次地证明了,陶公绝不简单,而且在他的背后,会有一个非常庞大而可怕的组织。也许,等他下次再出现的时候,会有更激烈的冲突。”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过,这次在他消失之前,我捕捉到了他和殷仲文的这次碰面,想必你也应该能料到,以殷仲文的本事,是想不到什么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他现在一个区区的东阳太守,不接触朝廷的公文,也不会知道南燕和后秦的事,除非是陶渊明向他透露,指使他进献此物。” 刘裕叹了口气:“这一招很阴毒啊,向我这个臣子进献天子之乐,那势必会引起世家高门的警惕和希乐的妒嫉,我要是真的收下了,那就是有桓玄之志,所以,我必须拒绝,而且要把他赶走。胖子,你说,我这样的做法,对是不对?”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其实,把殷仲文拿下,然后依律法办,我觉得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也可以用来警告和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刘裕摇了摇头:“他不过是陶渊明的一个工具罢了,我如果真的把他下狱审查,那他一定会为了保命咬出陶渊明,到时候我如何处理?世人会以为我是找借口打击报复陶渊明,而希乐他们也会因为对我的恐惧而跟我离心离德,如此一来? 大晋的安定和团结会给彻底打破? 也会影响我们现在所进行的大计划!” 刘穆之点了点头:“也是,只要没有办法抓陶渊明一个铁证如山的证据,那天下都会对你有看法,上次王愉早就被天下人所恨,你用雷霆手段治他,不至于有严重后果? 可是这回,没这么容易了? 至少? 想要抓住陶渊明都很难? 更不用说他背后的人或者势力了。” 刘裕看着刘穆之? 笑道:“不过? 也许我不用亲自动手。可能有人会帮我们解决掉这件麻烦的事。” 刘穆之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刚才这殷仲文无意中说漏了嘴? 说是刘婷云因为跟妙音的恩怨? 不会容得下他,所以他才要来投靠我,靠这个曲谱作为效忠的证明? 嘿嘿? 大概陶渊明就是这样吓唬他的? 你把消息散布出去? 就说,殷仲文想要投靠我,被我拒绝了,我想,那个女人一定不会再放过他了!”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这是想要借希乐的手来灭他吗?可是,只怕无忌会反对啊。” 刘裕有些意外:“为什么,无忌跟这姓殷的有啥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刘穆之微微一笑:“无忌虽然是将帅武夫,但自幼也是颇好文学,你看,上次的檄文他写得多好!而这殷仲文虽然不通政务,人品低劣,却是当代文坛领袖,写得一手好文章,甚至有名士点评,说殷仲文若读书半袁豹,则文才不下班固。”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袁豹是以读书多而闻名,而班固更是写下了后汉书的家,史学家,这么说来,殷仲文看书不是太多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他写文多,读书少,当然,比起一般的士人,他读的书肯定很多,但是比起历代大家,经玄大师来说,还是略有不足,以前清谈论玄时,经常会处于下风,就是因为他文辞虽美,但典故知道的不足,所以面对对手的引经据典攻击时,会处于下风。就象这次,如果他多看点史书,又怎么会给人三言两语就煽动,跑来行这僭越之事呢?哪怕稍有头脑的人也会知道,你和桓玄不是一路人,这招对你行不通。” 刘裕笑了起来:“那无忌为何还要拜见这样的一个人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一直跟你说过,不要小看无忌,希乐是靠了顾恺之之事,结交了很多城中的世家高门,而殷仲文虽然为人所不耻,可毕竟一代文豪,平时结交的世家也不少,别看现在有不少家族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但那是因为一来在桓玄时期殷仲文仗势欺人结了不少仇,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殷仲文的背后没有强力的支持者,至少现在掌兵的北府巨头,没一个为他撑腰的,这才让那些世家高门痛打落水狗,可要是作为三巨头之一的无忌,这时候公开跟他结交,那恐怕很多人就会转变风向了。” “现在你和希乐公开相争,至少在你们彻底和解前,很多世家是不敢轻易表态倒向某方的,而无忌若是这时候借着结交殷仲文,让自己也进入京城中上流的世家圈子,恐怕不少家族,尤其是中等世家,会让子侄进入无忌的军中,他们也许以为,只要在江州和荆州平定一些桓氏余党,处理些公文战报就可以得功得爵,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无忌想要的,却是平定岭南妖贼,彻底结束孙恩之乱的这个大功啊。” 刘裕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北府老兄弟,尤其是三大巨头,各领大军,镇守一方,谁都想要建功立业,而世家高门也是选边站,无忌以后会长期在外镇守,回京城的机会不多,而现在仍然是大量的人才,士子还是在建康,借这个机会带走一些人,是难得的机会。只是,殷仲文心术不正,我不会让无忌和他太过接近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想,那个女人会帮着你,实现你的这个目标的,殷仲文如果想要转投无忌,只怕希乐也不会答应,咱们看好戏即可!” ===第二千四百九十七章 激将希乐动杀机=== 京城,抚军将军刘毅府邸,内室。 刘毅一身休闲绸袍,坐在一个绣墩之上,他的脸色阴沉,耳边尽是刘婷云的凄厉啸声:“刘毅,你还要忍刘裕忍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所有的本事,就只有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了吗?” 刘毅咬着牙,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看着披头散发,杏眼圆睁的刘婷云,平静地说道:“婷云,你先别激动,消息还在核实之中。就算殷仲文这个马屁精有改换门庭的心思,也不代表什么。上次的画展之后,这些天来结交我的城中世家子弟,每天都排成了长队,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要对一个殷仲文的背离,如此耿耿于怀呢?” 刘婷云恨声道:“殷仲文是一般人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其人虽然人品低劣,但是文才绝世,是当世当之无愧的文坛巨子,现在城中的世家子弟一大半没了官职,只能舞文弄墨,寄情山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会看中这种当世文坛领袖,你只要抓住了殷仲文,自然会有很多世家子弟来投效于你,不比去跟刘裕这个粗胚杀才争什么江北六郡要来的好?!”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江北六郡可不止是世家的庄园,还是北伐的基地和人力的所在,婷云,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刘婷云冷笑道:“可是你争到手了吗?人家连一个郡也不分给你,还跟刘裕弄得反目成仇,你看,本来一直观望的墙头草殷仲文,一看你处于了下风,马上就带着曲谱要去投靠刘裕了,你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吗?我告诉你,这是人心所向,也是京城中所有的世家一向拿手的事情,有他开了这个头,很快? 那些现在排着长队来拜见你的世家子弟,就会转去刘裕的幕府前排队啦。” 刘毅心烦意乱? 一下子站起了身,开始踱起步来,一边走? 一边恨声道:“殷仲文这个该死的东西,当初你逃出江陵? 还是我救了他一命? 现在你小子却不想想自己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却是另攀高枝,我真得好好教训一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刘婷云? 渐渐地? 他脸上的怒意消散? 变成了笑容:“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了? 我的好夫人,你这次这么愤怒? 恐怕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好姐妹吧。” 刘婷云恨恨地说道:“这有区别吗?你用顾恺之献了那个女史箴图,逼得王妙音交出玉玺? 可她和她娘能服气吗?早就恨死了你,其实,从我跟了你的那天起,你就是他们的敌人,以前她们姓谢的最多是看不上你,可现在,是要致你于死地!殷仲文在江陵的时候就救了王妙音,这就是他想要改换门庭的证明,你以为他只是想背离桓楚吗?哼,我告诉你,他早就想搭上谢家和刘裕这条大船了,而你,注定只是他的踏板而已!”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却是没有说话。 刘婷云更进一步,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些,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男人已经听进去了:“你现在所有结交士人,世家的手段,不过是我告诉你的,因为我们家知道各种结交各级世家的法子,但是殷家钻营多年,这方面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殷仲文更是个可以不要脸的马屁精,现在刘裕为了跟你斗,已经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如果放手让这个马屁精去拉人,用江北六郡去许愿,那一夜之间,除了谢混,郗僧施这几个人外,所有依附于你的世家,都可能倒向刘裕,如果你没了世家的支持,你拿什么跟刘裕斗?” 刘毅咬了咬牙:“你说的这些,我又何曾不知?但现在麻烦就在无忌那里,你难道不知道吗,无忌可是多年崇拜殷仲文,以前在军中时就对此贼的文章爱不释手,甚至上次的那个讨桓檄文都有不少是照着殷仲文当年为桓玄作的讨司马元显的檄文写的,这回无忌特地来京城,带上他身边的几个文士,就是要以文会友,邀请殷仲文赴会呢。你以为只有我和刘裕想拉拢京城中的世家吗?他何无忌一样有这个心思,他想平定岭南,自己建功,也需要世家子弟投靠他,而殷仲文,就是他用来结交世家的工具!” 刘婷云紧紧地咬着朱唇:“如果是这样,那你更不能放过殷仲文了,要是让这个马屁精通过何无忌把那个什么该死的泰誓曲谱献给皇帝,那何无忌得了世家支持,刘裕得了征伐大权,他们更会联合得死死地,以后处处以二对一来压你,哼,等那刘敬宣蛮子得了西蜀,有了军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踢你出去啦,你到时候连京八党的什么三巨头,也别想当了!” 刘毅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这点还用你说吗,如果你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就给我闭嘴。我现在想了两天了,也没想到一个可以不得罪无忌,又把殷仲文给拍死的办法!” 刘婷云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其实呢,这办法,也不是没有。” 刘毅的心中一动,转而摇了摇头:“你是想派刺客取他性命吗?现在不行,寄奴故意把他赶走,只怕就是为了诱我出手,到时候再拿我一个把柄,逼我进一步地让步。现在对殷仲文,杀不得!” 刘婷云微微一笑:“我可没说要杀他啊,其实,只要让殷仲文无法去赴何无忌的邀请,你说,何无忌会怎么做呢?” 刘毅愣在了当场:“这怎么可能呢?给刘裕赶走后,无忌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而且,后天就是无忌邀请他的日子,连请阑都发遍建康城了,要是不去,会让无忌的颜面扫地,等于是公然地羞辱,他就是不要命了,也会去的!” 刘婷云的嘴角边勾起一个迷人的酒窝:“夫君,我保证,后天的时候,殷仲文会乖乖地躺在床上,绝不至于出现在何无忌的宴会之上!” ===第二千四百九十八章 镜中之人喻祸福=== 建康城,殷仲文私邸。 殷仲文愁眉苦脸,坐在书房的案前,精致的紫檀小案之上,摆着那卷古色斑澜的曲谱竹卷,而用小篆写的“泰誓”二字,则醒目地显现在封面之上,殷仲文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粗鄙武夫,不懂雅音,我就不信,你真的会有你说的这么忠诚无私!” 说到这里,他突然暴躁地对着站在他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白面微须,青衫小帽的仆役喝道:“殷前,你说,刘裕是不是真的忠于大晋?” 殷前勾了勾嘴角:“主公,这些大人物的事,又岂是小人这样的下人奴仆所能理解的呢?小的只知道,主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的,一定不会有错。” 殷仲文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些,喃喃道:“该死的陶渊明,这回可给你害惨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我应该先想办法去见王皇后?” 殷前眨了眨眼睛:“主公,您又是要给皇后娘娘写诗吗?小的这就去给您拿笔墨。” 殷仲文一拍小案,吼道:“蠢才,谁说要给什么皇后写诗了?” 殷前一边挠着脑袋,一边不解道:“主公,以前,以前不是每次你要见皇后的时候,都要写一两首诗,还要门生传抄,散遍全城嘛。” 殷仲文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捂住了殷前的嘴,低声道:“那是伪楚的事,现在是大晋,大晋!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殷前的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殷仲文松开了捂着殷前嘴的手,顺手拿走案上的一块熏香的手帕,擦起自己的掌心,一边擦,一边恨恨地说道:“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 怎么越活越蠢了??” 殷前咧嘴一笑:“主公不就是喜欢我这个笨劲嘛? 是啊? 以前的那个伪楚皇后姓刘,她也不姓王啊,看我这脑瓜子…………” 殷仲文没好气地把手帕扔向了殷前:“这两个女人,现在可是势同水火的死敌? 连同她们现在的男人,也是斗得不可开交。你记住了,现在的王皇后? 不能用以前给那个姓刘的女人写谄媚诗的方式求见,备车,准备一份厚礼? 我要去谢家? 求见谢夫人。” 殷前连忙转身要走?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殷仲文:“可是? 主公,你不是说明天要去赴什么何将军的宴,马车这会儿正在保养呢? 现在真的要用吗?” 殷仲文本能地想要开口骂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等等,你把那请柬给我拿来。” 殷前一指小案的边上,一堆各种贴子里,最上面的一份:“就在这里啊。” 殷仲文一把抄起这张请柬,一边看,一边脸上渐渐地绽放出了笑容:“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殷前迷茫地看着殷仲文:“主公,什么机会来了啊,鸡脍您可没吩咐做啊。” 殷仲文不耐烦地摆着手:“吃吃吃吃,你这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去,快去,给我找笔墨来。” 殷前勾了勾嘴角:“不是不要笔墨吗,主公,那小的到底要不要去拿笔墨?” 殷仲文哭笑不得:“我真的应该把你卖到个酒楼里当伙计,这样也不用成天看着你这笨蛋来气了。罢了,给我把香炉点上,然后再去拿笔墨,我要写文了,这回,听明白了吗?噢,对了,给我把铜镜也搬过来。” 殷前没再说话,走到了小案前的香炉前,很快,檀香袅袅,在屋中弥漫了开来,而殷前点完香后,看着坐在案前,陷入了深思,嘴里念念有词的殷仲文,摇了摇头,摆了一面铜镜过来,就正对着小案,那是殷仲文作诗属文时的习惯,这个自恋到骨头里的文豪,每次写作时,都喜欢用眼角余光瞟一眼自己奋笔疾书时的样子,而作为他多年贴身仆人的殷前,自然是懂他所需,给他所要。 做完了这些事后,殷前略一欠身行礼,转身而退,殷仲文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也许,我真的该找个机灵点的书童,阿前虽然忠诚可靠,但太笨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得找个人商量下对策才是。” 突然,屋内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笑声:“找我商量不就行了吗?!” 殷仲文这一下给吓得脸色发白,转头四顾,厉声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神秘的声音在空中虚无地响起:“我就在这里啊,你看不见吗?” 殷仲文跳了起来,在四周搜索起来:“阿前,你个死东西,居然学会吓唬起主人了,好哇,长本事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 他的话语嘎然而止,而一脸的怒气也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的目光正好扫过了铜镜,飘渺的烟雾之中,他看到铜镜上,一个人像正在冲自己嬉皮笑脸,挤眉弄眼:“我就在这里啊,你才发现吗?” 殷仲文一个箭步冲到了小案前,仔细地看着那个镜中人,可不正是自己?他的浑身上下冷汗直冒,突然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有妖异,有妖异!” 镜中人哈哈一笑:“仲文啊,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叫喊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可是一体双生的亲兄弟,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着那个蠢物,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智力上的满足吗?” 殷仲文咬了咬牙,在小案前坐了下来,冷笑道:“哼,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我饱读诗书,这种事见了多了,骗不了我!识相的快点离开,要不然等我查到是谁在搞鬼,我绝不会放过你!” 镜中人微微一笑:“可叹啊可叹,若不是你死到临头,我又何必要出来?殷仲文,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此言一出,直刺殷仲文的内心,他的脸色一变:“我怎么个死到临头了?你给我说清楚!” 镜中人冷笑道:“你以为刘裕会为你保守私献曲谱的秘密吗?这会儿的建康城中,早已经传遍你图谋不轨的消息了,只怕来捉拿你的兵士,已经在路上啦,仲文,这就是你的结局!” 镜中人说着,突然诡异一笑,他的脑袋,从脖子上飞了起来,不知去向,而铜镜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无头的躯体,只剩下那笑声还在四周回荡。 ===第二千四百九十九章 迷烟幻香蕴奸谋=== 殷仲文一声尖叫,吓得向后瘫倒在地,烟雾缥渺之中,似乎有一个脑袋一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着,刚才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完全地披散了下来,这个脑袋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声音透出一股阴森与恐怖:“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殷仲文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绝望地大叫道:“我不会死的,我不会就这么死的,何无忌能救我,他,他一定能救我!” 会飞的头又是一阵怪笑:“蠢货,何无忌会救你吗?你绕过他,把礼乐私献给刘裕,就是要劝进刘裕,他们三个一起起事,是平等的兄弟,可要是刘裕当了皇帝,他们就是臣属,何无忌也好,刘毅也罢,知道这事,一定会杀了你,你还以为他会救你?明天的宴会,就是他斩杀你这个奸贼的时候,哈哈哈哈,殷仲文,你就等死吧,这就是你明天的下场!” 这个会飞的头,突然双眼圆睁,从那眼中,电芒般地射出一股子杀意,他的嘴巴张大,正如殷仲文那张得大大,而无法呼出声的嘴一样,一根又长又红的舌头? 从嘴里探出,就象巨蟒的信子一样? 勒上了殷仲文的脖子,顿时就让殷仲文无法呼吸? 而他的声音? 则在烟雾之中渐行渐远,连同这个脑袋一样? 慢慢地消失:“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殷仲文惨叫一声,他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 却是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是被人勒住了脑袋? 终于? 他两腿一蹬? 就这么晕了过去,在他闭上眼的一刹那?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了那面铜镜? 只见自己的身子在向后倒去? 而脖子之上,仍然是空空如也? 大好头颅? 不翼而飞! 烟雾渐渐地散去? 在殷仲文晕倒在地上的身边,站着两个人,斗蓬和一身黑色劲装,烈焰红唇,戴着蝴蝶面具的明月,并肩而立,明月的手腕之上,缠着一根无色无形的丝带,丝带的另一边,正缠在殷仲文的脖子上,让他喘不过气的那种感觉,就是拜这丝带所赐! 斗蓬抱臂而立,他缓步走到了香炉前,打开炉盖,往里浇了些液体,顿时,烟雾就不再冒出,而空气中那股幽香,也随之散去,明月把丝带从殷仲文的脖子上撤走,顺手轻轻地点了他的两个穴道,平静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至少,梦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无头尸体来吓你了,在死之前,让自己舒服几天。” 斗蓬桀桀一笑:“你错了,这香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中香之人,昏迷之时也能一遍遍地重复出心中的恐惧,对殷仲文来说,刚才的无头镜中人,还有后面会飞的头,就会是他这个梦里不停出现的事!” 话音未落,殷仲文的手突然抽风似地抬了起来,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喉间发出一阵“荷荷”的怪声,嘴角边也开始吐起白沫,仿佛就跟被人掐中了脖子,在拼命地挣扎反抗一样。 明月的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甚至手本能地按到了剑柄之上,可是殷仲文却是手在空中挥舞了一阵后,又软软地放下,头一歪,又沉沉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明月的秀眉微微一蹙:“好厉害的迷香,主公,这是…………” 斗蓬客微微一笑:“这还是鸠摩罗什这个老秃驴的天竺秘香,他们佛家修炼,装神弄鬼,就是靠这套把戏,让人产生幻觉,弄了几十年,可能是脑子里幻觉太多,居然连他自己也信了,也是神奇,所以,这东西看来不能多用,而且,此间几味材料,非常难得,只有天竺才有,取得非常不易,如非必要,还是少用为好。” 明月点了点头:“遵命。不过,主公,我还是不明白,这殷仲文既然给刘裕拒绝了进献曲谱,那也没什么用了,让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机要,我从来不指望殷仲文献的曲谱刘裕真的会要,我要的,只是要借此事挑起刘裕和刘毅,何无忌之间的矛盾,所谓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你可知道?” 明月恍然大悟:“明白了,真正要杀殷仲文的,会是刘毅和何无忌,不过,就算他们杀了殷仲文,恐怕也不会跟刘裕有什么冲突吧,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斗蓬客冷笑道:“不,以刘毅的性格,他会以为,刘裕拒绝了殷仲文,却又没有把殷仲文送官法办,是试探其他人的态度,如果别人对此事不以为意,甚至会跟着进献曲谱,那就是刘裕有意真的自立,独掌大权了,加上刘婷云的挑唆,刘毅一定会放下跟刘裕暂时言和的幻想,借着杀殷仲文,在其他事情上一并发难,而且,这次的事…………” 斗蓬客看向了地上的殷仲文,眼中杀机一现:“这次的事还扯上了何无忌,本来何无忌会事事向着刘裕,冲着刘敬宣给了他军队的情,他也一直会帮着刘裕说话,如此一来,刘毅毫无机会,而如果刘毅和何无忌能借此事联手杀了殷仲文,那就是两人第一次真正合作对付刘裕,如此一来,连刘裕和何无忌之间的关系,也会开始变得微妙,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明月笑了起来:“可是,给这么一吓,殷仲文只有何无忌可以指望了,明天的宴会如此重要,他真的会不去吗?还是要让他睡上一整天,错过明天?”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让他自己晕一天就没这个效果了,我这样布局,就是要吓得他以为明天是鸿门宴,何无忌要对他下手,只有他主动推辞不去,何无忌才会愤怒!所以,等他醒来之后,你还得再做另一件事!” 明月马上持剑行礼:“有请主公吩咐!” 斗蓬客笑道:“他醒之后,你就说,谢道韫派人来传话,要他明天去简静寺见面,就说,冲着他救过女儿的份上,给他指条活路。如此一来,殷仲文一定会不顾何无忌之约,而去简静寺,而我,一定会安排何无忌见到这一幕的!” 明月笑着直起了身,一转眼的功夫,殷前又站在了斗蓬客得面前,却是明月的声音:“遵命!” ===第二千五百章 文坛盛会泼冷水=== 建康城,镇南将军府邸。 何无忌一身绸缎便装,头发梳理得干干净净,面带微笑,站在府门口,自从升任镇南将军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归建康城,门口早已经是车水马龙,一个个正装峨冠的世家子弟与京城显贵们,都有说有笑地鱼贯入府,当然,少不了跟这位京城新贵见面寒暄,拱手作揖。 何无忌的身后,站着两个文士打扮的幕僚,也都随着他们的主公,纷纷行礼,谢混的声音传了过来:“何镇南,恭喜恭喜。” 何无忌哈哈一笑,对着一身青色绸缎长衫的谢混拱手道:“哎呀,原来是叔源啊,别这么客气,你我在军中就是同袍,还跟以前一样叫我无忌就行。” 谢混笑着点了点头,何无忌的目光,落到了他身边的一个二十左右,肤色白净,双眼发亮的少年身上,脸色微微一变:“这位公子是…………” 谢混微微一笑:“这是家侄灵运,自幼喜好一些文学诗赋,在我们谢家的后一辈之中,也是小有点名气,今天听说是群贤毕至,文坛盛会,他执意要来,还请无忌兄行个方便。灵运,还不快给何镇南行礼?” 谢灵运平静从容地一揖及腰:“见过何公。晚辈谢灵运,这厢有礼了。” 何无忌上下打量起这个叫谢灵运的年轻人:“久闻谢家后起之秀中,有一位才学绝世,弱冠之年即名满天下的俊逸谢灵运,想不到今天居然有缘一见,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殷参军,还不快引两位入内?!” 他身后一个穿着绿色长衫的文士,正是他的参军殷阐,应诺而出,欲引谢混与谢灵运入内,谢灵运突然微微一笑:“殷参军的兰亭赋,写得可真是不错,今天得见,幸甚至哉。” 殷阐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偶然为之的拙作? 不值一提,康乐公过誉了。” 何无忌笑了起来:“老殷,你是不是弄错了?灵运不过是弱冠少年,怎么能称为公呢? 过分的谦虚也有捧杀之嫌啊。” 谢混笑着摇了摇头:“何公有所不知啊,灵运的这个康乐公? 不是我们通常对于长辈和上官的尊称,而是指他的爵位。” 何无忌的双眼一亮:“哎呀? 是我疏忽,差点给忘了? 谢公子可是继承了谢相公大人的康乐县公的爵位呢。” 谢混点了点头:“是啊? 灵运的父亲早年过世? 但是相公大人的长子? 所以,相公大人的康乐县公爵,就传给了他? 也正是因此,我们谢家对灵运从小就寄予厚望,严格培养,所幸,他本人天份够高,也足够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一些小小名声,不过,还需要多多的历练和打磨啊。” 谢灵运微微一笑:“叔父大人说得极是,小侄既然继承了相公大人的爵位,也要继承他的遗志,为国效力,造福苍生,今天何公的这场宴会,群贤毕至,有当年兰亭笔会,王右军(王羲之)名动天下的盛况,而当世文坛巨匠殷公,也会大驾光临,实乃文坛盛事,小侄不才,想要多多向今日赴宴的前辈们学习取经,也能提高自己的眼界。” 何无忌身后的另一个中等个子,四旬左右的长须文人,正是他的另一位参军孔宁子,亦是当世著名文士,笑道:“康乐公过谦了,你恐怕是有备而来,想要效仿王右军,在这次文坛盛传上诗冠全场呢。” 谢灵运笑而不语,何无忌满意地点着头:“叔源啊,灵运若是有意报国出仕,不妨来我这里,相信在我的府中,他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刘毅的声音从一边响起:“无忌,你都准备把殷公请到府中了,还不留个后辈给我吗?你府中群贤毕至了,那我这里连个写公文的也没了,不太好吧。”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处,除了何无忌外,所有人都正色行礼,恭声道:“见过刘抚军!” 一身黑色绸缎长袍,万钉腰带束腰,分明是文士打扮,但举手投足间仍难掩雄武之风的刘毅,微微一笑,抱拳向四方行礼:“见过各位,无忌,兄弟我不请自来,你不会有意见吧。” 谢混等人收礼而退,进入了府中,何无忌笑道:“今天是请殷公作主宾,来的都是文人,跟京八兄弟们是另找时间喝酒,这不都跟你说过了嘛。你看,寄奴,铁牛他们不也都没来。” 刘毅微微一笑:“你是想说我也只会打仗砍人,不通文才吗?” 何无忌哈哈一笑:“好了好了,玩笑都开不得,走吧,你今天就坐我边上吧,没问题吧。” 刘毅笑道:“没有问题,这样也方便咱们兄弟私下说说话。不过…………” 说到这里,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有些事情,可能无忌你还不知道吧。” 何无忌微微一愣,从跟刘毅多年的交往,他知道,刘毅作出这副表情时,是要他摒退左右,有要事暗商了,他回头对着孔宁子等人说道:“孔参军,替我在这里招呼一下客人们,我跟希乐说说话。” 他说着,拉着刘毅的手,走进了府门,三转两转,转进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低声道:“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有关寄奴吗?我这次回来就是…………” 刘毅摆了摆手:“如果是为了寄奴,我不会在今天你的这场宴会上就跟你说事的,当然,此事跟寄奴可能也有些关系,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你今天想请的人,无忌啊,我怕一会儿你到时候下不来台,所以,必须要赶来支会你一声。”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你是说殷仲文有问题?是因为他以前效力过桓玄,得罪了城中各大世家吗?那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咱们都同意赦免了他吗,而且,你看,今天各大世家不都派人来参加了,连谢家也来了,不就是想表示修好之意嘛。” 刘毅微微一笑:“那么,要是我告诉你,今天殷仲文不来了,你怎么想?” ===第二千五百零一章 称病爽约去他处=== 何无忌的脸色一变,讶道:“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今天的主宾啊,我回来这几天,在建康城中广发请柬,所有人都知道我邀请了殷仲文前来,他也没有拒绝啊,就是昨天,早晨还派人来传话,说一定会到呢。” 刘毅淡然道:“是么,难道,无忌你没有听到这几天城里的传言吗?在你回建康前,东阳太守殷仲文,就偷偷地去找过寄奴。” 何无忌叹了口气:“这事我当然知道,这家伙大概是求富贵昏了头了,居然想到用这种办法去讨好寄奴,此人文才绝世,但是品行确实不怎么样,当年桓玄篡位,怕是也少不了他的怂恿和挑唆。果然,在寄奴那里给赶走了,灰头土脸,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刘毅微微一笑:“那你既然明知他是这种人,为何还要给他这个机会,甚至想要招揽他入幕府呢?” 何无忌摇了摇头:“因为他确实是文才过人啊,希乐啊,咱们都是当巨头的人了,也是一方镇守,不能象当小军官时那样恩怨分明,用人只凭好恶了,殷仲文现在只是一个郡守,离他自己以前当过的高官差了太多,你和寄奴又不肯用他,那他只有找上我了,只要我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努力效命的,而且,也会有些文才之士跟着过来,如此一来,不是家国之福嘛。” 刘毅笑道:“可是,他似乎是先选择了寄奴那里啊,而且上来就是想要献曲谱,这礼乐之事,是可以随便献给大将的吗?”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这点鬼头心思,以后我会严厉地压制他的,毕竟,在我这里,他应该也不会献什么曲谱了吧。希乐? 说了这半天,应该是他这时候主动来找我寻求保护才是,怎么会不来呢?你是不是弄错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由远而近,何无忌沉声道:“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和刘抚军议事吗?怎么还来?!” 孔宁子的声音急促地响起:“镇南? 出事了? 殷公那里昨天来传话的那个仆役来了? 说殷公偶感风寒? 身体不适? 今天来不了啦,要我向您致歉!” 何无忌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嘴张得大大的? 一时间说不出话,久久? 才咬了咬牙,说道:“孔参军,你和殷参军去招呼一下来宾? 就说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殷公有恙在身,不能来了? 等他身体恢复了? 我们改天再会。” 孔宁子有些迟疑:“镇南,只怕这话由你去亲自说一下,比较合适吧。” 何无忌沉声道:“就说我还去探望殷公了,对不住各位,老孔,这里就麻烦你和老殷了。” 孔宁子行礼而退,何无忌转头看向了神色平静的刘毅,恨声道:“还真让你说中了,殷仲文称病不来,你知道些什么,跟我全说了吧。” 刘毅微微一笑:“你连去向宾客们致歉道别都不去了,恐怕就是想方便跟我去看看殷仲文吧。” 何无忌叹道:“难道,是你想收殷仲文,以便跟寄奴继续斗下去,才阻止他来我这里?希乐,你如果想要什么,起码应该跟我先打个招呼吧,这样直接挖我想收的人,是不是太过了点?” 刘毅摇了摇头:“你无忌想要的东西,我刘毅什么时候抢过?殷仲文没病,但他不来你这里,是因为去了个别的地方,见了其他人!” 何无忌沉声道:“难道,他又去找寄奴了?你是想说他们有什么私下交易?” 刘毅笑着拉住了何无忌的手腕:“跟我走就行了,我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一切的。” 建康城外,简静寺前。 这座曾经香火旺盛的寺院,已经随着原来主持支妙音的离去,而变成了一座荒院,门下的石阶,生满了青苔,布满了落叶,两个小尼姑,有气无力地在门口打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山道上奔驰而至,就在阶下停住,车夫跳下了前辕,拿着一张木凳,放到车厢之后,车厢门开,一个穿着斗蓬的瘦长个子,走下了车,掀起斗蓬,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可不正是殷仲文。 车夫正是殷前,跑上台阶,跟那两个扫地的小尼姑说了几句话,那二人扔下了扫把,转身进到寺内,关上了大门,而殷前则领着殷仲文,绕到了寺的另一边,一处偏门打开,主仆二人就这么进去,偏门再次合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阶下的马车,还停留于原地。 院外的一棵高大的榆树之上,两个全身劲装的汉子,正隐身于枝叶之间,“啪”地一声,那是一掌击在树干之上的声音,一阵枝叶摇晃,伴随着何无忌低声的怒骂:“混蛋,这家伙果然是装病,跑来见别人了,难道,他就差这一天吗?就要这样拂我的面子吗?” 刘毅拉下了脸上的黑色面巾,平静地说道:“无忌,不要动怒,你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何无忌咬着牙:“这是原来王妙音出家修行的地方,你说,现在里面见殷仲文的是谁?是寄奴,还是王妙音?” 刘毅叹了口气:“都不是,他现在见的,是谢夫人。无忌,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这曲谱,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简单。”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现在,我们京八掌权,武夫当道,最失落的,就是城中的高门世家了,他们做梦都想着夺回以前的权力,重新骑在我们的头上发号施令。而要做到这点,他们就得让我们京八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争权夺利,只有我们自己乱起来了,他们才有机会!” 何无忌讶道:“可是谢家没必要这样啊,无论是我们,还是寄奴,都对他们很尊重,很客气,尤其是对夫人。如果寄奴明确地拒绝了这个曲谱,那夫人为何又要来见这殷仲文?” 刘毅冷笑道:“因为,此事从一开始,就是这位谢夫人设的一个局,无忌,请听我细细道来吧。” ===第二千五百零二章 简静寺外会明月=== 两个时辰之后,何无忌的脸色阴沉,对着刘毅一抱拳:“希乐,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我现在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树,看着石阶之下的那辆华贵马车,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身形如飞,没入密林之中,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 刘毅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看着何无忌的身形消失在远方,他从树上一跃而下,一阵枝摇叶落,撒得他满身都是,他轻轻地掸着身上的这些叶子,而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看来白虎大人的话,他是全信了啊。” 刘毅的嘴角勾了勾,转头看向了身后,虽然仍是殷前的模样,但声音分明是个女子,而一双原来散漫无神,形同痴愚的眼睛,也顿时变得流水如波,刘毅点了点头:“想不到,居然是一个女子易容做此事,陶公的身边,可真的是能人辈出啊。” 装扮成殷前的明月微微一笑:“我们不过是乱世之中,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抱团取暖罢了,比起白虎大人的抚军将军府里,人才辈出,那是差得远了,毕竟,我们见不得光,白虎大人早年也出身江湖,黑白两道都混得很开,应该知道这些的。” 刘毅点了点头:“陶公现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 明月摇了摇头:“现在他不太方便出现,这次为了让殷仲文按我们的计划行事,他甚至暴露了自己,想必何无忌发难之余,也会追查他的下落,这个时候,还是避避风头的好,也还要请白虎大人多多配合一下。” 刘毅的眉头一皱:“现在陶公知道我的身份? 也知道我夫人的底细? 可是我对你们? 对陶公却是一无所知? 这好像有点不太公平? 而且,这种被人所知底细,却不知人的感觉,让我感觉很不好。” 明月淡然道:“白虎大人? 我们跟你的合作,是陶公当年跟你谈好的? 我只是个执行命令的手下? 这种高层决定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您不必在我这里想要打探什么消息,一来我不知? 二来也不可能说。” 刘毅冷冷地说道:“那我应该跟谁去问这些问题呢?是不是下次我见到陶公本人,他才能告诉我你们的底细?” 明月微微一笑:“应该是吧,其实? 他也不是跟你一人打交道,而是跟整个黑手乾坤在合作。你应该相信我们的诚意? 如果我们真有敌意的话,何必要帮你,何必要为你们组织隐瞒身份?出卖了你们,去讨好刘裕,不是更好吗?” 刘毅咬了咬牙:“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陶公自己放弃了做白虎这个位置,却害了殷仲堪,然后找我接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合作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以前他说他要荣华富贵,又不想承担风险,我勉强相信他,可现在,他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却跟刘裕作对,这让我如何相信?姑娘,我希望你能回去带个话,给陶公也好,给陶公身后的人也罢,总之,下次再见,我需要你们拿出诚意,不然的话,我们黑手乾坤,会重新评估跟你们的合作。” 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白虎大人,请你慎重考虑一下你的话,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之间不再合作,那会前功尽弃的,你难道想看着刘裕…………” 刘毅冷冷地说道:“起码,我跟寄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且他想要的我很清楚,我跟他是有权力之争,甚至我们的女人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一定要跟他你死我活。这次我跟你们合作搞殷仲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会全面跟刘裕对抗,但是,我要用殷仲文的命来警告所有人,这个时候跑到刘裕那里跟我作对,想让刘裕凌驾于我之上,下场是什么!” 明月点了点头:“白虎大人的意思,我一定会向组织转达,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还有,以后请陶公离我夫人远点,如果他想要她做点什么,直接来找我就行,因为他教我夫人做的事,让她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现在她在受罪,陶公却跑了,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明月摇了摇头:“尊夫人不是简单的女子,她是著名的谍者女王,我想,她有足够的经验和智慧,去判断哪些话要听,哪些事要做。白虎大人,恕我直言,您不能把她看成普通的妻子来对待。”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如果她只是刘婷云,那做什么都无所谓,可她现在是抚军将军刘毅的夫人,就不要再用一个曾经的女谍者来看她了,她的事情,不仅关乎她的生死,也关乎我的声誉甚至大业,这回我为了保她,甚至公开和刘裕起了冲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组织的计划,我也不想去追究,但是,如果再有下次,那勿谓予言之不预也!” 他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即使是杀人如麻,见惯无数场面的明月,也是心中一凛,不自觉地退后了小半步,那种无形的杀意才为之一散,她咽了泡口水,勉强笑了笑:“白虎大人的这个意见,我一定会转达。还有别的事吗?” 刘毅的神色稍缓,语气也温和了一些:“陶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是不是都由姑娘来与我接头?” 明月点了点头:“应该是的,还是按以前的老规矩,在约定得地点,如果想要见面,留下暗号,对方如果同意见面,就以暗语回复,而见面的地点,除非临时变更,则在上次的碰头时约定。我们下次如果再见,去玄武湖南一里处的那个雁皇小厨,二楼丁字包间。” 刘毅笑道:“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当然,我不会要看你的真面目,只是下次再见,叫不出名字,不太好吧。” 明月笑道:“难道下次,白虎大人还会这样亲身前来接头吗?这次是为了让何无忌亲眼目睹,下次,你应该换个人前来才是,比如,尊夫人。” ===第二千五百零三章 隐秘组织渐浮现=== 刘毅摇了摇头:“陶公不也是每次亲至吗?这样吧,如果能来,我会来,如果不能来,我会派人前来,对上暗号即可,还是刚才的问题,姑娘如何称呼?” 明月微微一笑:“我叫太阳。” 刘毅喃喃地念叨:“太阳?女子叫这个名字,似乎…………” 明月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代号而已,不代表什么。也许,下次见面,我就会给换个代号了,这套情报方面的事情,尊夫人应该很熟悉。反正,我们是不太会以真面目示人的,下次就算是当面相逢,白虎大人也未必认得出我。” 刘毅点了点头:“也是,但我有点好奇,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谢夫人出来呢?” 明月道:“不,这里没有谢夫人,甚至,连那个殷仲文,也是我们的人易容改扮的,不是本人,经历了昨天的惊吓,这个胆小鬼一天都躺在床上吓得不能动呢。” 刘毅的眉头一皱:“假的?那要是刚才无忌冲进去,或者是去殷仲文的家里探视,不就露馅了?这样不就是我在说谎了吗?” 明月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组织的安排,安排这个局的人相信,您是有充分的把握和能力,拦住何无忌的,再说,就算何无忌进来,我们也会有应变之道,不会让他见到谢夫人或者是殷仲文,至于他要是不跟你来这里,而是去殷仲文的家,以殷仲文现在的模样,他也只会觉得是装神弄鬼,不会信他的。这次何无忌想搞文学大会,以此作为自己进入上流世家的途陉,却给殷仲文这样搅了,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他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爱之深? 恨之切,你的这位兄弟的性格和手段? 我想白虎大人最是清楚不过。” 刘毅哈哈一笑:“看来,你们比我更了解我的兄弟? 不过? 我相信我们的性格,你们也清楚? 如果让我? 或者我的兄弟们感觉受到了操纵和愚弄,成为棋子,任人摆布? 那我们会如何应对,也请你们考虑好,我刚才说的话,你务必回去转告你的主人? 太阳姑娘。” 明月微一欠身? 行礼而退。刘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 一边的草丛之后,站起了上百个黑影,刘毅一挥手,这些劲装大汉全都行礼而退,只有一人,走到了刘毅的身边,摘容易对付的对手。连一个属下女人都这么厉害。” 刘毅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的武功极高,虽然我没有看过她出手,但即使是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杀手,在我以前的组织里也能入顶尖之流,虽然说正面交手可能不是我们身经百战的北府将士的对手,但若是突袭,刺杀,下毒,那恐怕我都不一定能防住,刚才我就一直在想,当初我们建义时…………” 孟昶接话道:“历阳的长民兄弟这一路,突袭刁逵的刺史府时,被一队神秘的杀手所击败,而后来刁逵派参军羊邃和家将刁云,押解长民他们回建康,却是在江边,羊邃听到了我们建义成功的消息之后,斩杀刁云,放出长民他们,一路杀回历阳,刁逵也在逃跑路上被部下所杀,后面我们问过羊邃和他的手下,他们承认,是有一个叫明月的女杀手,指使他们这样做的。而这个女杀手,曾经跟刁逵合作,控制了他们在建康城的家人。我们当时讨论过,刁逵,恐怕也是给这个杀手所杀。” 刘毅咬了咬牙:“这个太阳,恐怕是这女人随口说的名字,她的真正代号,应该是明月,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陶渊明,还有这个女杀手明月,他们所处的一个神秘组织,先是想阻止我们建义,然后看到形势不可阻止时,就反杀刁逵,毁灭一切存在的痕迹。只保留一个面上的陶渊明跟我们接触。” 孟昶点了点头:“这说明在他们的眼里,一开始是要消灭我们的,消灭不成,就转而假意合作,但最后的目的,恐怕还是要把我们打垮,现在他们处心积虑地布这些局,恐怕是要引起我们北府巨头的内斗。希乐,我们不能再给牵着鼻子走了,还是找寄奴,把这一切公开,然后大举搜捕他们吧。” 刘毅的眼中光芒闪闪,暂时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来回地在林间踱步,就这样走了十余个来回,才停了下来,看着孟昶的脸,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翻脸的时候。我还用得着他们。” 孟昶咬了咬牙:“我相信,原来我们黑手乾坤里前任们的完蛋,也跟这个组织脱不了干系,大晋之乱,恐怕多是他们所为,为了跟寄奴争权,而养虎为患,或者说助纣为虐,希乐,这样真的好吗?” 刘毅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保持接触,摸清底细,才可以有的放矢,可要是公开地翻脸,只怕他们会立即转入地下,到时候反而会暴露我们黑手乾坤的身份,寄奴并不知道我们黑手乾坤的存在,这个时候跟他摊牌,恐怕会进一步地增加误会。而且,他们从以前想要打压,消灭我们,转而合作,也许,我们未必就一定是敌人。” 孟昶摇了摇头:“这些人心狠手辣,隐秘无常,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是给他们利用,你真的想要继续这种所谓的合作?” 刘毅点了点头:“给利用是因为他们知我,我不知他们,所以我下次要求他们公开自己得信息,今天我把话说死,想必下次他们多少会向我们透露些消息,就算要搞他们,起码也要让他们渐渐地浮出来。而且,寄奴那里,跟谢家,跟王皇后,甚至跟他们是否也有类似的合作和交易,我也不得而知,也许寄奴的心性纯良,可是那个胖子,哼,你可别忘了,他跟陶渊明一样,也是拒绝加入我们组织,却又一直隐瞒啊。” ===第二千五百零四章 挤走庾悦霸黑手=== 孟昶叹道:“希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胖子,我也不喜欢,但这个时候,不能胡思乱想,胖子跟我们也是几十年的交往了,还看不出为人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那你觉得寄奴现在看出徐羡之的为人了?” 孟昶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也许,让我们这样自乱阵脚,相互猜忌,就是那神秘组织的目的。现在自乱阵脚,相互内斗,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毅冷笑道:“可是寄奴身边的人,可都是想要挑起内斗的,王妙音和我老婆的事我就不说了,就是那刘穆之,也没少在他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跟寄奴走到今天这步,我承认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这里,但是他们说的话,难道就不用负责任吗?如果都跟你一样能劝和,我想也不至于如此。” 孟昶微微一笑:“好了,你能认识到这点是好事,我们的敌人不应该是寄奴,这回弄死殷仲文也就差不多了,后面还是以和为贵。” 刘毅勾了勾嘴角:“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其实并不是怎么看重殷仲文,而是不希望无忌完全倒向刘裕,这次我卖了他一个人情,应该多少能把上次寄奴让阿寿交出军队给无忌的这个面子抵消一些。只要无忌不是彻底倒向寄奴,那我的位置就不至于真的给何无忌取代,后面的路,长着呢,咱们可以慢慢来。” 孟昶笑着摇头道:“你怎么会一直认为寄奴是要人取代你?实际上,这样做无异于让北府兄弟分裂,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刘毅冷冷地说道:“我是不会把我的命运,放到他的一念之差上,只有跟他有至少平起平坐的地位和能力,才不用指望被他左右命运。再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他差。” 孟昶点了点头:“刘婷云那里,现在解决得如何了?” 刘毅勾了勾嘴角:“她最近还算安份,没有外出,这回联系这个什么太阳? 哦,应该是叫明月,嗨? 管他呢,也许都只是代号罢了? 联系这个陶渊明的同伙? 还特意让我出面,也许? 她以后也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接触了吧。” 孟昶正色道:“但她跟王妙音的关系,是无法解决的死穴? 一旦你跟寄奴之间打破平衡? 也许就会失控了,你最好早点为此做好准备。” 刘毅摇了摇头:“这事没法解决,男人之间的恩怨? 就象我以前偷袭寄奴那次? 可以放到明面上讲,是生是死? 是战是和都好办? 可是女人之间,就会非常麻烦。不过? 现在我让婷云在家呆着? 王妙音也交出了玉玺? 暂时应该不会再添乱了,等我以后跟寄奴彻底理顺了关系? 也许才能完全解决此事。” 说到这里,他看着孟昶:“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找刘穆之一起去弄那人鱼胶的配方吗,现在进展如何了?” 孟昶的眉头微微一皱:“最近刘胖子忙得成天不见人,好像他跟寄奴去了江北一趟后,多了很多事,还招了很多专门拓碑文的工匠去他那里,也不知道要忙些什么。” 刘毅微微一愣:“拓碑文的工匠?这是做什么?难道,刘裕也想学那些世家子弟们,开始弄书法了吗?也是,就他那狗爬一样的字,现在都成了笑话了,以前没关系,可现在身为重臣大将,公文批复都要他的签字,流传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孟昶笑了起来:“我同意你的观点,其实,现在北府兄弟到了现在这个地位,掌握权力,就要注重身份和家世了,连铁牛这家伙都开始找人教他读书习字了,寄奴也不能太露怯,而且,听说他现在准备找很多赋闲在家的儒生,出来做事,教授我们北府子弟们学文。” 刘毅睁大了眼睛:“这怎么教啊,当年我们学文习字,可是要到处求师访友,甚至跑到建康城里的书院里才学习的,自大晋以玄学立国以来,各地的庠序就几乎废弃不用,前几年司马曜想掌权,又放出不少儒生出来,象殷仲堪就是此类,可随着他的暴毙,这些人又给清退,寄奴现在重新用这些儒生,就不怕得罪天下的世家吗?” 孟昶的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我们上次就说过这个了,用儒家,就是要强调忠孝,强化皇权,只有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才有北伐的大义,才能让世家大族乖乖地交出粮草和民夫,用儒生来在民间传播忠孝的观点,也是为了这个而服务的。现在看来只是教一些北府子弟们识字,可是几年后,却是会影响天下人心。寄奴从自己开始学文化,因吧。” 刘毅咬了咬牙:“这个事情,没法阻止,谁都想要有文化,哪怕是咱们京八兄弟也是如此,那看来我不能让寄奴专美于前,你也帮我去找儒生,在各地办学,至少,我手下的兄弟,他们的家人子侄,都得去识文断字。” 孟昶微微一笑:“这就交给我来办吧,毕竟,现在我是尚书右仆射,建康城也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把国子监和太学给弄好了,那此事的优势就在我们这一边。”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只是庾悦一定会极力反对此事,到时候我们黑手党内部开会时,你我要统一口陉,只要我们都坚持,那至少此事上是不败之地的。等无忌收拾了殷仲文,回到江州刺史的任上后,我们就先赶走刘怀肃,再把庾悦弄到武陵去当内史,哼,眼不见心不烦,这黑手乾坤,就成了我们说了算啦。” 孟昶笑了起来:“听说最近刘怀肃在四处不停地征战,平定各处的叛乱,这时候要调他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刘毅冷笑道:“等他立了功,就调不动了。弹劾他的奏章,我已经写好,就等对王谧发难之后,一起上啦。” ===第二千五百零五章 平虏荒村论往昔=== 京口,平虏村旧址。 百余栋茅舍,有气无力地散布在四周,却是院门大开,窗洞零落,一个人也没有,显然,这个曾经专门用来安置北方流人的村落,已经被废弃,而村外那片曾经用于演武格斗的平地,也是长满了杂草,只有几个散落丛中的石锁,似乎还在证明,多年前这里的居民,是怎么天天练武强身的。 刘裕和何无忌并肩坐在村中的一片小高坡上,看着我初遇在这里,我记得还是那三个妖贼来此布道,你还跟徐道覆比扔石头呢,想想看,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刘裕微微一笑:“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荒了,无论是瓶子,兔子他们,还是天师三贼,都不会再回来了。” 何无忌点了点头:“自从淝水之战后,北方流人都不再让过江了,统统安置在江北六郡,这平虏村,自然也就渐渐地萧条,毕竟,能住进这个村子的,都是精锐的战士,他们是不会甘心一直当个农夫的,托你的福,现在活着的兄弟们,都得到了荣华富贵。”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之色:“可是更多的兄弟,却是和瓶子一样,永远地倒在了沙场之上。我们今天的好日子,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牺牲换来的。” 何无忌正色道:“逝者已矣,生者要继承他们的遗志,好好地活下去,现在大晋内乱未平,北方胡虏仍在,我们兄弟们当年从军时的宏愿,还远远没有实现,就是为了瓶子,我们也得打回他老家去? 让他迁回祖坟之中,这样他才可能真正地含笑九泉,寄奴? 你同意我的话吗?” 刘裕看向了何无忌:“这不是你我一直以来奋斗和目标和正在做的事吗?无忌,这次你回来? 约我在这里见面? 恐怕不止是为了追忆过往吧。” 何无忌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谈正事前,先叙叙兄弟之情? 为的是不忘初心,寄奴? 你说? 我们当年少年意气,结伴投军,为的是什么?”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为的是北伐胡虏? 保家卫国? 建功立业。” 何无忌点了点头:“可是我们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好兄弟? 现在天下的情势? 跟当年我们从军前,有什么区别吗?大晋的江山? 可有什么大的恢复?那些南下的北方流人? 他们的家乡收复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没有? 可以说比起当年来说,情况没有任何地好转? 甚至岭南那里还被妖贼所占据,若不是我上次派陶渊明要回了南阳十二郡,只怕北方的领土,还不如当年前秦南下之前呢。” 何无忌叹道:“是啊,我们奋战二十多年,这么多兄弟为国流血牺牲,地盘却是越打越少?是什么原因呢?是我们不够努力,没有才能,还是时运不济?” 刘裕摆了摆手:“我们个个英勇善战,我们的幕僚也都足智多谋,要不然,我们又怎么会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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