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之是不是起了异心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鲁宗之从来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他是关中人,雍州那里的流民很多都是他招来的,但最后雍州刺史却给了杨佺期,一直以来,他都心怀不满,陶渊明何等厉害的人物,三言两语,就能让他相信,是殷仲堪支持的杨佺期夺了他的雍州刺史,所以他下手杀殷仲堪,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桓玄点了点头:“那陶渊明图的是什么,难道,他是先一步下手,把殷仲堪的白虎手中的资源,拿在手中了吗?” 卞范之笑道:“当年你的先公起兵之时,就用了大多数的白虎藏宝,要不然,王珣也不会挂着个白虎的名头,多年在建康了。殷仲堪来荆州的时候,可还不是白虎,想必也不会打来这里取出什么剩余的白虎藏宝的主意。其实,现在灵宝你坐拥雍,荆,湘,广这四个大州,带甲二十余万,三分大晋有其二,又何必还要在乎这些什么藏宝呢?” 桓玄咬了咬牙:“我倒不是自己多想要这些,主要还是怕有人有了这东西,会趁机在荆州作乱,尤其是那个陶渊明,哼,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哪边的,也许,只有他死了,才能让我安心。” 卞范之摇了摇头:“姓陶的毕竟是天下名士,杀一人会绝天下士人之心,如果没有明确的他叛乱,与您为敌的证据,还是动不了他的。再说,据我所查,他这些年跟那些什么荆奚峒蛮,丹阳一族并没有什么来往,也许他真如他说的那样,只是孤身一人而已。” 桓玄摆了摆手:“我才不信呢,当年陶侃不也是挺会装的么。再看看我,所谓没有一官半职,一兵一卒,可为什么你们就愿意跟随我呢。这就是祖望,这就是人脉。陶渊明是陶氏一族多年来最有名望的人,天下名士,我不相信那些山里蛮子真的把他当外人了,多年来,先父大人也没有跟我说过什么白虎藏宝,我不相信他真的就一次用光了。也许,那些藏宝,就是藏在这些山里奚蛮子那边呢。”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如果是这样的话,断不可让陶渊明留在荆州了,既然不能杀他,就得把他弄在身边,看管起来。现在荆州已平,而吴地的叛乱正盛,几天前妖贼攻破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崧,差点攻下建康,靠了刘裕的拼命抵抗,豫州兵马的驰援,才暂时退兵,转掠江北,现在用来防备我们的豫州西府兵已经调离,从江陵到建康,几乎是一片坦途,这个时候,我们要不要趁机以讨伐天师道的名义,率现成的大军顺江而下,夺取建康呢?”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转而变得迟疑起来:“我们刚刚消灭了殷仲堪和杨佺期,荆州只怕还有不少他们的残余,而北方的后秦,也刚刚攻克洛阳,几万大军,正在边界虎视耽耽,巴蜀的毛氏一族,前一阵也是公开声援过殷仲堪,要我收手罢兵,如果我们这时候出兵,且不说跟建康兵马,北府军的战斗,胜负难料,就算入了建康,北有强胡,西有毛氏,内部可能还有殷杨余党作乱,荆州留何人镇守,方可无忧?”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荆州四邻当何处=== 卞范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益州的毛家兄弟,兵微将弱,根本无力与我们荆州军团抗衡,如果他们真的想援救殷仲堪,早就出兵了,也不会到现在也只是嘴上声援,现在胜负已分,只要我们向朝廷上表,揭露殷杨的谋逆之举,朝廷如果认定是他们谋逆,那我们就是讨贼有功,只会嘉奖,并且正式授予主公荆州刺史一职。到了这步,毛氏师出无名,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桓玄点了点头:“那作为对朝廷的回报,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开些粮食的封锁,给他们一些粮草呢?” 卞范之叹了口气:“当时主公要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极力反对,只有陶渊明一直鼓动主公做这事,这个人的动机不纯,可能就是想让主公结怨天下人,现在看来,我们的封锁毫无作用,没有影响北府军的作战,而一旦他们击败妖贼,稳定吴地,自然不缺粮草,现在天师道的败象已显,我们不能再粮食禁运了,趁着这回,把粮草和捷报一并送入京城,然后把粮食禁运之事,推到殷仲堪的身上,就说他是里通胡虏,想要祸害朝廷和百姓,一个死人身上,再加些罪名,也不会有人为他申冤叫屈的。” 桓玄笑道:“还是你有办法。益州和朝廷如果能搞定,那北方的后秦怎么办,他们新打下了洛阳,俘虏了司州刺史辛恭靖,以前是有杨佺期镇守雍州,防御后秦,现在杨佺期已死,雍州门户洞开,若是秦军趁机南下,攻取南阳一带,如何是好?” 卞范之淡然道:“有现成的鲁宗之可以派往雍州,他多年前就是南阳太守,若不是因为主公要跟殷仲堪做交易,也不会由杨佺期来取代他,这回他杀殷仲堪,一方面应该是陶渊明的挑拨,另一方面,只怕也是这些年来的怨气使然,主公不可不察,要么不用他,要用就得让他心花怒放才行。我建议,让他带领本部人马一万精兵,北上襄阳,再向朝廷上表,奏请封他为雍州刺史,允许他收编杨佺期旧部,独当一面,成为荆州北方的镇守大将。” 桓玄的眉头一皱:“那可就是把雍州完全交在他手上了啊,鲁宗之对我一向有怨气,而且自视为关中豪族,多年来一直是自己勾引关中流民南下,编入麾下成军,可以说,一旦让他独当一面,那我就再没有办法控制他了,刚灭一个杨佺期,再来一个新的,这样真的好吗?我桓氏子侄现在人丁旺盛,桓振的武勇也是勇冠全军,不能换成他们中的一人,出镇雍州?” 卞范之摇了摇头:“别的地方都好说,尤其是荆州,这里绝不可以交付于外人旁姓,一定要桓公的宗族在此镇守,但雍州情况特殊,那里要直面北方强胡,人马也多是要自己发展,从关中,中原吸纳流民成军,能镇守此处的,一定得是在北方有很高人望的人,桓家现在没有一个具有这样的条件,无论是杨佺期还是鲁宗之,他们一个是关中豪强,一个是弘农杨氏,民众乐意来投,桓振固然勇武过人,但是为人强暴横蛮,在荆州时就多次欺虐民众,放到雍州更是只会让百姓离心,万万不可!” 桓玄咬了咬牙:“可是鲁宗之这么得人心,又放给他军政大权,以后若是反我,又当如何?要不要派一得力谋士,以辅助他的名义,行监视之事?” 卞范之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公这些年对鲁宗之做的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让他觉得对他不够信任,不是自己人,所以才会给陶渊明说动,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表现出对鲁宗之有猜忌之心,要么就让他一直在身边为将,要放到雍州,就是全权委任,除了北伐中原这样的大事,一概不管。如此,方可让北方的门户安全。” “不过后秦攻取中原之后,倒是不太可能会继续南下,现在刘勃勃在岭北作乱,而凉州诸国也是相互攻伐,后秦并不稳定,最要命的是,因为庇护刘勃勃而引得跟北魏翻脸,现在秦军主力正在集结,准备东出并州与北魏大战,这一打就很难停下来,会持续多年,我们只要不主动北上收复中原,那雍州应该是安全的,荆州兵马,可以放心东下,直入建康!” 桓玄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剩下我只有两件事要问你,一是吴地的战况,刘裕真的能打败天师道吗,如果他速胜,那在北府军中的威望会无以复加,就算刘牢之也不可能压住他了,到时候我们进京,就要面对刘裕所统领的北府军,胜算几何?” “这第二条,就是陶渊明,究竟要如何处理他呢,我们这回还杀了身为黑手党一方镇守的殷仲堪,那以后跟黑手党的关系,又如何相处?如果黑手党扶持刘裕来跟我对抗,别说进建康,就是荆州,只怕也危险了。” 卞范之笑了起来:“刚才我所思虑,就是这两件事,其实,算是一件事,先说陶渊明,他出卖殷仲堪,然后又急着把他灭口,中间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低限度,也是要让主公杀这么一个大世家,大名士,与建康的世家结怨,这个人,主公需要一直留在身边,加以监视,表面上也要经常征求他的意见,让他尽谋士之责,从他的建议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思。他跟殷仲文不一样,殷仲文不过是贪财好利,不会对主公的霸业构成威胁,而陶渊明,需要格外重视。” 桓玄点了点头:“很好,就让他一直在我军府之中,当个参军,起草公文和诏令吧,不给实权,也不外放出去。那其他的刘裕和黑手党的问题,如何解决呢?” 卞范之胸有成竹地说道:“主公但且宽心,刘裕绝不可能跟黑手党真正地联手,所以黑手党也一定不会现在就真正地给他北府军大权,妖贼若败,黑手党会继续扶持刘牢之来压制刘裕。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刘裕真正掌权之前,直入建康,夺取政权!” ===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野庙夜会旧情人===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敬祖,这是何意啊,黑手党还会继续打压刘裕?不太可能吧。无论是对付妖贼,还是对付我,都是非他不可。” 卞范之微微一笑:“灵宝啊,对付妖贼也许非刘裕不可,但对付我们,就未必了,刘牢之带的北府军,也可以打打。而且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刘裕和天师道同样危险,都是要彻底消灭他们世家的,而且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当然,天师道更激进,而刘裕可以暂时商量,但从根本上说,刘裕要北伐,要富国强兵,就是一定要消灭世家的各种特权,收归土地和人口归国所有,这一点,没的商量,早晚都要翻脸。”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分析,倒是不错,我要的是入主建康,可以保留那些世家的权益,大不了以后慢慢下手,可刘裕却是等不及的,他也年近四十,再不北伐,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听说,为了这个,他跟慕容兰都吵翻了,直接把老婆赶走,有这事吗?” 卞范之微微一笑:“蒜山一战,慕容兰拿出了五千副铠甲和军械,都是北府军的标准装备,这可是私藏甲胄的谋逆大罪啊,刘裕赶走她,只怕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如果黑手党拿这个大作文章,刘裕能不能在军中呆下去都难说,所谓的掌兵北府,就更别提了。”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上次就让陶渊明试着拉拢刘牢之,但现在看来,姓陶的不可靠,你的人在这方面的活动,现在如何了?” 卞范之笑道:“司马元显并不尊重刘牢之,虽然给他官职帅位,但吆来喝去,如使唤家中仆役一般,刘牢之以前在谢玄手下当先锋还可以忍受,这几年下来,当惯了大帅,又怎么能再接受真正地当一条世家王公的走狗?我听说刘牢之父子对此早有怨言,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开价合适,刘牢之,必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从中可以串联的人选,我也找到了。” 桓玄的心中一动:“你确定找到人了?” 卞范之哈哈一笑:“放心,是跟刘牢之极为信任,甚至可以说是血缘亲眷加上同袍战友的人,我已经经营了很久,这个人早就愿意为主公所驱使,一旦时机成熟,必然能发挥关键作用,司马元显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所倚仗的天下无敌的北府军主帅,将来会成为对他致命一击的掘墓人!” 桓玄的两眼都在放光:“那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要北府军不跟我们为敌,司马尚之,京城宿卫,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过,咱们也先来个先礼后兵,敬祖,你先写一篇檄文,以我的名义,去大骂司马元显,指责他贪婪,玩弄权柄,逼反吴地,弄出天师道之乱,要他们父子现在就承担这个责任,辞官以谢天下,不然的话,我们荆州的正义之师,会跟清除殷仲堪,杨佺期这样国贼一样,把他们也清理了。噢,对了,再加一句,就说这两个国贼,也是他们在背后暗中扶持和指使的,让刘迈再给我弄点证据出来,咱们也要来个,师出有名!” 卞范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之色:“我办事,你放心!” 建康城外,简静寺。 刘裕一身便装,独立一处小院之中,这原来是王妙音在此作主持的时候,所居的小院,现在早已经随着主人换了身份离开,而人去院空,院中几间厢房,早已经荒弃,从那满地的落叶,积有几寸厚,也能得到验证,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只听到身后那个曼妙的声音响起:“你来了。裕哥哥。” 刘裕点了点头,回过头,看着如同仙子一般,包裹在一袭白纱之中,美艳绝伦的王妙音,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妙音。” 王妙音轻移莲步,从厢房之中,缓缓走出,她看着院中的那棵大树,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天夜里,我就是给朱雀绑在这树上,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来,但是朱雀却坚信,你一定会出现,裕哥哥,你知道我看到你出现的那一瞬间,有多高兴,多欣慰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如果有危险,我一定会救你的,再说那次,你的安危和国事,和大晋的命运也是在一起,救你也是救国。” 王妙音的眼中,水波流转:“那如果,救我和救国之间只能二选一,那你是救谁?”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没有回答,王妙音突然笑了起来:“好了,我的裕哥哥,大晋的大英雄,我不应该问你这种问题的,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会如何选择。作为你的女人,应该主动帮你做这种选择才是,就象慕容兰。”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她,我这辈子,欠她太多了。这回她又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前程,才被迫离开,也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见。”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转过了身:“那你就对得起我了吗?我为你作的牺牲,可一点不比她少。现在你的原配发妻走了,你不去追她,却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妙音,别误会,今天我们在这里,不想谈儿女私情,这个时候,妖贼未灭,甚至还转而北上,攻下北府军大营所在的广陵,高雅之与战不利,兵败被俘,如此紧急的形势,我们不应该先讨论这些吗?” 王妙音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我不过一介女流,空有皇后身份,守着一个行尸走肉,不知冷暖的废人,独守冷宫,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忠臣良将?这些事情,刘参军应该在北府军中军大营,或者是在朝堂上请你的胖子朋友讨论,什么时候,晋国的军国大事,轮得到我们这些女人来插嘴了?在你的心里,天下苍生,北伐大业,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的,连慕容兰你都可以让她走,我又算得了什么?今天,我真不该来这里!” ===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 夜会佳人欲掌兵===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妙音,如果那天我没赶到蒜山,或者是没有那些甲胄军械,无法防守,只能退出的话,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慕容兰带我家人先撤离,而我本人,则会来皇宫救你,偌大建康,唯一值得我放在心上的,只有你和夫人了。”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转而冷笑道:“我才不信,你是来救皇帝,最多是顺带救我而已。” 刘裕走到了王妙音的面前,微微一笑:“你现在还这样看我吗?我刘裕什么什么会扔下自己的女人不管过?” 王妙音终于转嗔为笑,如夏花般灿烂:“我就知道,我的裕哥哥是舍不得我的。”她说着,娇躯扑向了刘裕的怀中。 刘裕的眉头轻轻一皱,扶住了王妙音的香肩,没有让她与自己亲密接触,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两年不见,你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松开了手:“现在是兵凶战危的时候,而且,而且我还刚刚离开阿兰,在这个时候,我不想…………” 王妙音叹了口气:“好了,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这次出来,你我还是谈公事正事的好,毕竟明天开始,不知道我们又会有多久不能再见了,以我现在的身份,想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要安排多日,才有机会。” 刘裕点了点头:“前日里我被刘牢之问责,问我那些铠甲军械的来历,我据实以告,他当时很震怒,还说要上报朝廷,在正式结果出来之前,不允许我再参与任何军事活动,等于是暂时把我踢出北府军了。” 王妙音笑了起来:“所以,你现在跑来找我,要我帮你恢复军职?或者说,直接要凭这一段以来的军功,给你个将校之职?不再受刘牢之的约束与陷害?” 刘裕叹了口气:“我现在没什么别的想法,桓玄已经击杀了殷仲堪和杨佺期,独占荆州,接下来他一定会趁虚攻入建康,因为原来防范他的司马尚之的豫州兵马,也调入京城了,在消灭妖贼之前,司马元显必不会让这支军队回去,所以建康现在等于是两面受敌,不抢在桓玄出手之前击灭天师道,那大晋就真的危险了。这就是所谓的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啊。”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道理我当然明白,我也知道,现在整个大晋只有你有能力,也有意愿迅速地平定妖贼。如果由我能决定的话,我肯定让你当北府军主帅了,但是裕哥哥,我毕竟不过是一介女流,不得参与朝堂之事,如果你要我娘代表谢家出面,去联系各大世家,晓以利害,那可以直接找她,不用找我。”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找夫人,虽然可以达到目的,但需要时间,世家间的串联,不是一天半夜的事,这些个高门贵族,有危机之时会乱成一团,局势稍稍缓解又会醉生梦死,实在不能指望,现在妖贼攻克了广陵,江北的北府军,几乎全部溃散,形势并不乐观,接下来如果他们北取彭城,跟南燕联成一片,那可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我之所以让阿兰离开,也是希望她能劝住她的小哥,不要在这个时候,贪一时小利,与大晋的妖贼联手,那样的话,以后连谈判讲和的余地也没有了。”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局势真的很严峻吗?我还以为蒜山一战,你大破妖贼,已经挫其锋芒了呢。照你这么说,危机还没解除,其实更麻烦了?” 刘裕点了点头:“我在蒜山,不过是消灭了万余妖贼的先头部队而已,没有伤其根本,他们没有强攻建康,主力尚在,所以去江北能轻松地打败留守的北府军,连北府军大营所在的广陵也失守了,我现在只希望能带五千人马,不用多,只要五千就行,有五千精锐,我就有信心大破妖贼!”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可是按你的说法,妖贼主力还在,有十余万的部众,区区五千人马,又如何能胜?裕哥哥,军中无戏言哪,你大话出口,万一做不到,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刘裕正色道:“我当然不会戏言,五千精锐,足够破妖贼。因为妖贼陷沪渎,来京口,攻建康的时候,正是远道而来,急于求战,士气正锐之时,我虽然在京口利用地形胜了一次,但不能挫其锐气,伤其根本,所以他们这股锐气,转向了江北广陵,高雅之身为刘大帅的女婿,误判形势,以为妖贼战败之后可以一鼓而破,所以主动进击,却不料妖贼正是锐气最足,兵力最强之时,放手一战,就是个兵败被俘的结果。” “但这一战妖贼虽然击败了一万北府精锐,本身却是死伤惨重,后面又为了泄愤而攻打广陵,再次消耗了大量的兵力和精力,现在的他们,伤兵满营,又带了大量的战利品,掳掠来的百姓,表面上看是得胜之师,但在兵法上,已经是惰归的疲兵。正是我们可以一击而破的时候了。而我们北府军自驰援建康已来,已经休整一月之久,兵精粮足,正是一举破敌的时候,不要多,只要五千兵马,足够将之彻底铲除!” 王妙音笑了起来:“这个世上要是论兵法,恐怕没有一个能超过你的了,好了,我知道,你其实是要我想办法去找司马元显,让这个现在大晋实际的主宰者,给你将军之职,是不是?” 刘裕勾了勾嘴角:“换了十年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居然会求你,开口为我向权贵去这个军职。但现在不一样了,时不我待,我再不去争取,只怕国家覆灭就在眼前,到时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呢?我所珍视和要保护的一切,又如何去保护呢?只是要击败妖贼,我至少需要五千人马,现在无论是参军还是军主的职务,都带兵不超过两千,所以,我这次需要一个正式的将军的封号,如果刘牢之觉得对他构成威胁,我可以承诺,打完这仗,我就解甲归田!” ===第一千九百四十九章 将军太守加我身=== 王妙音看着刘裕,正色道:“在你通过胖子找我之前,我已经找过司马元显了,这个小子比你想的要精明,刘牢之早就上报了你私藏军械之事,还说你图谋不轨,勾结番邦,想要偷袭京城,但司马元显却没上他的当。” “司马元显说若是你真有此意,早就用这些军械攻取京城了,又何必在妖贼来袭之时拿出来?所以,他有意授你兵马,但刘牢之害你一次不成,又请命亲自击灭妖贼,司马元显为了安抚他,才给了高雅之这个机会,现在高雅之全军覆没,刘牢之再也拦不住你了,明天诏命就会下达,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吧,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刘裕!” 刘裕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说什么?建武将军?下邳太守?” 王妙音微微一笑:“恭喜,裕哥哥,你弱冠不到就从军,奋斗二十多年,终于可以做将军了,对世家子弟,士人们,这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官职,但你这么多年来,付出了多少的奋斗,汗水,辛酸,只有我们这些一路相随的人才知道。能陪你走到这一步,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恭喜你,刘建武!” 刘裕喃喃地说道:“我是将军了,我是建武将军了。”他的眼眶有些湿润,那么多跟他并肩浴血,同生共死,却是没有看到这一天的人,如同放电影一样,一个个在他面前闪过,从当年初次从军的谢停风开始,历历在目,让他久久不能心情平静。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激动,参军,军主,虽然和将军只有一字之差,但完全不一样,一个是要受制于人,一个是可以独当一面,裕哥哥,从今以后,你可以有自己的亲兵护卫,可以带自己的子侄部曲,虽然建武将军不过是个杂号将军,但也给了你最重要的一个自行统兵之权,你不一定需要再受刘牢之的节制,也不用再受他的排挤,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建立自己的军号了。也许,建武军听起来,更加名头响亮呢!” 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看向了王妙音:“妙音,我首先要感谢你,这么多年以来,从谢停风开始,每一个我嘱咐你抚恤的兄弟,你都一直帮我尽心照料他们的家人,现在我升了职,当了将军,他们的子侄,兄弟,我终于可以正式照顾了,如果有想跟着我从军的,现在就可以来找我。” 王妙音笑道:“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照顾的,不应该是你的战死兄弟的家人,而应该是你自己家人才是。他们才是你真正需要提拔和照顾的人。” 刘裕的眉头一皱:“初有兵权,就开始提拔自己的家人,不太好吧,再说,我的兄弟之中,也只有道规可堪大用,我不是你们王谢这样的世家,子孙众多,就连我自己,当初都差点给抛弃呢。” 王妙音摇了摇头:“这个乱世之中,如果想要进一步地上升,一定要有自己的血亲才行,只有血缘,才是割舍不断的,刘牢之为什么会跟你起冲突?不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挡了刘敬宣和高雅之的路吗?那么多世家大族,世代联姻,同气连枝,以为援手,你孤身一人,如何要更改这个庞大的世道?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也许会给你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一世相随,可是他们的儿子呢,孙子呢,还会追随你吗?会追随你的儿子吗?裕哥哥,在这个世上生存,就得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你就算真的想改变,也要等到你拥有足够的权力之后,再谈其他!” 刘裕正色向着王妙音行了个礼:“多谢妙音提醒,我差点又要固执了。也好,我的从弟刘怀肃,刘怀慎,远房族弟刘遵考,还有我的舅父赵伦之,都有一定的才能,家族之中能帮得上忙的,除了道规,大约也只有这些人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你看,也没多少人,不过四五人而已,你的那三个弟弟我听说过,在北府军中也算颇有名气的勇武之士了,可以放心使用,而赵伦之作为乡吏,在南徐州的历年考核之中,都是上等,你的这个舅舅并不是无能之辈,只是因为你的关系,多年来给刁逵他们有意刁难,这回他在蒜山之战时,保护了十几个村的村民,危难之中能看出能力,在我看来,有州郡之才。” 刘裕笑了起来:“要不,我这个下邳太守让他来当好了,反正我只会打仗,不会治政。” 王妙音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想想,你身边有两个顶尖的人才了,就算是地方官吏,也现在轮不到你的这个舅舅啊。”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说胖子和羡之?他们现在都有朝廷的官职,胖子现在在他老丈人,建威将军江敳手下担任主薄,最近江敳可能会转任骠骑咨议参军,成为司马尚之的首席幕僚,而胖子也会跟着进一步升迁。至于羡之,丁忧之后,现在也当着太子少傅,尚书左仆射王雅的主薄,和胖子也是平级,都算是大有前途的文吏,这时候让人家抛弃大好前程,来跟我这个武夫,是不是太屈就了点?” 王妙音笑道:“将军和将军之间,天差地别,江敳是名士,王雅是世家,他们都不是可以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人,当年只不过是刘牢之有意地要分隔你和你这两个文人兄弟的关系,这才让他们离开北府军,转投他处的,现在你正式升帐建牙,就不必再顾及这些,你信不信,别说只是两个将军府的主薄,就算是现在让他们当六部尚书,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官职,前来追随你的!” 刘裕长叹一声:“有这样的兄弟,夫复何求。”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妙音的身上:“妙音,这么多年,你为我付出了太多,可我却什么也没有为你做,甚至,甚至不能解救你现在的困局,对不起。” 王妙音笑着转身向着厢房而去:“刘将军,努力提升你自己吧,要救我,建武将军还不够,等哪天你能掌天下之权时,再来救我!” ===第一千九百五十章 夺人兵马替罪羊=== 建康城,乌衣巷,废院,假黑手党总舵。 墙壁之上,几根牛油巨烛燃烧着,映着四张没有表情的青铜面具,司马尚之志得意满,伸了个懒腰:“妖贼可算是滚蛋了,奶奶的,这一个月来,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身为建康城的守将,那压力可不是一般地大啊。”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若不是我带着京口得胜之师来驰援,只怕玄武大人早就会弃城而逃了吧。” 司马尚之的脸微微一红,转而打了个哈哈:“白虎大人,说老实话,你来的正是时候,不过,以当时建康城中的情况,只怕换了谁来,都不可能守住吧。我现在也没弄明白,刘裕这蒜山之战,是怎么打赢的,这完全不合兵法啊。” 徐羡之笑着看向了刘毅:“白虎大人,经此一战,你应该对刘裕彻底服气了吧,不会再想着在军事上跟他一争高下了吧。” 刘毅咬了咬牙,沉声道:“运气,不过是运气!我当时也在京口,若是他不来,就会是我带领大家出战了,只不过我手上没有装备,还在犹豫而已,哼,要不是他老婆拿出了本来准备谋反的军械盔甲,他又岂能成功?” 庾悦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白虎大人,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承认别人比你强的地方,你真的好意思说你是去打仗的?我怎么听说,你是一直在拆慕容兰的台,鼓动大家逃命啊。” 刘毅冷笑道:“那就要问问你派去的刁光了,这种时候,还想着赶走百姓,夺他们的地契,我手上没兵没装备,带一帮村民去跟妖贼拼命,那不是找死吗?刁光还没看到妖贼就第一个跑了,我在那里阻止慕容兰发疯让大家送死,给京口老少一条活路,有什么不可以的?” 司马尚之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还是妖贼攻打建康以来,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在这里议事,接下来可能又要各奔西东,还是少斗嘴置气的好,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朱雀大人,刘裕已经给正式授予了建武将军一职,你来说说,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吧。” 徐羡之淡然道:“这是他早就应该得到的回报了,若不是这么多年给我们的好前任们一直打压,这两年又给刘牢之压着,别说一个建武将军,就是大将军,也应该给他了。白虎大人,这样说你服气不?” 刘毅咬了咬牙:“就算刘裕有些军功,但他不会做人,不知道如何结交世家,这些高级武职,最后还是落不到他头上,就连刘牢之,奋斗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刚刚给授予了镇北将军之职,离大将军还差了一级呢。” 徐羡之笑道:“可是建武将军虽然只是个杂号的将军,却可以自行地建牙,设置僚属,平时是五千人的编制,真要是大战大乱来时,可就能自己募兵了,接下来我准备辞去王少傅的主薄一职,去刘裕手下做事。白虎大人,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不要再试图害我们啊。” 刘毅恨恨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这辈子捞不到一个将军了?哼,要不是刘牢之偏心,不许我率兵追击,我早就能追着妖贼的屁股打了,高雅之这个笨蛋,连个北府军大营都守不住,不仅丢了广陵,自己还当了俘虏,这就是刘牢之不用我的结果!” 庾悦冷冷地说道:“白虎大人,还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的部下五千精兵,朝廷刚刚决议,全数拨给刘裕,作为他建武将军,征讨妖贼的部众。恐怕你要先想想自己的去处了。” 刘毅气得拍案而起,大吼道:“这不公平!我有哪点比不上刘裕了?这回蒜山之战,我也有大功,驰援建康,我又是统帅,不加我将军之职就算了,还要夺我手下的兵马,不许我建功立业,这是谁做的决定,是谁?!” 庾悦微微一笑:“有气别冲着我们撒啊,这些军中之事,又不是我们决定的。告诉你吧,这是刘牢之的提议,听说,是刘敬宣建议他父亲,既然高雅之败了,他又要镇守京城,那北府军中,要么派刘裕去,要么派你去,如果换了你是刘牢之,那会派谁?” 刘毅的面具之后,汗水涔涔而下,咬着牙:“刘敬宣!又是你坏我大事,毁我前程,我饶不了你!” 他恨恨地转身就要走,司马尚之笑道:“白虎大人,要不要来我们西府军里碰碰运气啊,我这里可是缺几个参军,哎,你别走啊,咱们好商量,要不然,先当个军主也行啊…………” 刘毅的身形消失在铁门之后,伴随着重重地关门之声,算是对司马尚之的回复,司马尚之和庾悦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徐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二位,做人要厚道,你们这样得罪刘毅,早晚要吃亏的,他可不是有气量的人!” 司马尚之冷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他以为能跟世家子弟平起平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种牛,在北府军那帮土包子里吹吹也就行了,真正的世家子弟,只会看他是个乡巴佬,连坐在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谈玄,吟诗,和歌,这些世家的玩法,他会哪样?” 徐羡之笑道:“可是刘毅毕竟是军汉里最会风雅的,是士人里最会打仗的,两样虽然都不算精,都都能跟着混混,这次他等于是给刘牢之当了高雅之战败的替罪羊,这口恶气一定不会咽下,以后会把仇恨的对象从刘裕转向刘牢之的。你们这样激他,是对北府军有想法?” 司马尚之笑了起来:“还是你朱雀大人看得准啊,北府军让刘牢之管得太久了,不是个事,他以前就敢杀王恭,现在更是把北府看为私兵,以后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放刘毅过去咬他,最后一起踢走,然后,就要麻烦我们的青龙大人,出手掌军,让我们黑手党,有真正的自己的嫡系部队了,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 膏梁子弟亦谋军=== 庾悦抹着自己那漂亮的小胡子,笑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北府军在这些武夫手上的时间太久了,也应该回归我们世家子弟的手中啦。玄武大人,到时候你的西府军,我的北府军互相呼应,进可北伐取中原与齐鲁,退可防荆州桓玄,彻底平定妖贼,重建我们的世家天下,黑手乾坤!” 司马尚之笑道:“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联手才能做到。朱雀大人,我看你也别去刘裕那里了,他毕竟不是和我们一路人,当成鹰犬爪牙也就可以了,真要跟我们平起平坐,哼,那还不如找刘毅呢。” 徐羡之轻轻地叹了口气:“两位大人,你们怕是没看明白这个世道吧,还在想着世家天下的好事?请问就算刘牢之现在把北府军拱手相让,青龙大人,你准备如何去控制这支精兵呢?” 庾悦微微一愣,冷冷地说道:“朱雀大人是不相信我的治军之才呢?我庾悦好歹也是熟读兵书,并不是王国宝这样的酒囊饭袋啊,大将治军,不过就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对士卒要多加抚衅,吃住在营中,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让他们甘愿效死就可以了。噢,对了,先得杀几个人,立立威才行。” 徐羡之叹了口气:“青龙大人啊,你这几招治普通的军队还可以,要是用在北府军身上,我敢说,不出三天,就会全军哗变,跟王恭一样,给自己的部下所杀!” 庾悦的脸色一变:“怎么可能?朱雀,你可别把我们世家子弟看扁了!谢玄当年治军,不就是这样吗?我也没见哪个丘八敢杀他吧。” 徐羡之摇了摇头:“谢玄的北府兵,都是刘牢之这样的流民帅所率的北方流民,说难听点山贼土匪,都是帮刀头舔血的精兵锐卒,这些人不象普通的大晋百姓,根本视王法于无物,所在乎的,就是高额的军饷,全家定居京口可以免税免役的特权,再一个就是向着胡虏报仇雪恨,打回老家的愿望了。所以谢玄只要拿出玄武一系留下的军械盔甲,给这些猛士们最好的装备,就能让他们大破秦军,一路打到河北。” “可是北府军败也败在这点上,一遇到好处,就可以忘记自己身在战场,忽略身边的危险,五桥泽中伏,就是血的教训,事后北府军上下都知道再打没有好处,于是斗志低沉,只能撤回京口,刘牢之也因此而免官。等他再次给起复之时,北府军变成了王恭掌兵,他不知兵,就找刘牢之来招兵买马,表面上看,刘牢之跟当年的谢玄一样,重新搜罗了大批流寇马贼,再次建立了一支战斗力凶悍的军队,但实际上,这些人的组成,跟当年的北府军,已经是天壤之别,他们不是北方流民,只是散兵游勇,连当年那收复失地,向胡人复仇的愿望也没有,只有战胜后的奸淫掳掠,才是保持他们战斗力和士气的唯一办法!” 说到这里,徐羡之看向了司马尚之:“玄武大人,你是多年带兵之人,应该对我说的,有自己的体会吧。” 司马尚之叹了口气:“这个,这个北府军嘛,还不象我们朝廷兵马,有充足的粮饷,这几年刘牢之确实是在吴地纵兵掳掠,吴地百姓听闻北府兵之名,都给吓得甚于妖贼,青龙大人啊,现在他们确实是一帮给刘牢之喂饱了的土匪强盗,朱雀大人说得有道理,跟一帮强盗打交道,不能按平常的治军之法来啊。” 庾悦咬了咬牙:“那就先让刘裕代管几天北府军,重新整顿军纪,然后再交给我,这样总行了吧,越是这样的北府军,越是不能让武夫们永远控制着。不然,总有一天,会害了我们自己。” 徐羡之平静地说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先要考虑解决妖贼,而且桓玄新控荆州,也有攻入建康的野心和可能,玄武大人不可在这里留太久,还是早点出发,重回豫州镇守的好。我先跟着刘裕去平叛,青龙大人想办法安抚一下白虎,别让他在这时候跟刘牢之正式起了冲突,毕竟,如果刘裕以后不肯跟我们合作,那白虎大人毕竟是自己人,北府军交给他,总比让刘牢之控制的好。” 庾悦咬了咬牙:“哼,算了,不就是带兵打仗么,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就去宿卫军中掌一支军队,练成自己的私兵亲信,以后带着这支部队去北府军上任,只要带够钱,也带够兵,我就不信,有谁能奈何得了我!” 徐羡之微微一笑:“那我就恭祝青龙大人顺利掌兵,以后能手握强兵,横行天下了。” 三个人离去之后,铁门合上的声音,在三丈之下的黑手党总舵之中,通过墙壁之上的铜管出声口,回荡着,三大真正的镇守,独坐那江山万里沙盘图的三方,只有西边的白虎之位,仍然空缺着。 玄武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堂堂黑手党一方镇守,居然就给一个外藩直接斩杀了,几百年来,从没有过的事,奇耻大辱啊!” 朱雀勾了勾嘴角:“从这独眼龙就在这里杀他前任,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规矩之所以成为规矩,就在于是被时间所检验过,有存在的意义,殷仲堪这个伪君子,根本不配与我们为伍!” 青龙冷笑道:“自从桓温自立后,白虎一镇,就形同虚设,根本没有我们这几家历来的积累,给人消灭,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也好,殷仲堪显然不会留下新的继任者,今天,就让我们新选一个足够继任白虎的人选吧。” 朱雀笑着摆了摆手:“选什么选啊,前一阵我们不是早就定好了替补的人选吗,只不过当时你们要我去探探这人口风,问问他愿不愿意加入罢了,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同意了。” 说着,他拍了两下手掌,西方的通道铁门,缓缓打开,一个浑身罩在黑袍之中的人,戴着白虎面具,缓步而入,直接走到了白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其他三人:“都这么熟了,别客套啦,我时间有限,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 新任白虎不循旧=== 玄武的嘴角勾了勾:“熟归熟,起码的套路还是得走,这里是黑手党总舵,我们在这里也是四方镇守的身份,在外面不管怎么样,这里得为自己的镇守立场说话做事,朱雀大人,难道我们组织的这些规矩,你没跟他说明吗?” 白虎冷冷地插嘴道:“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黑手党弄成现在这样,不就是因为只遵守面子上的规矩,已经失掉了内涵吗?” 玄武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新来的懂什么内涵?难不成我们在组织里这么久,还不如你清楚?” 白虎哈哈一笑:“玄武大人,我们黑手党组建之初,是为了保护士人,对抗暴君,而之所以要这样做,说白了还是要保家卫民,心系苍生,防止某个独夫民贼可以肆意妄为,毕竟指望一群人的良心比指望一个人的良心要来得靠谱。天下士子读书明理,有这种济世救民的胸怀,而君王手上有绝对的权力,要是他不能承担起保家卫民的责任,而贤良之士进谏会给他杀,这种情况,就需要黑手乾坤这样的组织在阴影中对抗这种无限的君权,也是前辈们建此组织的目的,对不对?”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做这个事情吗?” 白虎冷笑道:“是吗,也许你是在做这个事,可是前任青龙,前任朱雀,包括前任白虎是这样做的吗?他们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为了一已之私,争权夺利,祸乱天下,现在把国家弄成这个样子,自己也一个个送了命,眼下我们名为黑手乾坤,实际上手里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几乎就剩下四个光杆,还想继续在这里玩些权术手段,就操纵天下吗?玄武大人,如果你们要我加入黑手党,却不想着改变,不顺应现在时局的话,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转身离开。 朱雀连忙说道:“且慢,凡事好商量啊。” 玄武勾了勾嘴角:“罢了,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我们需要团结,也需要新的力量和想法,白虎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些繁琐的礼节和手续,就一切从简吧,我知道你很忙,所以咱们长话短说,上面的那些假黑手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青龙冷冷地说道:“就司马尚之和庾悦这样的货色,还妄想着掌握军队,控制权力,简直是笑话。真要是这些世家子弟们能打仗,我们的前辈大人还费什么劲搞北府军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看这几个假黑手里,也就徐羡之还算象样,包括刘毅,都是搞不清楚自己地位的。” 朱雀笑道:“那你们说,刘毅就这样给夺了兵权,当了替罪羊,他会去哪里呢?” 玄武笑道:“刘毅的脾气,我清楚得很,他现在会很愤怒,但等怒火过去后,还是会忍气吞声,找个对自己最好的止损办法。很可能,他会去找刘裕,哪怕是做刘裕的手下,也要找个再次立功的机会。” 白虎笑了起来:“看来玄武大人对刘毅还是不够了解啊,这个世上他任何地方都可能去,哪怕一怒叛国去投奔胡人也不是不可能,但只有现在去刘裕手下,是绝无可能的。” 玄武轻轻地“哦”了一声:“为什么?他以前不是没在刘裕的手下干过啊。刘裕也不会因为他想要夺权就故意打压他,听说,上次刘裕甚至在蒜山跟他做了个了断,把在乌庄时他想害刘裕的事也挑明了。现在他们两个又和好如初,放下恩怨了,有什么不能找刘裕的呢?” 白虎摇了摇头:“刘毅的狂傲,是在骨子里的,你们只看到他一个劲想要向上爬,结交世家,不要脸面的这些事,但却看不到,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因为他太渴望证明自己,太固执地认为自己真的是才华绝世,无人能比,所以才会对现在的境地不满,包括对刘裕,他到现在,也不会服气,以后也不会的。” 朱雀笑了起来:“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和刘裕的差距,他也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比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聪明,优秀,怎么就会看不清这点呢?” 青龙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倒是觉得白虎大人说得有道理,刘毅可能会承认刘裕打仗比他强,但绝不会认为刘裕在才学,文治上比他出色,而且他也认为自己战场上不如刘裕,只是因为没有机会,是谢家一直在后面帮刘裕而已,这次也一样,尽管他以为在蒜山打不出刘裕的战果,但那只是因为慕容兰给了刘裕足够的装备,事实上他也带着那些京口妇孺冲上去了,并不缺乏这个勇气,所以他觉得这回是给刘敬宣害了,甚至可能会暗暗地以为,刘裕给他兵马进建康,可能是故意引发刘牢之对他的妒嫉,导致了这回刘牢之拿他撒气。” 玄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都能给他想得到,没救了。青龙,你怎么这么了解刘毅啊,难不成…………” 青龙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原因大概你们都知道,某种程度上,我可能是这个世上最能了解刘毅心思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再去刘裕的部下,再天大的功劳,也不能在刘裕手下取得,不然一辈子都要居于刘裕刘毅,现在会去低三下四地重新回到北府军,去刘敬宣的手下!” 朱雀睁大了眼睛,不信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刘毅当年差点害死刘敬宣,二人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不是因为刘裕的调停,只怕早就火并了。刘毅连刘裕那里都不肯去,又怎么会去刘敬宣这里?” 青龙微微一笑:“两个原因决定了刘毅一定会走这条路。这第一嘛,到刘敬宣手下做事,意味着通过刘敬宣,向刘牢之服软,刘敬宣这个人思想单纯,讲义气,好面子,又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时候刘毅来投,多半不会拒绝,甚至会主动为他向刘牢之求情。”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希乐忍辱求攀附=== 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继续说道:“刘牢之如果看到刘毅宁可在他儿子手下做事也要留在北府军,那就会打消他对刘毅的疑惑,尤其是刘毅联合刘裕要动摇他帅位的担心,从而会扶持刘毅对抗刘裕了。” 玄武点了点头:“言之有理,刘牢之这次之所以这样对刘毅,一方面是高雅之战败,需要找个替罪羊出口恶气。刘裕风头正盛,连司马元显也不会为了刘牢之现在打压刘裕,所以只好找刘毅出气了。另一方面,蒜山一战,刘毅配合刘裕作战,背后更是刘毅秘密扔下部队,自己回到京口,以刘牢之现在多疑的性格,是不是刘毅跟刘裕秘密有什么交易,要联手对付他?所以,宁可杀错,不要放过,动不了刘裕,就先把刘毅赶走,反正也早晚要下手除掉的。” “可是刘毅这样服软回头,甚至向一向死掐的刘敬宣低头,这会打消刘牢之的疑虑,觉得刘毅是真心地向他屈服,现在刘牢之也没法对付刘裕,连刘敬宣都对刘裕马首是瞻,有刘毅主动投靠,他求之不得,所以,刘毅这时候到刘敬宣的手下,第一个好处就是能讨好刘牢之,让他重新在北府发展。” 白虎点了点头:“这第二个好处嘛,就是能通过刘敬宣的这条线,搭上司马元显。当年司马元显靠着给刘敬宣送伤药,跟他结交,继而拉拢了刘牢之,反水王恭,取得了北府军的支持,而作为回报,司马元显不仅是让刘牢之成了北府主帅,还给刘敬宣加封了宁朔将军,他自己的后将军府谘议参军,从事中郎之类的近侍官职,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都让刘敬宣出席,可谓是恩宠有加。” 朱雀笑道:“所以,跟刘敬宣搞好关系,没准就能找机会搭上司马元显的这条线,刘毅一辈子都是攀附这样的达官贵人,也一直以为刘裕比他强的地方就是谢家的支持,现在有机会让他也取得当朝第一人的青睐,那飞黄腾达,就是指日可待,这恐怕才是刘毅愿意低头服软的最大原因吧。” 玄武勾了勾嘴角:“只不过,他这回的如意算盘,怕是又要打错了,司马元显的身边,早就有了足够的马屁精,自首席谋士张法顺以下,多是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刘毅想要巴结,怕是去晚了。如果他真的跟刘裕,刘敬宣一样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也许司马元显反而会高看他一眼。至于现在嘛,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玄武摆了摆手:“先不谈刘毅了,他现在不是最紧要的事,我们要商议的大事只有两件,一个是荆州的桓玄,他这回能战胜我们的前任白虎大人殷仲堪,靠的是陶渊明的背叛,如果不是陶渊明骗了殷仲堪,他也不会输得这么惨,连命也搭上。现在桓玄有了整个荆州,而这个深知我们内情的陶渊明,似乎也没捞到什么好处,给桓玄带在了身边加以控制,就在今天早晨,桓玄怒骂司马道子,元显父子的表章,随着殷仲堪和杨佺期的首级,一起送到了京城。” 白虎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殷仲堪是全尸,躺在棺材里回来的,桓玄让他的儿子殷简之,收敛了殷仲堪的尸体,然后把这些首级和表章,一起带回。看来,桓玄还是不想彻底得罪建康的世家高门,给了殷仲堪最后的一点体面。这就说明此人的志向,一定是趁机夺取建康,所以需要示好现在的世家。” 朱雀点了点头:“那问题就只剩一个了,他准备何时动手,白虎大人,你这阵一直在调查此事,有眉目了吗?”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他根本就没有解散这次平定殷,杨之乱的军队,这就说明他随时就可以提兵入京。现在发这个大骂司马道子父子的表章,大概就是要看我们建康世家的反应,如果大家都站在元显一边反驳他,也许他就会暂时按兵不动,如果我们保持沉默,那就会让他觉得,世家高门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至少不会公开反对,那么他就一定会趁着刘裕的北府军在外,直入建康了。” 玄武沉声道:“所谓的世家支持,无非就是北府军的态度而已,你的意思是,他是在试探,我们会不会让北府军迎击他?” 白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的北府军,是在刘牢之的手中,而世人皆知刘牢之一早就给司马元显收买了,这些年待他也不薄,当年刘牢之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甚至袭杀了自己的老上级王恭,从正常的角度来说,刘牢之是不可能回头,再投他人了,难道,桓玄是在赌刘裕会保持中立?他有信心打败没有刘裕的北府军吗?” 青龙冷笑道:“桓玄现在也有理由这样想,北府军早不复当年之勇,那个谢相公,玄帅所建立的北府军,已经没有了,现在的,只是挂着个北府名号,却靠着打劫百姓和四处抢劫来维持兽性的强盗军团,这样的北府军,连天师道都能打败,桓玄的荆州军团,同样有机会!” 朱雀沉声道:“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桓玄是真正的恶虎,一旦让他进京,我们可就全完了。” 玄武咬了咬牙:“这么说来,刘裕现在去打妖贼,反而会让建康处于危险之中了?那我们给刘裕这个将军,太守名号,让他出战,是不是错了?” 青龙笑道:“玄武大人就对京城的防卫这么没信心吗,前有司马尚之的豫州西府精锐,后有刘牢之驻扎在京口,拱卫京城的五万北府大军,桓玄想要攻进来,绝非易事,要是连他们都挡不住,刘裕的五千人马,又有起什么作用呢?” 玄武叹了口气:“我的预感一向挺准,就是妖贼攻到京口时,我也没这样担心过,但愿是我多虑了吧,唉,上了年纪,就会变得怕这怕那,也许,也到了我要找人顶替的时候了吧。”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章 保家永在卫国前=== 白虎笑了起来:“现在要找个能顶替你的人,还真不容易呢,老实说,现在的四大镇守,我们三个都可以换人,只有你,是无可替代的。” 青龙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是能找到什么人,最好先把我给换了,我对坐在这个位置,一点兴趣也没有,若不是给赶鸭子上架,我才不想成天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朱雀:“我知道你倒是一定很有兴趣的。” 朱雀微微一笑:“怎么,加入组织这么久了,还没感觉到掌握大权在手,操纵一切的那种美妙感觉吗?” 青龙摇了摇头:“从没觉得,只有每天算计这个,防备那个,劳心劳力,不得安生的疲惫,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玄武冷冷地说道:“这些是你的宿命,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生来就注定了要有这样的命,享受着普通百姓一辈子做梦也不会有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得承担起这样的宿命和责任,牺牲自己的理想,爱情,友谊。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这样呢?” 白虎笑了起来:“要不是想给我的子孙后代争取一个这样的生活,只怕我也不会接受这个职务了。好了,玄武大人,你就不必发这种感慨了,我这回同意加入组织,也是希望组织能重新振作,远离那些私心,贪利,真正地能实现保家卫国的理想。毕竟,现在的天下不太平,我们汉人的江山,故都还在胡虏手中,这不,洛阳又丢了。” 青龙点了点头:“不过,有刘裕在,我相信这些不会成为问题,这回我们让他终于当上了将军,有了自己的人马,相信击灭天师道的功劳,能让他进一步提升的。” 朱雀冷冷地说道:“青龙,我劝你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刘裕身上,他现在也不象以前那样单纯了,无论是在吴地开始为了收买人心,跟土豪,士人合作,还是这回肯向王妙音主动开口求官,都已经和以前的刘裕,判若两人了,人一旦拥有了权力,有了生杀予夺之权,就会变的,当年桓温还是四大镇守之一呢,也是口口声声一心要为国北伐,结果呢?”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对刘裕永远要有所制约,不能象当年对桓温一样放权,换而言之,我们组织的成立,是要限制君王对世家,对士人的随意杀戮,这点对刘裕也一样,他以后会手握重兵,战功卓著,人心所向,越是这样,对世家,对我们的威胁越大,我们要保国,也不能说把家给毁了,不给子孙后代留一口饭吃,这点,大家同意吗?” 朱雀点了点头:“这是必须的,我们是黑手乾坤,保家是第一位,如果没了我们的家族,那也不需要这个组织存在了。刘裕也必须要遵守,承认这个规矩,才是我们的朋友。若不是他这回在吴地,为了巴结沈家这样的土豪,为了结交鲍陋这样的士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作战计划,我也不会同意这回让他当上将军,独立掌兵。” 青龙笑道:“刘裕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们认识不到罢了,当年谢玄招他进北府时,曾经阻止过他报仇去杀刁家兄弟,若是刘裕真的是不顾一切,绝不妥协,当年就会杀了刁家兄弟,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这个人外表粗犷豪放,但其实内心是非常心思缜密的,知道他想要什么,需要付出什么。至于之后这么多年,跟前任的黑手党镇守们的恩怨,妥协,更是证明了这点,若不是有把握让刘裕转而承认我们的利益,我也不会一力地主张跟他化敌为友。” 玄武的目光落到了白虎的身上:“你是不是也跟青龙大人一样的想法?” 白虎勾了勾嘴角:“刘裕想要的,一向就是青史留名,立大功于当世,传威名于万代,对于这辈子的富贵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是想象当年的汉高祖一样,一统天下,驱逐胡虏,这才是他一生的追求,所以,只要天下的世家大族不跟他做对,不去动摇他北伐的这个根本利益,那刘裕就不会跟我们为敌。他结交吴地的土豪,士人,无非就是把那些战乱中无主之地给他们,取得他们的支持,在需要他们出粮出丁的时候,要他们出人出力。难道沈家,鲍家能给的,我们就不能给吗?现在是我们反过来,需要刘裕支持我们重新夺取吴地那些失掉的庄园,田产吧。” 玄武咬了咬牙:“这些该死的妖贼,几乎把我们组织在吴地百年的经营,一扫而空了,世家大族的子弟,不是给杀,就是给驱逐,而我们手上的那些开国元皇帝所御赐的田产,地契,司马元显这小子又不承认,现在他大肆地指派自己的那些马屁精,走狗,党羽去趁乱占地,而刘牢之的那个强盗军团,就是护送着他的这些党羽们占地的武力后盾,再这么下去,妖贼杀我子弟,夺我庄园,我们还能收得回来,可是落到了司马元显一党的手里,就再也拿不回了。这才是我们现在急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也是今天我要召集大家过来商议的主要原因!” 朱雀的眉头深锁:“那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让刘裕去吴地跟刘牢之打起来,抢地盘?老实说,我这些天也在头疼此事,想破脑袋,也没有破解之法!” 青龙勾了勾嘴角:“其实玄武大人早就有办法了吧,别藏着掩着了,说吧。” 玄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还是你了解我,不过,我今天是想听听我们的新任白虎大人,是不是见解与我相同呢?” 朱雀吃惊地看着青龙:“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难不成,你们三个背着我先商量好了?” 青龙笑道:“朱雀大人,要说私下商量,也是你和玄武大人才是,他怎么可能绕过你,来先找我呢,只不过我应该能想到他的心思而已。白虎大人,你可以说了。” 白虎淡然道:“那还不简单么,让桓玄打过来,弄死司马元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一千九百五十五章 引蛇出洞一举灭=== 朱雀睁大了眼睛:“什么,放桓玄进京?怎么可以这样?!刚才我们还说过,桓玄就是来要我们命的,他来了,我们别说这些家产,能不能活都成问题!” 白虎微微一笑:“如果他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那一定不会让我们活,可问题是他不知道哪,就是殷仲堪的白虎身份,也不过是陶渊明告诉他的,我们可没在陶渊明面前暴露过!” 朱雀咬了咬牙:“你怎么知道殷仲堪或者是陶渊明为了保命,没向桓玄出卖过我们?生死面前,一切都有可能!” 白虎笑道:“因为殷仲堪在兵败后根本就没有跟桓玄见面的机会。陶渊明主动请命去追击殷仲堪,就是为了灭口。因为我们的这位陶先生,可是个城府深沉的权谋大师,他也知道跟桓玄相处如伴虎,要保命一定需要靠我们来制约桓玄才行,所以,保住我们的身份,就保住了和我们合作的可能。” 玄武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不仅要保住我们,还要想办法让桓玄打败司马元显,为我们夺取江南土地,对不对?” 青龙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乐观,桓氏如果控制京城,一定会把子侄都迁来吴地,遍布三吴去抢扬州的那些富庶庄园。又怎么可能留给我们这些大世家呢?我一直不看好引桓玄入京,就在于此!无论是北府兵还是吴地的土地,都不会再留给我们和刘裕的。”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让诸桓来个大搬家,我们又怎么可能彻底铲除在荆州盘踞经营几十年的桓家势力呢?” 朱雀和青龙对视一眼,同时神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虎平静地说道:“桓温当年靠了白虎一系镇守的资源,也靠了帝婿身份和北伐大义的名份,到荆州经营多年,有雄兵十余万,西灭成汉,北进关中,东逐姚襄,可谓威名赫赫,比今天的刘裕,还要强了很多,他叛离黑手党的同时,也是吸取了东晋皇权旁落,宗室无力的教训,大肆地分封自己的兄弟子侄,分镇荆州各处,培养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培养累世终于桓家的部曲党羽,同时还在各地秘密隐藏只忠于桓家的死士,这才是桓氏家荆州的根本原因。” “但是荆州毕竟是四战之地,面临各个方向的压力,所以桓温非常谨慎,即使是面对皇位的诱惑,也能忍住,不把桓家大军,长期地带出荆州,夺位不成后,他也只是让弟弟桓冲暂时出镇京口,本意是想让桓冲象他经营荆州一样,花个十几二十年时间,以京口为中心,彻底控制江北六郡的流民,让江北这个产兵之地,变成桓家的私领,如此,才真正到了可以进入建康,一统天下的时候。” 玄武笑道:“一点不错,可惜天不假年,桓温还是没跑得赢时间,早早地撒手人寰,这是我们这些世家的幸运,他死之后,桓冲马上放弃京口,回镇荆州,就是不想让荆州这个根本之地,落于别人手中,只要不是姓桓的,那些个累世部曲,忠仆,都是靠不住的,即使他们本人想忠于桓家,他们的儿孙也未必会。” 白虎点了点头:“所以,桓家的实力一直在荆州,没有真正地离开过,这也是桓玄可以以一介白身,迅速地夺回荆州的原因。现在的荆州,各地郡守都是桓家子侄分镇,不把桓家的荆州主力,不把这些桓家人给调出来,我们是不可能夺取荆州的,就象桓家即使手握强兵,也不能在吴地跟我们这些大世家争锋,是一个道理。要想真正地一战击灭桓玄,不给他翻身的机会,就得让他的大军长期在外,就得让他的子侄离开荆州,如此,方可一战下来,不仅能消灭桓氏主力军团,更是让他们的荆州,没有可靠的力量镇守,失败之后也无法组织有力的后援助他们卷土重来!” 青龙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么说来,引桓玄入建康,夺皇位,不仅可以消灭司马元显,还可以引蛇出洞,让他带上所有的荆州主力过来,带上大部分的桓氏子侄过来,想要在吴地置地占业,长久霸占,如此一来,会跟吴地土豪和我们这些大世家起冲突和矛盾,然后…………” 朱雀不假思索地说道:“然后就会让刘裕这样的人,带着北府军,反戈一击,彻底地消灭桓玄,是这样的吗,玄武大人?” 玄武笑着抚着自己的长髯:“若不是这样的计划,我又怎么会现在就同意让刘裕离开北府军,给他将军之职呢,就是要他躲过桓玄反扑的这一波。因为桓玄想进京,必然要收买刘牢之,然后再抛弃,事后对北府军的大清洗,是不可避免的事,刘裕若是留在北府军中,只有死路一条!” 青龙的眉头一皱:“可是桓玄是最清楚刘裕本事的人,他难道会因为刘裕离开北府军就不去害他吗?恐怕桓玄如果夺权,第一个想杀的,就是刘裕了吧!” 白虎微微一笑:“要是桓玄的目标是长久地占据荆州,那一定要杀了刘裕,因为刘裕率军会是他割据州郡,叛国自立的最大威胁。但要是反过来,他成了皇帝,有了天下,那刘裕只要肯臣服于他,就会是他建功立业,北伐收地的最锋利武器,因为在他以为,刘裕全无政治野心,对权力视如草芥,只要能支持刘裕的北伐心思,那就一定可以合作,就象刘裕可以跟黑手党暂时妥协一样。” 青龙咬了咬牙:“这样太危险了,是把刘裕的生死安危完全寄托在桓玄的一念之间。刘裕跟桓玄这么多年的恩怨,知道他的所有老底,甚至在草原上还把他关了地牢,差点要了他的命,以桓玄的阴狠歹毒,以他这回对两个多年盟友的残忍手段,你们真的确定刘裕能无事吗?”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能确保刘裕有事没事的,是看他自己的本事,桓玄如果要登基为帝,就不能一下子跟整个北府军为敌,刘裕如果能掌握北府军的军心,人望,就是对他最大的护身符,即使是桓玄,也不敢下手,就跟当年桓温不敢下手杀谢安和王坦之,一个道理,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第一千九百五十六章 北府三巨初成形=== 青龙看向了玄武:“看来白虎大人跟你是心意相通,朱雀大人应该也不会反对,那我再反对,也是无用了,这么说来,你已经定好计划,引桓玄和司马元显决战了?” 玄武微微一笑:“所以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如何来做这个局的具体操作了,这回,需要我们共同出力,要振兴组织的第一步,就从今夜开始!” 三天之后,广陵城外,北府军大营。 曾经那井井有条,壁垒森严的营地,早已经给摧毁一空,到处都是倒掉的木栅,而一顶顶的营帐,也是铺开来,散得满地都是,给打开的箱子,到处遗弃,而晋军和北府军的军旗,则是给扔进了那些污泥坑中,或者是给扯碎成一条条,挂在树梢之上,体现出一种另类的嘲讽与不屑。 刘裕一身戎装,看着眼前这一片狼籍,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不到我们的营地,就成了这副模样!” 一边的刘敬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恶贼,竟然这样毁我大营,一定要把这些妖贼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站在刘敬宣身后,一身皮甲,参军打扮的刘毅连忙说道:“我愿为先锋!” 刘敬宣哈哈一笑,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希乐,别这么着急啊,这回连我都是听寄奴的,要不要追击,派谁追击,听听寄奴的说法吧。”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之色,转而笑道:“建武将军,有什么可以让卑职做的事吗?” 刘裕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一众军校们暂且退下,只见向靖和何无忌等人都眉开眼笑,窃窃私语,看着刘毅的模样,半是惊讶,半是欢乐。 刘裕等到众人离开,才摇了摇头:“我说希乐,至于么,这里又没外人,用不着这样惺惺作态吧。” 刘毅笑道:“这可不是作态,好不容易才爬回北府,自然得守规矩才是。要不然,刘大帅可是说了,这回再不听令,以后可就别想回来了。至少,你得让我立个功,跟你一样当个将军,我才能硬得起来啊。你们现在都是将军,我却是个给贬了职,夺了兵的普通参军,怎么能叫惺惺作态呢?” 刘敬宣勾了勾嘴角:“我说希乐,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这是我爹的意思啊,我也没办法,你来找我的时候,你看我直接就答应让你回来了,在我这里只是做个过渡,你老兄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只要这回立了功,那一个小小的将军之位,就算我爹不给,我也帮你找会稽王世子要去。”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转而笑道:“那也得立了功才好去要啊。寄奴啊,广陵城破,这里的北府军大营也给摧毁,妖贼现在锐气已失,我们的将士,一路以来看着给屠掠的城池与村落,看着我们的大营给毁成了这样,看了那些战死沙场,无人掩埋的同袍尸首们,现在个个怒不可遏,主动请战,这正是兵法上说的军心可用,而敌军则是惰归之时,纵兵而击,可得大胜!” 刘裕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大胜会是何种程度,战后会是何种情况,大家想过没有?”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大破敌军主力,斩俘上万,不下于蒜山大捷,总可以做到吧。” 刘裕看着笑而不语的刘敬宣:“阿寿,这回你带了两千精骑来助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想知道,你这回想要什么,或者说,你爹想要你做到什么。” 刘敬宣叹了口气:“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说实话吧,这回父帅只给我两千精兵,要我助你,但特地嘱咐了,一定要想办法捉拿三个贼首,只有立下这样的大功,才算完成任务。寄奴,我不想抢功,更不想因为抢功而误了大事,所以这回我跟你就交个底,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刘毅的眼珠子一转,笑道:“那这样好了,三个贼首,我们一人一个,捉到了咱们抽签来分配,至于斩获,就让兄弟们分吧。这样咱们力往一处使,也不会再象以前那样为了争功而误事,如何?” 刘裕微微一笑:“希乐,你能这样想,比以前确实提高很多了啊,只要我们这些老北府,京口佬团结一心,那没有什么我们做不到的事!不过,我今天也跟你们两位交个底,这一次,我们怕是灭不了妖贼的。” 刘毅的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回来,不就是为了全灭妖贼,平息叛乱吗?” 刘裕的神色严肃,摇了摇头:“那除非我们两路并出,一路我们在这里大破妖贼主力,另一路现在要从吴地或者建康出发,端了他们的海岛老巢,除非是刘大帅亲自率大军现在也出海扫除妖贼的巢穴,不然的话,我们就算陆上击败妖贼,也不可能一举消灭他们,因为他们有强大的舰队,可以随时出海。” 刘敬宣沉声道:“那我们不能跟妖贼决战,一次性消灭他们吗?我们现在会合江北的兵马,收拾溃兵,也能有一两万人,难道不能跟他们正面对决?” 刘裕正色道:“妖贼现在有十余万部众,精锐可战之士大约是四五万人,虽然是惰归,但是我们人数兵力不足,想一战尽灭他们,不太容易,而且妖贼极擅逃跑,蒜山一战,我们几乎只杀了小兵,重要的将校一个也没杀到,如果妖贼肯跟我们决战,那一定会事先留好船只,一旦形势不利,就会舍弃一部殿后,主力上船逃跑,这回我们如果不能在陆上尽歼其主力,又不能出海扫平他们的巢穴,就会后患无穷。” 刘毅有些失望:“连你也对这回斩杀几个贼首,彻底平叛不抱希望?” 刘裕平静地说道:“虽然战争需要勇气,但是一定要对敌我力量有充分,清醒的认识,我们千万不能有速决速胜的想法,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高雅之不是兵力不强,不是军械不精,就是因为这种速胜想法,才会中计兵败,我等必须深以为戒,跟随妖贼,袭击后卫,迫其返身来战,每战溃敌一部即可,只要我们这样一直跟着,袭扰,妖贼现在所有的力量,俘虏,都会慢慢失去,最后,静观其内乱即可!” ===第一千九百五十七章 尾行敌军附骨蛆===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跟在敌军后卫之后,不急着攻击,只是尾随?找机会打他一下?” 刘裕微微一笑:“这就需要你的精骑了,快打快撤,只跟不打也不行,碰到敌军没有埋伏的平原地带,利用骑兵优势,横扫一下,然后迅速撤离,如果敌军的大军来袭,就坚守险要,耗其锐气,敌军现在军队加上裹胁的民众,俘虏的百姓,有近二十万人,他们这一路没带太多的补给,虽然打下了广陵,但是江北的存粮之地却是在郁州,所以,他们是拖不起的,一路给我们这样追着打,一定会最后急了转身大战,而这一战,我希望是在郁州进行!” 刘毅轻轻地“哦”了一声:“为什么要去郁州打?有什么特别的吗?” 刘裕正色道:“江北六郡,包括原来北青州的军粮,都是存于郁州大仓,以便从海路去齐鲁之地,毕竟大岘山天险,穿行不便。后来北魏和后燕南侵,尤其是南燕在齐鲁之地建国,彭城又成了前线,所以从中原和彭城撤回的粮草,也多存在郁州,这回天师道北掠江北,第一目的一定是夺取彭城,下邳,跟南燕相联,这样进退皆方便。” 刘毅笑道:“但是,只要给我们咬住了,一直尾随,而彭城现在又有孙无终的军团守卫,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夺取彭城了,于是会退而求其次,向着郁州行军,一方面可以夺取大仓的粮草,另一方面,这里靠海,无论是否能夺粮成功,也可以随时上船撤走。”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我们的目的,就是咬住他们,拖疲他们,我军的优势在于甲兵犀利,不惧正面作战,又有精锐铁骑,可以随时突击敌军的后卫部队,天师道这回有大量裹胁的民众,速度一定快不了,兵民混合向来是兵家大忌,如果整军出战,我们就正面坚守,派精骑一路骚扰,在他们的民众之中制造混乱,孙恩也许能控制得了本部人马,但不可能在这些新附,或者是新掳的百姓之中,也建立铁一样的军纪的,在他们去郁州这一路之上,我们来给这些妖贼们,好好地教学一堂让他们终身难忘的军事课!” 刘毅笑道:“这样打的话,那一定可以重创妖贼主力,他们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最后就是士马日散,那些裹胁的百姓会自己逃离,而妖贼的主力,也会给我们这样一路慢慢蚕食!”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孙恩,或者是徐道覆足够聪明的话,会在后面扔掉裹胁的民众,加速向着郁州的方向撤离,换了徐道覆的话,会迅速地撤离上船,但孙恩我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上船之前,多半会集中兵力和我们决战一回,到时候,就是我们真正地痛歼妖贼主力,大家建功立业,为死难的百姓和兄弟们报仇的时候了。” 刘敬宣哈哈一笑,向前伸出了手:“好,那我就等着这场决战了!” 刘毅也上前把手按在了刘敬宣的手背之上:“就象我们当年参加老虎部队的资格赛一样,三个京口佬,一起取富贵!” 刘裕笑着上前把手放在了二人的手背之上:“共取富贵!” 十五天后,江北,东海郡,郁州。 在今天被称为连云港的这座海外大岛,与江岸的一大片平原隔海而对,岛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隔着十余里的海面,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座巨大的仓库,正建于花果山的山腰处,几于山脚之下的郁州城墙齐平,相传当年楚汉相争的最后,齐王田横就逃到了这里,最后不甘为刘邦的臣下,自刎而死,而与之一同自尽的,则是那著名的五百死士,让这座岛城,平添了几分悲壮。 可是现在一眼看去,谷仓之外,人来人往,把一担担白花花的大米,挑进或者挑出谷仓,而仓外的打谷场上,更是粮草堆积如山高,任何一个将帅看到这副情景,都会是两眼发亮。 孙恩这会儿就看着这巨大的粮仓,但他的眼里不是发亮,而是在发火,因为在他这个连绵二十多里,依海而建的军营上,向东看,可以看到郁州岛上的大粮仓,但向西看,却是那严整的北府军营,不过五里的空间,隔着一座平原相对,深沟高垒,戒备森严,而在木栅后严阵以待的北府军战士,精甲曜日,矛槊冲天,伴随着骑兵不停地从营前横向驰过,引发的一阵阵欢呼之声,震得天师道的大营之中,沉默无语。 徐道覆紧紧地咬着牙,看着孙恩,拱手道:“大哥,别犹豫了,趁着现在六万大军还在,全体上船吧,刘裕跟个鬼一样的这一路阴魂不散,就是为了跟我们在这里决战的,我们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孙恩咬着嘴唇:“鬼,鬼,刘裕就是个鬼!是上天派来折磨我们的恶鬼!但是,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从广陵到这里,战不能战,走不能走!前后给他的那些骑兵,夜袭所伤的将士足有快两万,好不容易抢来的十余万百姓,跑了个干净,现在你看看我们,伤兵满营,士气低落,上岸以来连战连胜的冲天士气,还剩下多少?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你甘心吗?” 卢循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营中,大片的棚户之下,躺满了翻转呻吟,肢体不全的伤者,很多人根本连伤带都没有,伤口在这五月份的炎热天气下,已经化脓长蛆,让人不忍卒视,卢循咬了咬牙:“现在这个样子,伤兵太多了,严重影响士气,再战只怕胜算不大,大哥,高明的主帅要知进退,要果断,不能冲动莽撞啊!” 孙恩猛地一跺脚,厉声道:“刘裕这个狗东西,这一路以来,都不敢跟我们堂堂正正地打,几次回师应战,他都是这样守营不出,我不甘心,这一次,我就要在这里好好地打一仗,让舰队在海边接应,实在不利,大不了我们上船离开!反正这次几乎一无所获,最后不拼他一下,我这辈子都不服的!” ===第一千九百五十八章 孙恩狂怒因愠攻===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大哥,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满营伤兵,对其他将士们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而且这些天来,求战不得,又让掳来的百姓跑了个精光,上陆以来,连续征战,还…………” 说话间,突然只听到外面一阵鼓噪之声,只见对面的北府军大营的营门大开,数不清的将士从各营的寨门冲出,精甲曜日,而那些在营外来回奔驰的骑兵,也迅速地向着两翼张开,眼看就要列好阵型,发起冲击了。 孙恩的眉头一皱:“这回不会又是疑兵之计吧!” 卢循咬了咬牙:“前日里他们就是真冲了一次,把我们的前营打破,斩杀两千多人,伤五千多,我们可是吃了大亏,这些北府军的速度太快,不管是疑兵还是真冲,我们都不能不作准备应对!” 孙恩看向了徐道覆:“三弟也这样认为吗?” 徐道覆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大营在海边,地势低,又没有坚固的营寨,给北府军这样的重甲步骑正面一冲,还真的挡不住,不管怎么说,先列阵出营,再作计较。” 孙恩恨恨地一跺脚:“昨晚就给这帮狗日的一夜三惊,全营上下没人睡好觉,今天又来,我就奇了怪了,这些北府军难道是神人吗,可以不吃不睡,还这么有精力?” 徐道覆苦笑道:“他们应该是把全军分为几拨,轮流出战,轮流休整吧,刘裕确实深通疑兵和乱兵之法,再给他们这样搞几天,只怕我们全军都要崩溃了!” 孙恩咬了咬牙:“干脆这次全军出营决战,要是他们退回去,我们就强攻北府军大营,管他娘的,把木甲也全给我拉出来,我就不信,刘裕守个大营还能跟守城一样厉害!” 徐道覆的脸色一变:“大哥,万万不可啊,强攻敌营会伤亡惨重,而且,而且刘裕的营寨,布置得极为严密,想要攻取,很难!” 孙恩冷笑道:“哼,我有后招,咱们不是还有三千颗五石大力散吗,足以制造三千长生人,如果正面攻击不成,就让三千总坛弟子服下这些药,北府军如果开营追杀,就会撞上我们的长生人,我就不信了,面对长生人,他们也能这么进退自如!” 徐道覆双眼圆睁:“大哥,你疯了吗?给总坛弟子服药?那些可是我们多年的精锐啊,也是神教最宝贵的力量!现在一共只有五千多弟子还保留着,你是要一战送掉一半?” 孙恩冷冷地说道:“现在军心混乱,让别的普通弟子吃,你当他们肯吗?只有总坛弟子才能在这个时候服药。这一次就是拼命,如果不打赢,你以为我们回到岛上,下次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卢循急道:“大哥,不能这样冒险啊,普通的士兵,新附的百姓损失掉不可惜,但是总坛弟子,那是我们多年征战才留下的精兵锐士,一可当百,让他们变长生人,白白地牺牲掉,太可惜了。现在桓玄已经取了荆州,将来一定会下建康,我们等他出兵时再趁机取吴地,怎么能说没有更好的机会呢?” 孙恩厉声道:“够了,我已经厌烦了,我不想再一次次地上岛,然后吃上半年一年的咸鱼,这次我上了岸,就不想再回去,桓玄若是一年不来,我们就一年不能上岸,若是他十年不来,那我们要在那些破岛呆一辈子吗?” 卢循勾了勾嘴角,无话可说,徐道覆叹了口气:“大哥,这时候不要置气,一切可以好好商量,从长计议,小弟这就率军出营,迎击晋军,如果他们回营,我就强攻晋军大营,一定全力攻击,若是不成的话,咱们就撤到舰上,再作打算,您看这样如何呢?” 孙恩的神色稍缓,摆了摆手:“那就先这样,我率一万中军和总坛弟子押阵,三弟你带两千总坛弟子前出,指挥四万军队列阵攻击,二弟,你率一千总坛卫队,配合着营中所有的民夫,辎重,带着伤兵们上船。准备接应我们。” 卢循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哥,在这个时候,恐怕还是…………” 孙恩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你在船上,起码能保证我们的退路,我放心。三弟,把所有的二十余部木甲也全给我拉上,哼,我就不信了,一个破营地,是我们几万精兵攻不下来的!” 北府军大营,刘裕站在箭楼之上,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军营之中,已经响起了连天的鼓角,各营各寨,一队队的军士飞奔而出,列阵于各自的校场之上,而数以百计的香主,大师兄们,则设起了香案,往一坛坛的酒水之中,洒着烧符篆后留下的香灰,更是有人不停地挥舞着香叶,手摇铜铃,为一队队的将士们,临阵赐福。 刘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看起来,这回妖贼是要全军出阵,拼命攻营了。” 刘敬宣点了点头:“不错,你看,他们正在往船上撤伤兵,搬辎重,应该是这战结束后就出海。” 向靖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持的一把巨斧:“好啊好啊,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杀一场了。这阵子每次都要疑兵啊,诱敌啊,才杀一小阵子就得撤,真不过瘾!” 一阵呵欠之声从身后响起,檀凭之等军校揉着惺松的眨眼,一边穿着甲胄,一边走了过来,一看到对面的情况,全都两眼放光,笑道:“太好了,正好睡饱了好大战!” 檀道济一直站在刘裕的身边,皱着眉头:“按说谁都知道,这时候不宜强攻的,直接拔营上船,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也不好大规模追击,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强打呢?” 何无忌笑道:“因为不甘心啊,孙大教主碰到别的部队,都可以战无不胜,给他俘虏啊,百姓啊一抓就是十几万,可就是对上我们之后,连战连败,这种无处发力,想打打不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反正是最后一战,就干脆来个痛快点的。寄奴啊,这就是所谓的因愠而攻战了吧!” 刘裕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我等的就是他的这个因愠而攻战,兄弟们,现在收兵回营,坚守各个营寨,准备静候敌军强攻!” ===第一千九百五十九章 三军布阵迎强敌=== 徐道覆的面色阴冷,坐于一架战车之上,这片四周的平原,也只有坐在战车之上,才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离着晋军的大营,约有三里,处于弓弩射程之外的绝对安全位置,而在他的面前,三万大军一字铺开,摆出十里宽的正面,二十行以上的阵列,密密麻麻,弓箭手在前,槊手在后,作为前阵,而大批剽悍迅速,只着皮甲的剑士,则随后步行,大阵之中,二十余部高达一丈,伸出四只力臂,肩头摆着弩机,手里端着连弩和大斧,缓步而行的木甲,外面镶着铁皮,被二十名以上的辎重兵推着,靠着二十只并排小轮的滚动,向前而行。 左翼,张猛指挥着八千人马,沿着海岸线,向着晋军的左营前进,右翼,苟林子带着七千步兵,向着晋军的右营逼近,两翼稍稍前出,而中路的一万五千人马,则是缓步前行,徐道覆的两道墨染般的刀眉紧紧地锁着,一言不发。 刘裕独坐营中的高台,在这个位置,前方的情况一览无余,身边的刘道规,紧紧地抱着令旗,他勾了勾嘴角,笑道:“若是妖贼知道我们的真正实力,知道我们一路追击以来,从谢混到沈家兄弟,吴地的援兵援援不断地加入,现在我们的兵力,已经有两万之多,他们还会这样强攻吗?” 刘裕微微一笑,扭头看向了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身皮甲在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谢混,说道:“看到你的仇人了吗?” 谢混的手,紧紧地按着剑柄,直视前方,一字一顿地说道:“张猛,这个杀千刀的叛徒,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刘将军,谢谢你通知我,这回有报仇的机会,让我带着八千谢家庄丁赶来报仇,他们都有家人在妖贼之乱中死去,与妖贼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是我们谢家多年训练的武装部曲,并不是乌合之众,只要你一声令下,现在就可以出阵与妖贼搏杀!”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谢公子勿虑,这一战,一定会让你们报仇的,所以,我把你的部下,安排在了右营的方向,对上苟林!等到敌军的攻击衰竭之后,就由你们出击!” 谢混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可是,我想对上张猛,亲手报仇啊。我的部下也是这样想的。” 刘裕正色道:“谢公子,仇恨和冲动会蒙上你的眼睛,作为主将,一旦失去冷静的判断,那就会让成千上百的战士付出性命的代价,远的不说,令尊大人和海盐的鲍公子,不就是这样牺牲的吗?你如果眼里只有张猛,那只会带着部下追着张猛冲杀,会打乱我们整个的作战计划。现在面前的敌军,不是张猛一个,而是三万大军,若是因为你这一支兵马的冲动,打乱了全盘部署,那就会影响全局。反过来,要是消灭了妖贼的整个大军,区区一个张猛,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谢混面露惭色,说道:“末将一时冲动,还请建武将军见谅。” 刘裕笑着说道:“好了,谢公子,你现在去我们的右营,刘毅刘司马现在在那里指挥,你听从他的命令就可以了。” 谢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沈云子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寄奴哥,我们什么时候上?” 刘裕站起身,笑着拍了拍沈云子的肩膀,在他的身后,站着沈田子和沈林子,沈田子的背上插着两把大刀,手里拿着一把大戟,人熊一样的身躯,在一众的将佐之中也是格外的显眼,他的声音粗吼低浑:“寄奴哥,我们想在中军直接跟徐道覆打。虽然我们是民兵,但真打起来,不会比北府兄弟差多少的。” 刘裕微微一笑:“我不怀疑你们的勇猛,但这一阵,需要的更多是纪律,敌军两翼前出,中军强大,是想用中军的兵力,在战事激烈时,直冲我中央,所以,我们就将计就计,中央留出破绽,兵力集中在两侧。而你们吴兵的任务,就是加强右营的力量。何无忌何中尉现在在右营指挥,你听他的命令即可。” 这下身后众将都脸色微变,刘道规急道:“大哥,要是吴兵也去了右营,那我们中央只剩下三千北府老兵了啊,能不能顶得住一万五千敌军的冲击?”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我要在中军,亲自顶住敌军。阿寿,你的两千精骑,现在可以出阵了。”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中间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我的两千铁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帮你忙,要是现在出去…………”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老老虎部队的战斗力呢?我这三千老虎,可挡十万虎贲,苻坚的百万大军不是对手,慕容垂的十万铁骑也不是对手,当前的这些妖贼,更不在话下!” 刘敬宣咬了咬牙:“你有这个把握就行了,我会最快速度帮忙希乐先解决了苟林,然后转攻徐道覆的中央右翼,减轻你的压力。或者,干脆直冲徐道覆,打掉他的帅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徐道覆是名将,这一战他不是来拼命的,谁都看出他们的胜算不大,名将一定会未虑胜先虑败,他对自己的中央防护会很严,而且一定有大量的伏兵,就象上次伏击鲍嗣之一样,你要是直冲他,会中伏上当的,只要击破苟林就行,苟林一溃,就转攻敌军中央集团,我们的左翼有兵力优势,希乐得了谢混的八千谢家私兵之助,一定可以很快击退张猛,到时候我中央顶住,你们两翼合击,那敌军中军必败,上万溃兵败逃,我们只需要趁势掩杀就行,任他徐道覆有多少埋伏,都不在话下!” 刘敬宣哈哈一笑,转身就走:“那我们在妖贼的中军旗下再见了!” 刘裕站起了身,目光从身后一众北府兵悍将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兄弟们,开始吧!” ===第一千九百六十章 左营弱兵诱张猛=== 左营,张猛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大刀,缓行于后,在他的身前,密集的军阵,沿着海滩,鸣鼓而进,一阵阵的海浪,砸在他的大军行进之前,左侧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随着强劲的海风,甚至有不少海水拍岸后的浪花碎片,溅在最外侧的军士们的身上,烈日的曝晒之下,很多人的脸上开始起皮,而皮肤也变得黝黑,汗水刚刚从身体的毛孔之中渗出,就给蒸发,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迹,挂在衣领和袖口之上,他们的眼睛,轻轻地眯着,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武器,而众人的心跳之声,即使是在鼓点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毕竟,这回是正面进攻天下闻名的北府军所正面防守的营寨,任换了谁,都会有些心虚。 可是对面的北府军营里,却是一片寂静,刚才出营的千余名甲士,刚才早就撤了回去,营前五步左右,是一道足有三米宽的深壕,而壕沟之后,则摆放着拒马,鹿角,在这些障碍物之间,还绑着绳索,无论是谁,想要直接进攻对方的大营,都要绕过这些障碍物。 只有右营那三里多营的正面,紧闭着的三座营门,才是没有障碍,可以直接出击,只是那可以横在壕沟之上的,类似城池吊桥的那道浮梁,这会儿给铁索吊链收起,而那浮梁的背面,却是画了一根食指,挑衅似地向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勾了勾,而!” 张猛紧紧地咬着嘴唇,身边的一个副将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狗日的北府军,太狂妄了,将军,我们现在就全线冲击吧,只要填平了壕沟,就可以杀入寨中!” 张猛没好气地说道:“蠢材,看不出敌军的诱敌之计吗?他们越是这样激我们,就越是要我们主动进攻,看看那壕沟吧,又深又宽,想爬过去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后面的障碍物了。不过。他们越是这样防守,就越是说明他们是诱我们攻击那些寨门,因为寨门太窄,他们可以集中兵力防这点宽度,但整个寨墙太宽,我们的优势,是人多势众,所以,就得想办法拉宽攻击的正面!” 副将眼睛一亮:“将军说得是,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张猛冷笑道:“传令,弓箭手上前,对着寨栅一线放箭,弓箭压制,而辎重兵上前,把准备攻栅时用的绳勾,拉索,去勾上那些拒马,鹿角,哼,不是想要阻止我们攻击吗?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拉宽正面,全面攻击敌军的栅墙,只要攻破了寨墙,就给我进去放手大杀!” 随着张猛的命令下达,天师军的大队人马,在离寨百步的地方,嘎然而止,两千名弓箭手,从阵后奔出,每三人中,有一人背着一面大盾,倒着跑在最前面,一直奔到离寨三十步,距离深沟不过十步左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些人奔出的时候,寨中响起了一阵紧密的锣鼓之声,栅后和每隔十步左右就竖立的箭楼,哨塔之上,突然多出了成百上千的弓箭手,对着进入射程之中的天师道弓箭手们,就是一的箭雨袭击。 北府军的军官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而营中也响彻着将士们的欢呼声“风”“风”“风”的助威声,伴随着一阵阵整齐的弓箭手的弓弦击发的声音,化成飞上天空的一阵阵箭雨,挥洒在天师道的弓箭手阵中,没有进入那些大盾的保护之中,还在后面奔跑的很多军士,惨叫着中箭倒下,而剩下的弓箭手们,则连忙散开阵形,或是钻进那些盾牌的防护之中,或是趁着对方弓箭齐射的间隙,探身出来,对着营栅之中,也是一阵阵的弓箭回击。 张猛的身边,那个副将咧嘴笑道:“将军,看来北府军也不过如此啊,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是千里挑一的壮士,个个弓强箭快呢,现在看来,跟普通的晋军相比,也没强到哪里去,咱们的弓箭手,完全可以靠着大盾跟他们对射。” 张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如此,我想,多半是敌军的兵力不足,把很多辎重,后勤人员也武装起来上阵了,你看,他们的那些营门附近的箭楼上,弓箭很快很密,对我们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就连木盾,也有给射倒的,但是栅栏后面的弓箭,又稀又软,甚至飞不出五十步,明显是弱兵所射,这就证明了我的判断,敌军兵力不足,只能少量兵马防守寨门这些关键位置,而长栅之里,靠着弱兵和民夫,后勤来装装样子。” “传令,让辎重兵们现在就上,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填壕,勾拒马,扔沙袋,两刻钟内,如果壕沟不平,路障不除,让辎重队的李队长自己进沟里填!” 北府军,左营,一处后方的哨楼之上,何无忌神色轻松,看着对面的阵线之上,千余名身装轻甲的军士,如蚂蚁搬家一样,跑来跑去,把一袋袋装满了沙土的袋子,扔进那道壕沟之中,有些中箭身亡的家伙,甚至还有些还剩一口气,微微抽搐着的重伤兵们,也给身边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抬起来,当成一个人肉沙包,给扔进了壕里,就在这长栅一线,起码已经有了两百多具辎重兵和弓箭手的尸体,几乎全给扔进了壕里,与对面的那些给一排排拉进沟里的拒马们相呼应,每次有这种大块的路障入沟,后方的天师道军阵中就会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又是几千人同时扯着嗓子的宗教吟唱之声,不绝于耳。 沈云子站在何无忌的身边,笑道:“何中尉,看起来,妖贼上当了,三百北府军守寨门,五百吴地民兵守栅后,这样的弓箭打击,既有一定的效果,又能示弱于敌,等那壕沟一平,他们的大队人马就会冲上来了。然后…………” 何无忌笑着转过了头,看着沈云子:“然后,我们就可以比比,谁杀贼杀得快,杀得多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右营试探中路进=== 北府军,右营。 天师道的神虎坛主苟林,披头散发,黄色的发带束着额前,手持一把利剑,站在一部战车之上,指挥着军阵向前,对面的营寨之中,同样是一片寂静,左边六七里处,壕沟一线,已经是杀声震天,箭矢漫天,从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在他这一边,却仍然是停留在离着营寨一百五十步的位置,按兵不动,手里却是掐着指头,一会儿看看前方,一会儿看看左翼,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周围的几千名将士都回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阵阵的迷茫。 苟林的身边,一个副将,正是他的副坛主苟杰,也是他的亲弟弟,这人倒是全副盔甲,提着一把长柄战斧,一看就是一员悍将,低声道:“大哥,张猛那里打得这么凶,我们这里却是不动,是不是有点?” 苟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懂什么,张猛向来是这样冲动冒进,想抢军功,那就让他打呗,他那里是海边,侧翼天然安全,可我们这里的侧面,却是要对着一片平原,北府军又不是没有骑兵,若是趁我们攻击的时候,袭我侧翼,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向着在自己的军阵之后,一里左右,驻守中央,一动不动的中路大阵,笑道:“三教主不也没上吗。好了,现在的风向有利于我们,擂鼓,放箭!” 苟杰疑道:“只放箭,不进攻吗?” 苟林笑道:“攻什么攻啊,先等张猛打完了再说,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北府军右营,一片隐蔽的箭楼之上,刘毅的面色阴沉,看着营栅之前,天师道的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不停地上前放箭,然后迅速地退下,营栅之内,十步左右,已经是插满了箭矢,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士兵,甚至连那些箭楼之上,也是空无一人。 谢混一身皮甲,站在刘毅的身边,在他们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离栅栏百步左右,大批的军士,伏身于各种帐幕之后,他们的武器全都隐藏在鞘中,身上披着大量的树叶与麻布,矛槊的头上,则用黑布缠绕,以掩饰那些闪亮的光芒,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却是人人屏息凝视,口衔木枚,连咳嗽之声也不发出半点。 “希乐,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兵力有优势,打开营门冲杀出去,可得全胜啊,早早地击溃了当面的妖贼,正可以转攻中央妖贼本阵的侧翼呢!” 刘毅摇了摇头:“谢公子啊,稍安勿躁,妖贼放出最弱的一军攻我营地,而徐道覆的中央兵力强大,却是按兵不动,目的就是要用两翼来试探我们的虚实。他们现在并不知道我们一路之上,先后得到了两支吴地部队的增援,公子的八千庄客和沈家的五千部曲,加上我们本来的七千步骑,已经不弱于他们的兵力了,战力更有过之,现在妖贼还想通过左右翼的攻势,来调动我们的兵力,迫使我们分兵两营,然后突然中央突破,如果我们集中兵力于一翼,他们就会中央兵马驰援加强。如此,即使战事不利,也可以舍弃一部,主力撤退。” 谢混咬了咬牙:“可是,如果我们不攻,那敌人怎么会有损失?刘建武(刘裕,现在有建武将军的军号了,一般以军号称主将)把两支援军分配到左右翼,又让刘敬宣所部两千骑兵刚才从后营和我们右营的侧门出击,那他手上,就只有三千人马,徐道覆若是挥动正面主力强攻,怕是顶不住啊!” 刘毅微微一笑:“刘裕打仗的本事,你不要怀疑,徐道覆用兵谨慎,这样进攻,就是不会在中央投入太多的部队,张猛那里在强攻左营,却不知无忌和沈氏的援军已经实力超过了他,我料无忌也是在示弱诱敌,一旦张猛破栅而入,那就会瞬间进行强力反突击,天师道若是左翼杀入我左营,那苟林一定也会不甘人后,突击我这右营,到时候,就是我们放手大杀的时候啦!现在,我们只守不攻,让营栅一线的假人来疑敌,只有到他们冲进营中,我们才动手!” 天师道,中军,徐道覆的眉头深锁,看着左右两翼的情况,左翼那里,一条长壕已经给填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从他这里,基本上已经能看到了通过沙袋和尸体堆积起来,几乎已经看到底面的壕中情况,那些原本插在沟底,让人望而生畏的尖头木桩,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很多不足一尺的沟底,即使是跳进去,也可以很快地再跳出来,绝不至于成为前进的障碍。 徐道覆的身边,两个抱着宝剑的女将,左边一个,正是卢兰香,而右边一人,则是孙芳儿,孙芳儿笑道:“三哥,看来张猛那里就快要对晋军左营发起攻击了啊。” 卢兰香不满地看了看右边:“这个苟林,什么情况,畏战不前,要不要催一催他?” 徐道覆摇了摇头:“张猛一向激进勇猛,人如其名,而苟林是以前晋军降将出身,老成持重,张猛的侧翼一边是海水,一边是我们中军,绝对安全,所以我让他在这一侧突击,而苟林的右翼可能会给敌军骑兵冲击,能保持稳定防守即可。现在他们这样打,都是按我的计划在行事。没有问题。” 孙芳儿笑道:“那张猛若是突入敌营,我们是派兵援助他,还是怎么地?” 徐道覆沉声道:“晋军不过七千人马,张猛全军就有八千,如果破栅,那晋军主力必然会调往左营,那我们就是全线突击的时候,尤其是我们中军,要用最快的速度,攻破晋军的中央大营。现在,我们就要开始为攻营作准备了!” 卢兰香的凤目之中,冷芒一闪:“那现在是要填壕吗?我去!” 徐道覆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这回是时候让晋军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木甲奇兵了!张纲,看你的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二章 木甲机关打头阵=== 一个三十多岁,与那些披发教徒们形容迥异,束发纶巾,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文士,走了出来,两个亲卫开始往他的身上套起皮甲,惹得这个清秀文士不停地叫着:“轻一点,轻一点。” 这个文士的左脸之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紫色胎记,让他整张清秀的脸,显得那么地不协调,要用白璧微瑕来形容,再是合适不过。孙芳儿笑了起来:“张先生,上次不是说有办法消掉你脸上的这块胎记了么,怎么我这一看,好像颜色更深了啊。” 这个被叫做张先生的,名叫张纲,乃是吴地的一个书生,张氏本是吴地大族,但是自东晋开国以来,被高门世家多次打击,张纲家族,也是给庾家夺了祖传的庄园田产,成了一个只拥有百余亩薄田的小地主,还要纳税服役,比起平民自耕农,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就跟吴地的大部分失地土著家族一样,全家世代信上了天师道。 但是张纲的手中,有一部家族祖传的木甲机关术残本,据说其先人曾经是墨家门徒,后来墨家灭亡才逃难到了吴地,而这些残本机关术,也是先辈所传,张家世代研习这种机关术,但不得其法,只能做些磨坊,水车之类的农具,直到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卢循与张纲相识。 卢循的手上,有卢氏所传几乎整套的诸葛机关术,也是源于春秋时的上古秘法,与这些墨家机关术的残片相对照,不少百思不得其解的技术难点,迎刃而解,加上张纲天生痴迷于钻研这种木甲机关,可谓如鱼得水。 短短几年时间,张纲就制造出了大量可用于实战的木甲,虽然没有那青龙郗超的大力金刚这种,可以用黑色妖水驱动的铁甲杀器,但是现在一字排开的那二十余部轮式木甲,却都是出自张纲的杰作! 张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次的药水又失败了,罢了,就这样吧,当年我本欲投入王家的幕中,做个幕僚,就是因为他们嫌我这张脸不太体面才没要我,哼,我就是要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见识一下以貌取人的后果。三教主,现在是要出动木甲,强攻敌军大营了吗?” 徐道覆点了点头:“嗯,我的兵力,要随时支援两翼,现在左营即将突破了,不能给敌军分兵救援的机会,需要三处同时发动,让木甲在百步之外,攻击敌军中央主营的营门,掩护辎重兵填平壕沟,清除路障,等我一声令下,就全线突击!” 张纲笑着站上了一部小轮,看起来,就象一个后世的轮滑,两根木杆,操纵在他的手中,而一块厚重的,镶着铁皮的木盾,挡在他的身前,把头部以下的整个位置都掩盖得严严实实,他操纵着两根木杆,这部自走轮车,向前轻快地滑行起来,如同一辆电动车一般,前线的军士们纷纷避让,闪开一条通道,而百余名护卫,则紧随其后,很快,就涌向了正前方。 卢兰香勾了勾嘴角:“当家的,你为何这回要让这个酸书生打头阵?那些个木甲机关,真的有这么好使吗?”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深通兵法,这营寨的布置可谓暗藏杀机,我也看不出现在他的打法是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如果让重兵上前,给他火攻或者是用投石机,重弩攻击,就亏大了,反正那些个木甲可以随时造,给张纲一个发挥的机会也不错,你们可别忘了,上次打败高雅之,就是靠了这些木甲机关,挡住了高雅之中军骑兵的反冲击呢。” 孙芳儿笑道:“可是这回是强攻敌营啊,如果对面真的有投石机,那我们的木甲怕是挡不住吧。” 徐道覆微微一笑:“砸坏些木头,总比砸死我们的将士要强,现在这三万人马,几乎就是我们神教最精锐的兵力了,死一个都会心疼!这一仗我不指望能大胜,但求能把这些兵马都安全带回!” 说到这里,他喃喃地自语道:“刘裕,你究竟在想什么,真的就是要坐视我们攻营了吗?” 北府军,中军营地,刘裕独坐帅台之上,身边只有刘道规抱着令旗侍立一边,刘道规指着正面,那二十余部一字排开,被站在小轮车之上的张纲所指挥,在几百名军士的推拉之下,缓缓向前滚行的木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些,这些是什么?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攻城器械啊。” 刘裕勾了勾嘴角:“还记得我在戏马台时,大战郗超的时候,那个什么大力金刚吗,这是机关术做出的木甲,就是跟那同样的东西。” 刘道规恍然大悟,讶道:“哎呀,还真是那东西呢,只是,那个大力金刚不是从天而降再给拼装吗,还能自己动,这个为何要人推?” 刘裕笑道:“大力金刚可是能用那黑色妖水驱使,可以自走,妖贼没有黑色妖水,他们的木甲机关,得靠人力推行,到攻击距离后再由里面操纵的军士来控制弩箭击发,刀斧斩击。” 刘道规笑道:“原来如此,那等于就是个移动的弩机啊,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如果用投石车或者是弩炮攻击,就可以破解!”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传令前锋守栅将士,全部后退,退到栅后五十步内,只留穿了盔甲的草人,木偶在一线,无论敌军木甲机关如何攻击,都不许还击!” 刘道规讶道:“这又是为何,这不是放任敌军破我栅,攻我营吗?” 刘裕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要敌军三军同时发力,全力攻我大营,徐道覆想让木甲试探我们的防守,那就让他看到我们全无防备,左营的张猛一破营,他这里不可能再不动,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帮他一把,主动破栅!” 说到这里,刘裕笑着扭头看向了身后,戴着狐皮耳套,手持长刀的沈庆之:“阿庆,你的大炮飞石,都准备好了吧。” 沈庆之微微一笑:“如您所愿,建武!” ===第一千九百六十三章 连弩勾矛破大寨=== 张纲坐在轮车之上,几十名军士,举着盾牌,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道盾墙,他勾了勾嘴角,手里拿着一杆木棒,对着在自己面前二十步左右,一字排开的那二十余部木甲,轻轻一挥,沉声道:“左边,七部,连弩攻击箭塔!” 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传来,左边的七部木甲,各自双臂下垂,两侧肩头之上,两架十连发的八石奔牛弩,竖立起来,对着正对着自己的六座箭塔,十四部奔牛连弩,同时发动,弩机击发之声,伴随着这些弩矢离弦时的巨大响动,不绝于耳,而这些足有一尺长的重弩箭,纷纷准确地击中了那些箭楼哨塔之上,挂在四周的,蒙着生牛皮的防箭大盾,被这些重弩所击中,一弩即穿,有些盾牌直接给打成了两截,更多地则是打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弩后立着的几十名穿着盔甲的士兵,如同雨点一样地下落。 随着这些木甲连弩的攻击,对面的箭塔之上,那些弩手们也开始了发射,不停地弩机击发,飞矢连连,只是隔了百步左右,却是无法发现,击发的那些弩,看似是端在这些军士们的手上,但是盔甲之下,这些都不过是一些稻草人,就连他们手上的弓弩,也是弩机之后,连着一条细长的绳索,直接连到塔下十余步外的一条壕沟之中,而在这条壕沟里,早就遍布弓箭手,还有几十个手里拿着细绳,远远地操纵着箭塔之上,伪兵草人们发射弩矢的军士。 百余只弩矢从这些箭塔上射来,钉得这些木甲机关满身都是,却是丝毫没有影响它们击发八牛弩的速度,一边飞来的是普通的步兵弩矢,一边飞去的则是重弩长箭,随着对面箭塔之上,落地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箭塔之上的回击,也显得越来越无力。 “轰”地一声,一座塔楼的底柱,被一根重弩所击中,这根之前已经钉上了两根重弩矢,穿柱而过,摇摇晃晃的塔楼,终于再也经不住这一击,如同一个已经腿上伤痕累累的人,轰然而倒,塌坝的箭楼向前倾去,重重地砸在之前的栅栏之上,引得一段六七米长的栅栏,整排地倒下,而腾起的烟尘,更是把三十步之内的方圆,全都淹没其中。 张纲哈哈一笑,木棍一挥:“右边八部木甲,掩护弓箭压制!” 这回轮到右侧的八部木甲,它们举起了双臂,而四只巨大的盾牌,挂在他们的两臂之上,一千名弓箭手从后边的阵中奔出,这几十面大盾,把他们完全掩护住,即使是连对方的箭楼之上,也无法直接攻击这些弓箭手。 随着各队队正的一声声号令,这些弓箭手们,迅速地对着对面的营栅放箭,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足以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弓箭倾泻而出,对面的木栅一线,十步之内,落矢如雨,烟尘之中,不停地可以看到有披着甲胄的军士前仆或者是后仰倒地,而反击过来的弓箭,则是稀稀拉拉,完全不成比例。 天师道中军,徐道覆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指着前方的情况,笑道:“果然,刘裕的兵力不足,区区七千人马,怎么可能挡住我军的全面攻击,左营那里,就快可以冲锋了,我们中路也不能落后,传令,让张纲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寨门,前锋部队准备做好冲击,一旦我下令,就要全线冲进去,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打到刘裕的帅旗之下!” 徐道覆的命令,迅速地通过旗鼓之声,传到了张纲的身边,一个传令兵马上奔了上来,对正在指挥着左右翼木甲射击的张纲急道:“先生,三教主有令,尽快打破敌军中营寨门,然后准备突击!” 张纲哈哈一笑:“这又有何难?!中央十二部木甲,勾矛准备!” 一直没有参与攻击的中央十二部木甲,胸口之处,缓缓打开,从里面的空仓之中,缓缓地推出了一部床弩,随着缓缓地从内仓里向外滑行,两侧的弩臂开始展开,而中央的滑杆之上,则固定着一根五尺左右的勾槊,与一般的尖刃不同,这槊尖之后,带着三股倒勾,如同捕鱼时勾鱼的鱼叉,十二根这样的勾矛,就这样搭在弩机身上的滑杆之中,而百余名操作床弩的军士,则飞奔上前,一边往这些勾矛的尾部的孔洞之中缠上粗麻绳,一边推动着绞盘,把又粗又大的弩弦,缓缓张开。 张纲的吼叫声,在前线回荡着:“十二部床弩,齐射,目标,对方中央寨门,发!” 他的命令刚一下达,给绞得绷到最大位置的弩弦,就几乎是同时,猛地一松,十二枝勾矛,如同流星赶月,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全部击中了五十步外,那高高吊起的寨门,每一根勾矛,都重重地击中了寨门的底部,打得那根竖起来,挑衅般的手指,几乎都要折断了一样,十二根又黑又粗的长矛,就这样钉在厚木寨门之上,几至没柄,打得整个寨门,都在剧烈地摇晃着。 张纲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他的手都在发着抖,最激动人心,最关键的一步,就要在眼前,他扯着嗓子,用最高的声音,颤抖着吼道:“拉矛,破寨!” 百余名五大三粗,壮硕过人,蛮牛一样的军士从后列奔出,他们手无寸铁,甚至不着甲胄,一身发达的肌肉,在奔跑的过程中,线条在剧烈地抖动着,这些力士,冲到近前,一把抓过持在前方绞弩军士兵中,那些粗麻绳,往着自己的肩上一扛,或者是腰上一系,十人一组,喊着号子,转身就向着后面拉扯起来,十二根打穿了寨门的勾矛,就这样在这些力士们的拉扯之下,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终于轰然而倒,大门架在了壕沟之上,带起冲天的烟尘,连带着周围两侧的辕门,以及宽达五六十部的寨栅,全部前倾扑地,中军门户洞开,高台之上的刘裕,就在两百步外! ===第一千九百六十四章 左营栅破军逆袭=== 孙芳儿直接跳了起来,顺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叫道:“三哥,刘裕就在那里,冲上去,杀了他!” 一边的中军弟子们,尤其是那些背剑的总坛卫队,也都厉声叫道:“冲进敌营,斩杀刘裕!” 徐道覆也激动地直接从战车上起立,他刚刚要举起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举起的粗臂,还没过肩,就放了下来,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不急,刘裕一个人独坐帅台,身边没有兵马护卫,有问题,肯定是有问题!” 说到这里,徐道覆咬了咬牙:“传令,前军列阵,作好冲击准备,木甲继续射击摧毁敌军中军大营栅栏一线的防御工事,让张猛现在就攻进晋军左营,苟林也给我现在就上,我倒要看看,刘裕的兵在哪里。” 刘裕平静地坐在帅台之上,看着五百步外,天师道的中军,发出阵阵的战吼之声,宗教吟诵之声震耳欲聋,而几十部木甲以及紧随其后的弓箭手,洒出阵阵箭雨,把营栅一带,几乎都用箭雨一遍遍地在清洗,每寸土地上,都插着密密麻麻的箭枝,没有任何活人,能在这样的箭雨打击之下存活。 刘道规咬着牙,说道:“大哥,要是他们再往前推进二十步,就要射到我们壕里的伏兵弓箭手了。要是他们现在全军突击,那就冲进我们大营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裕淡然道:“壕沟上面有顶板,真要是射到这里,盖板就是,让一千弓箭手在这里埋伏,就是等敌军冲击时射他们的,至于后面的营帐一带,还有两千重甲长槊手,他们真的冲营,就上前顶住。” 刘道规咬了咬牙:“可是,妖贼的那些个什么木甲机关很厉害啊,箭如雨下,我们如果步兵上前硬顶,真的能顶住吗?会有巨大伤亡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急,还有阿庆的投石车呢,解决这些木甲,靠这个就行啦!” 说到这里,他笑着扭头看向了刘道规:“三弟,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刘道规咬了咬牙:“不,我知道徐道覆应该不会直接攻击我们大营的,如果他真的想攻击,就不会派木甲先上了,或者是刚才在打倒寨门后就会全面突击,现在他是虚张声势而已,还是要看左右两翼进展的情况,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刘裕微微一笑:“那就让他认定,我军的主力,尽在左营,给何无忌发令,张猛冲营之时,五轮箭雨速袭,然后全军反冲击!” 左营,天师道军,张猛面带微笑,看着轰然倒地的晋军中军大营的寨门,笑道:“木甲机关果然厉害,这回晋军的中营已破,但三教主没有急着挥军进攻,刘裕毕竟诡计多端,怕是有什么埋伏,没说的,现在该我们上了,沟现在已经填平,给我吹冲锋号,前军三千人,全给我上,毁栅,破营!” 一阵低沉的鼓角之声响起,三千多身着皮甲,手持短兵的天师道军士,如潮水般地冲上前去,他们踩着沙包或者是死尸,越过了那道壕沟,吼叫着,冲向了已经残破不堪的外栅,而在栅后的三百多名还在放箭的晋军弓箭手们,似乎是被他们冲击的这种气势所惊吓,几乎是齐齐地转头向后逃跑,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居然就没有人再从营地中放箭了。 张猛哈哈一笑,挥起了手中的大刀,厉声道:“先破晋营者,重赏,道友们,随我冲!” 他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前,中军和后军的五千人马,也开始潮水般地向前拥去,人人争先恐后,如同一道怒潮,直奔那看起来弹指可破的晋营。 左营,哨楼,何无忌哈哈一笑:“我等的就是你这样,张猛,沈兄弟,动手吧!”他说着,抄起一把大戟,一个箭步就跳下了哨楼,一把号角,抄在了他的手中,吹出一阵凄厉的长音,顿时就响彻了整个营地! 天师道的前军弟子们,三百余人,几乎是同时扑向了长栅,他们纷纷扔出腰上缠的,肩上系着的爪勾,套索,勾住了对面几步之外的那些栅栏,这些栅栏之上,早就插满了箭枝,看起来摇摇晃晃,这些弟子们发一声喊,几乎是同时发力,这道大约三里长的栅栏,几乎是在一瞬间,轰然倒地,只有这时,他们才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随着木栅倒地的同时,栅后的土地里,突然暴起了上千名全副武装,浑身重甲的北府军士,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双层铁甲之中,戴着恶鬼面当,只有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射出森寒的杀气,直视那些刚刚拉倒营栅,准备趁机突入的天师道军士们。 这些北府兵的手里,没有拿弓箭,每个人都拿着两把短柄手斧或者是手戟,不过一尺多的长度,可是刃口锋利异常,精光闪闪,随着一声暴喝,所有的战士们,把手中的手斧,手戟,重重地扔了出去,十余步的距离,几乎是无法阻挡,这一波近距离杀器的打击,直接把那些以绳勾拉倒栅栏,当先的三百余名天师道战士们,打倒在地,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至少中了两把利刃,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仆地而亡,甚至有些人刚刚要举起格挡的长剑,甚至是手臂,都给这些利刃生生切断,血光四溅,断肢横飞,刚刚因为栅栏倒下而腾起的一阵烟尘,顿时就成了血色的雾气,在整个营栅一带浮现。 而掷完这一轮斧戟之后,所有的北府军战士,全都低头捡起了手中的长槊,举向前方,后排的战士把长槊顶在了前排同伴的肩头,向上斜出,顿时,就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钢铁森林,长槊的槊尖指着营栅之外的数千天师道弟子,而他们的身后,则奔出了起码两千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斜向上举,随着身后何无忌的一声暴吼,箭雨腾空,直袭敌阵! ===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枪林槊海不可挡===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从天师道军拉倒栅栏,到晋军伏兵暴起,斧戟轮掷,再到弓箭手箭雨袭击,也就二十秒左右的时间,天师道的弟子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己前方刚刚冲出去的那排同伴,几乎是瞬间倒地暴毙,而前方则多出了一个钢铁方阵,槊气森寨,直指自己。 领头的天师道的几个大师兄,毕竟是有远比其他普通教众要多的战场经验,在渡过了开始的惊愕后,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对着身后不知所措的军士们厉声吼道:“快,放箭,射击,射死他们!” 可是他们的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弓弦响动之声,紧接着是一种弓矢破空后的呼啸之声,如同死神的尖叫,天空一下子就得黑暗了,刚才还明媚的阳光,被密密麻麻,乌云蔽日般的箭矢所挡,让本来汗流颊背,热不可当的大批军士,顿时觉得格外地清凉,甚至有些因为燥热和全力奔跑后,呼吸困难,浑身闷热的军士,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说出:“好舒服啊!”这句话之前,却是一阵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比如,被斜落的箭枝,穿透皮盔,狠狠地扎进脑袋时,那种可怕的感觉,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些穿透力极强的弓箭,在五十步不到的距离,是天师道教众们那些轻甲,皮甲根本无法抵挡的,因为阵形过于密集,不少人本能地想要挥刀挥剑在头顶格挡的时候,却是刚挥一两下,要么是胳膊肘撞到了身边的同伴而为之一滞,要么更是有些人直接把刀剑抡上了周围的战友,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密集地拥在一起的天师道弟子们,已经不是被一个个地射倒,而是一排排,一片片地倒下,栅前二十步到濠沟的这段距离,几乎尽是扑地的天师道弟子们,加上第一批给手斧打倒的三百多名教众,几乎就是一分钟内,就有近千名天师道军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向前无情地倾泻着,而北府兵的长槊重甲方阵,则开始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全线推进,一千余名甲士,端着长槊,肩并肩,人贴人,把这两三里宽的正面,几乎全部占据,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森林,带着惊天的杀气,向前稳步前进。 天师道的不少剑士们反应了过来,没有给射倒的,在一线的军士们,疯狂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前冲去,原以为可以进寨之后可以放手大杀的他们,却是万万没有料到,前方居然是一道重甲步兵组成的铜墙铁壁,兵刃上一寸长,一寸强,在这个地方,被完美地解释和证明了,几十名身手矫健的带头剑士,或是想从槊杆之间的空隙钻入,或是想用地趟剑法蹂身滚进,甚至有十余名轻功高超之人干脆凌空而起,想要半空刺击,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机会,这些北府军战士,日以继夜地练习这种列阵后的长槊推进,铁骑踩不烂,战车冲不垮,轻兵不得近,如果不是被大量的弓箭打乱阵型,整个天下,没有任何战士,可以正面突破这样的钢铁杀阵! 血光四溅,惨叫连连,正面冲击的这几十名剑士高手,没有一个能近北府军战士三尺以内,直冲的被正面长槊夹击,穿糖葫芦一般,刺杀于远处,地趟的还没往前钻出两尺,就会给三四根长槊,先是截刺于前挡住去路,再是左右刺击,生生钉死于地上,至于那些凌空飞击的,最是悲惨,在空中没有任何躲闪的空间,离人还有一丈多远,就给那些架在前排战士肩上的第二排长槊,斜刺于空,生生在空中就给扎成了肉串,然后几杆长槊横拉竖拽,这些尸体在空中就给生生地分了尸体,内脏与断肢如同下雨一样,淅淅沥沥而下,洒得前方三四尺的地方,一片血腥,让人闻之观之欲呕。 张猛睁大了眼睛,如此酷烈的惨状,让身经百战的他,也一时失了方寸,直到那几十名当先冲击的剑士被以各种穿刺分尸之法格杀当场,而后面的大批剑士,则为之气沮,在恐惧与对方箭雨的双重打击之下,两股战战,不敢上前,甚至开始倒退着向后时,他才意识到,前军有崩盘的危险,连忙大吼道:“弓箭手,放箭,放箭,射死晋军甲士!” 原来一直立在壕沟之前,对着对面的栅栏处弓箭压制的一千多名弓箭手,如梦初醒,全都搭箭上弦,设好角度,对着大约四五十步外的晋军方阵,就开始了大弧度的吊射,两边的箭雨都是几乎同时冲天而起,在空中相遇,撞得七零八落,然后剩下的箭枝,则飞向了前方的敌军军阵,对着自己的目标,狠狠落下。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晋军的重甲方阵,也经历了一波箭雨洗礼,射中他们的这一轮箭,约有千枝左右,不少军士的头盔,箭甲,胸前都被射中,但靠了双层重甲的掩护,靠了精钢打靠的精良护具,尽管没有盾牌掩护,但这些重甲槊手,仍然可以保持着战斗的队形和姿势,除了二十余名被射中要害,倒地无法坚持的伤亡将士外,其他的军士们,喊着口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继续向前。 反过来,晋军弓箭手的箭雨,却是给那些无甲无盾的天师道剑士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轮箭雨下去,起码百余名剑士倒地不起,半数直接毙命,剩下的人,也是疼地满地打滚哀号。 随着北府军槊士的向前,后续的弓箭手们,也是边向前,边射箭,很快,晋军就全部地出了营寨,攻到壕沟前原来天师道军士们大量站立的地方,而现在,这里却是遍是尸体,血流成河,把原来的那条壕沟,都浸泡在血水之中,而当面的天师道前军剑士,已经不到一千五百人了,伤亡过半,仍然在不停地后退,挤得那些弓箭手们,也是边射边退,甚至有些站得太前的,直接就能给北府军的箭枝射中了。 ===第一千九百六十六章 奔牛飚弩全线突=== 张猛的瞳孔,一阵又一阵剧烈地收缩着,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握着大刀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前方的战斗,已经不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而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戮,前军的三千人,已经有近两千人倒在了地上,除了有百余名幸运儿被同伴拖回以外,其他的人,要么成为一具尸体,要么倒在血泊中哀号着。 北府军的槊阵一步步地逼近,有些人本能地想要起身求饶或者是搏斗,可刚刚撑起身子,就会给几支长槊刺个透心凉,而踏过这些尸体的北府军士们,后排的战士会一手拔出军靴之中的短剑,匕首,在地上的每个身体上,咽喉和心口这种致命位置,再补上几刀,以防装死的人蒙混过关,大军过处,真的是无一活口! 张猛突然吼了起来:“前军全撤,换槊手上,快,给我顶住!” 几声尖厉的哨声响过,步步后退的天师军一线的剑士和弓箭手们,如逢大赦,这些人尽管早就怕得要死,恨不得转身逃命,但是天师道那严酷得不留人情的军法,却是让他们不敢逃命,直到这声命令下达,他们也顾不得断后和抵挡,直接转身就逃,而且,是向着两翼散去,不少在海滩一侧的人,干脆冲到了海滩之上,在礁石之间来回地穿行着。 可是正面的一里多的空间,却是迅速地列出了一层军阵,张猛的中军卫队,两千名披甲槊手,以最快的速度列出了四排的队列,同样是两里多宽的正面,宽度比北府军的槊手看起来要宽了一倍,虽然无论是槊的长度还是护甲的防御都不及对方,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形成了一条长枪阵线,把刚才几近崩溃的正面,稍稍稳住了一些,而沉寂良久的天师道军中,也重新响起了助威的战鼓和吟唱声。 张猛咬着牙,大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也就两千多人,我们仍然是人多势众,槊手上前,给我顶住,后方重新列…………”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见对面的军阵之中,那一排铁甲的方块间隙,大盾闪动,奔出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军士,二人一组,腰上都顶着一部足有五尺宽的重型大弩,弩臂足有一条壮汉的手臂这么粗,三尺多长的弩枪,搭在六股牛筋绞成的弩弦之上,这十余部巨弩,直指二十步外,正在向前逼近的天师道槊阵。 张猛一句“握草”脱口而出,而他身边的几个副将更是面色惨白,惊呼道:“天哪,是奔牛弩!” 这正是晋军中的大杀器,八石奔牛弩,一般是放在战车之上发射,或者是要四人以上推着小轮车才能前进,但北府军的壮士,力大无比,两个巨汉一组,靠着那水缸般粗的蛮腰,就可以撑起一部巨弩,后方的射手早已经搭弩上臂,对着对面密集的军阵,根本不用瞄准,直接就是松开弩弦。 近二十根短矛,飚射而出,直接打进了对面的军阵之中,每一根弩矢都至少打穿了四个以上的天师道槊手,锁甲和皮甲,在这种杀器面前,如同纸糊,被穿透的军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四人一串,五人一根,就这样地倒飞出去一丈有余,还把后面跟着前进的剑士和弓箭手们,砸倒一大片,密集的军阵之中,顿时就给打出了十几条空隙,仿佛是这个槊阵主动收拢,队与队之间留出间隙一般,只不过。这些个空隙中,已经是血沃泥土,肝脑涂地! 原来喊着统一的号子,步步进逼的天师道槊阵,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还在前进,可有些人因为恐惧和惊慌而暂时地收住了脚步,前后方的军士,因为步伐不一,撞到了一起,原本齐头并进的一整条前线,也变得参差不齐起来。 八石奔牛弩的弩手,以最快的速度绞弩上弦,他们双手在迅速地摇着弩盘之上的绞柄,靠着齿轮之力,用弩勾把那六股兽筋结成的劲弦,再次拉开,随着弩弦的张开,弩臂自然而然地转了一个圈,下一条弩臂重新搭了上来,一条早就搭在弩臂陷槽之中的巨弩枪,早已经就位,闪闪的寒光,直对对面的军阵。 这一下,天师道的槊阵之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与哀号,刚才见识过这八石奔牛弩威力的槊手们,也顾不得什么刀枪不入,心诚则灵的鬼话了,他们本就多是历次战斗中被俘虏和收编的晋军官兵,没那么虔诚,知道八石奔牛弩的惊人威力,但根本没有想到还能这样使用,有些人拼命地想要前冲,趁着发射之前刺杀那些弩兵和力士,更多的人则是扔掉了手中的长槊,争先恐后地想要逃跑,想前进的人和想逃跑的人撞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动作最快的槊手们跑出最多五步,对面的弩机就是又一阵响动,劲飚的弩矢击破长空,进而击穿护甲和人体,那种槊尖在人体内部旋转着绞动与穿刺时的可怕声音,贯穿着整个战场,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两百多名正要上前的天师道长槊手,顿时就给打成了一条条的人串,余势未尽,带着三五成串的尸体,又击中了后面正处于混乱之中的人群,再次打倒一片。 两轮弩枪飚射之后,前排的力士们扔掉了腰上的奔牛弩,和后方的弩手一起,抽出背后的近战兵器,或是大锤,或是重剑大刀,而刚才还缓步挺进的一线槊兵们,齐齐地发一声吼,一按槊柄的机簧,一丈五尺多的超长步槊,顿时就缩到不到五尺的长枪,几乎整齐划一的动作,原本处于防御线性排列的大阵,顿时就化作无数个三角形的楔形小阵,以飞快的速度,杀进了已经一片混乱的天师道槊兵队伍之中。 双层重甲的槊手,冲锋在前,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跑的更快的轻兵锐士,潮水般的军士,从左营之中涌出,弓箭手们不再放箭,而是换上了短刀和战斧,当先一人,正是一身银甲,举着大戟的何无忌,横戟立马,在十余名亲卫骑兵的护卫下,大吼道:“张猛,拿命来!”直接对着惊慌失措,正极力约束着部下溃逃的张猛,就杀了过来! ===第一千九百六十七章 见死不救狠人徐=== 天师道,中军。 徐道覆看着左营的方向,那从营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足有五千余名军士,而且后续还在继续增加的晋军,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原来如此。” 孙芳儿咬了咬牙:“三哥,张猛肯定是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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