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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所有,无论是兵马,还是钱粮,都靠世家所掌握,这些年来,皇帝曾经试图扶持桓温,让他据荆州外藩,来压制江东的各大世家,可没想到桓温比那些世家更有野心,直接想要取代司马氏的天下,如此一来,激起了江东世家的联手反击,最后阻止其登基的野心,可现在荆州被桓家经营了数十年,也成了独立王国,只不过掌握荆州的土地,人口,财富的,不是世家,而是桓家和他的旧部而已。” 刘裕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荆扬两大地区,都不可能为北府军所用,成为其提供军粮与物资的基地了?” 支妙音点了点头:“不错,要么你跟黑手党合作,能说服他们支持你北伐,不然扬州这里是别想了,至于荆州,桓家经营了数十年,早成独立王国,即使现在桓家无人掌控,但谁在那里当刺史都不可能控制荆州的人力物力,除非你能让桓玄乖乖听你话,不然也别想了。连黑手党都对掌握荆州不抱希望。”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 我现在要留着桓玄来牵制黑手党,而自己去给北府军去找一片新的领地。这个领地,就是中原新复之地。” 支妙音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要找新附之地作为自己的未来基地?裕哥哥,你的想法很大胆,但恕我直言,这是不可能的。” 刘裕微微一笑:“怎么就不可能了呢?事在人为,中原和齐鲁有大片的新收复地区,有大片荒芜的田地,这些无主之地,可以招收流民进行耕作。” 支妙音摇了摇头:“这些地方,是朝廷之地,不是无主之地,不是说你带着北府军兄弟们过去,就属于你们的了。” 刘裕正色道:“我的兄弟们有战功,有民爵,可以有自己的土地,如果我们把京口的地交出去,换北方新附地区的领地,皇帝有理由拒绝吗?世家有理由拒绝吗?” 支妙音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久久,才叹了口气:“你让你的兄弟们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家园,田地,去那边境危险之地,每天都要枕戈待旦,面对胡人随时来犯,有多少人会跟你走?” 刘裕叹了口气:“确实不多,但是真正的男儿,真正的军人,会走这条路的,因为在你眼里看到的,是危险,可是在有志于天下的男儿眼里,却是机会,这次我回京口,从那些年轻人的眼里,看到的是渴望,是充满了战斗的迫切,他们太想证明自己了,绝不甘心凭着父兄之功,在京口混个安逸,这些人,既然愿意志愿随我去北方,那我就有信心让他们在北方安家!” 支妙音勾了勾嘴角:“裕哥哥,你是天生的领袖,我不怀疑你有本事让你的兄弟们跟你走,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想要在北方打下一片天地的愿望,最大的阻力何在?是北方的胡人翟氏丁零,青州的叛将张愿?逃亡的前秦皇帝苻丕?还是盘踞北方的燕国双雄?都不是,你的最大阻力,仍然在你的身后,来自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巨大阴影,黑手党!”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朱唇轻启言所思=== 刘裕咬了咬牙:“我带着北府军骨干们北上,对黑手党没有坏处,他们只要大晋的内部利益,保证他们的土地,人口就可以了。我不妨碍他们的事,他们没有反对我的理由。” 支妙音摇了摇头:“黑手党的朱雀你也见识过了,难道不是人中龙凤吗,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你想脱离他们的控制,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是他们能允许的吗?相公大人的上次北伐,也是跟他们约定,北方新占之地让黑手党们占有,他只取河北之地作为谢家北伐的奖赏,这个条件,比你刚才说的如何?” 刘裕的脸色一变:“这个条件比我开的要高,黑手党仍然拒绝了?” 支妙音叹了口气:“因为相公大人这样做是想哄他们同意北伐,北伐成功之后,他的权势通天,完全可以压倒其他三家,到时候就是不把北方之地给他们,他们也无可奈何,所以,不管相公大人答应了什么,他们都会反对。” “裕哥哥,你也是一样,你带北府兄弟北上,他们一定会想到你是想借机自立,摆脱控制的,你的本事,他们最清楚,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就自立成功,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你原来和朱雀的约定,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对黑手党来说,谎言就是生存的基本法则,这点上,我相公大人有最沉痛的教训。” 刘裕咬了咬牙:“我如果去洛阳协助守城,然后夺回被翟氏丁零所占的地盘,如此名正言顺,他们如何来阻止我?” 支妙音摇了摇头:“裕哥哥,这些是你的自行其事,朝廷没有下令让你北伐扩地,甚至没有允许你带着这么多兄弟去洛阳,如果黑手党较真的话,你一动身,就可以治你一个聚众图谋不轨之罪。” 刘裕冷笑道:“我不会傻到带着几百人,上千人一起上路,我们会分头分路走,最后在洛阳会合即可。” 支妙音叹了口气:“这么大规模的行动,黑手党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你只要一动,他们就会知道你的意图,如果他们同意你去洛阳,那不会阻止,如果想要阻止,那只要知会在洛阳的豫州刺史朱序一声,把你当场拿下都可以。” 刘裕摇了摇头:“朱将军我虽然不是很熟,但他的忠义是大晋尽人皆知的,这几年他镇守洛阳,多次打退了各路盗匪与丁零人的来犯,劳苦功高,为大晋稳定了北方的防线,如果我去助他,他一定会高兴的,怎么会听那些黑手党的话,把我拿下呢?” 支妙音摇了摇头:“你太低估黑手党的手段了,尤其是控制人的手段,朱将军的家人都在建康,给他们控制在手中,即使朱将军视国家利益高于自己的家人平安,他们也有办法把朱将军免职,换上他们的人去洛阳。”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们不会这么傻吧,这是自坏家门,引敌入侵,中原丢了,对黑手党有什么好处?” 支妙音叹了口气:“你觉得黑手党会在乎中原得而复失吗?会在乎洛阳再落入胡虏之手吗?如果让你在中原自立,成了气候,不再受他们控制,那才是他们末日真的要来了。哪怕丢掉整个长江以北,巴蜀荆湘,他们都会阻止你的。甚至引燕军入侵都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当年桓温以皇帝女婿的身份,通过北伐建功,控制了荆州,从此可以和这些黑手党世家们分庭抗礼,到现在都尾大不掉,有此先例,你觉得黑手党还会让你成为第二个桓温吗?更何况对桓温,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拥立为君,改朝换代,只要继续保证他们世家的利益就行,可对你,怎么谈?你会放弃自己北伐的理想,跟他们妥协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北伐是为了完成驱逐胡虏,恢复汉家江山的理想,与他们世家天下并不冲突,这点,我在草原上跟朱雀说得很清楚,去洛阳也是想让北府军的 骨干们避免即将到来的内战,如果连这点他们都不放过,那我也不客气了,以前的新仇旧恨,会跟他们一并清算。” 支妙音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以前最让我着迷的,就是这股子不畏任何强敌,不惧任何艰难险阻的气势,这是世家子弟们所没有的,也许是因为他们生而就拥有着最好的东西,所以缺了一股子狠劲。说吧,裕哥哥,你今天来这里,想要我做什么来帮你?”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我就不可以久别重逢来面对你吗?这样让我感觉我是在利用你,你现在就这样看我吗?” 支妙音摇了摇头:“你没有利用我,你是在想办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你想来看我,但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因为你现在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你怕无法面对我的幽怨,更怕自己一时情难自已,与我做出什么事情,伤了慕容兰,所以,你既想见我,又不能来见,每天就这样生活在煎熬与痛苦之中。若不是今天慕容兰让你来,你是不会现身的。” 刘裕睁大了眼睛:“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慕容告诉你的?” 支妙音闭上了眼睛:“我们都是女人,我会试着在她的角度来想这个问题,她对你一片痴心,不想你有风险,你就这么去洛阳,前途难测,她的情报本事虽强,但无法影响大晋的高层,所以,只有求我出面,告诉皇帝,你在北方进行的事情,是有利于他的司马氏天下,让皇帝能排除黑手党的一切动作,保证你计划的实现,对不对?” 刘裕看着支妙音的脸上,那平静的神色,心中感慨,自己的所有想法,盘算,被这个绝色佳人不差分毫地说了出来,不知为何,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不出她的计算之外,这种难言的压迫感,甚至要强过跟慕容兰在一起,各自隐藏太多秘密和心事的神秘感。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朋友敌人无永恒=== 刘裕看着支妙音,点了点头:“不错,妙音,你说的正是我所想的。北方出了意外的事情,我必须提前去洛阳,明天是我迎娶慕容兰所化名的臧爱亲的日子,我的兄弟们都会来参加婚礼,礼毕之时,就是我动身之日。” 支妙音有些意外,转而释然:“怪不得你今天会这么晚来找我,天明之后,你就不可能再这样见我了,你说北方有变故之事发生,是不是桓玄跑回来了?” 刘裕睁大了眼睛:“你在草原上也有自己的眼线?” 支妙音摇了摇头:“裕哥哥,我不是慕容兰,我不会搞情报,我的本事,只是根据这些情报,作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你本来是过几天动身去洛阳,并不是非常着急,但明天就要走,这说明北方有大事发生,现在西燕刚占并州,后燕整顿内部,两秦在关中一带激战,都无暇去顾及其他,唯一的变数,就是你囚在草原上的桓玄提前脱困,要回荆州。” “你这么急着走,也不是单单为了捉一个桓玄,一定是桓玄的所做所为有可能会坏了你的全盘计划,哦,这就是了,桓玄这个时候回来,一定不会隐姓埋名潜回荆州,他要做一番大事,向王忱证明他有利用的价值,如此才可能让王忱出面推荐他在荆州为官,也如此才可能躲避黑手党的追杀,还有什么比击斩苻丕更好的事吗?” 刘裕的背上开始冒汗,他甚至从内心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与王妙音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厉害的分析和判断能力,连慕容兰都无法想象到的事情,在她的嘴里,娓娓而来,分毫不差,若是她与自己为敌,那真的是自己每一步都被其料算于先。 支妙音的秀目流转,看到了刘裕的表情,叹了口气:“裕哥哥,我猜错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你说的非常好,正是如此,桓玄要击杀苻丕,朱序的洛阳兵马是他无法调动的,但是陕郡,弘农一带的桓家旧部,郭铨,冯该二将的兵马,他可以调动,如此一来,洛阳门户洞开,成为一座孤城,而追击苻丕的慕容永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朱序兵力不足,守城艰难,所以我必须赶去洛阳,如果不能阻止桓玄抽空兵力,那只有亲自助朱将军守城了。否则洛阳一失,等于上次所有北伐的成果都前功尽弃,大晋的旧都也会失去,只怕人心都会寒,下次再想出兵北伐,连普通的军民也不会支持了。” 支妙音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裕哥哥,你现在知道了为何皇帝和会稽王会经常来这里找我了吧。他们就是想要我帮他们分析这些时局,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布置,手段都会告诉我,就象两个人下棋,会把各自的打算都先告诉旁观的我,所以我甚至都不用去猜去想,直言即可。” 刘裕的心中一动:“既然他们这么听你的话,那你能不能劝他们就此收手,不要再内斗了呢,只要皇帝的兄弟能齐心,黑手党恐怕都不能再兴风作浪,到时候再次北伐,不再是梦。” 支妙音微微一笑:“连他们的母后都做不到这点,我又怎么可能办到?这个世上,最不可能分享的就是权力了,在他们眼里,外敌胡虏都不如自己的大权重要,你要想让皇帝下令支援洛阳,只怕是不可能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会稽王呢?荆州刺史王忱是他的人,要是你告诉会稽王,说如果守住了洛阳,有助于他在荆州夺权,以为外援,他会听吗?” 支妙音的秀眉微蹙,摇了摇头:“王忱现在掌控不了荆州,带去的一万军队,只够保他江陵而已,各地守军都无法调动,而且守住洛阳,对他也没有好处,那是朱序的地盘,不是他王忱的,朱序倒是在昌道内斗中选择中立,不站在任何一边,所以王忱不可能出兵助他,裕哥哥,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实在无能为 力,就算退一步,皇帝下令陕郡和弘农的守军不得妄动,也不过是一纸空令罢了,你若是真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刘裕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什么办法,请你快告诉我。” 支妙音看着刘裕,轻声道:“能帮你的,不是皇帝,不是会稽王,而是黑手党,如果他们肯出手,那一定可以助你守住洛阳,起码这次可以守住。” 刘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你刚才说过,黑手党绝不会助我成事的,更不会眼看我在洛阳站稳脚跟,进而自立。无论他们承诺什么,都会反悔。” 支妙音点了点头:“黑手党无忠诚可言,但一定会因时而动,随机应变,就象在草原上,朱雀原本是想杀你,但被你反制之后,马上就可以谈判合作,合作不成也可以暂时两不相犯,他们总能根据当前的局势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这次也一样,桓玄回来了,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为了不让桓玄顺利地掌握荆州,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止桓玄,甚至杀了他,你只有在这点上跟黑手党谈交易,才有机会让他们助你。” 刘裕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理智告诉自己,支妙音的话非常有道理,黑手党不可信任,但可以交易,桓玄本来是自己留下用来牵制黑手党的一个棋子,但现在这个棋子已经失控,甚至会影响到自己这次回东晋的全盘计划,要为了眼前这次守卫洛阳,彻底放弃桓玄吗? 刘裕思考良久,摇了摇头:“不行,桓玄现在不能死,黑手党想要的,是桓玄的命,这点上我不能跟他们合作。” 支妙音有些意外:“桓玄跟你也有深仇,这回更是要坏你的大事,这样的人你要留了做什么?” 刘裕长舒一口气,正色道:“留下桓玄,就留下了牵制黑手党的希望,也留下了从荆州出师北伐关中的后手,桓玄若死,王忱就可以掌握荆州,必然会全面内战,这个后果,比失去洛阳更可怕,我不能冒这个险。”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牢之建军招虎狼=== 支妙音的秀目之中,光波流转:“裕哥哥,你真的变了,变得跟以前不同,现在的你,学会权衡得失了,不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都快不认识你啦。”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成长了不少e,妙音,现在我明白,要想北伐成功,得确保自己的身后不出事才行,长远来看,我必须要建立一支不依赖于任何世家的军事力量,但短期内,我要有这样的根基,就得让桓玄和黑手党斗起来,这样我才有发展的机会。即使这次不能在中原建立根基,但洛阳是一定要保住的,若是桓玄现在就死,那荆州会群龙无首,守卫中原各地州郡的桓家旧部必然撤离,那洛阳必然不保,即使为了这个,桓玄也得活着。” 支妙音叹了口气:“可是这样一来,你等于就是与黑手党为敌了,为了一个桓玄,值得吗?” 刘裕正色道:“我不是为了桓玄,而是为了北伐的伟业,现在他不能死,这点是我在草原上就非常确定的事,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不会跟黑手党进行这样的交易,即使他们主动来找我,我也不会点头。” 支妙音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就会转而去坏你的事了,你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刘裕微微一笑:“最多是孤军奋战,独守洛阳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上次在寿春就这样做过,慕容永没在我手上攻下长安,我也有信心守住洛阳城。” 支妙音点了点头:“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刚才的提议收回,就当我没说过什么。” 刘裕看着支妙音的绝色容颜,突然心中一动:“你刚才那样说,是不是跟黑手党有某些联系了?或者说,这是他们通过你来对我提议的?” 支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去洛阳的打算,也不过是刚刚才告诉我,在你进这个房间前,我对此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有人告诉我你的想法呢?再说,黑手党现在是我们谢家,王家的大仇人,相公大人给他们活活逼死,现在只是因为我们家族实力不济,只能隐忍,但有朝一日,我也会向他们讨还一个公道的。又怎么可能跟他们合作?”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但话虽如此,上次在草原的时候,朱雀后来与我娘一路同行,他告诉了我娘与他们的紧急接头方式,如果我们家有急事,可以找到他们,你刚才要我帮忙找皇帝和会稽王,但我知道他们必不肯出手,只有黑手党可能会用桓玄作交易,所以我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有意,我可以帮你去试着联系黑手党中人,仅此而已。” 刘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胡思乱想了。妙音,你已经出家,最好不要再理会这些尘世之事,等我完成北方之事,重新组建北府军,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不再被那些皇亲贵胄,世家子弟们纠缠。”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没用,我在这里一天,就得被他们轮番打扰,也许,我不应该表现出这种分析时局的能力,但当时我只是想救我们家,要证明自己对皇帝有用,没想到现在他倒是把我当成一个谋士了,悔之晚矣。裕哥哥,我最后还要提醒你一件事,重组北府军,你最好不要出头。” 刘裕微微一笑:“我现在不过一介白丁,哪有资格重组北府军?这事是王恭,刘牢之他们才能做的。我就是怕他们重组北府军后会急功近利,甚至主动起兵去诛杀王国宝,所以我现在得把北府军的骨干们带到洛阳,这样他们无法作战,只能从头训练,时间一拖,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支妙音点了点头:“王恭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他现在只想着除掉王国宝,以为这样一来才可以清理朝堂,安心建功立业,可他连黑手党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有世家子弟的那股子狂妄与 傲慢,不会象玄帅那样折节下交武夫,与军士们打成一片,所以,北府军,他是注定控制不了的,能帮他整军的,其实他最希望的是你。” 刘裕摇了摇头:“我跟他明言过,不会帮他打内战,所以也暂时不会回北府军中,他要建军,现在得靠刘牢之。” 支妙音叹了口气:“刘牢之上次邺城战败之后,被免官为民,他的老部下在上一战中损失很多,所以这两年来,他一直在两淮地区,寻找战乱中占山为王的那些个散兵游勇,北方流民,还真给他找到了不少武艺高强的人。”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了,但这些人跟以前的北府军老弟兄不一样,他们很多就是强盗贼寇出身,虽然武艺高强,但心狠手辣,听说现在这些新北府军的军纪比以前坏了许多,甚至时有骚扰驻军附近的平民百姓的事发生,这在我们那时候是不可想象的。” 支妙音摇了摇头:“你们那批北府军,是有着光复北方失地,打回老家,建功立业的理想,骨干成员,如老虎部队里的,多半是京口本地人,可这些却是两淮的散兵游勇,本就是强人,应募从军也无非看中了北府军响亮的名头和远远高于一般部队的军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刘牢之许诺这些人,以后出征,只要是在战区,都可以放手大抢,拿到多少都是自己的。” 刘裕的脸色一变:“怎么能这样?这不成了强盗了吗?” 支妙音叹了口气:“玄帅不在了,王恭根本无意北伐,他要的是建立强大的军队,而不是有信仰有理想的军队,所以需要虎狼而不是军人。裕哥哥,你这时候去洛阳,也许是个好事,如果留在北府军中,以你的个性,恐怕迟早会和这些新人起了冲突的。” 刘裕叹了口气:“这件事,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我不能看着玄帅留下的北府军就这样变质,腐化,堕落,有的事情,必须坚持。”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尘缘已了情难续=== 支妙音的秀眉微蹙:“好吧,裕哥哥,我知道这是你的选择和坚持,没有什么好说了,按你想做的去做即可。皇帝那里,我会尽快去跟他说,至于能不能成,只有天知道了。” 刘裕正色道:“你的话,今天让我受益良多,我会好好地考虑的,王恭即使想起兵,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你如果能跟会稽王说得上话,也可以提醒他一下,管管王国宝,让他别太过分,给王恭落下把柄,我不在的这两年,他的刁家二狗把京口父老得罪得不轻,如果王恭真的起兵,我敢肯定,京口人会非常乐意的。” 支妙音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想找二刁报仇了?” 刘裕叹了口气:“跟他们是私仇,而且玄帅当年阻止了我,现在如果为了杀他们,会引发国家的内战和分裂,有损公义,这点上我分得还是很清楚的,你说我变了,确实,如果换了以前,我会不管不顾取他们性命,可是现在,我不能这么做了。不过王国宝确实是祸国奸臣,会稽王如果想要长久地控制相权,绝不能靠这种人,如果你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再好不过。” 支妙音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看来,我还是留在这里,对你更有用处。” 刘裕连忙说道:“不,妙音,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带你离开,不用你为我做任何事情,只是现在你既然无法离开,只能暂时忍耐一下,你助我也是自助,早点消除大晋内战的隐患,早点能北伐成功,洗刷上次那些奸人们强加给谢家的罪名,你才能早点离开这里,真正地获得自由。”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需要的不是自由,现在我缺的也不是自由。裕施主,请你明白一件事,我入空门就意味着与尘世无关,也不可能再回头,就算按你说的那样,谢家沉冤得雪,我也得继续做皇后,那样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到了那时候,只怕你想象现在这样见我,都不可能了。” 刘裕本来听到她说裕施主的时候,还心中一动,想说些什么,可是听到她后面的话时,才知道,支妙音对一切已经想得清楚明白,虽然在这个时代,入了空门极少听到还有还俗的事情发生,但世事无常,刘裕一直相信,只要立下大功,就有让妙音重获自由的可能,但听她这么一说,好像出去后的结果比现在更可怕,一旦没有了尼姑这个身份的掩护,只怕会跟这天下大权一样,成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候将相们争夺迎娶的对象,到时候哪怕是为了重新结好谢家,也有的是想将她据为已有的人,而皇帝,就是最可能的一个。 刘裕长叹一声,黯然道:“怪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北府军的兄弟,也连累了谢家,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就象我曾经误会过你,但现在,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面对。” 支妙音摇了摇头:“我本是出家离世之人,但现在仍然尘心未尽,裕施主,今天跟你刚才以王妙音的身份说了很多,是因为这些话在我心里闷了几年了,今天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但是你我的身份已经在这里,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的这个简静寺需要香火供养,而佛祖普渡众生,也需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所以我助你,也是为了积德行善,弘扬佛法,至于贫尼与你的那些尘世间的关系,已经随着落发,而一去不回,这点,贫尼必须跟你言明。” 刘裕的脸色一变,刚想再说,只听支妙音平静地说道:“天快亮了,裕施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贫尼祝你与妻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限于出家人的身份,贫尼就不去亲临婚宴了,但是贫尼在这里会为你们夫妇向佛祖祈福的。” 刘裕的心中一痛,支妙音何等冰雪聪明之人,她这样说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与化名臧爱亲的慕容兰结合,自己又身入空门,不可能再有任何姻缘,劝自己不要再抱不 切实际的幻想,比如通过迎娶她来解救她出来,以她心高气傲的个性,也绝不可能跟慕容兰共事一夫。 刘裕咬了咬牙:“好的,那谢谢师太了,还请师太以国事和万民为重,向皇帝和会稽王建言,我从洛阳回来再来看你。如果你有急事的话,也可以来通知我,我无论在哪里,只要收到你的消息,会马上赶来的。” 支妙音转过了身,重新对着佛像敲起了木鱼:“裕施主请便。” 刘裕看着她的背影,泰然安座,那美妙的声线这会儿却尽是诵着梵文经书,仿佛这个世上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甚至冥冥中有一股魔力,让他觉得好像有个神明在自己的耳边轻语,让自己能很快地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心情也变得平静,或者说麻木了。 刘裕定了定神,对着支妙音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准备推门而出,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声在说:“别睡了,要早课啦,你们看,师父的房间都亮灯啦,我们也不能晚起。” 刘裕摇了摇头,转身跃窗而出,然后跳上了房梁,几个起落,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在庵外的林木之间。 当刘裕的身形消失不见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一身黑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就在她入屋的这一瞬间,房门自关,而来人面上的轻纱滑下,露出了慕容兰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却是写满了歉意。 支妙音不回头,淡然道:“慕容施主,上次贫尼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为何这次还要再来呢?” 慕容兰叹道:“谢谢你,妙音,允许我在一边偷听你们的对话,没有揭露我,我知道,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我,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心跳。” 支妙音平静地说道:“都过去了,走吧,我同样是说给你听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祝你和刘裕百年好合。”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前妻现妻一出戏===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妙音,你我现在还是姐妹吗?” 支妙音的神色平静,摇了摇头:“我已经是出家之人,不再是尘世之人,姐妹这个说法,请施主以后不要再提。你我并非一个世界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还是在怪我,怪我横刀夺爱,怪我违背了当年的誓言。对不对?” 支妙音回过了头,直视着慕容兰:“你既然愿意这样想,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若不是你的所做所为,我怎么会离开那个世界,变成现在这样?慕容兰,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还要回来找我做什么?”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是要跟你解释清楚,不想要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如果我真的想夺刘裕,这么多年早就下手了,何苦要等到邺城?我真的是为了救他,当时没有半分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念头。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上,那烧伤当时深及骨肉,若不是,若不是我以身相救,你今天都不会见到他。” 支妙音冷冷地说道:“烧伤直到骨肉,却还能跟你行男女之事,之欢,慕容兰,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骗吗?” 慕容兰的神色一变:“那可是黑火焚身,水都无法浇灭,我当时比你更着急,更无助,是朱雀现身,用他手中的灵药救了刘裕,但是这灵药虽然可以解他体内的火毒,却是会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若要保命,需要以极猛的五石散服下,才不至于让他冻僵。” 支妙音有些惊讶,轻轻地“哦”了一声:“在养生方里确实有过这样的解火毒之法,只是刚刚经历了如此灼伤的身体,用五石散能挺得住?” 慕容兰叹了口气:“刘裕的体格异于常人,当时他的肋骨外露,连心脏都能看到,我是亲眼见到那颗心几乎要给冻僵,可是他仍然在这垂死之际喊你的名字,你知道吗?即使是后来服了五石散,我为了帮他行散,只能以身相许,这种时候他也一直在叫你,而不是我。” 支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一闪而没,她转过了头:“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了,现在虽然刘裕跟你在一起,可是他心里仍然有我,你是想求助于我,让刘裕彻底忘了我,从此心中只有你,对不对?” 慕容兰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刘裕有多重情重义,你最清楚,他之所以这么久都不来找你,就是怕见到你后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感情,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我从没有阻止过他来见你,今天若不是事出突然,桓玄脱身,他也不会这样来见你。” 支妙音冷笑道:“你们一直说我们谢家是用我来作诱饵,故意接近刘裕,是为了利用他,可现在看来,是谁在利用谁?我现在出了家,成了尼姑,你们还要用我对皇帝建言,说你们想说而说不上的话。至于你,现在还要跑来,嘴上说没有别的用意,只求个心安,但实际上,不仍然是因为刘裕的心中现在不止有你一个吗,慕容兰,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有过真话?” 慕容兰咬着嘴唇,正色道:“妙音,请你相信我,我在你面前所说的话,以前的,现在的,都是发自肺腑,绝无虚言,为了遵守与你的承诺,不去争夺刘裕,我这么多年一直在隐忍,这些事情难道你会视而不见吗?” 支妙音摇了摇头:“你敢说你没爱过刘裕?你敢说这话吗?” 慕容兰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我当然爱他,从第一次在赌坊里见到他时,我就爱上了,我们鲜卑女子,爱恨随心,从不掩饰,即使在你面前,我也没有否认过,但是你跟他订亲在先,而且我跟刘裕的关系是对立的,早晚要成仇人,这个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出身,所以我最后考虑之后,还是退出,成全你们,如果是我慕容兰真的想抢的东西,又怎么会就这样拱手让人?” 支妙音 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慕容公主,当时刘裕肯 跟我订情,还得谢你不出手抢夺啊。” 慕容兰叹了口气:“妙音,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最后却不可能在一起,我会希望他最后能得到幸福,即使不跟我在一起,也能跟一个他爱,也爱他的人相伴一生,这个想法,我以前是这样,现在仍然不变。而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真实原因,我不是要你让刘裕忘了你,而是,而是…………” 支妙音的眉头一皱:“而是什么?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想重新成全我和刘裕,让我还了俗,再让他娶我当妾吧。” 慕容兰摇了摇头:“这话你说对了一半,刘裕欠你太多,你现在也为他吃了足够的苦,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刘裕了,我希望,我希望你能陪他走完后半生。”说到这里,她的眼圈变得红了,泪水都在眼睛里打转。 支妙音讶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跟他马上要成亲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可能离开他?即使是你哥哥下令,你也不必遵从吧。” 慕容兰长叹一声:“不关我哥哥的事,有的事情很复杂,我刚才说过,我们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即使我可以不听我哥哥的命令,但是若是燕国面临灭顶之灾,亡国之厄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在这里当我的臧爱亲,如果燕国来犯大晋,我自然会站在刘裕一边保家卫国,但反过来,若是燕国将亡,我必须回去跟我的族人们一起,同生共死,因为,我永远是慕容家的女儿。” 支妙音的眉头一皱:“现在你们燕国正如日中天,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点?再说了,刘裕怎么可能允许你离开?” 慕容兰咬了咬牙:“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知道刘裕的心里一直有你,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象他发誓的那样,救你离开这苦海,我希望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不会再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妙音,请你答应我,若有一天,刘裕身边没有了我,你又不再是出家人,帮我好好照顾他,可以吗?”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为爱退出终成空=== 支妙音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兰,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我要你现在就离开刘裕,永远地离开,换取我原谅你,换取我按你说的那样照顾刘裕一辈子,你可愿意?” 慕容兰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问题,我可以带着女儿离开,永远不会和他再见面,只要你能说到做到。” 支妙音仔细地看着慕容兰的眼睛,这张美丽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与坚毅,她勾了勾嘴角,说道:“我明白了,你要离开刘裕,还是因为爱他,因为你现在是他的弱点,黑手党熟知你的底细,一旦刘裕与他们决裂,他们一定会拿刘裕与你的事情大作文章,毕竟与敌国公主隐姓埋名地成亲,那就是通敌叛国的行为,朱雀的承诺绝不可靠,即使是他本人愿意遵守承诺,其他人也不一定会同意,还有就是桓玄,他也知道你的底细,早晚刘裕会与他为敌,所以,你为了保全刘裕,不惜就这样离开,对不对?” 慕容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算无遗策,我心里的这点想法,你全都清楚,不错,我这几年,虽然跟着他一起浪迹天涯,担惊受怕,吃了无数的苦,但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刘裕是世上极品的男儿,极品的英雄,能与他成为夫妻,是我慕容兰一辈子的幸运,但正是因此,我不能害了他。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雄心,他的仇家会想尽办法拿这些做文章来害他,甚至连我的大哥也有可能在将来秦晋交战,刘裕为将的时候把我的身份暴露出来。与其到时候不可收拾,不如我现在就离开,永远地离开。” 支妙音突然笑了起来:“好个痴情的慕容公主,到现在为止,你离开刘裕不是因为对我的愧疚,想对我作出补偿,而是因为舍不得刘裕,怕连累了他。” 慕容兰睁开了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你,我确实有愧疚,因为不管怎么说,我都违背了跟你的誓言和约定,与刘裕成了夫妻,虽然说事出有因,我当时是为了救人,但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开刘裕,我承认我这样做对不起你,有违姐妹之情,但是我并不后悔,即使上天降下惩罚,如我的誓言那样让我身死族灭,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不能再让他有风险,这次刘裕回来,我本以为他可以放下家国情怀,从此安生度日,不再涉及那些是非争斗,可是我错了,刘裕永远是放不下他心中的北伐伟业的,所以注定了他会遍是仇人,黑手党,桓玄,甚至连王恭,还有天师道,刘毅这些人,都不会让他好过,我本想留在这里助他一臂之力,但现在想来,我对他的帮助,远远不及给他带来的危险,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是认真的,如果我离开刘裕,还希望你能跟他再续前缘,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开。” 支妙音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若是想走,走便是,找我做什么?我现在这个情况有可能再跟刘裕在一起吗?且不说你们对我的伤害根本无法修复,就算我可以忘记你们的背叛,你让我怎么跟刘裕继续在一起?我是拒绝了皇帝的求婚才会出家为尼,若是跟刘裕在一起,那才真的是抄家灭族之罪。” 慕容兰咬了咬牙:“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强大的家世背景,你可以让你们谢家出面,想办法允许你还俗,皇帝要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们谢家的支持,如果刘裕愿意效忠皇帝,皇帝也答应他的北伐要求,那刘裕一定会站在皇帝一边,昌道之争也能就此分出高下,内乱消于无形,一切都可以得到解决。” 支妙音冷笑道:“慕容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黑手党会怎么想怎么做,你就没考虑过吗?他们要的就是皇帝兄弟相争,这样两边才会有求于他们这些大世家,他们的世家天下这套,才能继续玩的转,如果刘裕成功地借帮助皇帝夺回权力,那以后必然会大肆提拔,重用出生北府军的那些低等士族和寒人,黑手党的日 子也就到了头,你嫌你的这个私通敌国公主罪名还不够,还要给刘裕加上一条是吗?” 慕容兰双眼圆睁,额头开始沁出香汗,她的嘴张了张,才长叹一声:“是我考虑不周,把你们晋国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再跟刘裕在一起了,我相信你跟刘裕之间的事,总有办法最后得到解决,现在,我就要带着兴弟,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刘裕,还请拜托你了。” 支妙音冷冷地说道:“慕容兰,你给我听好了,首先,刘裕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不是三岁小儿,他不需要别人照顾,也不应该被儿女私情所牵绊,不管你还是我谁在他的身边,都不是不可或缺,你看他曾经那样地爱我,但是真的跟我分开后,虽然伤感,虽然会梦见我,但仍然可以忍住感情不来见我,对我尚如此,对你也是一样,若是真的找不到你,他会伤心难过,但绝不会因此而消沉,变得颓废,甚至也许会让他从此更心无旁鹜,会一心忙于军国之事。” “至于我,跟他在一起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大晋改朝换代,皇帝失权,或者是黑手党一夜之间消失,不再成为阻力,不然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即使有这个条件,我被他伤得千疮百孔,已经被背叛过一次的感情,怎么可能再拾起?你别以为我今天对他这番情绪发泄是旧情未了,我今天发泄完这通之后,跟这个男人,再无感情纠葛,帮他只是出于国事而已。” “就象你慕容兰,要离开刘裕,只怕也是一半因为对他的爱,另一半是因为对你燕国无法割舍吧。慕容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王妙音不是一个妒忌的女人,以前之所以逼你发誓不得嫁给刘裕,不是因为我嫉妒你,或者是怕你抢了我的男人,而是因为我知道你跟刘裕在一起注定没有好结果,就象现在这样。你们不听我言,逆天行事,最后害人害已,这就是你们的这段孽缘的悲剧,这个苦果,你们自己尝,不要指望我来给你们收拾残局。”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母女相对吐真心=== 慕容兰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向后退出了半步,一阵急火攻心,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来,亏得她武艺高强,强行运气稳了下来,但仍然嘴角和鼻孔中,有隐血渗出。 支妙音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过了身,在蒲团上坐下,平静地说道:“好了,慕容施主,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不需要征求我的原谅,因为我已经是出家之人,你们这些俗世间的男女情爱,与我无关,我更不可能因为你的离开就去跟刘裕在一起,除非他能不仅北伐成功,更可以消灭黑手党,逼晋帝退位,君临天下,到那一天我和他才有在一起的可能,即使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因为,被伤过的心,无法再弥补,我也不会要那种施舍来的爱情。” 慕容兰咬了咬牙:“那你就忍心看着刘裕在这里受这么多明枪暗箭,给那些强大的敌人活活害死吗?” 支妙音摇了摇头:“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既然不跟黑手党合作,那就注定要走一条最艰难的路,好在刘裕聪明绝顶,经过了历练之后,会放下他心中的那些仁义道德,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会再坚持很多原来的观点,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刘裕才真正地能成为决定天下的枭雄,而不止是一个一身正气的将军。慕容兰,每个人的路都是上天注定,我们凡人无法改变,只有接受。如果他能挺过来,他会成就自己的功业,如果他挺不下来,那也是他的命,我帮不了他,别人也帮不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看来我今天是白来了,我真心想退出,换取你的原谅,还有对刘裕的帮助,不过你这个样子,恐怕到死也不会原谅我们,妙音,我最后一次地恳求你,就算你不肯原谅我,起码看在跟刘裕曾经情深意重的份上,帮帮他,好吗?” 支妙音冷冷地说道:“我刚才没答应帮他吗?能帮忙的我自然会帮,帮不上的我怎么答应你?再说了,我提议了他跟黑手党暂时合作,可他不肯,这又怎么办?你如果能说服他放下那些理想,放下身段,跟敌人暂时联手,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好办。” 慕容兰咬了咬牙:“刘裕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是这么轻易就跟邪恶同流合污,那就不是你我心中的英雄了,我们最喜欢他的,不就是这种正直和侠义吗?” 支妙音冷笑道:“不错,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是姐妹时候的这些私话呢,可是当时我就说过,正直和侠义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建功立业,这本是你一个多年从事间谍的人说出来的道理,可当时你却听了很吃惊,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那个操纵了整个慕容氏庞大间谍系统的谍中女王了。”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我见识了太多的黑暗,诡计,权谋,才会觉得刘裕这样的人太过珍贵,在这个乱世之中,几乎是不可思议,妙音,我不想刘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不择手段,这份坚持,还是需要的,希望你也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支妙音闭上了眼睛:“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慕容施主,请回吧,我跟刘裕不管关系如何,只要是利国之事,我都会尽力去做,但这跟爱情无关,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去,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刘裕长于军略,现在政斗权谋也渐渐地显出天赋,但他没有自己的情报组织,这点是离不开你的,所以,我劝你别说什么现在退出的傻话,你若是现在离开,才是真正地害了他。” 慕容兰嘴角勾了勾:“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找一个长于此事的人,把我手上的情报组织全部给他,让他辅佐刘裕才是,毕竟,我是一个随时要离开他的人,你看,刘穆之合适吗?” 支妙音平静地说道:“慕容施主,我不是你的谋士,这种问题,我无法回答,今天看在你我昔日的情份上,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就当跟刘裕一样,最后作个 了结,以后这些旧情也好,前缘也罢,都不要再跟 我提,你不是晋国之人,我不会为你的请求而服务,能帮你继续隐瞒身份,我已经够仁致义尽了。” 慕容兰咬了咬牙:“好吧,妙音,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这些事情本来也只是我奢求而已,希望你能真的象你刚才说的那样,为了国事,不计前嫌,在刘裕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去帮他,如此,就是对我慕容兰的大恩大德,此恩今生即使无法报答,来世也一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报之!” 说到这里,她以手按胸,对着支妙音郑重地行了三个鞠躬礼,然后身形一动,窗户微微一动,倩影如大鸟一般地飞出,瞬间就没入了已经有些微弱晨曦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小庵之中,突然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响动,刚才慕容兰所站的蒲团突然翻转了过来,露出一个黑色的洞口,一个银装素裹的贵妇从中缓步而出,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可不正是谢道韫? 谢道韫幽幽地叹了口气:“妙音,慕容兰愿意退出,你为何要拒绝呢?娘知道你心里仍然深爱着他,其实即使不成亲,也可以私下在一起的,慕容兰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刘裕需要你的帮助。” 支妙音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慕容兰知道,在晋国搞情报根本不可能象在北方那么容易,各大世家早就有自己多年的情报组织,外来的北方势力,几乎是没有插针的余地,她最多也只能知道一些北方的事情,对刘裕在这里的行动,什么忙也帮不上,所以她以退为进,先答应离开,换我原谅她,真的跟刘裕在一起,有我谢家的情报和人脉,刘裕成事的机会,大大增加,等刘裕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她再想办法回来,就象上次那样。” 谢道韫勾了勾嘴角:“但不管怎么说,你可以和刘裕在一起,这个机会,就这样放弃,不可惜吗?” 支妙音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我要的爱情,不是施舍,而是那个男人,对我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这样的爱,刘裕现在给不了,等到哪天他彻底跟慕容兰反目成仇了,再谈不迟!”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妙音猜测寄奴谋=== 谢道韫的眉头一皱:“反目成仇?你真的相信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吗?” 支妙音微微一笑:“刘裕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尤其是至亲至爱的背叛,从他对我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当他误以为我跟桓玄在一起,背叛了他的时候,他能万年俱灰,最后才会跟慕容兰在一起,否则就算慕容兰委身于他,他也不会走出这一步。” “同样的道理也适合慕容兰,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刘裕一心要北伐,最后不可避免地要跟燕国决战,慕容兰这个时候想离开刘裕,就是希望避免这一天的到来,最好永远维持现状,晋燕永远保持既有疆界,两不相侵,所以她要把刘裕让还给我,是因为她知道,我的背后是大晋的世家,跟黑手党总会扯上联系,刘裕如果跟我在一起,就跟加入黑手党没大的区别,黑手党是不可能让刘裕真的北伐成功,脱离自己控制的,这样她回北方助他大哥,阻止其诸子相争,保持后燕的稳定,只要后燕不内乱,大晋也没有可乘之机,如此一来,才能平安无事。” 谢道韫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分析得太精彩了,只是这样一来,慕容兰算是服软认输,这个结果,对你并不坏,如果你想跟刘裕在一起,我可以帮你安排,让你换个身份和刘裕生活,你刚才对她说的那些,并不成立。” 支妙音摇了摇头:“娘,女儿是何等人,怎么能隐姓埋名,改装易容地过一世?刘裕要成就他的千古英雄之名,而我也不能成为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人,即使有朝一日,他要君临天下,我也要跟他一起名留史册。慕容兰可以当臧爱亲,可我绝不会走这条路。” 谢道韫的眉头一皱:“这么说,你已经下定决心,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现在的问题了?” 支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两年的经历,我也不是昔日的王妙音了,在这小庵之中,我更深刻地了解了这个世界,了解了人性,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达到我的目的,让那些所有害过我们谢家,背叛过相公大人的贼子们,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谢道韫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不枉娘对你多年的教诲。所以,你一定要用好刘裕,只有他,才能帮你实现这些愿望。” 支妙音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我想,我的裕哥哥这回的北方之行,一定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在,还请娘亲帮我一个忙,我要见会稽王。” 谢道韫有些意外:“你不找皇帝,找会稽王做什么?” 支妙音摇了摇头:“皇帝只想着让王恭来救他,别的什么也不会在意,刘裕去北方的目的,他根本是意识不到的,要想让黑手党暂时害不了刘裕,只有把建康的水给搅混,让他们无暇他顾才是。” 谢道韫的双眼一亮:“你是想离间会稽王的内部?让他跟王国宝之间生出猜忌吗?” 支妙音点了点头:“不错,王国宝自从当上尚书仆射以来,腰杆子也硬了,狂得没边,对司马道子远远不如以前恭敬,司马道子在我这里的时候,几次都对此很愤怒,若不是我出言排解,告诉他现在道子党内部不能乱,不然会给皇帝趁机收回权力,所以他才会忍着王国宝,其实上次司马道子想让司马尚之去出镇荆州的,但是给王国宝顶回来了,最后派了王忱过去。” 谢道韫笑了起来:“所以,这回桓玄从草原逃了回来,你是找到机会了,想说王忱想要秘密地拉拢桓玄,让他王家能割据荆州,彻底地摆脱中央朝廷控制,对不对?” 支妙音微微一笑:“娘说的一点都不错,到时候桓玄一旦动用陕郡,弘农的旧部兵马,就是坐实了这点,司马道子好不容易掌了权,现在却徒有虚名,指挥不动外藩的一兵一卒,王国宝若是生了异心,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奋斗就是竹篮打水 一场空,以前他是苦于找不到能代替王国宝的人,才会多方忍耐,只要能有人取代王国宝家族,我再从中略一挑拨,他们必然会反目成仇!” 谢道韫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不会是想让我们谢家和王家去代替王国宝吧,我们家族何等高贵骄傲,就算一时没落,也不能学那王国宝,去攀附亲王,卷入内乱。” 支妙音摇了摇头:“这等下作之事,我们家自然不能去做,但是有一个人,既有能力,也渴望这个机会,我以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但是今天见过了刘裕和慕容兰之后,我还是下了决心。” 谢道韫叹了口气:“你真的要把天师道放出来吗?这你可得想好了,他们野心勃勃,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更不是司马道子这个废物可以玩得转,一旦让孙泰真的成了王国宝的左膀右臂,整个世家天下的根基,都可能会给动摇。” 支妙音微微一笑:“所以,解决这些妖贼的事情,就交给黑手党吧,他们会比我们更着急,一旦司马道子疏远王国宝,转而提拔孙泰,那黑手党会用全部的力量来阻止司马道子,就顾不上刘裕在北方的行动了。只要没人在后面捣乱,刘裕一定可以实现他的想法。” 谢道韫的眉头一皱:“也就守个洛阳,带北府军远离内战而已,哪有什么想法可以实现的?他若不在洛阳惹事生非,黑手党也不会去管他的。” 支妙音淡然一笑,转头看向了佛像:“娘,相信我,裕哥哥在军事上,是绝对的天才,他这回去北方,绝不仅仅是为了守个洛阳,桓玄这次回来,他会这么着急,不是因为洛阳守不住,退一万步,就算洛阳丢了,只要北府军出动,也能很快夺回,他是怕桓玄真的和王忱混在一起,以后在洛阳背后的荆州不但不能提供北伐助力,反而可能会捣乱生事,所以,能阻止桓玄的话就阻止,如果不能阻止,他不会困守洛阳,而会学祖逖将军,带着自己的兄弟和部曲,中流击楫,独立北伐!”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黑手亦作应对谋=== 建康,乌衣巷,废院,枯井底,黑手党总坛。 白虎的目光炯炯,直视朱雀:“你说什么?刘裕要去洛阳?消息确实吗?” 朱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上次他拒绝王恭,就是拿这个作理由,他说不想让北府军卷入内战,又不忍心眼看上次北伐的战果丧失,所以就去守卫洛阳,进图中原,这次回京口,是想带些愿意跟他一起走的兄弟离开。” 玄武叹了口气:“这倒是个好理由,既阻止了内战,又能把肯跟自己走的死党带离,洛阳现在是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就是朱序,也是三天两头地上书,说自己年老,想乞骸骨,请朝廷另派他人接替,这时候刘裕要是肯去,朱序说不定会直接离任,让刘裕替他守城了。” 白虎咬了咬牙:“不能让刘裕就这么容易地占了洛阳,当年祖逖不过带了三千家丁去了河南,几年时间几乎恢复了整个中原和齐鲁,成为尾大不掉的强藩,若不是后来苏峻之乱,其弟弟祖约参与叛乱,最后兵败撤藩,只怕大晋除了荆州之外,又会多一个不听话的藩镇了。刘裕之能,不在祖逖之下,若是让他在中原成了气候,我们也就再也压不住他啦。” 朱雀微微一笑:“那白虎大人,你想如何阻止刘裕呢?” 白虎沉声道:“查,继续查刘裕在北方的事,让廷尉把刘裕先抓起来,还有他的鲜卑老婆,必要的时候,可以让桓玄来指认这个女人。朱雀,我知道你喜欢刘裕,想让他为你所用,但这次不一样,刘裕若是能在中原成事,就不是你我能压制得了的啦。” 朱雀摇了摇头:“当年我们黑手党是怎么对付祖逖的,你们忘了吗?祖逖和刘裕是一类人,他们不是桓温,没有那野心,有的只是北伐建功的愿望,他们打下再多的地盘,只要朝廷一纸调令,派个人去接手,他们也会乖乖地回来。” 玄武冷冷地说道:“朱雀,现在的刘裕不是以前的那个单纯热血的京口少年了,他已经历练了很多,当年祖逖被召回,郁郁而终,我想刘裕是不会为了这个愚忠而放弃自己的北伐事业的,毕竟祖逖是世家子弟,还要顾及名声影响这些,可是刘裕却不是,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在草原上跟拓跋都结为阿干,还有什么做不出的?真要派人去拿回他打下的地盘,只怕他全军哗变,就此自立都不是不可能的。” 朱雀微微一笑:“中原战乱了这么多年,各路散兵游勇,胡汉强盗来回劫掠,早成千里无人烟的荒凉地带,连洛阳这种大城,户口都不满万,更不用说别的地方了,祖逖当年可以在河南成事,是因为当时五胡之乱不久,北方有大量的坞堡,可以为他提供军需,但刘裕没这个条件,一来中原的各路地头蛇早已经不认晋国这面大旗了,二来是即使他们肯帮刘裕,也是实力有限,提供不了长久的军需和粮草,这第三嘛,嘿嘿,中原的背后就是荆州,现在占据中原各州郡的,多是桓氏旧将,只要桓玄能成功地回荆州,必然会尽撤中原守军,为内战作准备,到时候刘裕孤掌难鸣,独守洛阳,最后非但做不了祖逖,恐怕想成刘琨,也没那么容易了。” 白虎咬了咬牙:“桓玄是比刘裕更危险的家伙,现在他跟我们已经撕破了脸,要是让他回荆州,我们再也除不了他。我觉得应该让我们三家所有的精锐杀手出动,在半路截杀桓玄,桓玄一死,桓家各路兵马必然会回到荆州,刘裕同样在中原无法立足。” 玄武微微一笑:“白虎大人,现在的情况有所变化了,今天刚刚传来的消息,支妙音见了司马道子,告诉他王国宝有不臣之心,只是想利用会稽王的权势,把他的人安插到四处的州郡之中,掌握外藩兵力,司马道子一开始还不信,但是他也很快接到了桓玄秘密潜回荆州的消息,弘农的郭铨,陕郡的冯该,都已经集结兵马,有所行动了。而这个 行动,司马道子作为仆射,毫不知晓,换而言之,他已经控制不了荆州的局势,甚至不知那里的情报了。” 白虎恨恨地说道:“这个蠢材,难道他真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了荆州?别说是他,就连王忱也不可能控制,支妙音想要做什么,离间道子党的关系,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的老相好回来了,她也想要帮着刘裕了?” 朱雀冷冷地说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们可能以前低估了她,以后需要多加注意才是,她不仅挑拨王国宝和司马道子的关系,还向司马道子建言,说世家都是靠不住的,无论是谁,都不过是想借助司马氏皇家的权势为自己的家族谋利,王国宝如此,王恭也如此,想要有真正忠诚的人,得是那种全无根基,一切依赖于自己的才行,就象谢安建立了北府军,提拔了刘裕,天师道,也许就是司马道子最好的选择。” 白虎冷笑道:“这跟你朱雀大人的想法,倒是一模一样啊,都是想用天师道来搅局,你提议的下任青龙,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朱雀微微一笑:“我上次就说过,得让他完成那个任务,阻止桓玄,证明他的能力,才能让他接这个位置,不过,现在的情况起了变化,桓玄这次回来,对我们未必不是好事。” 白虎的眼神一凛:“你又打什么主意了?桓玄必须死,这是共识!” 朱雀摇了摇头:“桓玄若死,荆州必乱,王恭无法控制,司马道子会趁机用孙泰去替换王恭,掌握荆州,如此一来,我们会彻底失控,因为司马道子看中的是孙泰,而我看中的是卢循,一个是妖贼,一个是暂时跟妖贼合作的世家子弟,能是一路人吗?” 玄武微微一笑:“那朱雀大人准备给卢循什么新的任务呢?”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内战方是黑手谋=== 朱雀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全力阻止刘裕在北方的功业,无论是自立还是北伐,别的事情都可以缓缓,但绝不能让刘裕站稳脚跟。接下来,我们的精力只能在建康和荆州忙于各种昌道内斗,刘裕,只有交给我们未来的青龙大人了。” 玄武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高估了卢循?就凭他,能阻止刘裕?” 朱雀微微一笑:“你可别忘了,天师道的实力来自于哪里,是来自于那些民间的愚夫村妇,当年他们能忽悠檀凭之,魏咏之这些人抛家舍业地南下,就证明了其在民间的巨大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在大晋,因为危及我们世家根本,所以我们通过禁止传教布道,限定道场的数量来加以控制,但是在北方,尤其是战乱频繁,人人自危的中原一带,这些年,天师道的影响力,就跟野草一样疯涨,无人可以制止。” 白虎点了点头:“是的,乱世之中,一切的社会秩序崩溃,仁义礼智这套无法约束那些野兽一样的流寇与散兵,要想活下来,只有靠弱者间的互助,邺城之战后,天师道三杰没有回江南,而是在中原一带到处发展信徒,不少坞堡和村寨,都有他们的弟子留守,一旦被攻击,则互相救援,靠了这一套,他们在中原有大量的信众,即使是丁零人和张愿,也不敢轻易地招惹他们了。” 朱雀点了点头:“这是卢循出的主意,孙泰一心想在南方发展,想要巴结司马道子,但是卢循本就是出身北方,眼光可比他师父高了许多,所以,我留意他很久了,刘裕在中原想要立足,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经济问题。” 玄武笑了起来:“是的,只要我们不给洛阳一带的守军提供军粮,那刘裕就站不住脚,刘裕就算是军神,可以百战百胜,但也不可能吹口气变出几万大军的军粮出来,连谢安北伐都得要我们各大世家出粮出力,刘裕连我们世家的支持也没有,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中原父老了。” 朱雀点了点头:“所以卢循不用跟他正面冲突,只要让那些坞堡主们拒绝给刘裕的洛阳守军提供军粮,那刘裕就没法在那里呆了,到时候只能带着他的老弟兄们灰溜溜地回来,让他知道,没有我们世家的帮助,他什么事也做不成,即使我们不出手坏他的事,他也解决不了军队的后勤,补给的问题。让他在北方碰个钉子,才知道跟我们合作的必要性。中原呆不住,那回来只能低声下气地投靠王恭了,正好到时候桓玄和王忱联手,荆州成为道子党的强力外援,王恭有刘裕和刘牢之掌握北府,两边都想借着手头的军力成事,消灭异已,这内战,也就能打起来了。” 白虎微微一笑:“是啊,不打一场内战,也不知道哪些世家是想投靠皇帝或者是司马道子,不把这些起了异心,不听话的家伙铲除,我们的黑手乾坤也混不了多久啦。我看王国宝就是起了异心,想要自己独大,不去维持所有大世家的利益,哼,他也不想想,真要一家独大,他有没有那本事坐得稳。” 朱雀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让这场内战打起来,打一战可以换我们五十年之安稳,也断了司马氏皇帝想要反扑夺权的心思,以后安心当他的傀儡就行,一切稳定之后,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让刘裕北伐,但绝不会让他现在就出兵,哼,就算他要建功立业,也得是在我们的控制和操纵之下才行,我们给他的,他可以有,我们不给的,他不可以抢。” 玄武勾了勾嘴角:“可是要是司马道子现在就用孙泰,那怎么办?卢循你或者可以控制,可是孙泰,你是控制不了的。”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孙泰也是急功近利之辈,司马道子对他并不完全信任,也不会马上给他大权,让他先发展一段时间,天师道现在三杰在北方发展,南方却是孙泰父子掌管,这样下去,迟早也会内部出事,暂时不用担心。至于桓玄 ,现在他活着比死了对我们有用,如果他能跟 王忱联手,夺取荆州,那这场内战,就是早晚的事了,留着刘裕以后收拾他就行。” 白虎点了点头:“王恭怎么办?他现在用刘牢之收了不少散兵流通,土匪马贼,北府军给他弄的是乌烟瘴气,要是这些匪类一时兴起,想借着除王国宝的机会打进建康放手大抢,那不就是苏峻之祸重现了吗?” 朱雀微微一笑:“刘牢之没那个胆,王恭或者会冲动,但刘牢之却绝不敢真的起兵进攻京城,他的心里,世家才是天,我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让他乖乖听话,不再妄动。等到我们需要内战的时候,再让他们打起来,这点,我相信还是可以做到的。” 白虎忽然说道:“可要是卢循阻止不了刘裕,或者说是不想阻止刘裕,让刘裕在北方成了事,那我们怎么办?”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果断地除掉卢循,然后想办法把刘裕召回,让王恭改镇中原。带刘牢之的北府新军过去,他跟王忱和桓玄紧靠在一起,更容易打起来。” 玄武勾了勾嘴角:“看来一切都给你想到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青龙现在有下落了吗?你查得如何了?” 朱雀摇了摇头:“我的探子一直在草原四处打探,但没有明确的消息,如果青龙还活着,除非他自己愿意现身,不然我们是追踪和捕捉不到他的,但我现在越来越相信,青龙没死,不然的话,桓玄哪会这么容易脱身?现在桓玄也知道我们要取他的命,他还敢回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青龙的旧情报组织,可以交给他使用了,这些人能保他的安全,至少,能让他活着回荆州,所以,白虎大人刚才提议的我们出动杀手除掉桓玄,是白费力气的事。” 玄武咬了咬牙:“若青龙还活着,我们怎么办,你不是想让卢循当新的青龙吗?” 朱雀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我们可以跟我们的老友,重新做个交易。”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寄奴婚宴兄弟齐=== 京口,蒜山镇,七里乡,刘家村,刘裕家宅。 七十余桌流水席,已经从刘裕家的院子,摆到了院外,这座宅第在村里已经算是最大的了,但仍然摆放不下这么多的桌子,宅院内外张灯结彩,到处是红色的绸带,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后世的那种聚桌而餐的模式,平时里大家还是习惯一人一席的分餐制度,但是刘裕今天是按军中的规矩,十人一伙,就象平时行军作战那样围着一口大锅般,只不过今天摆在众人面前的,却是鸡鸭鱼肉,每伙人的面前,主菜都是一个大猪头,这可是京口有名的杀猪菜,又叫头道菜,刘裕为了这一次婚宴,也算是不惜血本,用了不少积蓄了。 檀凭之笑着拍了拍一边檀道济的肩膀:“道济啊,平日里你最喜欢吃肉了,今天怎么这么斯文啊,这还是我认识的道济吗?” 檀道济微微一笑:“吃得太撑了只怕是难以赶路,我们作战之前,都只吃个七分饱的。” 一边的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道济,你胡说什么哪,寄奴哥虽然说要走,可没说今夜走啊,这可是他大喜的日子,怎么说也得跟老婆洞房了后,过两天才动身。”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道济说的有道理,兵贵神速,也许寄奴今天就出发,也未可知呢。” 何无忌啃着手中的一个大猪腿,正吃得满嘴流油,听到这话后把猪蹄放下,一边抹着嘴,一边说道:“喂,从一开席你们就说要跟着寄奴走,我说,这么多人一起走,朝廷会怎么看?我今天为了参加他的婚礼,可是特意从东海王府赶过来的,可没象你们这样,早就作好准备了,就算要走,我也得回去告假才是。”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刘毅:“希乐,你这南徐州司马,也能随便离任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平时是不行,不过刁刺史和刁长史昨天刚被调离了,现在新任刺史还没到,这里我说了算,即使我辞官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咱们这京口,缺了官也没关系。” 向靖哈哈一笑:“希乐哥,你要是能跟寄奴哥一起去洛阳,那可太好了,咱们这帮老弟兄就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长的意味,转头看向了一边席位上的刘敬宣,说道:“阿寿,你怎么说,走得开吗?” 刘敬宣叹了口气:“我比你们谁都想去,可是我现在军职在身,不能擅离职守,我爹把我看得太紧,今天来参加这婚礼,都是我求了半天才让我离开的,走时他说了,要是我明天午时前不去点卯,就按军法论处,斩了我!”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是你自己错过立新功的机会,这两年,我们在京口可闷坏了,没仗打,还要受那些外来的家伙的鸟气,说我们是什么败军之将,安敢言勇,现在王镇军重建北府军,不召回我们这些老弟兄,却召了帮打家劫舍的强盗,阿寿,你现在身为执法官,挺忙的吧。” 刘敬宣没好气地说道:“明知故问,现在每天我都起码要处理十几起这些人犯事的案子,不是扮强盗打劫,就是强抢民女,甚至还有人倒卖军需的,按我们北府军的军法,全他娘的该斩了。” 孟昶叹了口气:“玄帅不在了,规矩也变了,以前北府军是咱们京口人,都是乡里乡亲,人也本份,有劲对着外敌使,可现在,招的全是些散兵游勇,还得哄着他们,只要不伤人命,即使是抢劫强暴,也只是打个几十军棍了事,这北府军呆的实在是无趣,还不如跟寄奴去北方转转。” 刘裕的笑声伴随着一个高浓度的酒嗝响起:“你们哪,喝个酒都不能痛快,就不能放下别的事情,先好好干了这碗吗?” 他的全身上下都是一身大红的袍子,标准的新郎官的打扮,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酒气,连脸都是通红一片,举着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一滴也没剩下。 这一桌的众人相视一笑,也同时举起了酒碗,跟着一饮而尽,何无忌大笑道:“寄奴,今天别喝太多了,一会儿入了洞房,要是力不从心,那可就丢人大发了!”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突然蹲下了身子,压低声音道:“众家兄弟,可否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了?”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你还真的要连夜走?” 刘裕摇了摇头:“无忌,要是你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过去,这次本就是我们私自行为,有风险的。你这个东海王府中尉来得这容易,别趟这浑水了。” 何无忌愤然道:“寄奴,你把我看成什么了?咱们兄弟可是刀头舔血的过命交情,你要去洛阳也是为了咱北府军的荣誉,我有啥理由不去?我回家收拾一趟,连夜就出发,大晋辞官而去的人多了去,不少我一个。” 刘裕的心中一热,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刘毅,还没开口,刘毅就说道:“寄奴,啥也别说了,前天你肯把这事跟我商量,就是看得起我,拿我当兄弟,你开了口,我怎么可以拒绝,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这里有二百多个兄弟,可以一起上路,不过这么多人一起走有点扎眼,我们分批过去,我,彦达,还有刘藩各带一批。” 刘裕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在这里,你算半个京口父母官了,也是我们这些人官当得最大的,肯弃官跟我而去,我一辈子记得你的这份情。” 刘裕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刘敬宣的身上,这个巨汉的眼中光芒闪闪,突然拿起身边的一坛酒,仰头就是一阵猛灌,喝了一半后,直接跳了起来,把酒坛往地上一灌,一抹嘴,就要开口,刘裕笑着起来按住了他的肩膀:“阿寿,你就算了,你爹更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在这里看好北府军,看好我们的家人!”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兄弟同心踏征途=== 刘敬宣的鼻子里喷着浓重的酒气,摇着头,摆着手:“不,我,我没醉,我,我要跟你,跟你去…………” 刘裕捧住了刘敬宣那巴斗大的脑袋,额头顶着他的前额,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寿,不要为了我,跟你爹闹得不开心,我们在洛阳有了功劳,才能风风光光地回北府军,不然,大家都要背个抢钱败军的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们不在的时候,北府军不能垮,不能让那些散兵游勇坏了咱们的名声,所以这里需要你,你爹需要你在身边,我们也需要你在这里帮我们看家。明白吗?” 刘敬宣的眼中泪光闪闪:“寄奴,你,你这是又要扔下我了吗?” 刘裕哈哈一笑,紧紧地对刘敬宣来了个熊抱:“我从来没有扔下你过,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要是我们需要援军,后方却没个自己人,你说怎么办呢?你在这里,就是对我们这些人最大的帮助。” 刘敬宣咬了咬牙,从刘裕的怀里直起了身,摇了摇头,一把提起那个喝了一半的酒坛,大步出门而去:“下次你要是有这种事不带我,兄弟也没的做了!” 刘裕看着刘敬宣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长舒了一口气,高高地举起了酒碗,环视四周,说道:“各位,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我刘裕大喜的日子,你们肯来,是给我刘裕脸面,我这里谢过大家了。” 他说着,以拳按胸,对着四周深深一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刘道规和刘道怜也跟在他的身边,对众人行礼。 在座的所有老兵和新锐们全都站起身,以同样的动作还礼,齐声道:“寄奴哥大婚喜庆,我等祝寄奴哥与臧家姑娘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刘裕站直了身,环视四周,沉声道:“各位,今天是我刘某喜庆的日子,却是我们大晋紧急的日子,就在几天前,并州的苻丕与西燕慕容永大战,惨败而逃,他带着几千人马,直奔中原而来,而慕容永率了得胜大军,尾随追击,现在已经快要进入我们大晋境内,洛阳一带现在兵微将寡,朱序将军应付丁零人的骚扰已经很吃力了,若是要面对两股贼军,只怕是有心无力,洛阳是我们淝水之战后,用了多少鲜血和牺牲夺回的旧都,怎么能这样放弃?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兵贵神速,可能我们迟个一天半载,就会看到洛阳城头,插上敌军的战旗,到了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刘毅点了点头:“寄奴,一切都听你的,只是原来你是说两天后出发,现在要马上动身,我们有些兄弟还没准备好,能不能再稍等个一天?” 刘裕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原本以为可以两天后再走的,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洛阳随时都有丢的危险,我们什么也不用带,只要直接抬腿上路就可以,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各位军主级别的带上自己军里的兄弟,分批分道上路,五天之后的午时,咱们在洛阳城的南门集合。” 何无忌长身而起,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好,寄奴就是寄奴,兵贵神速,说得好,飞豹军的人何在?” 三十多个汉子长身而起,对着何无忌行礼道:“无忌哥,我等在此。” 何无忌哈哈一笑:“二柱子,四麻子,很好,咱们兄弟好久没聚了,哥哥想你们得很,这一路之上,再慢慢聊,现在都听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交代好事情,两个时辰后,七里渡口会合,谁他娘的不来,以后别认我这个哥!” 三十余人齐声道:“听无忌哥的。” 何无忌向着刘裕点了点头:“寄奴,咱们洛阳见,我这就动身。”他说着,直接转身就走,那三十余人紧随其后,离席而去。 刘裕的目光看向了檀凭之,瓶子直接没二话,站起身,抹了抹嘴,沉声道:“ 檀家的老少爷们,鹰扬军的汉子们,都跟我走!” 他一边说,一边抄起身边的那张大弓,转头就走,同样,四十余条大汉,随之而去。 刘裕笑着看向了刘毅,却发现他人已经不在原位了,一百多人呼啦啦地一大片,跟在其后,大摇大摆地向村的另一头走去,他的声音远远顺风传来:“抄家伙上路,去洛阳,杀胡!” 半个时辰后,当诸葛长民带着六十多条壮汉子,走出了院门之后,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整个院子,终于冷冷清清了,七十余桌的残羹冷菜,还在冒着余热,而酒香四溢,盈满了整个院子,刘道怜和刘道规正在指挥着几个仆役,收拾着这个小院,刘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一边的角落里,刘穆之正一个人坐在一张小席之上,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两串羊肉串,吃得不亦乐乎呢。 刘裕摇了摇头,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死胖子,就知道吃,等我们走了,这里所有剩下来的酒肉,都归你了。” 刘穆之啃光了左手的鸡腿上的最后一块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大姆指,打了个饱嗝,笑道:“去洛阳这一路山高水长,不多吃点怎么行,我又不象你们这帮人,吃野果子都有劲。”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开什么玩笑,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留在这里辅佐王恭,看着他别出乱子,谁说要带你去洛阳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有你的妙音妹妹在,还怕王恭能翻了天不成?你放心吧,刁家兄弟都给调走了,京口也太平了,王恭就是想惹事也没了借口,这里不需要我,可是洛阳那里,你可不能缺了我,你这回带了上千兄弟过去,但谋士却不多,孟昶算一个,但他是刘毅的兄弟,未必会真心帮你,没了我,你怕是很多事情没人商量了。” 刘裕摇了摇头:“这次危险,你又没啥功夫,打起来我们可保护不了你,别闹了,再说你老婆舍得你走吗?”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穆之推演并州战=== 刘穆之哈哈一笑:“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去告诉王恭,说你这回是想以洛阳兵马北渡黄河,直取并州!你的目标不是洛阳,而是晋阳!” 刘裕飞快地一把抄起一个猪蹄,堵上了刘穆之的嘴:“好了,我带你走,免得留在这里坏我事!不过话说清楚,北方艰苦,没肉吃!” 刘穆之哈哈一笑,做了个鬼脸:“正好减肥!” 刘裕勾了勾嘴角,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低声道:“胖子,你是怎么能猜出我的心思?” 刘穆之微微一笑:“咱们在一起多少年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吗,去洛阳只是个幌子,如果要阻止内战,你现在在北府军中,驻守广陵大营都可以,不需要到洛阳去,去洛阳就是到前线,你的性命,只要能进攻,绝不会防守。而慕容永就是最好的攻击目标。” 刘裕跟着笑了起来:“这事我还没找你商量过,今天你既然提了,正好合计一下,慕容永刚刚得胜之师,又兼并收编了苻丕的几万兵马,你觉得我如果在这种时候突袭他,能不能成功?” 刘穆之笑道:“慕容永自起兵以来,百战百胜,从没吃过亏,但这正是他最大的弱点。百战百胜则主君骄狂,而西燕的鲜卑民众几乎就没有歇过,一路征战不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片并州,可以让他们休养生息,慕容永却还是要借着追击苻丕为名攻击洛阳,手下难免有怨言,慕容永一定会使出在长安时的故计,骗手下说洛阳遍是金银财宝,让他们去争夺,只要你到时候让西燕军士看到洛阳有多残破,多荒凉,自然军心士气沮丧,这时候再出奇兵,一举破之,并不太难。” 刘裕点了点头:“如果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心里反复地推演此战,生怕有什么万一,毕竟,跟我去的兄弟只有千人左右,虽然都是百战老兵和精兵锐卒,但毕竟数量太少,而且,如果要他们再次渡过黄河,攻击坚固的晋阳,是不是能一击成功,我也没有底。”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击破慕容永,你应该能做到,然后就是一路追击西燕军,千万不可以让他们有喘息之机,就象君川之战一样,追着他们的败兵溃兵,西燕军中现在有大批前秦的降军,本就是军心不稳,一旦你能得胜,这些人会望风而降,你可以用他们作为以后围攻坚城的人力,到时候,你还需要去祭奠一下苻坚,做做样子,以拉拢这些秦人。” 刘裕正色道:“这是应该的,苻坚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代仁君,跟我当年在长安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他死的这么惨,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西燕是杀害他,杀害几十万长安百姓的元凶首恶,这也是我这回想要借机消灭他们的原因,这帮人不事生产,如同蝗虫一样,走哪抢哪,留在世上,是所有百姓的祸害,必须消灭。”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现在是不是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慕容垂或者是你的好阿干拓跋出兵相助?” 刘裕叹了口气:“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这死胖子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肥蛆变的,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是的,朱序的兵马,只怕我到时候未必能动用,尤其是到河北作战,可能能跟我去我,只有这些京口过去的兄弟,至于战胜后的降军,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也未必真的可靠。所以,顺风战时可以用,但一旦遇到坚城强敌,拖延日久,那就会有变数。” “晋阳城我去过,不愧是天下数得着的坚城,如果强攻,没个十万大军,无法攻克,所以,我需要在攻城前,尽可能地消耗西燕的实力,如果慕容垂出兵,我怕他会趁机将并州据为已有,风险很大,可若是拓跋出兵…………” 刘穆之笑了起来,看着停下来沉吟不语的刘裕:“拓跋这头草原狼,一旦入了中原,可能就无法再控制 了,何况,你现在不确定拓跋是不是还是你的阿干,他放了桓玄,就是背叛了你,背叛了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而且,你北伐是要收复汉家江山,驱逐所有不服王化的胡人,消灭慕容永这条恶狼,却招来另两头猛虎,实非你所愿吧。” 刘裕咬了咬牙:“因为我的后方并不太平,桓玄回来如果击杀苻丕,必然能回去掌控荆州,而朱序本就是桓家旧将,又没接到朝廷北伐河北的任务,更不可能助我,如果我不能速战速决,攻取晋阳,那就会面临进退失据,甚至背上叛军的名声,那些黑手党,还有恨我入骨的刁家兄弟们,就会把我说成张愿这样的叛将,想要割据自立,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名声,但会连累这些跟我生死相随的兄弟们,这是我宁死也不愿意的,所以,我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 刘穆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世上没有真正万全的办法,有七成的把握就可以去做,如果能有机会击溃慕容永的军队,追击进入并州,那可以一边向朝廷上表,一边以军情紧急的理由先自行其事,如果你真的有围攻晋阳,攻取并州的可能,那我想皇帝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其实我最担心你的,倒不是兵力,而是军需,你要围攻晋阳,起码得有数万兵马,到时候,你的粮草,军械,准备从何而来?” 刘裕沉声道:“苻丕在并州一年多,之前天下大乱时,并州也是少数没有给战火波及的州郡,我去并州的时候,特意观察过,各州的仓储都是比较充足的,如果我们能迅速地击溃慕容永,跟着败军拿下晋南的绛郡,平阳这些地方的仓库,里面的军需粮草,足够我们用上一阵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若是慕容永撤退时先烧掉这些库存呢?寄奴,勇猛进取是需要的,也得考虑最困难的情况,若是你在晋南找不到一粒米,那你准备拿什么去攻打晋阳?”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王师当收百姓心=== 刘裕勾了勾嘴角,沉吟良久,他突然抬头对着站在远处的两个兄弟说道:“道规,你过来一下,道怜,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带着仆役们先去休息吧。” 刘裕深知,这两个弟弟中,老二刘道怜自幼大脑发育不好,不可以商议军国要事,但老三刘道规则是文武双全,甚至军略并不在自己之下,这些天来跟他商谈了不少兵法,让自己极为惊喜。前几天,自己也尝试过跟他商量以后如果北伐中原,应该如何取得军需补给的问题,现在,是时候叫过来好好商量一下了。 刘道规走了过来,对着刘穆之笑道:“胖哥今天吃好喝好了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的?” 刘裕笑着拉刘道规坐下:“咱们在商量兵法,还记得前两天我们聊过,如果北伐中原,要如何取得军需供应吗?你胖哥想听听你的高论。” 刘道规点了点头,正色道:“如果要北伐中原,那有两条路,一条是从荆州出发,沿南阳盆地北上,出襄阳,过伏牛山,到达洛阳南边的龙门山一带,这条路要翻越伏牛,伊厥山脉,并不好走,所以历代从这个方向出兵,并非易事,当年三国时期,关羽北伐,就是被曹魏军队阻于樊城一带,不得北上。最后被东吴偷袭后方,功败垂成。” 刘裕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从荆州北伐,就需要以襄阳,樊城为前进基地,在这里补给是吗,只要能打破伊厥,龙门山脉,就能直取洛阳了?”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但是这些山路非常难走,是隔断中原与荆襄的天然屏障,一般历代如果要取洛阳,更多的是走东面,沿黄河一线,引淮入洛,然后从彭城出发,经梁郡,穿越汜水关,水陆并进,直抵洛阳。” 刘穆之笑了起来:“寄奴,看来你这三弟,对天下大势,地理险要,都了然于心啊。真是后生可畏,道规,我来问你,如果现在洛阳在我方手中,我们想要进图河北,那应该如何取得补给呢?”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中原一带,本是富庶肥沃之地,也有大量的粮食出产,一般来说,没有这样的麻烦,但是若是现在,中原战乱多年,自淝水之后一直不得安宁,连洛阳城都已经残破,现在在中原的朱序将军所部,都要依赖从彭城的补给。即使是这样,还时不时地要被丁零人和张愿的叛军劫断,所以朝廷多次商议要放弃中原之地,若不是玄帅和相公大人以前坚持,只怕早就弃了。” 刘裕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们现在要去洛阳,又增加了一千多生力军,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道规,你说我们过去之后,军需补给从何处解决?” 刘道规略一思忖,说道:“去国千里,补给线极为漫长,从彭城这里运粮会被袭扰,而从荆州运粮,一来荆州的王刺史只怕不愿意,二来伏牛山,伊厥山的山路极为难走,远道补给也不易,如果真的想要在洛阳长期立足,最好的办法是效仿祖豫州(祖逖,当年被授予豫州刺史,所以后世尊之为祖豫州)。就地取粮。” 刘裕的双眼一亮:“怎么个就地取粮?” 刘道规正色道:“中原一带,虽然战乱不断,但多年以来,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有其自保之道,当年祖豫州北伐时,河南一带就是遍地坞堡,独立自主,祖豫州与其说是与赵队征战,不如说是用各种手段拉拢这些坞堡主,使其为已所用,最后,当河南大多数的坞堡都倒向祖逖一方,为其提供兵粮与丁壮时,中原就复归大晋了。” 刘裕笑着看向了刘穆之:“怎么样,我这三弟分析得还可以吧。” 刘穆之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那你用什么办法来让这些坞堡主为我们所用呢?祖逖将军当年北伐时,晋国还得中原人心,百姓无不盼望王师,可是现在,大晋已弃中原近百年,即使 是我们上次北伐收复了这些地方,但仍然无法从坞堡之中征集这些民众,只能守住洛阳,荥阳这几个大城,中原广大的乡村,山野,皆非我有,你有什么办法,来让这些中原百姓支持我们呢?” 刘道规朗声道:“是人皆有忠义之心,非是中原百姓不肯心向大晋,而是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在中原站稳脚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象前朝一样弃他们而去,所以,我们要想得到中原百姓之心,就得先让他们相信,大晋视他们为和荆州,扬州一样的子民,会全力加以保护,绝不会放弃他们。” “过去几年,中原大乱,到处是散兵游勇,兵匪马贼,朝廷的兵力只收缩于大城市,不去保护各寨各坞,所以与中原父老离心,加上邺城之败,张愿反叛,都大失人心,如果我们这回回到洛阳,那一定要好好经营周边,不能只困守孤城,可以把北府军的兄弟,分为小股,几十人,百余人为一队,分散去各地巡逻,如果有小股马匪盗贼来袭,则坚决将之消灭。” “只有我们能有效地保护中原的百姓,才能得他们的人心,只有让他们知道,送粮送丁给大晋,就是保护自己,如此一来,中原人心向我,洛阳的粮食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甚至可以以洛阳为基地,组建一支以中原子弟为主的大军,就象祖将军当年那样,出师时不过三千家丁部曲,几年后,可是有雄兵十万,拥有整个中原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道规,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请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如果我们这千余人马分散成小股,四处出击,几十人,百余人,碰到大队的马贼,甚至是慕容永或者苻丕的大军,或者是丁零军队,如何应对?” “第二,如果我们去了洛阳,不去守城,却是分散到各乡各村,如何让朱序将军同意,在我们收到粮食之前,他为何要消耗洛阳本就紧张的军粮,来供应我们?”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寄奴试解二难题=== 刘道规的嘴角勾了勾,想要开口,终归还是摇了摇头:“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只是一点不太成熟的想法,其实我也挺困惑此事的,还请胖哥指教一二。” 刘穆之笑着看向了刘裕:“弟弟有这个见识,在他的这个年纪,已经很了不起了,尤其是他还没有去过中原,就能想到这些,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不过,我问的那两件事,却是最为关键的,解决不好,非但平定不了中原,而且会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不能自拔。”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保护中原的民众,是必须要做的事,我们只有千余人,人手不够,就得发挥机动能力和情报能力,这次我回来的路上,发现在中原的不少坞堡,都建有烽火站,一旦遇袭,则紧闭寨门,点起狼烟,让相邻的交好坞堡来救,这种办法,有效地阻止了丁零散兵的抢劫,当然,若是碰到大股敌军,仍然无法防守,这种时候他们就会燃放不同颜色的狼烟,告知他堡,敌军势大,不必来救,而他们会在敌军来袭前,就躲进山中,只留下一个空寨子。” “所以如果我们能在丁零大股军队来袭之时,集中我们这千余兵力,将之正面打垮,那就会名震中原,老实说,中原的百姓从没有见过北府军的厉害,一旦让他们见识到我们这支真正的老虎部队的战力,那就会心生敬意,若是我们再对他们加以保护,晓以利害,告诉他们只有提供军粮和役夫,我们才可能在中原长期坚持下去,这样,我想他们对我们提供帮助,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刘穆之笑道:“还是寄奴想的周全,你这个办法很好,只是如此一来,要是有人参你,说你树立私恩,有不臣之心,怎么办?” 刘裕摇了摇头:“我带这千余兄弟去助守洛阳,本身就可能给人非议,也不在乎多这一条,只要黑手党不公开与我为敌,我想事情不会闹大,连我在北方这两三年都不会给追究,更不用说这次了,妙音和王夫人也会帮我说话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如果要这么做,就得强调,这是大晋皇帝命令你做的,不要把这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只要打着晋军,而不是北府私兵的旗号,就不会有事,不过,中原那里的情况,现在比较复杂,我没你想的这么乐观,据我的消息,现在中原一带信天师道的人很多,我们的那三位老朋友,也多次被人看到在中原一带出现,布道传教,在这乱世中,天师道能让底层的穷人们抱团取暖,有很大的优势,这点你需要格外注意。” 刘裕肃然道:“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这回要去中原,还得跟这帮妖人打交道才是。真的让人头痛。” 刘穆之微微一笑:“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师道毕竟不是正规军,面对大股敌军也无法保护当地的民众,但这千余北府兄弟,足以对抗上万丁零人,如果再有这些寨堡百姓相助,那就算是翟钊亲至,也没什么可怕的。在慕容永来袭之前,你如果能打一两个漂亮仗,打出名声,那一切都好办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关于朱序,胖子,你对这个人,了解的多吗?他现在到底是想持什么立场?”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朱将军已经年过六旬了,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是告老还乡的年龄,本来上次北伐,他作为桓氏旧部,随桓冲北上中原,可没料到桓冲和他的两个儿子离奇地先后身亡,本是偏将的他,反倒成了大晋在中原的主将,只不过这个豫州刺史,徒有虚名,手下无兵无将,也没有田赋税收,只是守着个洛阳空城而已,甚至连军需粮草,都完全仰仗那些世家的补给。” “所以朱将军虽然空有一腔热血,但现在也心灰意冷,我在岳父那里当参军的时候,多次处理朝廷公文,看到他上表请求增兵洛阳,兴建仓城的奏 折,没有一次是被允许的,后来他再上奏折,就全是想要告老还乡,请朝廷另外选派贤能的折子了。所以,如果你肯带着千余兄弟过去,他一开始会很高兴,但如果他知道,你是想要以这点兵力打败慕容永和苻丕,进而北伐并州,只怕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刘道规双眼一亮,讶道:“大哥,你要北伐并州?” 刘裕微微一笑:“只是有此意而已,得先守住洛阳,才能谈其他,三弟,这是军机,本不应该对你在此时说的,军中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即使你是我的弟弟,也得遵从。此事绝对不可以外泄,明白了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正色道:“明白。我会守口如瓶。”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这么说来,如果我要北伐并州,朱序可能非但不会同意,反而会克扣军粮,阻止我的行动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朱序是守成老将,这种未得诏令就擅自出击的事,他多半是不敢做的,因为他的兵力太少,就算打退了慕容永,也要面临丁零翟钊,青州张愿,甚至关中两秦的偷袭,所以,你不要指望能得到朱序的帮助,除非,你有办法让朱序相信,这回你去洛阳,是带着秘密的旨意,可以便宜行事。” 刘裕笑道:“如果以前谢家还在,我倒是可以骗骗他,可是现在谢家倒了,我一个白丁,无权无势,也唬不住人,算了,我不指望朱序,只希望中原百姓能助我一臂之力,希望饱受兵灾的并州百姓,也能喜迎王师,如果刘琨将军在天有灵,保佑我能夺回他坚守十年的北方重镇晋阳,如此,则不虚此行矣!” 刘穆之站起了身,摸了摸肚子:“好了,差不多合计完了,我也得回家跟我老婆和孩子告个别,明天辰时,我会来这里跟你一起上路,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该去跟令堂,还有你的新娘子道别了。对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啊,一刻值千金!”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新娘夜行弃红妆=== 当刘穆之捂着自己给锤了一拳的肚子,哼哼唧唧地走出院门后,刘裕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对一边的刘道规说道:“道规,这次你跟我去洛阳,让道怜留下来侍奉母亲,你也长大了,该出去历练一下啦。” 刘道规微微一笑:“早就想跟大哥一起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能看到长安。” 刘裕有些意外:“哦,为何会提到长安?这次我们可不去长安。”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我们老刘家,始祖可是大汉的开国楚王,虽然说祖籍彭城,但也一直在长安居住的,再说了,汉朝的首都就是长安,我做梦都想回去看看,都说北伐北伐,什么叫北伐成功?不就是收复两京,还于旧都嘛,现在洛阳已经夺回了,这长安,应该也是我们的目标才是。” 刘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尽瞎想,这次没到突袭长安的时候,早点打下晋阳,打通和魏国的联系,才是我的计划,至于长安,我迟早要再回去的,你说得对,兴复大晋,还于旧都,是我们每个汉家儿郎的职责所在。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带你回长安。” 他说到这里,突然弯下了腰,给刘道规系起了鞋带,一边系,一边笑道:“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鞋带松了不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军人应该有的素质啊,要是急行军赶路的时候,这鞋带松了不系,说不定会给踩到,落下山崖送命呢。”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黯然,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就亲眼见过四毛子,隔壁李家沟的那个傻大个儿,就是这么踩了鞋带绊了一跤,落到了水里,一个浪头过去,就没了。到最后尸体也找不到,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也这样。” 刘道规正色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再不劳你费心。” 刘裕笑着直起了身,说道:“母亲那里,我白天里已经道过别了,你去跟她再说说话吧,从小到大,她就最疼你这小儿子,这次是第一次跟哥出远门,可得好好跟娘话个别。” 刘道规笑道:“上次去北府军营里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道别的经历了,这次,我想我是不会再哭啦,大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胖哥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确实要跟嫂子在一起啦,做兄弟的,就不妨碍你好事了。” 刘裕佯怒,又举起了拳头,刘道规哈哈一笑,一溜烟地跑开了,他的声音顺风而来:“一刻值千金!” 刘裕摇了摇头,走进了自己那贴了大红喜字的小屋,顺手带上了门,只见慕容兰已经一袭黑衣劲装,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而那大红的嫁衣,连同红色的盖头,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的床沿之上。 刘裕叹了口气,在她的身边坐下,一脸的歉意:“爱亲,对不起,我欠你一个好好的婚礼。这次,你真的不必跟我一起去。” 慕容兰的手上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把几个颜色不一的药瓶塞进了行囊之中,淡然道:“刚才你在外面是故意说与我听的吧,如果你想取晋阳,那就需要我大哥出兵配合,怎么能离得了我?” 刘裕咬了咬牙:“不错,我是第一次说出这个想法,拓跋不可信,但是你大哥却是个尊重承诺的人,我可以跟他合作一次,也算报了上次他放了我的恩情。不过,从此之后,我们就此两清。” 慕容兰这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为了消灭慕容永,我大哥就可以坐视你获得并州?他是世之枭雄,绝不会助你成事的,慕容永他要灭,并州他也一样要!他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妹妹,就听我的计划行事。” 刘裕摇了摇头:“这次我提供给他的合作,可不止是消灭慕容永这个心腹之患,还有两样东 西,一定是他想要的。”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刘裕正色道:“这第一,是刘显和贺兰染干,上次你说过,拓跋打败贺兰三部后,贺兰染干也逃到了并州,依附慕容永,留在北方的山地之中,我如果这回能打败慕容永,你大哥能顺手把这两个流亡者抓在手中,虽然刘显以前与他为敌,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拓跋反过来成为他草原上最大的隐患,必须要留有后手进行牵制,刘显和贺兰染干在其旧部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留着他们两个,随时可以作为引导,征伐草原,这一点,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大哥真的出兵,这两个家伙他自己就能拿下,用不着你送人情。这不是你能给他的好处。”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我能阻止你大哥得到他们二人,比如杀了他们,又或者是送他们去大晋,无非是比谁的速度快而已,西燕军的重兵在防守太行八陉,我想在速度上,我是有优势的。”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你就不怕我大哥连你一起打么?” 刘裕笑道:“只要你不报信,那我出兵速度会非常快,从洛阳到晋阳,也许十天就能打到,你大哥的大军需要征发,各地的军团需要集结,这都需要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可以堵上太行八陉了。他没这么容易过来,再说了,现在跟我正面为敌,不是他好的选择。这事关我给他的第二个好处。” 慕容兰点了点头:“绕了一圈,还是回到重点了,直说吧,狼哥哥。” 刘裕收起了笑容,沉声道:“我给你大哥的最大好处,是让他可以派你的大侄子领兵,军功他得,地方归我,甚至府库和西燕的俘虏,人口也可以给他作军功,有这个功劳,你们慕容家的夺嗣之争,应该能彻底消停了吧。而这,比起一个并州,是不是更重要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八千甲骑西燕狂=== 慕容兰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这个提议打动了她,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刘裕继续说道:“上次在草原,慕容麟带兵助拓跋夺取王位,大破独孤部,满载而归,可谓是出尽风头,燕军将士个个都得到了大量的好处,朝臣们也一改对慕容麟以前的看法,可以说,慕容宝的位置变得更加危险了,现在的他,急切地需要一场胜仗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你们燕国以军事为第一,不立个破国擒君的大功,他是压不住自己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弟的。” “可是看看你们燕国周边,还有好灭的敌人吗?拓跋的魏国如初升旭日,又臣服于你们,无出兵理由,即使出兵,也未必打得过,至于翟魏和张愿,不过是乱世中的小丑而已,灭之没有什么说服力,只有慕容永,才是你大哥的心腹大患,两燕相争,争的是一个正统名份,慕容永本人也是天下名将,如果慕容宝能带兵灭了他,哪怕是得到了我的协助,也会给你们燕国上下视为英雄,以前的战败耻辱,也可一扫而尽。”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大哥同样可以自己出征,不用你相助,军功给阿宝就是了。”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燕国上下不是傻瓜,如果是你大哥挂帅,谁都知道慕容宝不过是挂了个名混军功而已,没人会看得起他,但如果是慕容宝自己领兵,我可以做得天衣无缝,让所有人都相信,是他攻入晋阳,擒杀慕容永,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也别考虑我们燕国的事了,先考虑一下你自己吧,你这样违令攻击并州,就不怕重蹈上次的覆辙吗?你应该知道,黑手党那帮人是不会允许现在晋国的势力真的到河北的,他们没有作好真的在中原和更远的黄河以北立足的打算。” “而且,你这次如果立下如此大功,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到时候你即使拿下并州,桓玄可以出中原断你归路,黑手党可以拒绝给你补给,就连天师道,也不可能助你成功,你带着只有千余可靠的北府兄弟,守着地广物贫的并州,处在东边的燕国和西边的关中秦国的夹击之下,真的可以长久立足吗?狼哥哥,刘琨不是这么好做的,这次不是我要阻止你,实在是,实在是真的没到时机啊。” 刘裕咬了咬牙:“你知道我为何这次如此坚持这样的打法吗?是因为上次的邺城之战,我实在是不甘心,大好的北伐局势,就输在这些内部奸人的阴谋诡计之下,但只靠阴谋诡计,还胜不得我的北府大军,慕容垂的将略和燕军强大的战斗力是根本,所以,这回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大哥的态度,如果他宁可留下继承人问题的隐患,也不跟我合作,那我只有放弃这个计划了。如果他不与我为敌,那我就有信心,在并州立足。关中二秦相争,我如果取得并州,可以西渡黄河进入关中,只要能得关中之地,那北伐大事,成矣!”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狼哥哥,我知道你的北伐雄心,但是,这回真的不是好时机,你们大晋的内部不稳,黑手党是不会让你成功的,你这么一搞,以后想让北府军置身昌道内战之外,都很难了。” 刘裕慨然道:“战机不是时时都有的,如果这次不借着慕容永追击苻丕的机会,一举破其精锐,等他在并州经营个两年,再想去攻,就难于登天了,慕容永虽是名将,但也有疏忽的时候,上次三部联军来袭击大宁,他就轻视了拓跋,没有留意他隐藏的实力,这是此人的致命弱点,我上次就观察出来了,所以,这回我就是要用朱序示弱,再秘密带北府精兵前往,一举将之击破,然后风卷残云般地追击,不给他喘息之机,如此,方可一战而破敌。” “并州是前秦经营了多年的故地,虽然因为苻丕败亡而降于西燕,但人心未复,如果我打败慕容永,他们会站在我这一边 ,所以,我不会指望中原的百姓提供粮草,而是指望并州的父老能供应我军需,所以,这次我听到桓玄逃回时,我就意识到机会来了,必须要现在把握住。”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什么机会来了?我听不太明白。你不是说桓玄来了会误了你大事吗?” 刘裕微微一笑:“当时没有跟你说真话,其实我的意思是,苻丕必须死,而且杀他的人,一定不能是我,如此,我方可收并州人心。” 慕容兰恍然大悟,点头道:“这回我明白了,并州人心,心向前秦,苻氏毕竟经营多年,施恩义于百姓,即使是淝水之战后这些年,也仍然算是一片乱世中难得的乐土,所以苻丕虽败,但是没有强行守城,避免了兵灾的持续,百姓心怀感激,如果你打败慕容永,但苻丕却跟着跑回来,那势必人心倒向苻丕,你的晋阳也会得而复失。” 刘裕笑道:“这回让你说中了,不错,就是这样,桓玄急着回来是想抢下杀苻丕这个伪皇帝的大功,他也有这个能力办到,而且他为了追杀苻丕,会带走陕郡弘农的驻军,这样慕容永就更不会把洛阳城的守军看在眼里,能攻则攻城,不能攻则分兵掳掠四周的坞堡,抢夺人口与财物,以作军需。而这时候,才是我一举出击,摧锋陷锐,破其主力的时机。” 慕容兰叹了口气:“说得好像慕容永就是束手就擒一样,他毕竟是威震天下,打败前秦两任皇帝的名将,别的不说,就说那八千甲骑俱装,你就靠这一千北府兵,怎么破?” 刘裕勾了勾嘴角:“不是只有五千吗,哪来的八千?” 慕容兰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了,这回他大败苻丕,把苻丕攒了几年才大部分出来的五千甲骑也灭了,事后缴获的装备大约有三千副,所以现在慕容永有八千甲骑,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淝水英雄今何在=== 刘裕笑道:“八千甲骑,够厉害的,但以慕容永的性格,不会全部带出来,毕竟要防着慕容垂的大军从太行来袭,所以,他最多带出一半的甲骑,即使是四千甲骑,我想在正面打败,也非易事,更何况他肯定还有至少上万的步兵跟随。从表面上看,我们没有任何胜的机会。” 慕容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你如果守城,也许可以有机会,可是若是野战,那是送死,君川之战,你名义上有两千军队,但是可别忘了,你有大批的伏兵可用,这回朱序都不一定会帮你,更别说其他的援军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点倒是的,不过,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胜慕容永呢?” 慕容兰摇了摇头:“你想打他个出其不意,也得有基本实力才行,朱序的兵马肯定不会随你出战,你靠什么去胜他这上万步骑?狼哥哥,你打仗就是再厉害,也不能让你的弟兄个个天兵天将吧。” 刘裕微微一笑:“那这样吧,若是我能打败慕容永,追他入并州,你就去帮我跟你大哥,按我刚才说的跟他提议,怎么样?” 慕容兰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我真的得跟你去洛阳了,我也很想看看,这些事情,你是如何能做到的。” 刘裕笑着把慕容兰的行囊打了个包:“好,咱们一起上路吧。”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这个包裹,一脸坏笑的看着慕容兰:“离天亮还有点时间,我们还得等胖子,他说的有道理,一刻值千金,你看我们要不要…………” 慕容兰没好气地一把抢过刘裕手上的包裹,转身就往门外走:“你就在这里守着你的千金吧,我还得去找个替身扮成臧爱亲在这里好好地孝敬婆婆呢,咱们天明碰头。” 刘裕看着慕容兰那远去的倩影,伸了个懒腰,倒卧在了床上,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大红的嫁衣与披头,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刘琨,佑我成功!” 七天之后,洛阳,南门。 城门紧闭,城头的晋军,各个神色紧张,全副武装,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城外的空地上,站着近千名彪形大汉,几乎人人都是戴着斗笠,有些人身着商贾服装,有些人却是跟酒楼的酒保小二一样打扮,还有些人是猎户打扮,但看他们站立时那纹丝不动,如同标杆般的形态,还有那布衣掩饰不住的发达肌肉,就可以知道,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不,应该说是千里挑一的精兵锐卒。 朱序一身将袍大铠,立于城头,他的胡须已经雪白,比起几年前在淝水时,脸上多出了不少刀痕一样的皱纹,可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是犀利如常,冷冷地看着城外的这支沉默的“军队”,光芒闪闪,若有所思。 在他的身边,是一个身长九尺,壮得跟头熊罴一样的壮汉,两层精钢铠甲也给他那一身蛮肉撑得几乎要裂开,此人正是以勇武闻名于中原,让人闻名丧胆的猛将杨期。 杨期本是弘农杨氏之后,祖上是以经学闻名的东汉大儒杨震,但到了杨期祖父杨林,父亲杨亮这两辈时,却是留在了北方胡人政权为官,先后效力于后赵和前秦,后来在北方大乱时才跟着南渡投奔晋国,虽然在晋国也是被任命为一方刺史,可是因为来得太晚,又在伪朝逆胡中当过官,所以给看成二等公民,甚至那些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们,视杨家为寒门。 而杨期和其兄长杨广,与祖传的家族中那些满腹经纶的大儒不同,都是标准的猛将兄,在这个用刀子和拳头说话的乱世中,反倒是不走寻常路,成为一代猛男,也正是因为其声名在外,朱序特地把他从弘农一带的冯该所部中调来,引为副将,其身边跟着的五百部曲,也都是随其父祖征战多年的老兵,让人望而生畏。 杨期看着城下的那 些黑衣人,咬了咬牙:“大帅,这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看样子是 想混进我们洛阳城,里应外合的,探马来报,苻丕已经前往陕郡一带,看样子是想走上庸入巴蜀,而慕容永的军队也到了黄河边上,随时可以渡过来,这些人,只怕是二路贼人的先锋探路,不可不防啊。” 朱序摇了摇头:“若是奸细,应该是小股入城才是,怎么会这样上千人地在城门口聚集?而且他们不带攻城器械,甚至不穿盔甲,明显不是想打仗的样子,更何况,他们是在南城这里集合,若是二路贼胡派来的奸细,应该从北边过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而不是对我们不利。” 杨期转而笑道:“还是大帅看的准啊,确实如此,刚才是我一时有点关键,没有细看,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城,跟这些人接触一下,问问他们所来何意呢?“ 朱序沉声道:“不用,就这样守着就行,他们不会一直等下去,我看,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正说话音,一个矫健的身影,在左右两人的跟随之下,信步走进了城外的这堆奇怪的汉子中,不少人都笑着转过了头,更是有二十多个带头首领模样的人,上前与这条大汉相拥或者是把臂,那是标准的军汉间的见面礼,朱序看着他们的动作,嘴角边微微抽了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些人,是北府军!” 杨期一听就来了劲:“什么?是北府军呀,听闻北府军战力,天下无双,看这些人的姿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精兵,只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不打旗号?” 朱序笑着摆了摆手:“好了,马上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了,我已经看到了为首的那人,他会帮我们解释一切。” 杨期正要开口,却听到城下的那条大汉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英武过人,不怒自威的面孔,而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绵久有力,让城头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朱刺史,在下乃是前北府军老虎部队军主刘裕,听闻朱刺史在这里独守孤城,特奉扬州刺史,镇军将军王恭军令,带军中兄弟前来相助,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等入城。”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刺史府中论军情=== 朱序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军务在身,请恕朱某不能开城,你说你有王刺史的军令,可有凭证?” 刘裕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又拿出了一块北府军的令牌,用细线捆在一起,一边的刘道规递上了一把大弓和一根长箭,刘裕把这些东西拴在了箭上,搭箭弯弓,一箭射出,这箭不偏不倚,直接钉到了朱序身后的城楼横梁之上,入木三分,仍然摇晃不已,这份劲道和力量,让看的人无不骇然。 朱序却是平静如常,他早就见识过刘裕的本事,身边的护卫取下箭枝,把那信物与书信呈上,朱序看了一遍,点头道:“不错,确实是王刺史的公印,来人,开城,把这些壮士迎往城中西校场安置。刘壮士,还有请你来刺史府一叙。” 一刻钟之后,刘裕,刘毅与何无忌三人,昂首立于朱序的刺史府大殿之上,这里早已经给改成了军营军帐的模样,书吏文员们在角落里奋笔疾书,仆役们抱着一堆堆的公文来回奔跑,正案前有一个很大的沙盘,上面尽是标注着中原一带的局势,全副武装十余员将佐,挎剑立于两侧,而朱序则正襟危坐于胡床之上,看着堂上的北府军三英,微笑点头:“果然是刘裕,刘毅和何无忌三位壮士,想当年老夫亲眼见到你们在淝水之战中横扫千军如卷席,今天却在这里得见。” 刘裕微微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年朱刺史独守中原,辛苦了,王刺史听说最近并州有变,中原可能会有异动,所以特命我等前来支援。” 朱序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道:“既然是王刺史派你们来援,为何不按军队的模式装备,却是便装前来?我们这里一开始还把你们当成奸细了呢。” 刘毅正色道:“朱刺史,朝廷并没有下令,让我等以军队的形式来支援你们,这次只是王刺史,或者说是刘大哥觉得中原危急,不愿意我们上次北伐的成果毁于一旦,这才在乡里召集了北府军中以前的老弟兄和其家属,前来支援,所以,并未携带盔甲军械。” 杨期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们是私自前来?我的天,这可是聚众违令行为啊。” 何无忌摇了摇头:“这位是杨将军吧,久仰大名了,我等此行,是上报过王镇军,并得到他的首肯的,并不是私自前来,因为事出紧急,等不及朝议,所以王镇军让我等先行前来,战具和军械如果携带,一路行军会影响速度,所以我等空手上路,只带随身刀剑弓箭以防身,等朝议下达,自然会有大批正规援军出发的,请将军放心。” 朱序点了点头:“有王镇军的公函在此,不是私自聚众,杨副将,这里是军议,要慎言!” 杨期勾了勾嘴角:“这么说,你们来这里是要用我们武库中的装备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洛阳城中的装备,本来只够我们守城部队使用,备用的甲胄和槊矛,多是以前秦军淘汰的旧装备,远远比不得你们北府军那精钢铠甲,百炼钢槊,你们要是用了不趁手,可不要说我们供应不周啊。” 刘裕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城中的旧装备,我们可以先用,也请朱刺史能安排加紧赶制一些精良装备,可能这几天,就会有强敌来袭,这个时候,我们是风雨同舟,需要齐心协力。” 朱序平静地说道:“这点老夫自会安排,只是老夫很奇怪,为什么在我们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敌军大举来袭的情报,只有苻丕的残军数千人,向洛阳西边的陕郡方向而去,当地的冯将军和郭将军也作好了应对,慕容永的军队现在还只是在黄河边,你们在后方却说形势危急,有什么是老夫不知道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有充分的情报,可以证实,前荆州刺史桓温的世子桓玄,已经秘密地潜入了弘农和陕郡,他将调动这里的兵马,去追杀苻 丕,所以,三天之内,这里将会成为不设防的地区,而慕容永的兵马,也会很快过河,穿过陕郡,直指洛阳。这就是我们来此的原因。” 杨期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一派胡言,冯该和郭铨受朱刺史的节制,没有我们的命令,他们怎么敢擅离职守?” 刘毅冷冷地说道:“如果是桓玄和朱刺史同时下令,杨将军以为他们二位会听谁的呢?荆州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桓家世子的话,可比朝廷的命令管用,他们只需要说是追杀伪秦皇帝,便宜行事,就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了。” 朱序的神色凝重:“桓玄如果有此意,为何不来见我?要自行其事?他现在没有官身,这样搞说不定要掉脑袋,对他有何好处??” 何无忌正色道:“朱刺史,桓温父子的心思,天下人皆知,桓玄现在在荆州有人望而无名份,要想名正言顺地掌控荆州,除非是现任的荆州刺史王忱保举他,所以,他必须要立下这个大功,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再把功劳转让给王忱,如此才能合作。您是豫州刺史不是荆州刺史,在这点上帮不了他,所以他不会来找你,而是直接找冯,郭二将,这二人都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对桓家忠心,您应该非常清楚。” 朱序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若是弘农陕郡的守军撤离,那必然门户洞开,我洛阳将成为孤城一座,传令,速速收缩附近各地的守军,集结于洛阳,并飞鹰传书荆州的王刺史,请他速命镇守襄阳的南阳太守鲁宗之,率部来援。还有,不管冯该和郭铨听不听令,都要给他们下令,要他们坚守陕郡和弘农,不得擅离。” 两个将佐奔上前接过了军令,飞快地退下,朱序的目光落回到了刘裕的身上:“多谢你们这回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达,只是老夫有个问题,这些事情,为何王镇军不能通过飞鸽或者快马来报,而是要你们步行来传达呢?有何深意?”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巡视洛阳言攻守=== 刘裕平静地说道:“因为王镇军知道,其他地方不太可能派出援军,即使朱刺史提前知道,也于事无补,我们这次前来,就带来了作战的方略,此是军要,不可用飞鹰之类的方式传递,以免给敌军截获,误了大事。” 朱序的双眼一亮:“什么方略,快说来听听。” 刘裕看了一眼周围,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序心领神会,站起身:“刘壮士,就由老夫陪你在这洛阳四周,走走看看吧,咱们边走边聊。” 刘裕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半个时辰之后,洛阳北城,上春门城楼。 刘裕与朱序并肩而立,城墙上只有他们二人,最近侍卫都在几十步外,城下的民众也被清离,只有城外那护城河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着。远远地向东而去,最后汇入洛水,一去不返。 朱序的白眉一挑:“刘壮士,咱们也一路过来,看了我们洛阳的城防了,依你看,城防如何,能不能守住这洛阳城?” 刘裕叹了口气:“自从西朝灭亡,洛阳被汉赵帝国的匈奴军队攻陷之后,就再也不复昔日的荣光,城墙年久失修,四处残破,城中即使加上各地逃难的人,也不过两万余户,这些地方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恕我直言,以现在城中的情况,要防守整个洛阳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序点了点头:“是的,我手上兵力只有五千人,加上你的这一千壮士,也不过六千人马,要防卫这十几里周长的城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有意放弃这外城,退到宫城内防守。” 刘裕摇了摇头,回头一指城内的一座巨大仓库,说道:“可是若是退入宫城,这粮仓,还有那边的武库怎么办?没有粮草,你如何守城?没有军械,你如何武装城中的民夫上城防守?” 朱序咬了咬牙:“我可以现在下令让他们紧急搬运这些粮草和武库军械入内城。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刘裕叹了口气:“表面上看是来得及,但是如此一来,城中人人自危,人心首先就会垮了,再说慕容永所部多骑兵,来去如我,三天之内就会到城下,到时候城中百姓会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可能在内部就先崩溃了。” 朱序的眉头紧锁:“那你的意思是死守外城,给民夫丁壮分发武器,让他们上城防守吗?” 刘裕的目光炯炯:“是的,光一个宫城太小,两万多户人,加上粮仓和武库中军械,是不可能全撤进去的,留在城外的人就会被鲜卑贼屠杀,宰割,他们有不少人是从关中逃难过来的,本就对西燕又恨又怕,如果大帅还要抛弃他们,只怕会失尽人心,如果人心垮了,那再坚固的城墙也是无法防守的。” 朱序摇了摇头:“可是你也看到了,洛阳城墙太长,以城中的兵力无法四处防守,就算我再动员征调五千民夫,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敌军如果集中一点,强行攻城,恐怕是无法防守的。” 刘裕微微一笑:“西燕军的特长在于骑兵多,机动性强,他们来的会很快,但弱点也在于此。因为速度快,又是骑兵,利于野战,不利于守城,所以,他们想要攻城,也不容易。只要以民夫上城,多布疑兵草人,多张旗帜,精兵集中于城内,敌军若强攻某处,则随时支援,那么要守住,并不是难事。” 朱序摆了摆手:“你这种打法只能防骑兵攻城,若是他们大队步兵赶到,有了攻城器械,百道俱进强攻,那你能怎么办?” 刘裕笑着一指城西北方向,离城墙约三里处,一个坚固的要塞,静静地立于城外的一处高岗:“这就是有名的金墉城了吧,大帅。” 朱序点了点头:“不错,是金墉城,当年西朝时,贾后为了囚禁太子司马而特意修建的这座要塞,最后她自 己也被囚死在里面,可谓是作茧自缚,城池虽小,但里面各种军事设施一应俱全, 还有十余部弩机在城墙上可以防守,方圆不过里余,小而坚固,我派了三百精兵,由杨广在那里防守,有它的牵制,敌军应该不敢放手进攻洛阳城。” 刘裕微微一笑:“三百兵力,只能防守,还作不到牵制,大帅,请让我的这一千兄弟进去,与洛阳城成为犄角之势。” 朱序睁大了眼睛:“你要带你的人去金墉城?不行,这太危险了,敌军势必会先攻打金墉城。你是客军,我不能让你们到如此危险的前线去,不然的话,万一出事,我无法向王镇军交代。”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大帅,我们是北府军,来这里是打仗的,不是被人保护,躲在后面的,在淝水的时候,你见识过我们的厉害,面对秦军百万,我们五千精兵不也一往无前?更何况这一千兄弟,是当年参战的老兵和近来的新锐,战力更胜当年的淝水天兵,又有如此坚固的城防,怎么会守不住呢?”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而且守城一途,在于攻守相益,时不时地需要以精兵出击,不能只是被动挨打,我这一千兄弟,守住金墉城,就是贼军再来十万,也休想破城,只是贼军若是只留数千人马监视,却起大兵来攻洛阳,才是我所担心的,洛阳城中加上民夫虽然可有万人,但需要处处设防,民夫又不习战阵,碰到敌军决死攻击,只怕难以抵挡,若此时我军能从后方杀出,突破阻碍,强攻其攻城军队侧后,则不仅可以解洛阳之围,更有办法能一举将慕容永的主力,彻底击垮!” 朱序的双眼一亮:“你是说,要击垮慕容永的主力大军?就靠你这点兵力?” 刘裕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兵不贵多,贵精,只要有战机,我想是可以做到的,但在守城之前,我的兄弟们要出去转转,请朱将军把最好的装备先留给我们,我需要我的人马,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朱序哈哈一笑:“好的,我会把我的亲卫中军的装备,给你们使用,也是精钢锁甲和宿铁槊,百炼刀。洛阳的守卫,就拜托老弟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西燕铁蹄过黄河=== 一个时辰之后,金墉城,城头,刘裕看着一边的城内,北府军的兄弟们正把十几辆大车上满满当当的盔甲,军械取下,或是往身上套,或是拿着刀,槊,弓箭在手里来回挥舞,比划着,看看是否称手,脾气不太好的如向靖,赵毅等人,一边往身上套着明显有些紧,不合身的盔甲,一边骂骂咧咧个没完。 刘穆之换了一身皮甲,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脸色因为给撑得太紧而有些发青,对着刘裕说道:“这洛阳,这洛阳城里的盔甲,怎么都这么小一号啊,穿了实在是难受。” 刘裕的眉头微皱,掏出腰间的小刀,一把捅向了刘穆之的小腹,胖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肥手伸出想要阻止,却哪及得上刘裕的速度,只听“嘶啦”一声,他肚子上的这件皮甲,给生生地划开了一道小口子,然后撑裂了开来,顿时,刘穆之的肚子上的脂肪,也变得有弹性了,甚至象是要从这个口子流了出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刘穆之哈哈一笑:“还是你有办法,怎么想到的?” 刘裕微微一笑:“在草原上学的呗,能缴获一套皮甲都是赚翻天的事,还让你挑肥捡瘦的,再说这世上哪有象你这么胖的兵,也不可能给你这死胖子单独弄套盔甲,放心吧,一会儿找块兽皮在这里缝起来,就和原来一样能防御了,要当锐器突刺是不可能的,防防箭还可以。” 刘穆之涎着脸,笑道:“反正我就会跟着你寄奴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要保护你我可怎么杀敌?真打起来你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最好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收起了笑容:“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吧,朱序给了你他的亲卫的装备,让你在这金墉城,是把守城中最艰苦的任务交给你了,刚才我看了一下,四面城墙上的十四部弩机都还完好,而且是活动的,平时藏在城楼里,打的时候可以推出来,能发一尺长的重型强弩,如果敌方蚁附攻城,会造成很大杀伤的。” 刘裕点了点头:“投石机的情况怎么样?” 刘穆之笑道:“有七部投石机,都在城内,可以发二十斤重的大石块,扔出百步,这城墙里也建有夹壁墙,必要的时候,可以向外翻转,让藏在其中的军士杀出,直接攻击爬城墙的敌军。而墙上也有上百个暗孔,可以对外攒刺矛槊,或者是以利斧横斩爬城的敌军。城下有三条地道,可以攻出城外,出敌侧后方攻击。” 刘裕微微一笑:“果然是易守难攻的要塞,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用你的本事,还有那些古代兵书上的战法,再设计些杀伤力强的玩意,我要让西燕军攻这里一次之后,就放弃所有强攻的尝试。至于现在,我要出城一趟,到附近的几个乡镇去,把尽可能多的人撤往洛阳。”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好好守城,还要出去?”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这次来中原,不仅只是守城,或者说不仅只是有机会打败慕容永,再趁机收复并州,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要收取中原的人心,让他们知道,大晋才是能保护他们的祖国,晋国的军队,是他们身家性命的最大保障。我已经让爱亲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骑快马如风驰电掣般地奔来,马上一人,斗戴斗笠,一身劲装,端坐马背之上,衣衫随风而起,发带迎风而飞,几乎扯成了一条直线,却是纹丝不动,这骑术看得人目瞪口呆,即使是站在城头的几个北府军士,都讶得无法开口叫好。 转瞬之间,这马就奔到了金墉城下,马上的骑手一勒马缰,骏马前蹄人立而起,一声长嘶,而这骑手飞身而起,一道闪电般的长鞭甩出,直缠上 城头的垛口,而他的身形如同一只大鸟,凌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刘裕的身边,劲风拂过,扬起了他斗笠上的轻纱,慕容兰那张俏美的脸,闪现在了刘裕的面前。” 刘穆之哈哈一笑:“真的是太帅了,寄奴,你们慢慢聊吧,我去布置城防了。”他说着,肉球般的身形一动,慢悠悠地蠕动下了城墙。 刘裕的眼中充满了怜爱,轻轻地拂去了慕容兰肩上的几粒尘埃,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慕容永的军队已经有所行动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嗯,苻丕的军队往上庸方向去了,桓玄已经到了弘农,他放过了苻丕的前军,作出一副不敢应战的模样,以骄纵其心,然后等苻丕通过之后,再出动精骑在后面跟随,我想,他是要到了上庸,申城一带再动手,然后直接回襄阳,苻丕自以为安全,可没想到,他这次是真正地入了绝境。” 刘裕冷笑道:“桓玄做事有其独到之处,这个人阴的可以,苻丕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故意暴露朱序的侧后,等于放西燕军进来打朱序,可以说,他把这个父亲的老部下也给出卖了,大概是知道朱序不会为他所用,所以干脆借慕容永之手将之驱逐出洛阳,免得以后回荆州再跟他争。那边的事情不管了,慕容永现在过来了多少兵马?” 慕容兰正色道:“慕容永派了两千轻骑兵先行过河,从白马坂渡过,直奔氓山而来,只要翻越了氓山,就可以兵锋直到洛阳城下,现在没有了陕郡兵马的侧翼掩护,他的大军可以无所顾忌地长驱直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迅速地加固城防才行。” 刘裕的眉头一皱:“来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人给慕容永报信,把桓玄撤兵的消息通知他了,我们不能扔下氓山里的百姓不管,爱亲,你留在这里帮胖子加固城防,我带三百兄弟出去,把附近的乡民救回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天师双杰潜入城=== 金墉城,另一侧的城墙,刘毅一身锁甲,双肩吞云兽高高地挺立,目光阴冷,看着刘裕带着刘道规,檀凭之,蒯恩等三百余人,急行而去,而慕容兰也换了一身普通的军士装备,背着大弓,夹在队伍中离开,冲着北边的氓山方向而去。 孟昶跟刘穆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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