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朱超石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大声道:“所有人放下武器,有敢放箭者,斩!” 一个小校低声在朱超石的耳边说道:“头儿,刘裕可是谋反啊,要是以后陛下知道了我们对他都不放箭,只怕很难交代!” 朱超石咬了咬牙:“先等他说了什么,再说了,你以为现在城中这副局势,你就算射杀了他,自己能出得去吗?我师父用兵如神,多少次看似凶险但早有准备,要是连你都能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是威震天下的战神刘寄奴了。” 说话间,朱龄石也登上了城头,朱超石迎了上去,兄弟两人的手,紧紧地把到了一起,朱超石激动地说道:“大哥,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就怕…………” 朱龄石叹道:“师父对我还是手下留情,其实对你也是,他的本事你我知道,敢这样杀桓抚军,拿下个京口城,又岂会成问题?别看他现在一个人出来,我敢肯定,包围我们的肯定早就是千军万马了,现在是给我们一个投降的机会,不想增加死伤而已,别说城内,就算城外…………” 说到这里,他一指城外那百余人马,低声道:“让我们看到的只是这些人而已,刘道规,向靖,孟龙符这些人都在,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就这些人,灭了我们都是足足有余了。” 朱超石咬了咬牙:“那我们怎么办,跟着他起兵造反吗?我们朱家历代受桓氏大恩,可不能…………” 朱龄石正色道:“先听他怎么说吧。”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城下的刘裕大声道:“刘裕,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刘裕微微一笑,大声道:“这檄文,是何无忌昨夜所作,讨伐桓玄的檄文,现在,我当着城上将士,城中百姓的面,把这檄文朗读一遍,是非曲直,尽在其中!” 他说着,一展檄文,大声读出,何无忌心中的悲愤,北府将士心中的委屈,大晋百姓心中的怨愤,都随着他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语调,展现了开来,就连城头的这些军士们的脸上,也都渐渐地变得义愤难平,毕竟,哪怕是荆州军士们,也在这场内战中吃尽了苦头,即使是现在,也是不得与家人团聚,又是为了谁呢? 刘裕读完檄文,抬起头,大声道:“城头诸军,你们都是荆州将士,家人妻女都不在此,你们本应做一个快乐的农夫,商贾,在大晋安享太平,但就是因为桓玄一个人的野心,起兵篡位,经年以来,你们背井离乡,出生入死,最后却换来了在这里妻离子散,独守孤城,甚至连性命也难以保全的地步。桓玄他当了皇帝,作威作福,你们三年前跟他起兵之时,他是什么模样,现在他成了个连走路都难的巨胖,就是喝你们的血汗,吃你们的膏腴变成的,这样的逆贼,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吗?” 不少军士们开始叫好,仍然有一两个不服气的在大叫:“你刘裕不也一样吗?你起兵谋反,不也是反抗自己的君王吗?是桓公,是陛下给了你荣华富贵!跟我们装什么忠义啊!” 刘裕哈哈一笑:“我刘裕弱冠从军,二十多年来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战君川,破洛涧,斗淝水,守洛阳,除黑手,平妖贼!血战无数,威震天下!哪一战哪一功是他桓玄的功劳?我为之而战,而奋斗的,是生我养我父祖的大晋,不是桓玄!反倒是桓玄,世受国恩,却是不图报国,反行篡逆之举,他甚至连自己的祖先都看不起,宗庙只及于他的父亲桓温,不要说七代祖先,就连他的爷爷,都不祭拜,如此无祖无君之人,你指望会对你们这些将士有什么善待吗?” 城头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很多人握着兵器的手已经在渐渐地发抖了,朱龄石咬了咬牙,高声道:“刘裕,你说的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你自己不也是接受了大楚的官职吗?陛下消灭奸党,百废待兴,虽有小过,但不是没有奋发图强的机会,你一心想要北伐,而他在当大晋丞相的时候也上表请求北伐过,是司马德宗下诏废止,你说的这些事,更多应该是司马氏皇帝负责才对。他们既然无道,那找个有德有能者代之,有何不可?” 刘裕沉声道:“有德者代替无道昏君,是世人之福,可是大晋皇帝陛下多年来都无执政之力,大家都知道他卧床不起,朝政皆出自司马元显之手,虽然司马元显父子倒行逆施,该死一万次,但桓玄比起他,又好到哪里去了?他入京已一年有余,却做了些什么?还不如司马元显呢。至于你说的上表北伐,那就是个自编自演的丑剧罢了,任谁都知道陛下连说话都不会,又哪来阻止他的本事?以前陛下下过阻止他起兵内战的诏书,下过让他和殷仲堪,杨佺期讲和停战的诏书,他哪次遵守了?诸位都不是三岁小孩,桓玄的这些把戏,还没看够吗?” 朱超石叹了口气:“你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大楚有雄兵百万,四海归心,你谋逆作乱,虽然可以侥幸骗取我们兄弟的信任,击杀桓刺史,但又怎么可能杀得了陛下呢?师父,力量悬殊太大了,不是几句口舌之快就能扭转的,你若真的顾念百姓,就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早点离开吧。” 刘裕哈哈一笑:“超石,师父以前怎么教导你的?男子汉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当顶天立地,忠孝为本,如果失了这个本份,和行尸走肉何异?这里是京口,家家户户都有忠良为国捐躯,京口人的脑子里,就没有怕死二字。你们说,你们怕死吗?” 几乎一瞬间,周围的街巷,所有的门窗全都打开了,无数人探出头来,大声道:“我们京口人,不怕死!” 刘裕沉声道:“生你们养你们,给了我们安居之地,给了我们饭吃的,是大晋,还是桓楚?!” 所有人齐声吼道:“大晋,大晋,大晋!” ===第二千零七十五章 无血倒戈尽欢颜=== 刘裕哈哈一笑,高举右臂:“有没有人,愿意从我建义,讨贼?” 成百上千的壮汉子从各个角落涌上了街头,在刘裕的身后挥舞着拳头,大吼道:“讨贼,建义!” 刘裕神目如电,直视城楼上的朱氏兄弟:“看到了吗,这就是民心,这就是京口人,天下人的呼声,桓玄就算有再多的军队,敌得过全天下人心吗?你们都是有头脑,会思考的人,是站在百姓的一边,做个忠义之人,还是站在国贼一边,助纣为虐…………”说到这里,刘裕一把抽出了背上的大刀,横刀于身前,舌绽春雷般地大喝道:“任君自选!” 朱龄石和朱超石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双双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说道:“师父,我等愿降。” 随着他们放下了武器,所有城上的守军全都跟着他们一起,放下武器,城下响起一片欢呼之声,刘裕身后的很多京口汉子全都冲上前去,搬开路障,打开城门,城外的众军,也都涌入城中,这些北府军士,跟值守在城墙上下的那些放仗军士们一起,或是把臂相庆,或是相拥欢呼,毕竟,在这些荆州军士们驻防京口的这一年多,和京口本地人相处还算不错,多数人也在这里沾了点亲友缘,能就这样握手言和,不动刀兵,是件皆大欢喜的事。而且,刘裕在战前也特地交代过,愿意倒戈反桓,加入起义的军士,皆要以兄弟视之,不可打骂虐待。 刘裕自己快步走上了城头,朱氏兄弟上前对着他跪倒在地,低声道:“我等逆徒,不明师父高义,还聚众对抗,死罪!” 刘裕哈哈一笑:“各为其主,何罪之有?桓玄对你们毕竟有旧恩,一时难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你们真的是见风使舵,主动归降不作抵抗,我反而看不上你们,因为今天可以降我,明天也可以叛我,这种徒弟,不是我教出来的!” 朱超石面有惭色:“师父,其实,其实我是气你骗我的事,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才会…………” 刘裕摆了摆手:“这是师父的不是,向你赔礼了,不过师父我扬旗建义,是关系千百人身家性命的事,马虎不得,师父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这次就向你赔个罪,如果建义成功,师父会当面接受你的责罚!” 朱超石连忙摆手道:“这哪敢啊。现在我们也加入义军了,不过,师父,刚才我和我哥合计过,我们…………,嗨,大哥,还是你说吧。” 朱龄石点了点头:“师父,按理说,我等现在卷甲倒戈,应该在您的军前效力,甚至主动请为先锋,以明心迹,但是桓氏于我朱家一门确有大恩,还有就是桓抚,桓修,他虽然是桓氏一族,你杀他无可厚非,但他是个好人,对我们兄弟,一向多有关照,我兄弟二人想要为他收尸,入敛,以尽下属之义。等我们处理完之后,一定为您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朱龄石的肩膀:“我当然知道桓修是个好人,但他是桓氏的宗室亲王,各为其主,我建义京口,必须要杀他,但作为一个军人,我也很尊敬他,现在义旗初举,我分不出更多人手,就由你兄弟二人,率五十名军士将其厚葬于京口城郊,等我们平定桓玄,再由你们扶他的灵柩,回荆州安葬吧。桓氏一党,本是不赦之罪,但我也知桓氏在京口开枝散叶,势力庞大,以后只要肯站出来反桓玄,我会奏请朝廷,赦免一些未附逆的桓氏宗族,安排桓修这些人的葬礼。” 朱氏兄弟的眼中热泪盈眶,齐声道:“多谢师父高义!” 刘裕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跟随我起事,桓玄那边,你们已经是附逆的灭族之罪了,我并不怀疑你们,只能说把你们的家人牵扯进灾祸之中,非常抱歉,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我们所有义士,都是押上了全族人的性命,这次战斗,你们就在后军吧,不要先到前面去,让桓玄看到你们,先对你们家人下毒手,对外,我也会散布消息,说你们已经被我所杀,希望这样对保护你们家人,起码,能保护到我攻下建康!” 朱氏兄弟的脸上,已经是泪水成行,朱龄石哽咽着说道:“想不到师父到这时候,还这样,这样为徒儿着想,我朱氏兄弟就算是万死,也难报师父恩情之万一,这辈子,我们不认皇帝,不认桓氏,只认师父,愿为您被坚执锐,刀山火海。” 说到这里,朱超石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糟糕,刚才我刚接到师父斩杀桓修的消息时,派了快马突城去,到江乘那里通知司马刁弘带兵来救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裕的身后,魏咏之的声音响起:“寄奴,当时城中混乱,奔出了五骑,我们拦下三个,射死一个,还有一个跑了,算算时辰,只怕再过半个时辰,江乘大营的驻军就要来这里了。” 朱龄石咬了咬牙,捡起了地上的兵器,说道:“祸是我们兄弟惹的,请师父让我等为前锋,当先击刁弘!” 刘裕微微一笑:“这些早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江乘大营是北府军的江南主营,经营多年,易守难攻,如果他们主动来这里,正好是我所希望的,免得把宝贵的力量用于攻敌大营上。龄石,超石,你们按我刚才所布置的,去找口上好棺材,把桓修入敛,等我打完这仗,就去城外安葬了他。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朱超石急道:“可是师父,我们想要…………” 刘裕摆了摆手:“你们的任务现在就安抚城内,别的事情,师父自有布置,去吧,这是军令。” 朱氏兄弟对视一眼,行礼转身,刘裕突然说道:“稍等。” 二个站在了原地,刘裕上前,掏出两根绛色的布带,递给了他们,顺手一指自己左臂之上缠着的绛带,说道:“时间仓促,义士们没有新的军服,只有用这一条绛带,表明身份,你们先系上,部下的,去统一找孟长史要。” 刘穆之的声音在刘裕身后响起:“寄奴,这等大事,却扔下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第二千零七十六章 穆之投之刁弘袭=== 刘裕转过了身,笑眯眯地看着刘穆之,只见他跟平时那种长衫宽袍相比,今天的他,却是一身短打扮,长袍的下摆,给他卷到了腰间,系了个绳结在后,而宽宽的袍袖,也是给直接褪到了肩部以上,露出了两只肥嘟嘟的膀子,甚至连裤子,也提到了膝盖以上,显然,这是本来穿的那种儒生打扮,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地作了下应急处理就来投军了,甚至在军中时,他也从没有这样过。 刘裕满意地点着头:“胖子,你怎么来了?本来这次我们只有军人参与,没有去找文士,你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刘穆之咬了咬牙,转头一指城下,正带着妻子和小姨子,领着数十名部曲,向排着队的军士们发放着绛色布条的孟昶,说道:“他也是军人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孟昶也是能文能武的,你现在这副样子,也是打算要上阵砍了吗?这一次只有血战连连,要么成功,要么成鬼,你真的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吗?” 刘穆之哈哈一笑:“寄奴,我知道你是什么原因一开始没叫上我的,不过现在义旗已举,以我跟你以往的关系,是逃不了关系的,我能对你,对义军有用,不要扔下我。”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直视着刘穆之:“那刘先生这回,想要担任哪方面的职务呢?” 刘穆之正色道:“义旗初建,需要有真才实学的人负责运筹帷幄,现在事情紧急,只怕一时也难以招募到天下贤才,穆之不才,愿意总摄政务,后勤与文书之事,就交给我吧,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裕大声道:“好,有先生相助,大事何谓不成?!刘穆之,现在你就是京口义军的中兵主簿,一应军务文书,粮草军械,由你统一安排。” 刘穆之以手按胸,行了个北府军礼:“诺!”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而大队士兵们急速奔行时,军靴顿地时的震动,让城楼之上的屋檐上,灰尘都微微而下,城头的军士们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开始拿起刀枪,准备作战斗的准备了,只是除了刘裕所带的近二百人外,城头原来的二三百名守军,以及城中赶来参加义军的百姓们,一时杂在一起,有点小小的混乱,军纪也无从谈起。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说道:“寄奴,现在敌军大举来犯,我军没有整编,无法迎战,还请你下令,关闭城门,由初期入城的义士上城抵御,余众在城下紧急整编,发放军械,分批增援城头。” 还没有离开的朱龄石跟着说道:“师父,我等愿率所部兵马出城迎击敌军,以挫其锋,也为大军的集结,整编争取时间。”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区区数千兵马,何需劳动大众,龄石,你现在去操办桓修的葬礼,超石,你带三十名军士,护送刘主簿马上去城中武库,发放军械盔甲给整编入军的义士,以曾经在北府军中的编制成军,军官由军中老兵才能出众者担任,等我破贼之后,我需要一支可以出动的军队,胖子,做得到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若是这样说,想必早有把握了,城中之心,放心吧。” 朱龄石正要去拿刘裕放在城垛之上,那颗血淋淋的桓修首级,刘裕突然说道:“龄石,这颗首级,我还有用,你先把桓修尸身入敛,等破贼之后,再让他全尸下葬。” 朱龄石马上反应了过来,行礼而退,刘裕转过头,看着城下已经整好队列的何无忌,檀凭之等人,大声道:“京八同志,全部上城,准备列阵迎敌!” 一刻钟之后,京口城门大开,城头旌旗密布,强悍的北府军士们,精甲曜日,气焰嚣张,在城头守御位置,不动如山,透过城门,可以看到城中的巷道之上,一片热闹,家家户户门户大开,不少身强力壮的男子,正列着队,在一些军士的带领下,匆匆在城中急行,行军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却是没有人往城外看上一眼,仿佛这列阵的三千兵马,如同无物。 刁弘的脸上一片惨白,这回不是因为白粉,而是因为,他分明地看到了城头挂着的桓修首级,还有那持刀而立,刀锋之上,血仍未冷,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一般的刘裕。 刘裕看着刁弘,沉声道:“刁司马,带着军队,来我京口有何指教?” 刁弘鼓足了勇气,指着城头的刘裕,大声道:“刘裕,你忘恩负义,谋逆作乱,你已经被包围了,朝廷大军来此,还不快快下城受缚,或可保全你家人一条性命!” 刘裕哈哈一笑,看着刁弘,一指挂在一边何无忌所持大戟之上的桓修首级,说道:“城下众军,可识得此人不?” 城下的众多军士,全都为之色变,他们本就并非荆州的一兵,只是二线守卫部队,被刁弘从军营中带出时,还以为这是场可以轻松平定的小叛乱,因为据那信使的说法,不过几十名乱党而已,可看到这架式,连刺史大人的脑袋都已经在了城头,而城中甚至城门大开,显然,刘裕已经彻底地控制了京口城,这让众军人人心慌,开始回头看起退路来。。 何无忌厉声道:“伪楚安阳王,南徐州,兖州刺史,抚军将军桓修以下,刺史府司马朱龄石,军副朱超石,徐州别驾朱清等,皆以伏法授首,京口已在义军掌握之中。四方义士,正向此云集,刁弘,被包围的不是我们义军,而是尔等!” 刁弘的额头冷汗直冒,强作镇定地沉声道:“就算,就算你们一时侥幸,可是陛下的大军,就在来的路上,你们还能对抗大楚的千军万马不成?城中众人,不要被刘裕的三言两语所骗,自取灭亡啊。” 刘裕哈哈一笑:“刁司马,你怕是没搞清楚形势吧,这次是大晋的忠臣,四面八方,同时举义,要的就是推翻篡位逆贼桓玄。城下众军,请静听我言!” ===第二千零七十七章 空城退敌无忌忧=== 刘裕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城下回荡着:“益州毛刺史,起兵顺江东下,已破白帝,兵进江陵。襄阳庾仄,率义军七千,击破伪南阳太守冯该,占据雍州。江州刺史郭昶之,迎奉陛下归位,已起兵直向建康,而建康一带,也是义军四起,镇军参军王元德,王仲德兄弟,率部曲攻克石头城要塞,威胁京城,历阳的豫州刺史府参军诸葛长民,广陵的江北大营参军刘毅,还有我等,同时建义,已占三郡,正是要会合四方大军,共击逆贼桓玄。他不来找我们,我们还要去灭他呢,城下众军,你们自己想想,是忠于大晋,还是要跟着桓玄灭亡!” 他说着,一把摘下一边的何无忌大戟之上,插着的桓修首级,用力一掷,就扔下了城下,顺手抄起大弓,一箭射出,飞过足足两百多步,就落在刁弘马前,不到十步的地方,箭羽犹自晃动不已。 刁弘吓得哪还敢再说什么,一勒马缰,伏在马背上,转身就逃,身后的军士们一下子群龙无首,顿时就陷入了混乱,几百人解甲弃兵,跪地请降,更多的人则是转身跟在刁弘的后面,落荒而逃,三千大军,只是片刻之间,就这样作鸟兽散了。 城头的军士们,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何无忌也长出一口气,转身回走,刘裕的眉头微皱,在一片喜庆之中,他却是发现,何无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笑容,而那朗读檄文时,更是有一阵难以言明,无法抑制的悲痛之色。似是有一股巨大的伤感,又不能表达,刘裕转头对着檀凭之说道:“瓶子,这里你安排一下,我去看看无忌。” 檀凭之点了点头:“他今天怪怪的,感觉魂好像都不在身上。你最好问清楚,大战在即,我们每个人都不能掉链子!” 刘裕追下了城楼,只见何无忌走向了一边墙根处,一棵大树,无力地倚在树上,一动不动,刘裕的神色一变,因为他突然发现,何无忌的朝服已经在这一路之上解下,露出了里面系在腰上的一根麻布绳,铠甲在身,却是孝带缠腰,显然,有极重要的亲人故去了。 何无忌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忧伤:“寄奴,就在昨天夜里,我娘她,她自尽了。就是,就是因为,因为不想我挂念着她,分心,所以,所以她才…………” 说到这里,何无忌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悲痛了,直接回头扑进了刘裕的怀里,放声大哭,刘裕的眼泪也马上流了下来,泪眼模糊之中,他似乎也看到了慕容兰的影子,看到了自己的一家人,何无忌一向是京口出了名的大孝子,甚至因为要侍奉母亲,到现在都没有儿子,这老母过世,对他的打击,可谓是晴天霹雳,能挺到现在没崩溃,已经奇迹了。 刘裕轻轻地拍着何无忌的后背:“无忌,你先平静一下,手头的事情不要担心,我找其他人处理,你和孟昶留在城中,总领后方,打仗的事,暂时不要管了。有我们呢。” 何无忌抬起了头,抹干了眼中的泪水,神色变得坚毅:“不,我娘之所以主动离世,就是因为不想拖累我,不想我在战阵对敌的时候,有所分心,你这样做,等于让我娘白死了。现在我所有的悲痛,都会指向桓玄,是他,就是他让我家遭遇这样的大难,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报仇!” 刘裕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好,但是无忌,你也知道,现在我们不仅需要化悲痛为力量,更需要冷静。你今天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得非常克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但在战场之上,冲锋陷阵,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不把你安排在后军,而是放在中军,跟我对调一下,请你理解。” 何无忌咬了咬牙:“我不会误事的,让我当前锋,我一定会听你的号令。” 刘裕正色道:“无忌,现在你我的身上,寄托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不仅是我们这些义士,更是我们的家人,现在生死都系于我们一身,你还有妻儿,还有家,还有阿寿他们这些亲人,我们必须要为了他们而战,京口起事已经成功,刁弘也退走了,但是我想建康那边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来,只怕元德,扈兴他们凶多吉少,我们现在不能指望建康和历阳,需要马上整编队伍,打听广陵那里的消息,如果希乐他们得手,就让他们马上过来,我们合兵一处,直接攻击建康!” 何无忌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建康刺杀,我本来就并不看好,但王家兄弟坚持,也只能让他们试一试,现在建康那里多半失败,历阳隔在江西岸,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长民得手,隔江相对。桓玄手中兵多将广,刁弘和京口的守军只是其先头部队而已,光是建康城一带,就有八万以上的大军可以出动,三天之内,就可以整军扑向我们这里,我们现在没有内应,无法主动攻击建康,我意,还是赶快转移义士的家属到广陵,然后隔江相对,北边夺取江北六郡,必要的时候,取得南燕的支持,虽然我们一向与胡人作战,但生死关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应该去联系阿兰。” 刘裕摇了摇头:“无忌,我们要是现在这样一软,一退,那就是前功尽弃,我们起兵建义,本就是利用北府军士们心中的屈辱和愤怒,这才能一呼百应,京口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父祖之辈就扎根的地方,他们的坟墓都在这里,难道我们离开京口,看着桓玄把我们的祖先们开棺剖尸,让他们的灵魂也不得安宁吗?那就是彻底断了我们北府军的根啦!” 何无忌咬了咬牙:“那难道你就想靠这点人马,不到三千的兵力,去对抗桓玄的八万大军吗?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桓玄手下也有不少良将,下次我们的对手,远不是刁弘可比!” ===第二千零七十八章 桓玄并无十万兵=== 刘裕微微一笑:“无忌,你说说,建康城周围的桓玄现在手中八万大军,组成是什么呢?” 何无忌愣在了原地,突然,他双眼一亮:“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八万人里,起码有三万,是咱们北府军的旧部啊。”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桓玄上次来建康,拥兵十余万,但前一阵荆州不稳,他的兄长桓伟病死,新任刺史,他的堂兄桓石康一时没有到任,所以有南阳那里的殷仲堪旧部庚仄起兵,加上益州的毛璩,也一直反对桓玄,等他篡位的消息传过去,毛璩必会起兵攻击。所以,上次桓玄让桓振率三万人马击败孙恩之后,也带着这支军队回师了,加上称帝前为了稳住各地,也派了一两万兵马分散各方,现在建康城这里,桓玄从荆州带回的人马不到四万,其他的,则是北府军旧部,原京城的宿卫军,豫州的西府降军等。” 何无忌笑了起来:“也就是说,桓玄真正可用的,可以来战的,只有这三万左右的荆州兵马,是值得信任,也是有战斗力的了?” 刘裕正色道:“不错,如果是让我们对上北府军的旧日兄弟,我有把握让他们阵前倒戈,桓玄也肯定知道这点,我们这回起事,京口马上全部响应,我刚才之所以不去设伏或者是追杀刁弘,就是要刁弘和他的手下告诉桓玄,京口现在这里,已经全在我的掌握之下,他手中的北府军,家人产业都是在我手中,真要对阵,那就会成为我的人。这样一来,桓玄不仅不敢动用这三万多北府军旧部,更是要分出起码一万兵马去监视他们。他自己也不会少于五千人保护,控制京城四处,所以,他真正能派出来的,不过一万多精锐,很可能,就是吴甫之和皇甫敷两部了。” 何无忌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这两部人马,都是百战精兵啊,且不说吴甫之和皇甫敷二将,是跟着桓冲南征北战的宿将,他们手下的,也是荆州最精锐的勇士,有最好的装备,战斗力并不在我北府军之下,多年以来,他们也一直以北府军为假想敌训练,上次在戏马台格斗场,我们双方大战,如果不考虑到阿寿吃药的这一层,我们是胜负难料的。现在京口这里虽然归我们所控制,但要成军,还需要时间,因为虽然这里有不下两千名退伍老兵,但是整编,装备都需要时间,既然桓玄手下的兵马没有想象中的多,那我们可以以京口为基地,稳扎稳打,等希乐他们得手,再招兵买马,打持久战。” 刘裕叹了口气:“无忌啊,我们现在拖不得。这桓玄兵力的分析,只有我们这些高层军将知道,底下的义士们,是不知道的,他们现在是激于一时义愤,或者是听了我檄文所说,以为真的是桓玄四面受敌,我们只需要加把劲就能成功,一旦知道我们只是一路孤军的话,只怕很多人会动摇。义旗初建,要的就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我们这里就算打持久战,也最多动员一万人马,桓玄从四周调兵的速度要远远快过我们,若是他正面与我们相持,扼守江乘,罗落桥一线,则我军失去战机,再难对建康形成威胁,此时他分兵绕道历阳北上,攻取广陵,断我北归之路,那我们就真的是陷入死地啦。” 何无忌咬了咬牙:“那怎么办,难道真的靠这一两千人,就要去攻击建康吗?太疯狂了!就算桓玄只怕吴甫之和皇甫敷,甚至只派他们一人前来,我们都没有优势,一旦战败,那就输掉所有,甚至连逃往江北,都没有机会了。” 刘裕哈哈一笑:“我们起兵建义,早就是置生死于度外,打的就是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再强的战士,也会给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所震慑,桓玄如果主动收缩防线,稳住建康外围,隔着九乡河和江乘,丹阳一带与我相持,那我们就没有机会了,但是他们以为我们刚刚建义,兵少,手下众将一定会主动请战,桓玄如果不能禁止,那诸将争相前来,一定会给我们抓住战机。一旦让我们打掉他最精锐的这两部人马,那桓玄一定会因为恐惧而被迫出动剩下的军队,甚至让北府军打先锋来对付我们,到了那时,大事定矣!” 他说着,猛地一拳击出,打得大树的树干,陷进去一个足有两寸的拳洞,整个大树,一阵剧烈地摇晃,树叶纷纷落下,洒得刘裕和何无忌满身都是。 何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刚才所说,深合兵法,兵法上也确实应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寄奴,这回我听你的。” 刘裕看着何无忌,伸出了手掌:“京八起事,你我是三巨头之二,只有我们意见一致,才能让大家都安心,无忌,这个时候,我需要你的支持。” 何无忌哈哈一笑,一掌击出,与刘裕的手来了个干脆的接触:“那就等着希乐的好消息吧,广陵城如果拿下,我们起码能多出八百战士!”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都说三千越甲可吞吴,今天,我们要三千京八灭桓楚,这一切,由我们亲自书写!” 广陵,卯时,二刻。 西城门外,一千多全副武装的甲士,人人背着弓箭,列在城门外的两侧,十余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文武官员,则焦急地在向着城门内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刘毅带着五十多名身手矫健,猎户打扮的汉子,匆匆而来,他本人也围着一件虎皮护腰,显得格外地威风,刘道规与他并肩而行,赵毅,刘藩,刘粹等亲信勇士紧随其后,远远地,他就对着城外骑着大马的桓弘亲卫队长,羊彪之说道:“羊队长,请问桓青州还没来吗?” 羊彪之摇了摇头:“刺史大人还在用膳,马上就会…………” 刘毅的眉头一皱:“那祥瑞昨天晚上还出现了呢,去晚了,只怕会跑了,你还是去催一下他的好。” ===第二千零七十九章 希乐斩首夺广陵=== 羊彪之面有难色:“刺史大人他最讨厌吃饭时给人打扰,我等以前因为这个没少给责罚过,刘参军,请见谅。” 刘毅咬了咬牙,径直地向着城门内走去:“那你们在里等着,我去催一下,这祥瑞是我发现的,就算为了这个挨打受罚,我也认了。” 羊彪之面露喜色,在后面远远地抱拳道:“那有劳刘参军啦。” 刘毅带着刘道规等十余人,从城门而入,七拐八拐,就穿行起城中的小巷,片刻之间,来到了离刺史府不过百步的一间宅院处,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了附近没有官兵盯梢,于是就在那宅院紧闭的门上,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郗僧施那张阴沉的脸,露了出来,刘毅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都准备好了吗?” 郗僧施一指院中,从各间防中,树后,墙边,走出了足有一两百名全副武装,官军打扮的军士,都是城中驻军的衣甲,郗僧施微微一笑:“一年多来的准备,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放心,这些都是我们郗家的部曲死士,绝对可靠,他们会执行你的所有命令。” 刘毅点了点头:“事成之后,绝不相负,若是事败,也一定不会牵连到你,建康城中,还要多麻烦你了。” 郗僧施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你们在建康的人得手没有,我回去后会想办法通知你的,不过,你还是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刘毅笑道:“放心,退路我已经留好了,就看刘裕他们做得如何啦。好了,话不多说,我去了。对了,这个给你,十天之后,如果我没来的话,会有人跟你接头继续给你的。”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向了郗僧施,而郗僧施两眼放光,如同恶虎扑食一样,一下子把这个布包给抢了过去,揣进了怀中,这个动作哪还有半点世家子弟那种风度? 刘毅叹了口气,说道:“你控制好量,别吸太多,对身体不好。”他说着,转身就走。 郗僧施看着刘毅的背影,而院中的大批甲士全都涌出,跟在刘毅的身后,他冲着刘毅离去的背影,抱拳行礼,暗道:“珍重!” 广陵城中,青州刺史府。 桓弘正在喝着稀粥,这是一大锅用鹿肉,鲜贝,鲍鱼混在一起煮的小米粥,底汤是用蟹黄所熬制,那股子香气,十几步外都闻得见,再听着桓弘那狼吞虎烟的声音,即使是站在十步以外护卫的军士们,也都一个个流起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桓弘在那里大快朵颐。 刘毅一身虎皮护腰,猎户模样,身后跟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从刺史府的大门直入,一路之上,几个想要拦阻他的军士,被他身后的人直接抽出刀剑制住,别说反抗,连声音也发不出半声,而站在门口护卫的那十余名军士,一看到刘毅这样气势汹汹的率兵直入,直接就是一哄而散,刺史府的堂屋之外,竟然瞬间就变得空空如也,再无一人守卫。 桓弘不耐烦地抬起了头:“混蛋,什么事情这么吵,本官没说过不许在我吃饭的时候打扰吗?来人哪…………” 刘毅的身影从门口闪入,桓弘微微一愣:“刘参军?你怎么来了,不是昨夜你去城外山中寻找祥瑞了吗?” 刘毅微微一笑,走到了桓弘的面前:“刺史大人,祥瑞已得,正要献给你!” 桓弘的精神一振,一下子站起了身,一边拿起桌上的一块丝巾抹着嘴,一边说道:“祥瑞在哪里?快快让我看。” 刘毅放声大笑:“祥瑞就在这里!”刀光一闪,桓弘的人头就从脖子上搬了家,而身子则瘫坐回了座位之上,鲜血喷溅,很快就灌满了他面前的那一碗蟹黄海鲜粥碗。 一个时辰之后,广陵城外,江北大营,刘毅站在辕门之处,看着从各个侧门里,夺路而散的人流,再回头看看大门那里,高高挂着的桓弘,羊彪之和十余颗青州刺史府文武佐吏的首级,嘴角边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刘藩的眉头紧皱着:“二哥,为何就让大军这样散了?这里可有三四千人马哪。要是组织起来,也是一整支军队了。” 刘毅摆了摆手:“广陵大营里,多半是原豫州的西府军驻防,是司马尚之的手下,这些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也不太可能在这时候跟着桓玄,多半是跑回家,咱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但是我们起兵,可是要拼命的,这些人指望不上。” 刘道规点了点头:“希乐哥说得好,我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兵贵精不贵多,现在是要跟桓玄拼命,最好就是用我们北府老兄弟,军制相对,指挥起来也顺手,真要是野战取胜,需要围攻建康时,这些人自然也会见势来投的。” 刘毅满意地笑道:“还是道规看得准。京口那里的三股狼烟已经腾起了,我们这里也已经放烟,只是建康和历阳那里…………” 刘道规叹道:“元德哥和长民哥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接下来,我们只有跟大哥合兵一路,再作打算了。” 刘毅笑道:“正合吾意,这回在广陵城,愿意跟随我们的北府老兵有一千三百人,道规,你带五百人守在这里,顺便传檄江北六郡,有肯来投奔义军的,全部收容,整编,我们前方作战,随时需要援军,还有这广陵城中的物资,军械,也由你统一调配。” 刘道规点了点头:“上次我们在江北追击妖贼,解救的百姓和饶了一命的天师道战俘,也有不少想要跟随我们起义,尤其是那些天师道的俘虏,给桓弘他们发配在城外的采石场,还有彭城那里的煤矿从事苦役,生不如死,他们痛恨桓玄,也感激我们上回饶了他们一命,我来的时候,派了代表向我请求加入呢。” 刘毅沉吟了一下:“这些人很能打,但毕竟是妖贼出身,现在贸然使用怕是会出事,这样,你先把他们留在城中,甄别和观察他们的表现,如果确实肯为我所用,就单独编成一军,沈田子何在?” ===第二千零八十章 长民事败入囚车=== 五大三粗,全身上下被精钢铠甲裹得严严实实的沈田子,从后排走了上来,大声道:“卑职沈田子,等候希乐哥将令。” 刘毅点了点头:“以前天师道和吴地出身的俘虏,就由你来管辖了,给你三天时间,整编出一支千余人的部队,渡江来与我们会合,差不多到那时候,也该是我们跟桓玄决战的时候了。” 沈田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现在的战斗不让我去吗?希乐哥,你最好还是另找他人,我想…………” 刘毅的脸色一沉:“这回沈家五虎,在我这里的只有你一个,出身吴地,可堪将校的也只有你了,天师道和吴兵,你不带,别人都带不好。要整编,分队,成军,最快也要三天,如果想赶得上决战,那你从现在就得抓紧时间了。” 沈田子咬了咬牙,对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亲卫说道:“走,跟我去选人,二顺子,你去军需官那里领一千五百套装备,快。”他一边说,一边自己一路小跑地奔向了校场方向。 刘道规摇了摇头:“永远是这副急性子。看来我要做的事不少,希乐哥,你快点去京口吧,三大巨头需要统一行事,此战才有把握。” 刘毅笑着拍了拍刘道规的肩膀:“你在这里,我和你大哥都会放心,江北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刘道规的眼中冷芒一闪:“只要我在,广陵就在,江北就是我们的,希乐哥,旗开得胜,京八同志!”他说着,以手按胸,大姆指内戳,向右一拉,作出了京八同志会的手势。 刘毅跟着回了个京八同志的手势,笑道:“不破桓玄誓不还,京八同志!” 历阳,豫州刺史府,大门外。 十余辆木制囚车,已经满满当当,诸葛长民,诸葛黎民等十余名京八同志会的首领,几乎整个历阳起事的谋主,都是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个个戴着大枷,捆着铁锁,嘴里塞着破布,让他们发不出任何话语声,被关在这些囚车里,囚车之外,刺史府从大门到院墙上,都是血迹斑斑,军士们和仆役们,不停地跑进跑出,搬出抬出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而失利的一方,则是诸葛长民等人。 刁逵一身甲胄在身,志得意满,对着押送囚车的几百名军士沉声道:“这些都是谋逆重犯,路上不能出任何问题,两天之内,要送到建康,交给陛下亲自处理,明白吗?” 带队的一名军将,正是参军羊邃,他的身上,裹着几处伤带,还在丝丝冒血,他向着刁逵一行礼,道:“只要卑职尚在,就一定完成任务,送交反贼!” 他说着,一挥手,带着这支近千人的军队,向着城外走去。 刁逵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终于平定了,陶先生,幸亏你前日就有所示警,这回又连夜驰来助我,这才平定了反贼啊。还有尊师妹,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武艺如此之高,我看不在那慕容兰之下啊。” 陶渊明黑布蒙面,也是皮甲在身,微微一笑,说道:“只要有北府旧将在府中任职的地方,都不安全,京口那里是这些家伙的老巢,但历阳这里,相对他们的力量要弱不少,陛下连夜让我过来助刁刺史一臂之力,我又岂能懈怠呢。要说功劳,还是陛下的英明神武啊。”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着身后站着的一个全身上下裹在黑色斗蓬之中,戴着面具的女子,说道:“我师妹的剑术得恩师真传,天下少有敌手,她倒是经常说想找机会跟慕容兰一较高下呢。这回拿下诸葛氏三兄弟,只是牛刀小试而已,都是为了大楚,为了陛下。对了,师妹,押送反贼的事,还要请你暗中保护,以防贼人同党。” 这个女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刺史府边的巷陌之中。 刁逵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陛下的英明神武。而我们,只不过是执行他的命令而已,谈不上什么功劳。不过我有点奇怪,这回陶先生为何不亲自押送诸葛长民一党回建康,向陛下复命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诸葛长民虽然已经落网,但他应该还有一些同伙漏网,这回这些北府余党是有充分的准备,要在多处起事,我们还要多方排查历阳城内外,免得有漏网之鱼再趁机作乱才是。” 刁逵哈哈一笑:“陶先生所言极是,那就由先生带人搜查城内外,尤其是遍查在西府军中,还有没有叛贼存在,一应需要,我这里都会提供。” 陶渊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刁刺史了。只是京口和广陵方向,腾起了两道狼烟,而据诸葛长民手下交代,如果他们阴谋得手,也会去烽火台点三股狼烟,照这样看,可能京口和广陵,有些危险了,刁刺史,等我们平定了这历阳城内外之后,可能还要作好整军出击,援助建康的准备啊。” 刁逵微微一愣:“不会吧,陛下在建康城可是手握十万大军,还用得着我这历阳城的兵马?” 陶渊明的嘴角勾了勾,喃喃道:“但愿不要用上,如果要豫州军出动的话,可能形势就已经会很危险了,这会儿的陛下,也许和我们在做同样的事,审讯城中的反贼余党吧。” 建康,宫城,太极殿。 桓玄重新穿起了铠甲,不再是前几日时的龙袍,只是以他现在的体形,已经没有什么全套盔甲可以穿得下了,只能把临时缝制的皮革,以带扣的形式连接,披在身上,然后在外面罩上一层层同样是模块化的札甲片,看起来,就象是个玩偶人一样,走起路来,这些甲片子叮当作响,与其说是个将帅,不如说更象是一头具装战马,哦,不,应该说是头披了甲叶子的猪,更加合适。 只是无人敢开口嘲笑,因为大殿之上,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摆放在朝堂之上,正是王元德,辛扈兴和童厚之。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插满了箭矢,而王元德的身上,起码有上百枝之多,整个人,几乎都变成了一只刺猬,除了箭伤之外,身上的铠甲,也早已经碎裂成一片片的,还有两三处前后贯通的枪槊伤痕,一些没见过这种战死尸体的世家子弟,更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肠胃,直接就在朝堂上呕吐起来,让这股子血腥味道中,又掺杂了一些呕吐物混合着酒精的酸臭怪味。 桓玄的面沉如水,也不去管那些吐了一地的文官,直视着着在殿上,满身是血污的皇甫敷和吴甫之二将:“有活口没?” ===第二千零八十一章 桓玄廷议求对策=== 二将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贼党都非常顽固,每个人都战斗到死,有口气的也是吞毒而亡,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说到这里,吴甫之指了指地下的王元德尸体,恨恨地踢了一脚:“尤其是这个王元德,狂性大发,一连伤了我们二十七名军士,才被击杀,末将从军多年,如此悍勇之徒,还真是难得一见。” 皇甫敷说道:“是的,辛扈兴和童厚之也是,他们是最后自刺而死,死前还狂叫什么京八同志,说刘裕会给他们报仇的。” 桓玄默然半晌,挥了挥手:“把他们的尸体抬下去,枭首大航,以警示天下,连同刘迈的首级放在一起。对了,王仲德呢,怎么没有他的尸体?” 吴甫之摇了摇头:“末将搜了王家大院上上下下,最后发现在后面的堂屋里有条地道通外院外,据后面的仆妇说,在我们冲进来之前,王仲德报着王元德的幼子王方回,跳进地道跑了,末将已经下令全城搜索,捉拿他们二人。” 桓玄点了点头:“斩草一定要除根,我不想以后再有人找我们报仇。不过吴将军,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在城中搜捕反贼同党的事情,你就暂时交给丹阳尹卞范之,由他来安排缉捕之事。” 吴甫之和卞范之同时应诺称是,桓玄的目光扫过堂上众人的脸,说道:“刁弘的军报,大家刚才也听到了,刘裕果然是这次起事的主谋,而广陵那里,也有探马传报,桓弘和参军羊彪之等十余名文武,不幸殉难。都是朕,用人不察,错信奸人,让刘裕和刘毅这样的恶贼有起事作乱的机会,以后,朕会对此事下诏罪已,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平定叛乱,京口和广陵已经在反贼手中,他们自称什么京八同志,其实不过是一群打着大京口旗号的丘八乱党,大家有什么平贼良策,现在可以提出。” 殷仲文马上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这些京八党逆贼,忘恩负义,不得人心,天下忠良,无不切齿痛恨,绝不会跟随,请您马上下诏诸州郡,诏各地守宰起兵击之,一定可以传檄而定!” 桓玄没好气地说道:“殷左卫(殷仲文现在给加了左卫将军之职),南徐州刺史桓修,青州刺史桓弘,就是你说的守宰,现在脑袋正挂在京口和广陵城头,你还跟我说这个?” 殷仲文的脸色通红,连忙改口道:“对不起,陛下,臣一时失言,平定京八乱党,还是要靠陛下的英明神武。听说那刘裕还作了伪檄,移传各地,妄图想要蛊惑人心,臣虽无将帅之才,但可以现在就针对这个伪檄,逐条辩驳,以正视听,彰显其滔天罪行,安定天下人心!” 桓玄的神色稍缓:“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好吧,殷左卫,你即刻起草诏书,申斥刘裕的那些妖言,告诉天下百姓,除了二地的逆贼,全天下都在朕手中,什么历阳诸葛长民,建康王元德,都已经授首,其他地方也都忠于朕,他们才是反贼。噢,一定要强调,安成王司马德宗还在我们手中,已到了江州寻阳,由江州刺史郭昶之看管,让郭昶之也以司马德宗的名义发表声明讨贼,宣布刘裕一党是叛逆,他绝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朝堂之上一片“陛下圣明”的马屁之声,殷仲文迅速地拿出袖子里早就备好的一个黄色的帛书,用炭棒在上面速记下桓玄的这些旨意,然后行礼而退。 桓玄看向了卞范之:“卞侍中,现在建康城内的情况如何,历阳那里如何?” 卞范之微微一笑:“历阳那里传来快报,陶渊明已经协助刁逵,以城中的伏兵把诸葛长民一伙乱党拿下,正在解往京城的路上,豫州已经在陛下的完全控制之下,正在搜捕城内的反贼余党,并整顿城西大营中的兵马,两三日内,即可率兵勤王。” 桓玄摆了摆手:“很好,陶渊明干得很出色,告诉他,只要辅助好刁逵,平定历阳,回来之后朕会给他加官晋爵,不过,历阳向来是司马尚之的地盘,诸葛长民也在当地盘踞多年,想必同伙众多,这回我们从荆州出兵建康,后面南阳的庾仄就趁机作乱,这样的事,绝不能再重演,要彻底平定历阳,诛杀所有反贼同伙后,再考虑来援之事。” 卞范之正色道:“遵命,陛下。至于建康城中,已经派了武候,坊丁在到处搜捕,已经擒住了一些反贼的同伙,城中军民,都坚决拥护陛下,各大酒肆,饭馆,说书人都在编出评书,畅议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而今天的评书主题,就叫,京口怪物刘裕反叛大楚,王师集结,翦其羽翼!” 桓玄拊掌大笑:“京口怪物?很好,这个题目朕喜欢,前两天巡视城中,那些酒馆里的评书,可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卞侍中,你还是要多派人手,以防这些说书人中混有反贼同党,趁机编评书段子煽动人心,混淆视听啊。刘裕很擅长这些,那个檄文就是写得真真假假,不明情况的人还真的容易上当呢。” 卞范之恭声道:“遵旨。除此之外,大军所需的粮草,军需,以及在建康城中征丁赴役的诏令,都已经拟好,就等陛下过目,哦,对了,还有这回要招募丁壮,这赏格您看…………” 一边的吴甫之不耐烦地说道:“卞侍中,区区刘裕,不过数千乱党,这点人能成什么事?根本不足挂齿!我建康城中就有雄兵十万,随便跺跺脚就把他给踩死了,何需新征什么民兵,义勇?陛下,请你下令,让末将领本部兵马,现在就出击,一日之内,即可献反贼首级于殿上!” 桓玄的眉头一皱:“吴将军,你这也太过大意轻敌了吧,刘裕是世之英雄,四海闻名,刘毅天生赌徒,家中无石米积存,都敢在赌场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天生勇将。这三个人凑在一起,搞出什么京八党,一夜之间,北府广陵两地皆陷,怎么叫不能成事?你若是抱了这种心态上阵,会吃大亏的!” ===第二千零八十二章 诸将皆违桓玄意=== 众人全都愣在了当场,面面相觑,不少人心中暗道:我的陛下啊,你可消停会儿吧,就算这些是事实,但这些话现在能说吗?现在哪怕敌人有十分力,也只能说三分,我们就算有一分力,也要吹成十成,不然如何安定众心,让他们觉得必胜呢?你若真的这么料事如神,又怎么会放任这三个会成事的家伙回归自己的根据地,这不等于是放虎归山吗?跟着这样的陛下,我们这回真的能赢吗? 可是桓玄却是听不到这些手下文武的心声,仍然在那里滔滔不绝,唾沫四溅,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反贼刚刚起事,侥幸得手,占了两座大城,也控制了北府兵的产地,但是京口和广陵,毕竟不是建康这样人口几十万的大城,满打满算,就是所有的在乡老兵加入,也不过一两万兵马。” “而且朕对北府老兵谋反早有防范,把军械粮草都集中在建康,而不是放在这两处,他们现在起兵,不会有太多的兵马钱粮,传檄各地,虽然可能会有一两处贼人趁乱起事,但终归不会成气候,只要知道刘裕是在说谎,那必然会不攻自破,天下各州郡,几十万大军在我们手中,又何必怕刘裕翻了天呢?” “我们只要守成持重,坚守江乘大营,重兵卡住刘裕攻击京城的道路,不消旬月,贼众必然会散去,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赦免胁从,只问首恶,相信最多一个月,刘裕等贼首的脑袋,就会给自己的同伙砍下,献于阙下!” 桓玄一口气说完,居然可以面不改色气不喘,连他自己都有些暗中称奇,毕竟,自从因为进入建康城,独掌大权,继而享受生活以来,他的体重就开始比秋后的马长膘速度还要快,不要说骑马作战,就是连完整地说上几分钟的话,都会心跳加速,虚汗疾出,甚至连现在后宫玩弄嫔妃,也得靠太监们的辅助才行,没想到这番演讲,居然又让他找到了昔日雄风,怎能不面带微笑,心中窃喜,等着满朝文武的再一次马屁呢? 可是桓玄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殿上居然陷入了一片沉默,无人应合,他有些生气了,看着低头不语的皇甫敷,冷冷地说道:“皇甫右卫(皇甫敷现在的军职是右卫将军,掌管禁兵,虽与殷仲文的左卫将军并列禁军两大将,但殷仲文并不掌兵,所有宿卫兵马,都是由皇甫敷掌握),你掌管禁军,身经百战,你来说,朕的分析,是对是错?” 皇甫敷咬了咬牙:“陛下,请问这是廷议,还是军议?” 桓玄的眉头一皱:“这两样有区别吗?” 皇甫敷朗声道:“如果是廷议,臣不敢有违陛下旨意,只能称是。但若是军议,作为下属,本着打胜仗为第一的原则,是可以向主帅提出自己的意见的。” 桓玄点了点头:“朕今天一身甲胄,持剑上殿,就表明了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天子,更是你们的主帅,就跟以前中军议事一样,有话直说吧。本帅会充分考虑各位将军的意见。” 说到这里,桓玄沉声道:“各位文臣,你们先退下吧,现在是讨论军议的事了,一应文书公文,都由殷左卫总领,而一切军需粮草,则由卞侍中调拨,桓尚书(桓谦,现在任尚书令,名义上的百官之首),卞侍中,你也留下,参议军机。” 卞范之点了点头,殷仲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跟着满朝的文臣,一起行礼,山呼万岁之后退下,很快,大殿之上,除了桓谦和卞范之两个穿着朝服的文官外,就只剩下了十余名铠甲在身的将军了。 桓玄看着皇甫敷:“皇甫,有话直说吧,就跟以前一样,这里现在没有外人。” 皇甫敷咬了咬牙,说道:“陛下,北府军大多数将士,现在都在建康以南,这是您当时为了防备有人据京口作乱,控制其家属而进行的布置,这一年多来,这些北府兵也跟我们荆州将士混编在一起,加以监视,现在军心稳定,都宣誓效忠陛下,就是因为他们都以为,刘裕不过区区数千人马,安能与我大军抗衡?别说全国几十万大军,就是这建康城的十万兵马,也可以轻松将他们消灭。” “但是如果我们手握大军,却不敢进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刘裕吓退了刁弘的三千人马,可以说首战告捷,其气焰正盛,打仗本来就是打个军心士气,人心向背,如果让将士们觉得我们怕了刘裕,连主动进攻都不敢,只怕那些北府军,就会生出异心了。” 桓玄的脸色一沉:“他们敢!有我们的大军在,哪个敢反?!” 桓谦开了口,说道:“皇兄,不可大意啊,刘裕他们在军中多年,现在的北府军虽然给打乱混编,但也有不少跟过他的旧部,我曾经调查过,在他手下打过仗的,不下两万人马,哪怕十中有一人有异心,也不在少数了,而且现在他们的家人多在刘裕手中,若是刘裕以之为要挟,不排除哗变的可能啊,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趁着刘裕立足未定之时,以精兵出击,将他消灭,至少,也要夺回京口,控制住北府军将士家属,才算安定。” 桓玄咬了咬牙:“精兵?什么精兵?是北府军还是我荆州兵马?你就不怕北府军的这些丘八临阵倒戈吗?之所以朕刚才说要守成,持重,不就是因为怕这个?当着不懂兵事的文官朕这么说,你们这些带兵之人还不明白?” 卞范之微微一笑:“陛下勿虑,如果是在阵前,确实有倒戈的可能,但只要我们以一部监视这些北府军士,以一到两万荆州精锐,直扑京口,在刘毅和刘裕会合之前,先击破刘裕,夺取京口,那北府军将士家属尽在我手,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敬祖,你这话是何意?难道,刘毅和刘裕现在还会分兵,自行其是吗?” ===第二千零八十三章 荆州三将领军出=== 卞范之胸有成竹地笑道:“这是一定的,刘毅在江北广陵起兵,他有退路,大不了可以再向北占据彭城,甚至北连南燕,他虽然如陛下所说的那样,家无余粮还敢一掷百万,但那是因为他没有一百万,如果是一千钱,只怕刘毅就会犹豫不决,因为前者反正拿不出,后面可是真的有,刘毅不是刘裕那种真的能舍得出去的人,这就是他现在不如刘裕的地方!” “加上刘毅一向不服刘裕,想跟他一争京八首领,所以,我们如果此时速攻刘裕,刘毅一定不会来救的,只要对付区区千余人马的刘裕,何难之有呢?陛下,要当机立断啊!” 桓玄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可是就算刘裕现在只有千余人马,但他有很高的号召力,听刁弘所言,光是现在在京口城中,加入刘裕反贼团伙的州中郡民,就为数不少啊,成群结队,这可是他和手下的将士亲眼所见的。” 卞范之冷笑道:“刁弘是什么人,难道陛下还不了解吗?一向是言过其实,这次他带兵攻打京口城,却给一个桓修的首级吓得全军溃散,简直就是个耻辱!他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只能夸大敌人的强大,来逃脱自己的罪责,陛下不可不察啊。” 桓玄咬了咬牙:“他的话肯定是有所夸大,但刘裕如果真的只有几百人,又怎么可能夺下京口城?就算刁弘是个废物,可守城的朱龄石,朱超石兄弟,却是跟随朕多年的将校啊,总不是无勇无谋之人吧。他们带过去的我荆州军士也有千余,刘裕真的能靠几十人就杀我上千将士?朕不信!” 吴甫之沉声道:“陛下,恕末将直言,只怕朱氏兄弟是战死还是投靠了刘裕,都不好说呢,他们可是刘裕多年的徒弟啊,见势不妙,就转投师父,可不是不可能的事。当时陛下要他们兄弟镇守京口时,末将就提醒过这点。” 桓玄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他们敢!就不怕朕诛杀他们全家老小吗?” 一直没有开口,默立一边的胡藩勾了勾嘴角,说道:“陛下,现在一切还没有查实,末将以为,擅杀将士家属,只怕不妥,会寒了其他将士的心,可以将朱家家人暂时看管,名为抚恤,实为监视,若是真的降贼,再杀不迟!” 桓玄的神色稍缓,看着胡藩:“道序,你对战局有什么看法,是觉得应该如朕所言的坚守待机,还是出兵速战?” 胡藩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要速战。一来如前面的皇甫将军所言,这事关军心士气,如果我军有绝对优势而不出兵,那世人会以为陛下对刘裕有所畏惧,就会有人起兵响应刘裕,甚至我们的旧北府军士,也有动摇的可能。二来是刘毅在广陵起兵,现在跟刘裕还没有合流,他整顿江北大营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就算来会合,也不是现在,而我们现在就能出动吴将军,皇甫将军的两支劲旅,而陛下的养由基营,皆是忠诚可战,战技高强的荆州神箭手,也可随之一同出动,至于剩下的三万荆州老兵,可以由桓尚书和后军将军庾颐之一起,监视北府将士,并不影响我们作战的兵力。” 桓玄的眉头一皱:“你也觉得,早打比迟打好?可是我们可以再等各地援军集结啊,远的不说,在吴地,在豫州我们就有三四万军队,只要他们开过来,就可以让我们释放出监视北府军的几万人马,到时候再打,不是更有利?” 胡藩慨然道:“我们的兵力会增加,刘裕的也会啊,陛下可别忘了,年前刘裕击破天师道妖贼,当时可是饶了万余天师道妖贼精锐不杀,还有十余万被妖贼裹胁的百姓,这些人感念刘裕的不杀之恩,又多在江北,如果我们现在不出动,等二刘控制江北六郡,以彭城的粮草军械,加上释放出的老贼,以及各地因为静观其变而倒向反贼的野心家们,那可就真的胜负难料了。” 桓玄喃喃道:“是啊,现在不打,那刘裕若是转向江北,可就麻烦了,南燕还有他老婆,万一他真的引胡虏南下,大楚危矣!” 卞范之正色道:“陛下,刘裕的兵马每个时辰都在增加,如果刘毅也率军来合,那我们再消灭他可就更难了,现在我们提前破获了建康城中的反贼,也把历阳的反贼扑灭,逼刘裕提前起事,他现在一定还有诸多准备不足,所以连对付个刁弘都要摆个空城计,试想如果他真的兵力雄厚,那刁弘的三千人马,还跑得回来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刘裕打仗,有全歼敌人的机会,却就这样放过的?” 桓玄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卞范之:“敬祖,你真的是朕的智囊啊,朕也差点给刘裕骗过去了。好,就依你们,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御前游击将军胡藩。” 三将同时站了出来,大声应诺,声如洪钟。 桓玄正色道:“你们三位,是朕最忠勇,也最能打的将军,你们手下的部队,也是跟随朕起兵多年的精兵锐士,吴将军和皇甫将军的左虎贲和右羽林,是朕横扫天下的先锋,而胡将军的养由基营,由是荆州最优秀的弓箭手,朕起兵多年,就是靠这三支部队打硬仗,北击胡虏,南平大晋,立下无数战功,你们三部,一共一万精锐,对付刘裕现在的人马,绰绰有余。但是请你们一定要慎重,刘裕深通兵法,狡诈多端,部下是征战多年的北府老贼,战斗力非同小可,这回不是荆扬之争的意气用事,而是关系到江山社稷,朕希望你们一定要精诚团结,稳扎稳打,切不可贪功冒进。” 三将同时称是,卞范之在一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三位将军都是跟随您多年,职务也是相当,如果不选一位节制的话,只怕各行其事,难以统一应对啊。” ===第二千零八十四章 两军集结赴江乘=== 听到这话,三人的眼中同时开始发光,毕竟,这次可是多年难得的可以压制其他二人的机会了。 桓玄勾了勾嘴角:“朕看,暂时没这个必要了吧,刘裕他们起兵,不是听说也是什么三巨头嘛,他和何无忌,刘毅共同议事,并无明显高下之分。这样吧,你们三位,各率本部人马,遇大事要商量,谁能击杀刘裕,就是这战的首功!” 卞范之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听到三将齐齐地行了个军礼,转身就急匆匆地离去,甚至,从转身的那一刻,就几乎要进行百米冲刺的抢跑了,只一瞬间,就奔出了大殿,消失不见。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只有卞范之还站在那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桓玄本来站起身,准备要离开了,看到卞范之的样子,有些奇怪,讶道:“敬祖,还有别的事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陛下,这三将原来都是各不服气,暗地较劲的,你不设一个主帅来统御其他二人,只怕会出事啊。”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你不是说,刘毅不会来救刘裕嘛,那刘裕这一天时间,在京口最多组织几百人,撑死了上千人,三将每人的部下都有四五千精兵,就算各不统属,每支部队单独对付刘裕,也是绰绰有余吧。” 卞范之咬了咬牙:“话虽如此,但如果他们抢功心切,中了刘裕的埋伏,诱敌之计,那又如何是好?陛下可别忘了,就在上次,刘裕蒜山一战,不过千余京口民兵,也能依托地形,击败孙恩的几万精锐呢。” 桓玄的眉头一皱:“那是蒜山,你也知道,在从建康到京口的这一路,没有这种险要之地,就算有,也只是江乘,罗落桥那里,现在这地方在我们手上,刘裕无险可守,除非是固守京口城,但他真这么做,不是正中我们下怀了吗?只要把城池围住,再扼守住江北的渡口,不出旬日,刘裕就只能束手就擒啦。” 卞范之叹了口气:“陛下还是在他们三人中选一个主将为好,不然互不统属,各行其事,争功冒进,都是兵家大忌,实在不行,可以让桓尚书作为主帅,节制三将,也比这样要好啊。” 桓玄的脸色一沉:“桓谦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宗室身份,他当个尚书郎都不够格,更别说三军主帅了,让他监视一下后面的北府军还可以,打仗?就算了吧。如果桓振在此,倒是可以发挥作用,可惜他回荆州了,难道,你是要朕御驾亲征,再上战场吗?” 卞范之连忙摆手道:“这当然不行,你贵为天子,不可轻出。皇甫敷的军职高过其他二将,要不然让他当主将,陛下以为如何?” 桓玄摆了摆手:“不行,皇甫敷多年来一直和吴甫之不相上下,这次要是以他为主将,会伤了吴甫之的心,胡藩也会心存不满。这样吧,你再加一条诏令,就说让他们临机应变,但在到了江乘大营后,必须要统一军议,决定下一步的打算,是战是守,最好是尊重他人的意见,统一行事。” 卞范之叹了口气,行礼称是,桓玄伸了个懒腰,弄得身上的甲片一阵响动,他摇了摇头:“唉,穿多了龙袍,再穿这盔甲,实在是太不舒服了,内侍,快把朕的龙袍拿来,朕要更衣。”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着殿后走去,也不再看卞范之一眼,而几个太监则飞快地奔了上来,一脸谄媚地迎着桓玄,殿后充满了一片欢声笑语,再无半点紧张的气氛,只有卞范之看着殿中地上的那些血迹,还在微微发愣。 京口城,城头。 刘裕全身精钢铠甲,威风凛凛,而刘毅则抱着臂,站在他的身边,和面无表情的何无忌并肩而立,三人都盯着站在面前,飞快地读着手中一卷文书的刘穆之,耳边传来他连珠炮也似的声音:“到目前为止,京口的义师已经有一千七百二十七人,均是有五年以上军龄,参与过至少十次战斗的精锐老兵,武器装备也全部发放完毕,以最精锐的老虎部队的标准装备。此外,民兵还在进一步地编整,计有民夫两千三百有奇。两天之后,可以编组完成,投入战斗。” 刘裕摆了摆手:“两天时间太长了,接下来的两天,要么打到建康城下,要么战死沙场,没有别的选择,希乐,这回你真的是帮了大忙,你从广陵带来的八百勇士,让我们的老兵规模壮大了一倍。” 刘毅微微一笑:“要是我建康城的部下能提前撤出来,我还能再多五六百精兵,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黯淡,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现在老迈,元德,扈兴,厚之的脑袋,都挂在建康城大航渡上了,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仲德生死不明,建康那里,已经完蛋了,历阳也没有起狼烟,长民多半也是折了,我们能指望的,只有京口和广陵两城。据探马回报,现在京城那里的禁军已经出城,虎贲,羽林,养由基营这三支精锐都在其中,向着江乘这里运动,我们是迎击还是守城,得早作决定了。” 刘裕看着刘穆之,说道:“我们的粮草够用多久?” 刘穆之淡然道:“以五千人马的规模,现存的十万石军粮,足够支持一月有余,这点不用担心,而且现在来投奔的义士,都是携带武器和干粮。孟昶已经去了广陵那里,援军和粮草那里还有,会运过来的。但正如无忌所说,现在当面扑来的这一万多荆州精锐,才是最大的问题。”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多派哨探,每小半刻(五分钟)要回报一次,如果他们谨慎出兵,齐头并进,扼守江乘大营,我们无机可乘,只能等着新来的援兵,进一步组织军队,等也有七八千人马时再强攻江乘。如果他们冒进,各军之间有距离,我们就以手头现有的兵马,轻锐直进,破其一部!现在,全军出发,向着江乘,进军!” ===第二千零八十五章 智激老吴孤军出=== 建康,城外,蒋山。 山下的官道之上,长龙也似的楚军,正在疾行,精甲曜日,矛槊如林,从每个军士那发达的肌肉,精良的甲仗中,哪怕再不懂军事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支精锐部队,而他们行军的方向,一路向东,直向着京口,显然,这就是刚刚出击的京师三大营,虎贲,期门和养由基营,正是为了平定刘裕而出动的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 吴甫之,皇甫敷和胡藩都骑着战马,立于道边,吴甫之满脸的意气风发,笑道:“今天,终于要有和北府军正面交战的机会了,嘿嘿,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足有三十年啊,皇甫,胡子,你们呢?” 皇甫敷冷冷地说道:“这话你说了一万遍了,上次进攻建康,你就急不可耐地要跟北府军战斗,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吴甫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皇甫,你是不是在戏马台给北府丘八打得胆子都没了?从此不提跟他们战斗的事?!我们荆州的每个军人,最大的志向是什么,不就是战胜那些一百年来一直在扬州跟我们作对的京口丘八吗?你我的父祖都是这个想法,怎么到了你身上,就没这个志气了?” 皇甫敷叹了口气:“打来打去,损失的是大晋,哦,不,是大楚的力量,难道只凭我们荆州一地的军力,就能完成收复中原,驱逐胡虏的大业吗?就算我们打败了北府军,可自己也会损失惨重,若是胡虏来犯,如何是好?” 吴甫之咬了咬牙:“你这话就不怕给陛下听到,要你掉脑袋吗?皇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不就舍不得部下吗,怕这些精兵锐士,给刘裕他们伤了,以后没的补充。哼,这么多年你一向如此,要拼命的时候缩后面,抢军功的时候比谁都积极,本以为这回面对大敌,你会有所改变,可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也罢,你既然不舍得拼你的本钱,那我去就是,你且在后面观战就行。” 胡藩连忙说道:“老吴,别冲动,陛下要我们齐头并进,商量着行事,切不可孤军奋战啊。刘裕和北府军是天下精锐,合我们三军之力,也未必能赢,一军孤立,只怕凶多吉少啊。” 吴甫之冷笑道:“我倒是想合三军之力,可是有人不愿意啊,这样好了,既然皇甫将军不想拼上自己的家底,那我老吴就当一回先锋好了,人我死,仗我打,但这功劳么,也是我的。与二位无关!” 他说着,一转身,就策马而去,胡藩在后面连声叫道:“吴将军,吴将军,你别走啊,凡事好商量…………” 他正要打马向前追去,却是马儿一声长嘶,怎么也不能向前一步,胡藩脸色一变,看向了一边,只见皇甫敷的面沉似水,看着吴甫之绝尘而去的方向,沉声道:“老胡,我是故意的。你别追了。” 胡藩转过头,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故意的?皇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有意地激老吴打头阵?” 皇甫敷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们不知道刘裕的兵力情况,一切前方的消息,只是刁弘所言,刘裕是让他看到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不追击消灭刁弘,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可能是诱敌之计,这一年来,我仔细地研究了刘裕的每个战例,发现此人不仅神勇绝世,用兵也是神鬼难测,不到最后,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和意图,我们如果不用精锐去试探,刘裕是不会暴露他的全部实力的。” 胡藩的眉头一皱:“如果你这样判断,为何在陛 皇甫敷叹了口气:“我料刘裕的实力不足以进取建康,但需要摆出一副我王师不敢征讨的架式,以争取人心,我们如果不主动出击,那刘裕就会煽动更多人加入,如果让他占据了京口和江北六郡,我们再想消灭他,可就难了。还有就是吴地,他消灭天师道的时候,也有不少信众跟随,陛下的意思是完全不管刘裕,等我们各地兵马到达,可要是完全不管,只怕旬月之内,刘裕就会坐拥从江北到吴地的半壁江山,到时候就算我们各地兵马齐集,也未必能消灭他了。” 胡藩咬了咬牙:“那你就让老吴单独冲上去?也不给他警告一下?” 皇甫敷冷笑道:“我跟老吴这么多年同帐为将,对他的熟悉,胜过对我的老婆。这人一热血上头,根本劝不住的,你劝他稳扎稳打,他反而会觉得你是想抢他功劳。在荆州军中,他一向就是以急先锋,猛张飞这样的角色存在,让他收着打就不是老吴了,不过这样也好,能逼刘裕使出所有的实力,我料刘裕就算实力有所保留,也不过三千人马,老吴有四千精兵,刘裕想啃下他,可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打完,也是强弩之末,到时候,我们再上,刘裕可擒也!” 胡藩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我们连援救老吴,或者是作为他后援,这点样子也不做了?” 皇甫敷点了点头:“我们要是在后面援救他,靠得太近,刘裕反而不会打了,如果他选择设伏或者是守城,我们反而不好办,在野战中一举消灭刘裕,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只有让老吴彻底地血战一场了,也只有这样,才能逼他发挥所有的实力。昨天捉拿王元德的时候,老吴手下居然战死一百多人,死的比对方还多一倍,他的一个副将也给王元德砍死了,这会儿一肚子火无从发泄,谁也拉不住他的。” 胡藩沉声道:“那如果我们坐视老吴败亡,对陛下怎么交代?如果刘裕再胜一场,气焰只会冲天,我们怎么办?” 皇甫敷冷笑道:“老吴不是刁弘,他的部下都是最优秀的荆楚战士,刘裕的北府军再强,正面硬碰硬,也不可能占了多少便宜。两边都是战意冲天,一场大战下来,就算刘裕胜出,也会是损失惨重,难以为继。” ===第二千零八十六章 战前军议斗智勇=== 说到这里,皇甫敷得意地笑道:“到时候我军如果先进击,再装出一副畏惧的模样,主动后撤,连江乘大营都放弃掉,直接退到罗落桥一线,刘裕一定会主动追击的。而罗落桥,就是我们跟刘裕决战的地方,你的弓箭手,也可以在这里发挥最大的威力!” 胡藩奇道:“刘裕如果损失惨重,兵力不足,又怎么可能主动追击呢?” 皇甫敷笑道:“这就是军机了,刘裕虽勇,但血战之余,也会面临两难选择,是一鼓作气彻底消灭讨伐军,然后兵锋直指建康,还是缩回京口,重整旗鼓。只要我们到时候撤得足够逼真,就算刘裕想退,他的手下兄弟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苦战得胜,兄弟战死一大批,敌军仓皇退却,面对这种情况,世上又有几人能忍得住?罗落桥是通往建康的咽喉要地,兵家必争,我们只要在罗落桥这里设下伏兵,那刘裕若来,就必是有来无回!” 胡藩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计划,我也没法说什么,虽然我舍不得老吴,但思来想去,只有你这套打法才是最好的,刘裕若是真没实力,老吴也足以对付他,要是他真有什么后招,我们这套是取胜把握最大的,这个方案,我同意了,日后陛下若是追究起责任,我和你一起承担。” 皇甫敷微微一笑:“胡子,你是忠义之士,向来都是为了主君和国家考虑,当年你在殷仲堪手下时,也曾劝殷仲堪杀掉主公,当时我们都恨不得杀了你,但自从你归顺主公,就是尽心竭力,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这次,我们同共同为了陛下,为了大楚而战,就不要谈什么功劳,责任的,赢了一起分功,输了我来扛责任就是,你帮我解决掉刘裕的弓箭手,阻止他的后续部队过桥,就是大功,罗落桥那里只有一座孤桥,骑兵不能正面冲击,是我精心选择的战场,如果天佑我大楚,会在这里,决定此战的胜负!” 胡藩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京口,城西,五里,一处临时的平地,一千七百余名义士,静静地坐在地上,没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喧哗,只有战士们检查装备,磨砺着武器时的那种金石相交的声音,在这片荒地里回荡着,一股无形的杀气和视死如归的斗志,即使是隔了一里地,都能感觉得到。 队列后方的一处空场,刘裕,何无忌和刘毅三巨头,盘膝而坐,看着魏咏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指指点点,几下勾勒,就弄出了一个战地的舆图,配合着小石块和枯枝,构建成了江乘大营的模样,而他一手提着一个水囊,把囊水倒在地上刚划出的一道手指宽的小沟之上,权作九乡河。很快,一幅战地立体地图,就跃然众人眼前了。 魏咏之一脸地兴奋,拿了三个大土块,放在河的西边,又把前面的一个,挪过了河边,说道:“楚军三营出来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在蒋山那里分兵了,现在吴甫之的虎贲军突前,已经和皇甫敷的羽林军,胡藩的养由基营拉开了三里左右的距离,可以说,是孤军冒进了,他们是全速前进,摆开了攻击的架式,可以说,是来拼命的,但是这样,也最适合我们逆袭反击。” 刘裕点了点头:“吴甫之的兵马数量如何?” 魏咏之说道:“平原之上,一清二楚,马军三百,步兵四千左右,全是精锐的战兵,没有辅兵和辎重,后面的皇甫敷的羽林军,大约是五千人马,而胡藩的部下多是弓箭手,人数超过三千。但他们行进缓慢,看起来,是想先占江乘大营,然后视情况而进。” 刘毅猛地一击地面:“太好了,这是难得的战机,如果皇甫敷和胡藩二部,想要占据江乘大营,然后再观望,那吴甫之就成了孤军,我们只要破其前锋,那皇甫敷和胡藩,可能会不战而退,到时候我们追着他们打,就可以直逼建康城下!” 何无忌点了点头:“他们三将明显是意见不一,两个想要持重,一个想要冒进抢功,久闻荆州诸将,个个互相不服,战场上也因此多次陷入危险,今天看来,虽然他们甲兵犀利,战斗力很强,但仍然是有破绽,寄奴,兔子的侦察,不会有错,机不可失啊。” 刘裕微微一笑:“江乘大营,是当年刘大帅为了控制京口,监视建康,才特意设立的,主要是防范来自建康方向的军队,而不是防范京口兵马向建康,所以在河的东岸,对我们来说,是背水立营,兵家大忌,皇甫敷和胡藩进入这个大营,可以说是无险可守,只要我们击破了吴甫之,以其败兵冲进营地,就可以趁势掩杀。确实,这是个好的战机,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一眼能看出的险地,皇甫敷和胡藩却会进入呢?他们的想法是什么?” 刘毅勾了勾嘴角:“只怕是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但觉得自己兵力有优势,即使据险地的营地,也没什么担心的吧,而那吴甫之,贪功心切,不想在营里蹲着,所以主动求战,这不难判断啊。”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吴甫之是敌军的锐气所在,击破这一路,不,应该是全歼这一路,才能打出我们的军威,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担忧,敌军背水据营,不会这么简单的,这里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一鼓作气,冲垮吴甫之,我有信心,但是要防两点,第一,就是皇甫敷和胡藩他们突然杀出来,支援,怎么办?第二,就是如果击败吴甫之,我们是追击还是稳守,一定要意见统一,不能乱!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檀凭之突然说道:“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无非就是如何断吴甫之所部之后的问题,只要能以一支奇兵,出敌之后,切断其与江乘大营的联系,便可将之合围全歼,寄奴,这回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的神箭突击队来完成吧!” ===第二千零八十七章 弓手铁骑出敌后===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行,凭之,这样太过危险了,我们本来兵力就不到对方的一半,还要分兵合围,你的弓箭手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但是不过二百余人,还要负责全军的远程打击,如果绕到敌后,一旦敌军两面夹击,就会非常危险。” 檀凭之微微一笑,一指地图之上的一处位置:“如果是在这里作战,江乘大营东面十里的句容原,这里边上有一处荒丘,可以埋伏几百人,按说吴甫之是会广派斥候,搜索战场的,但以他现在的行军速度,两翼五里左右的位置应该不会顾及,只要我们在这里正面迎击,等他到来就杀成一团,他专注于正面,只怕侧后就不会注意到几百人的小队迂回了。” 何无忌若有所思地说道:“瓶子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是不待敌军列阵,直接就勇猛杀入,那弓箭的作用不大,瓶子无论是从侧面进行打击,还是出敌后攻击其后军,都是好的选择。” 刘裕沉吟了一下,转头对着一边的孟龙符说道:“猛龙,你的骑兵队现在是三百骑兵,六百匹战马,对不对?” 孟龙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准确地说,是三百匹战马,三百匹驮马。京口城和广陵两处的马匹合计就是这么多,桓玄毕竟对咱们还是有所防备,没有留太多的军械在江北大营里。好在我们对辎重的要求不大,驮马也可以作为副马冲击。寄奴哥,是要我们迂回敌后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三百铁骑的目标太大,极易引起敌军察觉,而且虎贲军也是有骑兵的,我们不能完全靠步兵来对抗,你的三百铁骑,我要留在正面使用,但是你的驮马,我要了,瓶子,你的神箭手们都会骑马吧。” 檀凭之哈哈一笑:“北府军每个战士都要经过严格的骑术训练,不说能象北方胡骑一样在马上睡觉,起码骑马冲击是没有问题的,寄奴,你是要我们骑马迂回敌后吗?但我事先说明啊,骑射并非我们的所长,要射击,还是得下马才行。” 刘裕摆了摆手:“句容原的西边,是一片没有草的荒原,你们等到我号令出来时,从荒丘杀出,记住,驮马的尾巴上,都要拴上足够的树叶,树枝,我要你扬尘四起,三百人的规模,造出三千骑的气势,明白吗?” 檀凭之的双眼一亮,猛地一拍手:“高啊,如此一来,不仅是吴甫之的虎贲军看到身后烟尘大作,会动摇慌张,就是江乘大营中的楚军,也是会不明我军虚实,不敢出击了!” 刘裕笑了起来:“不错,江乘大营的楚军想要观望,就注定了不会全力营救,如果真的试探性出击时,我会安排猛龙的骑兵突击,把他们打回去,猛龙,到时候作战时,楚军必以骑兵当前对我突击,你一定要率铁骑反冲,但注意,只要冲过骑兵阵线即可,不需要反身再冲杀。” 孟龙符笑道:“明白,寄奴哥,就跟以往打仗一样,突破了敌军前阵,就紧接着突击后面的步兵,对吧。” 刘裕摇了摇头:“不,今天这一战,绝不能突击对方的步兵。” 孟龙符微微一愣,和身边的索邈对视一眼,讶道:“这是为什么?骑兵不就是要突击对方的步兵阵线,打乱对方阵形吗?” 刘裕正色道:“这次不同以往,荆州锐士,多长槊大戟,正面防冲击能力非常强,远非天师道妖贼那些短兵为主,利近战不利列阵的可比,你前面跟敌军的骑兵对冲,本身就会把速度降到很低,冲击力大减,要是这时候再突敌军的严阵,不仅打乱不了对方阵型,反而会损失惨重,甚至如果吴甫之布那种空心阵或者是层叠阵,阻挠过后放你们进入阵心,然后四面合围,只怕全军覆没,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一阵你绝不能直接冲击对方的大阵,这是军令!” 孟龙符咬了咬牙:“那是要我们从敌方侧后迂回,到敌阵后和瓶子哥会合,对吗?”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猛龙说得好,果然稍一点拨就明白了,不错,就是这样打,句容原上的那片小林在南边,你就从北侧绕过去,然后看情况而定,如果虎贲军动摇,你就从后面突击,如果江乘大营中有军队尤其是骑兵杀出想冲击瓶子所部,你就横击拦截,一定要把江乘方向的增援顶回去,明白吗?” 孟龙符哈哈一笑:“这个没有问题,大营之中如果出来援救,一定不可能马上展开列阵,若是散兵队列或者是游骑出击,我有信心打回去。” 刘毅笑道:“猛龙,迂回从侧面经过敌阵时,不要忘了骑射一轮,也不能让他们的后军太舒服了,不过,别一着急就突阵,这一战,保护瓶子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孟龙符和索邈同时站了起来,行了个军礼,以手按胸,姆指向内,横着一拉:“得令!” 刘裕点了点头:“瓶子,你先行出发,所部骑马过去,先让几十骑到江乘一带诱吴甫之来袭,然后诈败而退,顺便绕个圈退入林中,按兵不动,一定要埋伏好,我们随后动身,句容见!” 檀凭之笑道:“看我的吧!” 刘裕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那夜相面的事,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他突然叫了起来:“瓶子,等一下。” 檀凭之本已挎起大弓,转身欲走,听到这话,回过了头,讶道:“何事?” 刘裕咬了咬牙,说道:“凡事要审时度势,千万不要勉强,我们京八同志,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檀凭之哈哈一笑,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举拳振臂:“这么多年了,我檀凭之什么时候让大家失望过?放心吧,到时候看看,谁杀敌第一!” 刘裕的目光从檀凭之那充满自信的背影上挪开,平视众人,缓缓地说道:“各位,回到队中,让将士们每人啃块饼,喝半囊水,准备战斗!一个时辰后,句容原!” ===第二千零八十八章 威逼利诱激刁弘=== 江乘大营,东辕门。 吴甫之跨马提戟,意气风发,在他的身后,一队队的精锐楚兵虎贲营,正在营中来回奔驰,列阵,几百名军士,正在匆忙地搬开十几道营门前,那些横着的拒马和鹿角,为大军出击,作着准备。 刁弘仍然是一脸的白粉,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张白脸都在发光,但被额头鬓角淌下的几道汗水,冲出一条条的沟壑,露出里面本来的腊黄肤色,看起来格外地滑稽,他的脸上堆着笑:“可算把吴将军你们给盼过来了,只要大楚的御林军一到,区区刘裕,又何足挂齿?!” 吴甫之冷冷地说道:“刁司马,你是怎么搞的,三千兵马,也不是新征召的民夫,居然看到刘裕就一哄而散,这简直是我大楚的耻辱。朝堂之上,已经有大臣提议,要对你军法从事,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陛下请罪吧。” 刁弘吓得几乎要从马上滚下来了,连忙说道:“吴将军,这不是卑职的错啊,抚军将军是一军主帅,给京八逆党所害,所以我们部下军无斗志,再说,再说我们接到情报时说是不过有几十名乱党,可是到了一看,整个京口都在反贼手中,主帅的首级又挂在城头,卑职实在是控制不住将士们啊,请您一定要跟陛下美言几句,卑职以后一定会不忘此恩的。” 吴甫之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好了,刁司马,我来建康这一年多,你对我也算不错,还送了我两处京口的宅院,这个交情,我姓吴的可不会忘。这次我抢先一步来,一方面是要讨贼立功,另一方面,也是给你一个自效军前,将功折罪的机会。” 刁弘的双眼一亮,连忙道:“此话怎讲?” 吴甫之一指大营前方,三四百步的地方,正在来回奔驰,时不时向着营中张望,还有些人在一些绢帛之上拿着炭棒画着什么的斥候骑兵,说道:“京八贼派了斥候来探我们虚实,他们的主力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守在这里,一举一动尽在敌人掌握之中,而之前你派出去的十余拨探马,无一回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消除这样的被动。刁司马,你在这里驻守一年,之前也是本地豪强,现在你的部下还有五百多人,正好在前面,为我军先导。” 刁弘吓得脸上白粉都是一阵掉,连忙哭求道:“吴将军,您就别为难我了,京八贼可是多年征战的老贼啊,我这手下,一半多是原来的西府兵,还有些是我刁家的部曲家丁,平时捕个盗,捉个小贼还可以,对上京八贼,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您可饶了我吧!” 吴甫之的脸色一沉:“你怕什么?本将军让你为先导,就是说本将军的人马,就会在你之后跟着,最多一里的距离,就算刘裕突然出现,你回撤就是,本将军自然会保护你的。当然,如果你和你的手下敢战,能战,立下战功,更是会重重有赏。” 刁弘咬了咬牙:“刘裕打仗,诡计多端,如果是看到我是先头部队,一定会纵兵突击的,我的手下在京口城外就给此贼吓破了胆,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要是给他这样一冲,肯定会全部崩溃啊。到时候我们这五百多人死不足惜,可要是冲乱了将军的大军,那可就麻烦了。” 吴甫之冷笑道:“你都想得到的事,难道本将军想不到吗?我这里有两百铁骑,都是甲骑俱装,如果刘裕真的出现,那你可以收兵回撤,从我军阵两侧退到后军,我的甲骑会反突击敌军,然后大军跟进,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的。” 刁弘的双眼一亮:“真的吗,将军会派骑兵保护我?” 吴甫之点了点头:“这是我荆州军的战法,一线派出诱导部队,而甲骑配置在一线部队的两侧,敌强敌则诱导先锋且战且退,甲骑迂回攻击,然后大军跟进掩杀,没有人能挡住我们的这套步骑联合冲击。即使是强如殷仲堪,杨佺期,司马尚之的这些晋朝精兵,也最多勉强挡住甲骑的两轮冲杀,对后面重甲长戟阵的迫进,也是无能为力。刘裕的北府军有什么本事来挡我这套,我倒是很想看看。” 刁弘连忙点头道:“吴将军神威无敌,刘裕那些京八又岂是对手,卑职对您充满了信心。只是,只是这个,为了更有把握,咱们是不是要联络一下后面的皇甫将军和胡将军,让他们快点来会合,同时进军呢?” 吴甫之没好气地说道:“刁司马,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呀?刘裕最多几千党徒,一无粮草,二无军械,你看看他们这些斥候骑兵,都只能骑个驮马,又无甲胄,哪能作战?我这一军过去都可能会把他们吓跑,要是三军齐至,只怕他直接打都不打,过江去广陵了,然后把瓜州渡口一封锁,转而北掠江北六郡,那我们可就只能望江兴叹了。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跑,北府反贼的家属还在这里没去江北,我们这才急行而来,再过两天,他们要是跑了,你来负责?” 刁弘连忙打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这一下拍得白色的粉末四散飘扬,在一片白色烟雾之中,他连声道:“卑职愚蠢,又乱说话了。不过,不过支会皇甫将军和胡将军一声,让他们早点来会合,相互有个照应,总可以吧。” 吴甫之叹道:“老刁啊,我实话跟你说了,朝堂上说是要拿你的首级祭旗,以正法军的,就是皇甫将军,要不是我给你求情,只怕你先到大营,早把你给斩了,看在你送了我两处宅子的面子上,我好心给你个机会,你若不领情和我共建新功赎罪,那你现在就去叫他们吧,本将自行出击便是。” 刁弘睁大了眼睛:“什么,他要杀我?我,我可是也给了他两套宅院的啊。” ===第二千零八十九章 刘毅一箭毙刁弘=== 吴甫之恨恨地说道:“笨蛋,你能给他两套说明你起码有二十套,借这个军法处置杀了你,然后讨贼平叛之后,这些京口的宅院,不全都是他皇甫敷的嘛,蠢成你这样,也难怪给刘裕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算了,你就留在营中等他们吧,我出战了。” 刁弘咬了咬牙,拨转马头,对着在营门前搬运拒马的军士们大吼道:“抚军将军所部,一刻钟之内,全部出营列阵,有拖在后面的,斩!传令兵,擂鼓列阵,快!” 刁弘一边说着,一边策马向前奔去,十几个传令兵紧紧跟上,而一百余名正在搬拒马的军士们,马上扔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跑到刁弘的身后列阵。吴甫之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冷笑。 一边的副将乔森生凑了过来,低声道:“将军,那刁弘说得有道理,以弱兵在前,万一给冲垮了,会影响我们的本阵啊,如果刘裕也用铁骑突击,刁弘他们很难按计划从两侧跑回来。” 吴甫之冷笑道:“可就算这样,也比我们自己的人在前面探路要强啊。传令全军,后面的第二阵,推大车而进,上面盖上挡板,插上刀刃,我看刘裕怎么个突击法!” 乔森生笑了起来:“还是将军想得周到,我亲自领一千兵马继刁弘之后,相隔一里。” 吴甫之点了点头:“我自率中军两千人押你阵后,后军一千人交给高宝统领,如果刘裕有埋伏,就让刁弘去挡,如果刘裕没埋伏,我们前出京口城,切断蒜山渡口,只要合围一成,刘裕必败,到时候,此战首功就是我们的,我压过皇甫敷一头不说,你和老高也能再升几级,成为大将。” 乔森生哈哈一笑,抱拳道:“这些年,跟着将军,是属下最大的荣幸,属下这就去了。” 他说着,转回营中,开始调集起兵马,在营中列阵,另一边的高宝也准备要打马回营,吴甫之沉声道:“老高,等等。” 高宝微微一愣,回头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吴甫之勾了勾嘴角:“这回大车全给老乔用在前面了,我们的两翼和后军没有掩护,万一敌军出兵,断我退路,可就麻烦了,你一定要注意后方,如果有敌军出现,要牢牢守住,等我中军来破。” 高宝心领神会地说道:“明白了,将军,我的槊兵,会形成一道钢铁长城,牢牢守住后方的,您不用担心。” 吴甫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的,现在,我们出发!” 句容原,刁弘正策马狂驰,这会儿的他,终于找到了在战场上驰骋如风的感觉,那种骑马带风,赶着前方几十个落荒而逃的敌军的感觉,不要太爽,就象是平时里骑猎打兔子时一样。他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地引弓射箭,当然,每一次,都得先停下马,再弯弓搭箭而去,往往不到三十余步,就箭枝落地,隔着人家的背心,还差几十步远呢。毕竟,在奔驰的战马上骑射,对于这位公子大少来说,实在是难度太高了点。 “嗖”又是一箭而出,毫无悬念,再次落了空,前面的三十余骑北府军斥候,为首的发了一声忽哨,开始向着四散而奔,几乎一下子,就散开了花,刁弘没好气地说道:“懦夫,胆小鬼,休得逃跑!” 他一夹马腹,正要追击,一边的一个从者说道:“二老爷(刁弘在家中排行第二),我们追得太快了点,跟后面的步兵拉开两百步了,只怕…………” 刁弘哈哈一笑,拿着手中的弓一指前方:“怕什么怕,这些斥候连跟我们对射都不敢,显然后面没有军队,要不然…………”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前方本来转身而逃的那些骑兵,却又突然掉转了马头,向着他们反而冲了过来,刁弘的脸色一变,骂道:“狗东西,还敢反扑,是以为二爷我没有实力吗?”他转头一看,看了看身边跟着的百余步骑,心下稍安,一指来敌,沉声道:“给我放箭,射死这些家伙,传令,让后面的兄弟快点跟上。” 他的身边,五十余名步兵跑上前来,挽弓搭箭,对着正在向这个方向冲锋的那三十余骑,就是一阵弓箭射击,来骑还在二百多步外,这些箭,飞出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就纷纷落下。 刁弘没好气地说道:“笨蛋,不知道离近一点再射吗?哪有弓箭可以射过百步的?听我的号令!”他说着,慢慢地举起了手,一边的亲信开始大声道:“敌距,一百五十步。” 刁弘的手,高高地举在半空之中,这回他突然发现,刚才掉头逃跑的这些骑士,再回来时,却是个个戴上了青铜恶鬼的面当,看不出面容,却是眼神中透出一股子阴冷的杀气。他的手有些发抖了,连同他的声音:“敌,敌距多少?” 那个亲信跟着大叫道:“敌距,一百二十步。” 刁弘突然叫道:“放箭,给我放箭!” “啪”“啪”之声接连响起,又是一阵破空之声,刁弘突然发现,一股股的劲风扑面,连同自己的盔缨和衣带也一起飘着,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东风扑面,自己完全是逆风而行,而本来可以射出六十步远的手下们,这些弓箭却是不到五十步,就纷纷堕落,甚至有些,在空中就给这大风吹歪了方向。而对面奔驰而来的那些北府斥候,却是战马越跑越快,即使是驮马,也是四蹄纷飞,跑出了不亚于普通战马的速度,马上的骑士们,变戏法似地从马腹之下抽出了足有一人高的大弓箭,长杆狼牙箭的箭锋尖着寒光,直指本方! 刁弘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恐怖,他掉转马头,大叫道:“快,快回…………”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一阵劲风扑面,这回,比那东风还要强烈了很多,强烈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而他的脖子一疼,喉骨破碎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中,他的脑子里最后传来的信息,则是眼角余光扫过对面当先的一个骑士,手中的大弓还在震动着,而面具已经摘下,赫然正是刘毅那阴沉的脸。 ===第二千零九十章 驱逐溃兵冲敌阵=== 刁弘翻身落马,几十个军士,也跟着他一样,中箭而倒,对面马上的这些“斥候”,个个弓马娴熟,箭如连珠,几乎每一箭,都是击中百步左右的目标致命要害之处,不是面门就是咽喉,中者往往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就倒地而亡,五十多名弓箭手,顿时就倒下了一半多,余者哪还敢对抗,纷纷惨叫着回头,没命地向着后方跑去。 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正要前来接应的刁弘部下,一看到前面的这阵架式,直接军心崩溃,十余面打着的军旗,说扔就扔,而其他的军士们,也没了任何阵形和军令的约束,跑得满地都是,直奔后方一里左右,那急行向前,顶在前方的三十余部刀刃大车。 刘毅策马而前,奔到了刁弘的身边,停了下来,这个白面公子,还没有断气,倒在地上,手脚在微微地抽搐着,给射穿的脖子,血如泉涌,把那枚长杆狼牙箭染得羽翎一片腥红,而他的眼珠子,还在吃力地转着,已经无神,看到刘毅来到他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不动,透出一股哀求。 刘毅微微一笑,伏下身,看着刁弘:“刁老二,咱们又见面了,二十多年前,你刚来京口拿着你哥的节杖在这里招摇的时候,好像就是当时当州中从事的我,在这里迎你的吧。” 刁弘的嘴唇抽了抽,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突然说出了两个字:“救,救我!”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当年你不是很嚣张吗,让我给你当仆役,为你牵马执缰,还说什么京口人不过如此,知道当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着有朝一日怎么杀你。今天这场景,老实说,我在练箭练骑术的时候,演过无数次了!” 刁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如同死灰,眼珠子也不转了,刘毅转头对着周围的那些下马准备割取首级的部下们,沉声道:“别割了,今天这仗,不取首级,但求胜利,进了建康,人人有富贵,要这首级何用?!” 所有义士们全部应诺上马,刘毅二话不说,抽出鞍上长剑,一挥而就,刁弘的脑袋就和脖子分了家,而刘毅探身一提,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就提到了手中,白面之上,已经给染得一片血污。 一边的赵毅摘下了面具,讶道:“希乐哥,你不让咱们取首级,自己却取了,这个,恐怕………………”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老赵,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普通首级和敌军将帅的区别吗?上次在京口,一个桓修的人头就吓退了敌军三千人马,这刁弘的狗头虽然没这么值钱,但也可以震慑一下敌胆了,来,跟我再冲一次,咱们把刁弘的脑袋,给吴甫之他们展现一下!” 他说着,戴回了面具,转头对着身边的几十骑喝道:“兄弟们,咱们冲!” 乔森生全副披挂,手提狼牙棒,几十名护卫,拥在他的身边,骑马而行,而在他的身前,两百余名重甲力士,推着那三十多步加了刀盾的大车而前,每辆车上,站着三四名弓箭手,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千五百名列着整齐方阵的长槊战士,矛戟如林,喊着号子,以标准的行军速度,稳步而前。 两百名甲骑俱装的骑兵,左右各百骑,分布在这首宽约两百步的方阵两侧,两名骑将,各持长槊,随军而前,微微落后于最前方的大车约二十步的距离。 乔森生的身边,一名亲卫说道:“刁弘居然就这样给杀了,真是没用,他的手下更是兵败如山倒,逃得这个惨啊,都说西府兵和北府兵都是精锐,怎么会这样主将一死,就作鸟兽散呢?” 乔森生冷笑道:“兵不训练,如驱羊入虎口,这道理你随我征战多年,怎么还不明白呢?刁弘部下,不过是些家丁部曲,欺负一下百姓还行,碰到真的精兵,只有给屠杀的命。不过,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吴将军有令,绝不可以让这些溃兵冲散我们的阵形,传我军令,打起红旗,让刁弘残部绕到两翼而退,仍然往大车上撞的,百步之内射之,杀无赦!” 一阵鼓角之声响起,大车之后,三面红旗高高竖起,正在拼命奔跑的那四百多名刁弘所部,看到这些旗子,犹豫了一下,不少人开始掉转方向,想要向着两边奔逃。 “呜”“呜”,又是一阵强烈的破空之声,这些人的背后,一阵羽箭袭来,却是刘毅带着这些骑射手们,再次一阵弓箭射击,又是二十多人,应弦而倒,其他刚刚站定,转向的人,吓得魂飞胆散,哪管得了这许多,纷纷向着对面的车阵没命地奔跑,不少人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一边跑,一边挥着双手,哭天抢地地叫道:“吴将军,救我,救我啊!” 对面的刀刃大车,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两边这样一对跑,很快,就接近到百步左右的距离了,明晃晃的刀刃大板之后,突然站起了几百名手持弓弩的军士,对着正在向着这里奔逃的溃兵们,无情地端起了弓弩。 奔在最前面的十余人,瞪大了眼睛,想要极力地收住自己的脚步,却给后面不知所以的人直接撞倒,从身上踩了过去,而这些闷头往前跑的人,还来不及庆幸自己跑到了前方,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紧接着,胸口,脖子,面门这些地方,就是一阵阵地透心凉。 身体扑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可怜的溃兵们,有些人收住了奔跑的脚步,跪地抱拳,嘴上不停地求饶,可是无情的弓箭,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很快,近二百名溃兵,就这样给生生射毙于军前,每个人的身上,都插了至少五根以上的弓箭和弩矢,死状极惨。 剩下的人终于醒悟了过来,侧转向着两边逃跑,刘毅等人驰骑如飞,在众溃兵的身后不停地放箭,无不应弦而倒,却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还冲向对面压来的刀车了。 ===第二千零九十一章 重甲铁骑对对碰=== 刘毅一勒马缰,座下的驮马,在离着这片刀车大阵之前,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生生停下,他抄起铁胎大弓,对着对面的刀车就是一箭,“叮”地一声,箭头又准又稳地击中了木板,轻摇不已。 射出这箭之后,刘毅把挂在马头之上,那刁弘的首级取下,对着对面压迫而来的大车,冷笑道:“还给你们!” 说着,他把这个首级远远地扔了出去,然后一声响哨,转身就向着后方奔去,周围的三十余骑,也跟着他一起回马,刀车之后的楚军,一阵弓弩射击,却是无一中的,只留下百余枝弓箭,落在他们刚才站立之处之前十步左右的位置。 一个小兵跳下了刀车,飞奔上前,捡回了刁弘的首级,很快,就呈给了后面的乔森生,他的眉头一皱:“刁弘这个笨蛋,就是死了还要降低一下我军的士气,敌军三十余骑,无一伤亡,就把刁弘所部五百多人消灭大半,我军前军也为之泄气,现在将士们前进的势头不如开始时的猛烈,这样下去,若是遭遇敌军主力,会吃亏的!” 一边的副将沉声道:“将军,我们这样推进太慢了点,不如散开刀车,全军奔袭,也能打出气势出来,刚才若不是刀车阻碍,我们也可以用弓箭手上前射死一些北府军的。” 乔森生摆了摆手:“不用,传令两侧骑兵,给我追击,这些人虽然骑射不错,但绝不是我甲骑俱装的对手,让他们看看,我们荆州军团铁骑的厉害!” 他的命令很快被传达到了两侧的骑兵那里,一阵鼓角声响,两百骑人马俱甲,端着长槊的铁骑,呼啸而出,向着刘毅等人撤离的方向就追了过去。五十多骑抄着弓箭疾驰在前,而其他一百五十骑则是列成骑墙,长槊上举,随时作好了突击的准备,却是没有人再去关注,在他们侧后方约五里处的一片密林。 两里之外,句章原,刘毅等三十余骑奔回,而在这里的草丛中,早已经伏着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北府军战士,他们的身上,都披着草叶,这让他们与周围的环境一色,而当先之人,一双老虎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可不正是刘裕? 刘毅跳下马,往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匹驮马长嘶一声,从阵前横着跑掉,一如其他三十余骑,刘毅笑着大步而入草丛:“幸不辱使命。” 何无忌笑道:“希乐,干得漂亮,不仅全灭刁弘,还把敌军的铁骑吸引出来了,寄奴,我们需要把敌军骑兵引入草丛中加以消灭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这两百余骑不是我所关心的,冲击他们这道骑兵线,然后迂回敌侧后,才是我想要的,发信号给猛龙,让他现在就出击!” 何无忌点了点头,向后挥了挥手,一个传令兵突然站起,竖起了一面黄旗,连续摇动三下。 在这片草地西边,半人高的长草之中,顿时站立起了三百余匹批着马甲的甲骑,而三百余名高大剽悍的骑兵,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严实的重甲之中,也跃于马上,他们的手中,举起了两人高的马槊,眼中闪着冷冷的战芒,为首一人,手持双面大戟,可不正是号称猛龙的孟龙符? 孟龙符的手高高地举起,把大戟放在马勾之上,右手握拳上举,左手挽缰,三百铁骑,顿时就结成了二三十队小队,皆成锲形,手中拿着长槊,开始缓缓地走马,然后疾行,小跑,加速,最后是冲刺,两百步的距离,就从刚才这种卧于草丛中的状态,变成了全速冲刺,整个大地,都随着他们的冲锋,而微微地摇晃着。 对面的荆楚骑士,也散开了阵形,五十余弓骑立于原地不动,对着一百多步外,全速向自己冲来的北府骑兵,射出密集的箭雨,这些荆州弓骑,多是由以前投奔到襄阳的关中流民所建,甚至有不少还是氐人,羌人,精于骑射,这会儿在马背上,两指勾弦,指缝扣箭,连拉连搭,左右开弓,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射出五箭以上,形成了一道道矢雨,直奔冲刺而来的北府骑兵! “叮”“叮”“当”“当”,“希聿聿”,箭矢击中铠甲,射中战马时的声音,不绝于耳,骑士被击中要害之处,翻身落马的情况也开始出现,四五骑战马倒地前扑,还有三四匹战马上的骑士中箭而亡,即使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身子仍然端坐在马背之上,只是手中的马槊已经洒落地上。 孟龙符厉声道:“北府骑士,冲锋!” 所有伏在马背之上的骑士,全都坐起了身,他们发出一阵动人心魂的战吼“北府京八,插你全家!”所有骑士全都把马槊夹在自己的右腋之下,摆开一百骑的横队,分为三波,冲向了对面的楚军骑兵。 楚军前方的五十余弓骑,开始退后,而在后方的一百五十骑长槊骑兵,则列成了一排,散开了阵形,几乎是以同样的队形,同样的装备,吼叫着向着对面的北府骑兵,发起了反冲击! 刘裕从草丛之中,一跃而起,大叫道:“北府军,冲锋!” 千余步兵,从草丛之中一跃而起,一把抖掉了身上的草丛伪装,发一声吼,跟在提刀而奔的刘裕身后,就向着前方冲去,在他们的身前,两百步左右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那是上百匹军马迎头相撞之后,人仰马翻的声音,两军的第一波骑士,就这样正面撞到了一起。 全速狂奔的战马,直接把冲到的对面骑手连人带马地撞飞几步开外,而从马背上飞出来的战士,更是如同一个个杂技演员,正面往前冲的,是战马失蹄,人向前飞,而倒着往后飞的,则往往是给对方的矛槊所击,直接给对方的兵器刺穿,顶在这些矛槊尖头,往后飞出,而他们座下的战马,仍然不会因为主人的消失而停下,瞪着血红的眼睛,继续前冲! ===第二千零九十二章 步骑相继摧敌锋=== 只第一个照面,两军的骑兵就各自倒下了十余骑,楚军虎贲骑兵刚刚冲过第一阵,速度下降,却紧接着第二波北府骑兵又迎面撞上,这下本来就人数下降的楚骑,开始吃亏,二十余骑给打落马下,而挑落对方的不过五人,冲过这道骑线的,也不过十人了,速度再度下降。 惊魂未定之下,对面的第三波骑阵又如大浪而来,孟龙符一马当先,大戟左右挥击,直接把跟他擦身而过的两骑,扫落马下,而挥戟之后,他在马背之上迅速地一扭腰,一根马槊,堪堪地从他的身边擦过,不到半尺距离,险之又险。 两道骑线相交而过,北府军只有两骑落马,而楚军重装骑兵,则给这波冲击,打倒了三十余骑,过重的铠甲,让这些没有直接落马而死的骑兵,在地上也无法起身,只能看着自己面前还幸存的五六十名同伴向前继续奔去,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正面,已经杀来了数不清的,潮水般的北府军步兵,为首一条大汉,刀锋如浪,气势如虹,可不正是刘裕? 孟龙符仍然在向前疾驰,身边的两个骑将凑了过来,大声道:“猛龙哥,要不要回身冲一波,杀光这些楚骑?” 孟龙符看也不看身后一眼,沉声道:“不必,寄奴哥他们在后面,这些楚骑一个也别想活,继续按计划行事,借着追击敌军弓骑,迂回敌骑侧后,不得恋战,违令者…………”他说着,大戟一挥,直接把一个刚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楚军骑士,打得倒飞七步,倒出一蓬血雨,倒在地上,两腿一蹬,就此气绝。 而就在北府骑兵冲过楚军重骑兵阵线,开始追击起那些向后逃跑的弓骑兵时,刘裕等北府步兵也冲了上来,这步骑联合冲锋的时间,掌握得是如此地完美,当楚军骑兵被孟龙符所率的第三线骑兵冲过时,楚骑不仅人数只剩下了五十多骑,而且速度也几乎降到原地踏步了,而这时刘裕等人,离他们已经不到百步,在刘裕的身后,魏咏之等百余名士兵,手持四石三连步兵弩,端与肩平,一边冲刺,一边对着这些刚刚冲过骑线的楚军骑兵,就是三连发射。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配合着机簧击发的声音,很快,就化为对面的弩矢透甲后的闷哼声与战马的长嘶之声。在这个距离之上,即使是甲骑的重甲,也无法挡住四石弩矢的正面射击,无论是人是马,都是被弩矢击中即穿,十余名骑士,直接向前一扑,倒毙于马上,而七八骑,则是战马被正面击中马面,马眼等要害之处,或者是被击断了马腿,无力地瘫软在地,连带着把马背之上的骑士也给掀了下来。 剩下的三十余骑,鼓起余勇,开始呼啸着向着北府军的这些步兵发起突击,但是百步不到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加速,刚刚变成小跑的状态,这些个个如百米飞人一般的北府杀神们,就杀到了面前。 刘裕一声长啸,左手的扎心老铁,一把掷出,直接击中了十步之外,一个正举着长槊,想要突刺自己的骑兵,刀刃刺穿了这个骑兵的恶鬼面当,从他的后脑透出,而他的马槊,也立即无力地垂下,身子身后一仰,毙命当场。 又是一根马槊,从右边刺来,伴随着其主人声嘶力竭地大吼:“去死吧!” 刘裕右脚猛地一点地,熊虎般的身躯,飞天而起,这根毒龙般的马槊,堪堪地从他的足地刺过,而他的脚,则凌空一踩,正踩在马槊的槊杆之上,借着这一下力,他的身躯向前一飞,与那名骑士擦肩而过,两人相交的一瞬间,刘裕右手之上,反持着的斩龙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划线,拉过了这名骑士的脖子。 一道血泉冲天而起,把这个正扭头向后看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冲得搬了家,后转一百八十度,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刘裕,在这个脑袋落到地上,世界一片黑暗之前,他还能看到,刘裕的左手一捞,扎心老铁如同一把西瓜刀,把先前扎死的那个骑兵,破颅而出,在空中一挥一荡,又把后面一个正跟着冲锋的骑兵直接扎透了胸甲,满天飞舞着碎裂的甲片,而这人的肋骨也被切得七零八落,内脏流得满身都是。 当刘裕再次落地的时候,三具他经过的尸体,从马背之上,无力地滑下,而其他地方的三十余名楚军骑兵,失去了速度,被北府军步兵战士杀到眼前,几乎无毫无还手之力,在战马上想要刺人,被轻松一闪则过,接下来不是马腹给开膛,就是马腿给斩断,座骑一跪,就给涌上来的几名北府军戟刺刀砍,毙命当场,更有些倒霉的家伙,被向靖,何无忌等勇将,直接腾空而起,如同寄奴一样,取敌首级于马上,几乎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这三十余名刚才还横冲直撞的铁骑,就这样给击毙当场了。 可是刘裕等人甚至来不及去擦身上的血迹,更顾不得去身边的人头,他们迅速地继续前奔,那些散落遍地,想要挣扎起身的楚军骑兵,被飞快地在咽喉这些保护不到的地方,划上一刀,就只能捧着血如泉涌的喉咙,在地上慢慢地挣扎而死,而那些不幸落马,还在想办法起身的北府军骑士,则被身后奔来的同伴迅速地扶起,两人一组,以槊杆架着这些落马受伤的战友,迅速地向后撤去。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刘裕就带着一千两百名北府铁甲步兵,越过了刚才还冲撞的三道骑兵线,在他们的面前,三十余辆刀车方阵,在自己前方两里不到的地方,扑面而来,孟龙符所带的近三百骑兵,从其方阵的侧面而过,带起片片烟尘,偶尔还有弓箭从这烟尘之中射出,袭向楚军步阵的侧面。 刀车之后,斜向上举的矛槊如林,楚军的呼喝之声与军靴踏地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天动地:“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第二千零九十三章 先秦兵器现人间=== 刘裕停下了脚步,眼中的冷芒一闪,高高地举起了斩龙大刀,刀尖之上,血仍未冷,顺着血槽滴滴下落,染得刘裕本就如一团烈火盘的盔缨,更是平添了几分血色,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在他身后,奔腾如虎的北府军士们,渐渐地停了下来,就在他的身后,大盾当前,矛槊在后,后排的士兵们把长槊架在了前方同伴们的肩膀和大盾之上,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追杀的状态,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长槊大阵,与一里半外,不停地向自己步步逼近的楚军大阵相对。 楚军中央,吴甫之站在一辆战车之上,御手位置的左边,一手提着大戟,另一手则叉着腰,在他的身后,这辆战车上,两面大鼓相对而立,四个赤着上身,肌肉发达的力士,正挥汗如雨,用重槌擂着这面战鼓,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一如这周围的二十辆战车上的大鼓响动。随着这些战鼓有节奏地擂响,前中后三军的楚军将士,发出声声战嚎,震天动地:“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吴甫之的身边,一个传令军士睁大了眼睛:“将军,那个站在前面的,就是刘裕吗?” 吴甫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嘴角边勾起一丝狞笑:“不错,他就是刘裕,那个让我们大楚将士一直抬不起头的男人,戏马台一战,我无数次梦里都在想着如何报仇雪恨,今天,终于是时候作个了断了!” 那传令兵喃喃地说道:“果然是盖世的虎将,我们前军的两百甲骑啊,那可是全军的精锐,多少次冲锋破敌,无往而不利,想不到,想不到一个冲锋就…………” 吴甫之沉声道:“告诉乔将军,他做得很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刁弘和铁骑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这下刘裕全军都展现了出来,他的兵虽然精悍,但数量不足,骑兵无法突破我军正面,转而改为侧面袭扰,哼,区区数百骑兵,我还没放在眼里,传令后军高将军,让他务必要守好侧面和后路,无论敌军如何袭击,都是坚守不战,让前军乔将军进一步向前迫敌,我倒要看看,刘裕的北府军这些血肉之躯,就算包裹上了钢铁,又能如何破我的刀车大阵!” 刘裕长刀横胸,独立军前,剑眉深锁,看着对面的刀车,每一块面向本方的面板之上,都插着数十把明晃晃的刀刃,长约三尺,任何想要越过这些刀锋,直接攻击板后敌军的做法,都是徒劳的,而这些刀车之间,都是用铁索相连,想要用爪勾,套索之类的武器,用拉开拒马的战法直接拉翻一两辆大车,从而打开缺口的做法,也是完全不可行,刀板之后,数百名弓箭手已经引箭上弦,近千枚冷芒闪闪的箭头,直指本方军士,而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刁弘所部的尸体,则被这些刀车无情地碾过,尽化血泥。 何无忌走上前来,在刘裕的耳边低语道:“寄奴,这刀车看起来无懈可击,我军人少,如果在这里跟他们对射,只怕要吃大亏,要不然,暂时后撤,刀车阵的机动性不足,追不上我们,等到了京口城一带,再寻良策?!” 刘毅也走上前来,说道:“他们正面用刀车推进,弓箭手上车,我军在平地上跟他们这样打,太吃亏了,要不退到刚才的草地一线,诱刀车入内,设伏从刀车后方出击,可有胜机!” 刘裕摇了摇头:“这里就是最好的位置,如果再退,一来瓶子他们密林出击就距离会出问题,必然会给敌军发现,失去突然性,二来江乘大营中的敌军如果看到吴甫之成功逼退我军,也会跟着出击,这个两军之间五里间空隙的绝好机会,就要错过了。不用担心,我早就有办法,来对付这刀车了。” 他说着,一挥手,沉声道:“铁牛,看你的了!” 向靖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哈哈,寄奴哥,终于轮到我了吗?!兄弟们,抄家伙,上!” 随着向靖的话音,后面的北府军长槊盾阵,顿时出现了二十多个裂口,二十余辆四轮小车,从阵中给推了出来,只是每辆小车之上,都绑着一根高大的竹子,被牢牢地绑在了车上,竹子的头,被安上了一个两尺方圆的勺子,看起来象是一口大锅。 刘毅睁大了眼睛:“这是何物?你昨天让铁牛连夜赶制的,就是这个?” 何无忌喃喃地说道:“这不是南塘的竹吗?我们京口的南塘竹林,出上好的紫竹,都是几十年的老竹,又韧又硬,步兵的步槊有不少都是用这些南塘竹制成,你昨天让民兵去砍南塘竹,我还以为是要制槊的,但安在这些推车之上,又是怎么回事?” 刘裕笑道:“这是兵书古法里所载,此物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叫作抛杆,竹子坚韧,又富有弹性,一旦压竹过弯,再猛地松手,竹子会恢复笔直,猛地弹出,这弹力,可比投石机,能将十斤重的东西,掷出百步之外。此物名叫抛杆,为先秦春秋时的攻战所用,因为便于装在小车之上机动,远比投石机的灵活性好,所以在野战之中,对付战车之类的武器,可派上大用场,后世战车很少象春秋时期那样,作为正面冲击的主力,因此抛杆也越来越少用。只是我研究楚军战法,知道吴甫之有刀车营作为先锋,铁骑两翼冲杀的传统,所以早早备下这抛杆,就是破这刀车之用!” 刘毅勾了勾嘴角:“就算是小型投石机好了,可是投石机的准度一向成问题,而且发射速度也慢,靠这个,如何破这刀车大阵呢?” 何无忌也跟着说道:“是啊,寄奴,就算是普通的石块,砸这些刀车,也怕是无法正面直接击毁,如果是大石,怕是这抛杆也抛不了太远,靠这个就要破这刀车大阵,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刘裕微微一笑:“铁牛,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二千零九十四章 洋河黄酒加烤肉=== 向靖发出一声虎吼,抡了抡胳膊,两大片肩甲和臂甲,应手而落,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重重地搓了搓手,从身后拎起了一个酒坛子,大步上前,拉住了一辆面前的推车上,已经弯曲下来的抛杆,一手按着抛杆的头,一手把那酒坛子给装了进去,然后和其他三个力士一起,紧紧地把这抛杆头压到最低。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阵线前回荡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向靖等人的大手之上,这些力可举鼎的力士,一个个臂上肌肉,高高隆起,脖颈之上,青筋直暴,随着向靖的一声虎吼,四个人同时放手,给压到最低的这个抛杆,猛地一弹,十个紧紧接着车身的军士,被这弹力震得直接往上虎躯一震,直到松开了抛杆的向靖等四人也猛地下压车身,才算稳住。 而空中的那个大酒坛,则如同抛石车扔出的巨石,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越过天空,在千百人的注视之下,远远地砸到了两百二十步外,正在行进的一辆刀车,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刀车的正面大板,顿时碎得四分五裂,而一阵汁液四溅,黄雾四起。呛得车后的那些楚军,也一阵剧烈咳嗽,这辆车,以及周围的两辆,同时稍稍停滞不前。 何无忌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寄奴,你这是,你这是用的洋河酒加硫黄硝石啊,难道,你是想请楚军兄弟喝酒吗?” 刘毅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也得先生起火来,再请他们吃顿烤肉大餐,对吧。” 刘裕笑道:“那你们还等什么,客人来了有好酒,咱们得给荆楚朋友们,先上点好酒好菜啊。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要去死的京八们热情!” 何无忌哈哈一笑,也从身后的地上抄起一个硫黄硝石洋河酒坛子,上前放到了一辆推车所载的抛杆巢里,身边的几个亲卫紧紧跟上,按住了抛杆,而十余名军士则死死地压着推车,当何无忌等人松开手时,又是一个大酒坛凌空飞出,砸向了前方,这回,击中了在刀车之后行进的人群,顿时有几个还在前行的楚军,就惨叫着倒下了。 随着何无忌的动作,二十余辆推车之上的抛杆,开始此起彼伏,大紫竹一次次地弯下,装上酒坛,然后在众人们的吆喝和号子声中,把酒坛重重地弹出,每次的弯曲,都会让下一次抛坛的距离,比上一次近上个十几步,毕竟这种弹力的损失,是不可恢复的,但正好和对方行军的速度相当,本身这种抛杆,因为竹子的弹力不同,发射的距离也相差极大,有的第一次就能掷出二百五十步以外,直接砸中对方的刀板车之后的步兵方阵,有些则是只有一百六七十步,连对方的大车边都没摸到,直接在前方二三十步的地方就落下,碎得满地都是。 不过,经过这三四轮的操作,整个百步之内,遍是硫黄和硝石的味道,随着战场上的东风,几乎是整个楚军前军的方阵,还有那三十多辆大刀车,全部都笼罩在一片黄雾之中,配合着浓烈的洋河酒的味道,几乎可以说是下起了一阵硫黄酒雨,把一千多楚军,全部浇了个透湿,不过,许多军士反而伸出舌头,添起这些扑面而来,沾在胡须和嘴唇之上的酒滴来了,毕竟,虽然混合了硫黄,但怎么说也是洋河美酒啊,这奔走一天,又举槊端矛不能喝水,这时候能喝上两口,那感觉不是一般地好。 不过,大车却是没有给砸坏的,这些酒坛虽然飞出一百多步,却是落地即碎,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为之一滞的车,也是转眼即行。即使是给砸到的人,除了有些头破血流的外,也多半是倒地即起,甚至有些人还趁机拿着这些碎瓦片,在地上捞上几片酒来喝喝呢,然后大叫一声好酒,就一跃而起,继续前行了。 刀车之上,几个举着大弓的军校,狂笑着挥舞着弓箭,叫道:“京八兄弟,谢谢你们的美酒,一会儿拿你们首级记功之时,再给我们多来点啊,这酒,咱们楚军收啦!哈哈哈哈!” 可是这几个军校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时,却是顿时凝固住了,因为,他们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热浪,进入对方百步之内的距离时,透过黄雾,这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些抛杆推车已经停止了发射,在推车之前,站着百余名手持弓箭的壮汉,以刘裕为首,个个拿着五石以上,足有一人高的强弓,举箭斜指向天,箭头之上,涂着桐油,箭身之上,则裹着硫黄硝石等助燃包,随着刘裕的一声令下:“京八来也!”这百余枝火箭冲天而起,划过一道道抛物弧线,如同百余枚火流星,直奔还在向前的大车而来。 乔森生瞪大了眼睛,大吼道:“不好,是火攻,快,快撤!” 可是他的命令已经晚了,当他的这个“撤”字,刚刚出口时,对面的这些火箭,已经击中了前面的刀车,顿时,烈焰腾空,捆在一起的三十多辆刀车,几乎没有一辆不是沾满了硫黄和酒雨,即使是不少大车上覆了生牛皮,也无法阻止这种烈焰的燃烧,很快,后面推车的百余名军士,以及站在车上的三四百名弓箭手们,就成了几百个移动着的火球,整个百步之内,一片火海炼狱。 刘裕等人笑着脱下了身上的甲胄,几十桶在句章时用过的防火油,已经放到了原来推车的那些位置,三百余名在一线的猛士,卸下盔甲,在身上涂抹起这些防火油来,连同手中的兵刃,也放到油中浸泡,刘裕一边抹着油,一边厉声道:“众军听令,战锋队抹油突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楚军先头的部队,追杀刀车一线的残敌反冲他们后面的步槊方阵,不用弓弩,不作相持,最快速度,解决敌军前军,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吴甫之的中军!” ===第二千零九十五章 火烧方阵千军破=== 乔森生现在的模样,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虽然火还没有烧到他的面前,但是五十步外,那原本推进如林的三十多部刀盾大车,已经成为了三十多具在熊熊燃烧的火球,火海之中,五六百名军士,在挣扎着,哀号着,刚才身上沾了美酒和硫黄的人,全都成了一个个的火球,而百步之内,皆为火场,不时地有这种全身着火的人,惨叫着向着后方的槊阵冲来,想要求救,却是被那些伸出的长矛,步槊一个个扎死,槊阵之前十步之内,已经堆了百余具这样的焦尸了。很多是直接插在,挂在槊杆之上,还在微微地抽动着。 而乔森生的这个槊阵,也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一些亲友就在前军的将士,开始痛哭流涕,甚至有些人不顾军令,直接越队而出,冲向了火场,想要去救那些自己的亲友,而更是有不少人,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甲,远远地扔出,因为他们意识到,身上沾染了这些东西,一旦遇火,就会变得跟前面的那些刀盾车兵和弓箭手们一样,变成人形火球了。 几个军校在阵后来回地大吼道:“不许乱,稳住阵形,有乱军者,斩!” 可是这些军令,在这种生死面前,已经不可能起到作用了,虽然乔森生刚才就下达了停止前进,缓步后退的军令,但是已经根本不可能得到执行,靠他近的三四列军士,尚能做到有序地倒退,可是前排的那三四列兵,却是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跑,只是楚军多年的严格军纪,才让他们不至于象刁弘的部下那样,马上就全军崩溃了,但是哭着前扑的,和脱衣卸甲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即使是军阵之中,也开始各种混乱,军官们的仗剑呵斥,甚至刺死几个想要跑出去的人,也已经是无法约束了。 乔森生挥舞着狼牙棒,大吼道:“不许乱,徐徐而退,再有弃甲者,斩!督战队,准备执行军令!” 随着他的号令,百余名亲兵应诺而出,他们没有穿甲,多着红衣,手上拿着鬼头大刀,站立于各队之后,大吼道:“不守军纪者,立斩!” 一阵热浪再次袭来,燃烧着的大车和火场之中,突然奔出了几百名各种纹身,如同厉鬼般的人,他们一手拿着大刀,大戟等主战兵器,另一手,几乎人人都拿着一枝木棒,上面燃烧着火焰,成为一枝天然的火把,为首一人,身形如熊虎,可不正是刘裕?! 乔森生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吼道:“京八来袭,列阵,列阵应对,不许退,不许退!”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穿越火场的北府军士们,在刘裕的一声虎吼之下,把手中的这些火把,全都扔向了对面的方阵,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对面第一线的所有盾牌之上,都沾着黄色的硫黄粉末和酒滴,甚至可以闻到那洋河酒的香味,后面的军士,他们的甲胄,甚至盔缨,都给染成了硫黄的黄色和硝石的白色,这些黄白之色,已经成为了这座正在混乱的槊矛方阵的主色调。 可是当三百多枝火把砸上,扔进这个方阵的时候,主色调就从黄白,变成了火红,多处烈焰,腾空而起,而烧烤人肉,发肤时的那股子焦臭味道,顿时压过了洋河酒的香气,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方阵前列,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这回,是方阵之中的千余楚军,都置身于烈焰之中,那些刚刚还在试图顶盾架槊的前排军士们,几乎是一瞬间就成了一堆火人,惨叫着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撞向后方,而为了应战而人挤人,人堆人的密集方阵,迅速地把这种火焰给传开,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整个方阵,都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火场,上千将士,尽成火炬。 这一下,任何军纪也无法约束这个燃烧的方阵了,数不清的军士,掉头向后奔跑,十几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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