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咱们也可以撤离啊。怎么就叫自救呢?” 翟斌没好气地骂道:“小兔崽子,闭嘴!你打过几仗?就在这里吹大气。战场之上,精兵一可当百,粪蛋子兵一百个也打不过人家一个。看看人家那装备,那阵型,那杀气,是我们能打得过的?” 翟辽仍不服气,勾了勾嘴角:“我看这些晋军也没啥了不起的,请爷爷下令,让孙子带两百勇士冲他一下,打不过再说嘛。” 翟真也沉声道:“阿大,这小子还有些勇力,要不,让他们先冲了试试?” 翟斌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可,现在这些晋军到了战场,却是没有进攻,按理说,得胜之军,打我们这些军心浮动的部队,应该是越快越好,可他们现在还没打,看起来有些奇怪,我们不要主动进攻,翟辽,你去检查一下我们原定撤离的路线上,有没有晋军伏兵,还有,翟真,把所有的马都集中起来,让我翟氏宗族子弟骑上,一旦有变,就算这军队不要,咱们翟家人,也得冲出去。” 翟辽嘟囔着策马离开,而翟真则叹了口气:“阿大,不是孩儿说你,这万余精壮,可是部落里大部分的丁男啊,这仗要是输了, 那咱们的部落可就一蹶不振了,你真的舍得?” 翟斌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小子懂个屁!当年石赵帝国完蛋的时候,你阿大的部落比现在还惨,不仅男人死个精光,就连女人和小孩也没剩下几个,但我自己带了两千多人逃了出去,最后靠着打家劫舍,抢那些乱世中流民和给部落拉下的人,又重新恢复了生机。这些族人,总不如咱们翟氏的命重要,以后只要咱们自己有命在,总有重建部落的一天,可是要咱们自己的命都没了,那他们也会加入别人的部落或者国家,成为人家的部曲族人,跟我们有啥关系?” 翟真听得一愣一愣地:“阿大,你这话,怎么以前没跟孩儿说啊。” 翟斌叹了口气:“那是这些年天下还算太平,咱们部落也没面临这样的危机啊。所以说叫你离那个鲜于乞远点,他是外人,出的点子未必会站在咱们的角度,只有咱们姓翟的,才是自己的亲人。” 翟真咬了咬牙:“明白了。阿大,我现在就去找马,到时候就留下族人部众断后,我们自己先溜,如何?” 翟斌摇了摇头:“先别急,要真打起来再说,我看这支晋军不象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的,也许,我们把抢来的那些财宝都扔在这里,可以换取我们能全军而退!对了,听说北府军里有不少两淮一带的流民,这些家伙以前跟我们也有打过交道的,那个以前来过咱部落的刘裕,听说已经在那里混得不错了,要是老天开眼,让这姓刘的正好是这支部队的军将,那咱们就有救了!” 翟真哈哈一笑:“阿大,你就别做这美梦了,上次那个慕容麟不是说了么,刘裕因为丢了寿春,现在给降成小兵了,哪可能当军将!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什么檀凭之,魏咏之呢。” 翟斌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唉,让我做做梦都不行啊。” 正说话间,晋军方向却是昂首走来一人,虎背熊腰,大声道:“故人檀凭之,请翟斌首领现身一叙!” ===第五百零一章 阵前议和攀旧情=== 翟斌的脸色一变,一直微眯着的眼睛,顿时大开,看向了来人,只见在月光与火光的交相辉映之下,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顶盔贯甲,背着大弓,两侧的腿上,各绑着一个箭袋,他没有带面当,一张棱角分明,墨染浓眉的脸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可不正是神箭手檀凭之? 翟斌咬了咬牙,策马而出,翟真连忙道:“阿大,别去,让孩儿去吧。” 翟斌头也不回,那满脸的皱纹一跳一跳:“我翟氏部落全族几万人口,这滩上的万余士卒的性命,你作得了主吗?” 翟真的嘴角勾了勾,说不出话,只能一挥手,带着身边十余名护卫,紧随翟斌的马后,出阵向前。 阵前五十步的地方,檀凭之高高地举着一面白虎幡,峙岳渊停一般,翟斌驰而到了他面前五步左右的地方,微微一笑:“檀兄弟,好久不见。” 檀凭之以拳按胸,以丁零人的方式行了个礼:“大头人好,檀某代我军主刘裕,向您问好,祝您身体康健。” 翟斌的白眉一挑:“什么,刘裕?他不是小兵吗,怎么成了军主了?” 檀凭之抬起头,微微一笑:“大头人有所不知,就在刚才,刘裕以小兵军士的身份指挥我们三幢弟兄,冲过洛涧,大破梁成,所以,我家鹰扬将军刘牢之,已经即刻升其为军主了。” 翟斌叹了口气:“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许我真的是老了。这个天下,以后将会是刘裕,还有你檀兄弟这样的年轻勇士的天下。” 翟真沉声道:“檀凭之,你以前一路南下,受秦军追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们翟部丁零救了你,今天你却在这里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当你们加入秦军,一路南下,所过城池村落都是烧杀抢掠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的结果吗?当时你们收留了我,但我也交出了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事,早就两不亏欠,今天咱们都身穿军装,铠甲,各为其主,自当以命相搏,谈这些昔日情谊,才叫过分!” 翟真的脸色一变,正待开口,翟斌却是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檀兄弟,多年未见,不必这样伤和气,现在是两军阵前,你代表晋军,而我是秦军,你我立场本就敌对,刚才旧谊已叙,现在可以谈谈当下的事了。” 檀凭之微微一笑:“翟大头人,现在的强弱胜负,已经一目了然,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而在胜负如此分明的情况下,刘裕大哥却仍然让我前来和谈,就是念及了往昔之情,想给大头人留点元气。” 翟真冷笑道:“胜负分明?未必吧,我们这里还有上万的战士,人数是你们的七八倍,真打起来,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檀凭之叹了口气,高高地举起了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三下,瞬间,刘裕那里的军阵之中,就腾起了七道颜色不一的狼烟,几乎是与此同时,在涧水的对面,鼓声大作,杀声震天动地,密林之中,无数的火把在闪耀,似是有千军万马地呐喊,吼叫,声势之大,震得丁零的这些军士与部众们都为之色变,浑身发抖,就连翟真,也是额上冷汗直冒,不敢再出一言。 檀凭之脸上挂着笑空,再一挥手,狼烟引导着对面的金鼓之声停下,他看着翟斌,平静地说道:“大头人,我军的大军早就在采樵滩对面埋伏,如果不是因为刘裕进展过于顺利,一举冲垮了梁成,对面的大军早就杀过来了,这会儿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因为我们念及跟您的旧情,想给您一条生路罢了,你要是还是跟令侄一样,以为可以一战,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翟斌咬了咬牙:“你们明明有这么大的你们已经有军 队到了我们的北面,我们两面受敌,涧水阻拦已经无用,为什么还要跟我来谈什么条件?” 檀凭之正色道:“我家刘大哥说了,人生一世,当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年翟大头人救过我和魏兄弟,孟兄弟全族,这是活命之恩,又为刘大哥与北方使者的接头提供过方便,这是援手之恩,有这两次的恩情,今天我们应该作出回报,方无愧于心。” 翟真连忙点头道:“檀兄弟这话说的好啊,咱们可是老交情了,刘军主的意思是放我们一马吗?我们一定就此解甲弃兵,回部落去,再也不会为秦国卖命了。” 檀凭之叹了口气:“翟大头人,你可要知道,我们是奉了鹰扬将军的命令,前来消灭你们的,出发的时候,鹰扬将军说了,你们丁零翟部,这次加入秦军出征,一路之上,造的孽,做的坏事太多,抢盱眙,掠彭城,焚三阿,屠郁州,杀掠我晋国百姓不计其数,抢的金银财宝,堆如山积。刘裕在寿春的时候,碰到不少从北方逃难的流民,到了寿春再也不肯往南一步,就是想要亲手杀几个丁零人报仇,而我们北府军得到的命令是,不接受你们的投降,务求尽数诛灭,一个不留!” 翟斌咬牙切齿地看向了翟真:“真有这些事情吗?” 翟真明知老爹是在跟自己演戏,他心里嘟囔道:不是阿大你教我们抢钱抢粮抢女人嘛!可是嘴上却说道:“这些孩儿真不清楚啊,也许是有些害群之马在趁火打劫吧,孩儿可是跟他们多次申过军纪,还斩过几十个杀人越货的乱兵呢!” 说到这里,翟真咬了咬牙,看向了檀凭之:“檀兄弟,这一定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们丁零人,一向是求财不伤命,你也知道的。这次南下,秦军可是有百万之众,各个凶残的民族都随行,肯定是有人打着我们丁零部落的旗号干了那些恶事,想要陷害我们,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第五百零二章 血债要用血来还=== 檀凭之冷冷地笑道:“好了,翟真,不要把别人当傻瓜,人家冒充你们丁零人,还会冒充你们丁零语吗?放火烧城,纵兵掳掠的几千人马,说着丁零语的秦军士兵,都是人家冒充的?” 说到这里,他一指前方的丁零军队,几乎每个士兵的身边,都放着大包小包的包裹,连那些丁零人因之得名的高车之上,也堆满了沉甸甸的箱子,檀凭之厉声道:“不要告诉我,这些是你们捡来的,是晋国百姓乖乖双手奉上的啊!” 翟真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翟斌眼珠子一转,换上一副怒容,一马鞭就抽向了翟真的脸上,顿时就是一道血淋淋的印子在他脸上开了花,翟真捂着脸,眼中凶光一闪,旋即低下了头。 翟斌怒道:“混蛋!忘了我是怎么跟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说的吗?这里是晋国,晋国的汉人是我们的朋友,不能伤人命!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还是以为,你老叔老得糊涂了,看不见东西,听不到话了?!” 翟真哭丧着脸:“可是,可是侄儿已经杀了几十个抢东西杀人的乱兵了啊。叔啊,你也知道,咱们的族人生性喜欢掳掠,不抢就不是咱丁零人了。冒着性命危险南下,又在寿春城外死了千余弟兄,打了胜仗兵却顺点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吧。” 翟斌气得又是一鞭子抽出,这下在翟真的腿上开了花:“放屁!就算你要抢东西,为何要伤人,为何要屠城?你这样做,让汉人如何看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翟真咬了咬牙,抬起了头:“叔啊,抢人东西,哪有人家不反抗的,有时候弟兄们心里有火,性子急,打斗的时候收不住手,也就动手杀人了,这样的人我杀了几十个,已经是严明了军纪,可是,可是侄儿总不能把整个大军都杀光吧,那到时候谁来为叔叔打仗?再说,秦军其他的部队抢劫放火也不少,为什么偏偏针对我们呢?!” 檀凭之冷笑一声:“很好,翟真,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作为主将,约束不住部下,还纵兵抢劫,事后意思一下杀几十个人,就算有了交代了?有你这样的主将,他们这样做,我倒是不奇怪了。” 翟斌咬了咬牙,从马上跳了下来,对着檀凭之就是深深地一个躬:“对不起了,檀兄弟,我是真不知道这帮小子如此胡作非为,前一阵我都随行在苻坚的身边,名为商议军机,实则当成人质,寿春之战后,我才回到部众中间,不知道他们作出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对贵国,对刘兄弟,檀兄弟造成了伤害,我愿意作出足够的赔偿。” 檀凭之一动不动地看着翟斌:“那大头人准备如何赔偿呢?” 翟斌勾了勾嘴角:“这些战利品,全数奉还给贵军,弟兄们一夜奔袭辛苦,咱们都是当兵打仗的,知道弟兄们是要有好处的,这些虽然少,但也是我这里现在所有的好处了,回头我再把秦军大营里的一百箱宝物献出,还请您笑纳。” 檀凭之哈哈一笑:“大头人,你不是说要是我们放了你们,你们就会弃甲抛械,脱掉秦军的军服,然后回老家去吗?那大营里的这些财宝,又怎么给我们呢?” 翟斌咬了咬牙,说道:“这个么,檀兄弟倒是提醒了我,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你们可以派人跟着我们,我让大部队回去,自己带少量部队回营,梁成都败了,我们溃兵回去也正常,到时候你们再把这些宝物取走,不是皆大欢喜吗?而且,你们还可以借机打探秦军大营的情况呢。” 檀凭之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大头人,既然是谈判,是合作,就要有起码的诚意,你和令侄在这里演了半天戏了,我都没戳穿,可是现在,你想要丢点包袱,就全身而退,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翟真怒道:“檀凭之,你怎么跟我叔说话的!” 檀凭之的眼中杀气一现,直刺翟真,吓得他退后半步,声音也有些发抖:“你,你想要干什么?” 檀凭之沉声道:“杀我百姓,焚我城池,掠我钱财,这些深仇大恨,这会儿就想一笔勾销?如果说声对不起就可以有用,那还要廷尉酷吏做什么?还要国家法律做什么?就是你们丁零部落,不也是有规矩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吧。” 翟斌咬了咬牙,看着檀凭之:“那你的意思,我们杀了人,就得偿命?既然如此,还谈什么?回头整军开打呗!” 檀凭之微微一笑:“其实我家鹰扬将军就是这个意思,见到了不要废话,直接开打,从死人身上得首级和财宝,当然是最容易的。可是刘大哥说了,咱们毕竟有交情,所以要我们来问你一句,你的部下杀人抢劫的事,翟大头人是不是清楚,是不是你所指使的?” 翟斌怒道:“刚才我已经说过,当时我在苻坚大营之中,并不在族人里,要是我在,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咱们都相信能跟着苻坚打过江去,到江南富庶的地方都有的抢,怎么会看中这点眼前小利?” 翟真跟着说道:“就是,秦军的部队,哪个不抢?怎么就偏偏针对我们?就是那个梁成,在破了寿春城后,就下令公然掳掠三天,你们去找俘虏问问,谁人不知?” 檀凭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家刘裕大哥说了,信翟大头人一次,你们不用为杀人抢劫之事付出代价,带着你们翟氏部曲,快点离开吧。” 翟斌先是想要笑,但笑声未到嘴边,便突然愣住了,转而怒道:“什么意思,只带我翟氏部曲走?这才几百人啊!其他的人,怎么办?” 檀凭之微微一笑,解下了自己背上的大弓,手指从那紧绷的弓弦上,轻轻地拂过,顺手插出了箭袋里的一杆长箭,月光照着那寒铁箭头,映出他那阴森的脸上的一股杀气,他的声音冷酷而不带怜悯:“血债要用血来还!” ===第五百零三章 威逼利诱不相让=== 翟斌的脸色大变,一时说不出话来,翟真厉声道:“姓檀的,你什么意思?想要屠杀我们的族人吗?” 檀凭之面无表情,语气中却是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也无法辩驳的坚定:“当你们对着我大晋百姓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我家刘大哥讲义气,重旧情,你们既然说了这事不是你们下令,是手下人为之,那好,我放你们姓翟的一条生路,你们的手下,由我们来处置便是。” 翟斌的脸上皱纹都在颤抖,厉声道:“这些是我们翟部儿郎,就算犯了些错,我也不能把他们抛下,不然我回去,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怎么去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回来?一个失去了族人信任,把部属出卖给敌人的头人,又怎么还能继续做得下去?”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要按了我们将军的意思,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刘大哥念旧情,才对你们网开一面,弟兄们已经很有意见了!要知道,我们北府军,多数来自两淮一带,你们所屠杀的百姓,有许多就是我们弟兄的家人,亲属,他们都是红了眼睛,想要报仇呢,如果不是刘大哥拦着,这会儿你们早就成死人了!” 翟斌的嘴唇在哆嗦着,他看了一眼刘裕的方向,千余铁甲战士,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但是一股可怕的杀意,却从这支沉默的军队中飘了过来,征战一生的翟斌,自然识得厉害,一般越是在战场上大声鼓噪的,多半是给自己壮胆,反而没那么可怕,只有这种一言不发的沉默军队,那才如同闪电划过的夜空,紧接而来的,就是那雷霆一击! 翟斌咬了咬牙:“檀兄弟,你可敢保证,我们如果翟氏一族离开,你们不会追击?” 檀凭之微微一笑:“刘大哥的话,从来是说一不二,不过,我们只能保证这方圆五里之内,我军管辖的范围内,不追杀你们,但要是别的部队想打你们,那我们可阻止不了的,毕竟刘大哥只是这一军之主,还不是全军主帅。你们最好是直接向西,绕过胡彬的营地之后,再折向北方。这样不至于和我们的搜索部队碰上。其实,就是我想多放你一点人,也不可能,带着大队步兵,是逃不掉的,只有你们翟氏族人骑马逃跑,才能跑掉两三百人,不至于引起注意。” 翟斌闭上了眼睛,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判断着利弊得失,翟真这时候也不敢开口,气鼓鼓地看着檀凭之,半晌,翟斌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罢了,我答应你。翟真,你快去传令,把全军战马集中,由我们的子侄和亲卫部曲所乘,一会儿看我命令,趁机离开。” 翟真急道:“叔叔,你再考虑一下,万一他们变卦了怎么办?那可是我们部落里最精壮的一万战士啊!” 翟斌咬了咬牙:“如今的情势,人家根本不用耍什么花招就能吃掉我们,现在肯放我们一条命,你就知足吧,别的不要多想!” 他说着,对檀凭之说道:“檀兄弟,今天的恩情,我翟斌一定会记得,替我谢过你家刘兄弟,就说翟斌和我翟氏一族,永远不会忘记今夜之恩!” 他说着,行了个礼,转身欲走,檀凭之突然说道:“且慢,大头人,还有一事。” 翟斌的脸色一变,回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还有何指教?”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刘大哥说了,这回放走翟大头人,一是为了顾念旧日的恩情,另一方面嘛,嘿嘿,是希望翟大头人留下有用之身,以后有所作为。” 翟斌轻轻地“哦”了一声:“有所作为?我的部众全在这里扔给你们屠杀了,回去后我也就是个几百个族人的小部落首领,能不能活下来都要打个问号,很可能我们就得离开故乡,回到我们的故国,西域康居了,还谈什么有所作为? ” 檀凭之笑道:“翟大头人,你就别蒙我了, 你丁零翟部啥时候就这万把人的实力了?就是我当年去你那里时,你还跟我说你有控弦之士数万,跟豫州一带的不少坞堡主也是互为声连,一旦有事,拉出十万八万的部队都不在话下,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翟斌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那是跟你吹牛的,我哪有这么强的实力?再说,就算乱世时能拉出个几万人,可现在不是乱世,你们晋国和秦国打完这仗后,我们回到北方,还是得给秦国交税纳粮,而且那些个坞堡主都是以力为尊,我兵强马壮,他们会主动来与我结交,现在我的实力全送在这里了,只怕他们会反过来攻击我,所以,我才要回康居的。” 檀凭之摇了摇头:“大头人,你骗我这个北府小军官,没用的,我家刘大哥只是让我带个话罢了。他说,这次我们大破秦军,苻坚的主力受到沉重打击,再也无法在北方压制各族,所以,有能力也有雄心的豪杰之士,当登高一呼,结众起事,我大晋在完成休整之后,也会北伐进图,以翟大头人的人望,势力,可以在中原一带成事,到时候主动归附我大晋,不失公候之赏也。” 翟斌的心中一动:“你们真的能打败苻坚?消灭他的大军?!” 檀凭之微微一笑,一指身后,那火光冲天的梁成大营方向,说道:“要是在今夜之前,有人会跟你说,梁成的五万精锐,一战而没,你会相信吗?” 翟斌叹了口气:“我不会信,但是苻坚不是梁成,他可是有百万大军啊,梁成不过五万人,被北府军全军一下突击,战败也不奇怪,只不过,一夜而溃,也有点出人意料罢了。” 檀凭之哈哈一笑:“梁成所部五万人,是秦军的精锐,更是氐人为主的部队,苻坚虽有数十万大军,但他真正可以依靠的氐族人马,不过十几二十万,象慕容家,姚家,拓跋家,乞伏家这些各族各家,还有你翟大头人,苦秦久矣,以前被他们的武力压制,现在秦军实力衰弱了,还要继续给他卖命送死吗?” ===第五百零四章 姚兴胸中百万兵=== 翟斌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是在思考盘算,却是没有马上回答。 檀凭之转身就向着本方走去,他的声音顺风传来:“大头人,你慢慢想吧,一刻钟之后,我军会发起攻击,不会拖延片刻。” 檀凭之的身影,渐渐地消失于浓重的夜色之中,翟斌的双眼中光芒闪闪,死死地看着他的后背,翟真上前低声道:“叔,现在怎么办?真要扔下这些弟兄们吗?” 翟斌咬了咬牙:“没办法了,打是肯定打不过,硬打全要死在这里,不过我在想刘裕的话,他一个军士,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能看出秦国将会战败后大乱?” 翟真恨恨地说道:“这小子不是听说是谢家未来的女婿吗?我看,他没这个本事,应该是谢安或者是谢玄授意的。哼,早知道这样,当初他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就应该下手宰了他,哪还会有今天!” 翟斌摇了摇头:“不,今天如果不是刘裕和檀凭之他们,而是别的晋将,只怕我们就全要给斩杀了。” 翟真叹了口气:“明明是我们要扔下万余部众,反倒象是人家赏了咱们一条命。叔,这可太窝囊了!” 翟斌正色道:“留得一条命,以后才有报仇的机会。不管怎么说,刘裕还是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或者说,也许是谢家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翟真的脸色一变:“谢家?什么意思?” 翟斌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今天那檀凭之最后走的时候,说是要我们在北方起事,他们北伐时,再投降晋国。听这意思,谢家想要为了继续掌握兵权,以后会趁机北伐,而且不会是象以前那几次一样做做样子,是真的想建功立业了。” “上次那个姓姚的小子就跟咱们说过,说是这次有太多人想让苻坚完蛋了,而且晋军的战力强悍,秦军赢不了,唉,都怪你们这帮小子一个个目光短浅,说什么跟着秦军有肉吃,我才一时糊涂,听了你们的话。” 翟真的眼睛眨了眨:“叔,这姓姚的小子这会儿就在我们这里,要不要问问他该怎么办?” 翟斌双眼一亮:“怎么不早说,快,快点去请,还有,让大家作好跑路的准备,别让族人们知道,要不然他们一乱,咱们也走不了啦!” 片刻之后,丁零军阵中,一处小荒丘下,骑着马的翟氏部众正在来回奔驰,对着一队队的丁零士兵们发号施令,而荒丘之上,翟斌坐在一张胡床之上,看着对面一个穿着皮袍,普通军士打扮,却是神色平静,一副文人气度的羌人,笑道:“姚老弟,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咱们就别客套了,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的情况,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办?” 这人正是那姚苌的嫡长子姚兴,这次也是秘密跟随翟氏丁零部众南下,只不过翟真一直不喜欢听他劝谏,要他们少杀少抢,仁义对人的那套,所以翟真一直把他打发去当小兵,甚至向翟斌隐瞒此人的存在,这时候生死存亡,事实证明他以前说的才是正确,翟真也不敢再隐瞒,把这姚兴给放出来了。 姚兴的神色平静,淡然道:“还有什么怎么办的?按那檀凭之说的,快点逃命啊。” 翟斌咬了咬牙:“可是还有两个问题,一是这些是我们部落里的大部分精壮,扔在这里,我们会元气大伤,就是撤回中原,也很难生存,更不用说起事了。再一个,那刘裕会不会使诈,想骗我们放弃指挥出逃,然后轻松吃掉这一万多人,至于我们翟氏族人,几百人很容易就能消灭啊。” 姚兴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他们现在就可以消灭你们,何必多此一举?而且刘裕说的很对,以我跟他们打过的交道来看,刘裕是真想北伐,收复旧山河的人,不管是不是谢家的意思,但至少他这个人,是这样想的。北方如果 强大,统一,稳定,那东晋毫无机会,但要是大乱的话,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这就是刘裕在战前就跟我们接头的原因。” 翟斌微微一笑:“而你一直留在我们翟部,也是想说服我们,跟你爹,还有慕容家一起起事吗?但你就不怕我们会去告发你,连累你的家族?” 姚兴跟着笑了笑:“不会的,翟大头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吃的盐比晚辈吃的米还多,怎么会这样自绝后路呢?您和您的丁零部落能存在这么久,不就是靠八面玲珑,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嘛。所以,你不会马上见我,但也绝不会出卖我,而是要视情况而定,这不,机会不就来了嘛。” 翟斌点了点头:“姚老弟,你是聪明人,你家阿大更是公认的俊杰,现在看来,你们的眼光强过我,至少,能预见到秦国的失败,只不过,我们如果回北方,又失去了力量,如何能起事呢?” 姚兴淡然道:“如果是平时,确实很难补充这万余精壮男子,但若是秦国战败,那中原两淮一带,将有的是乱兵溃匪,到时候别说一万人,就是五万余众,翟大头人也能找得到!” 翟真倒吸一口冷气:“五万?有这么多吗?” 姚兴微微一笑:“不就是五万么?秦军若败,百万大军崩溃,苻坚到时候自顾不瑕,哪还有心思管这关东之地?各路豪杰势必蜂起,而溃散的军队,乱兵也会四处游荡,大头人之名,在两淮中原谁人不知?到时候只要振臂一呼,起码丁零,鲜卑兵士,会云集你的麾下。” 翟斌笑道:“其他丁零部落的人来投奔我,还可以理解,但是鲜卑人怎么会听我的号令?不是有慕容垂吗?” 姚兴笑道:“慕容垂?翟大头人,他虽然是天下奇材,无人不知,但也受累于他的名声,绝不会有你成事来得容易。” 翟斌的双眼一亮:“此话怎讲?” 姚兴干咳了一声:“因为慕容垂的名气太大,连当年的王猛都害怕他,要设计害他,苻坚就算失败,只要不是马上死在他手中,也一定会对慕容垂重点监控的。” ===第五百零五章 慕容孤儿走天涯=== 姚兴负手背后,继续说道:“这些个鲜卑族人,当年在燕国灭亡之后,不是给安置在中原,就是迁到了河北,一般来说,苻坚是回关中,到时候一定会把慕容垂和他的子侄带在身边严加看管,断不会让他有鱼入大海,化为蛟龙的机会,失去了首领的鲜卑人,不来投奔您,还能去投奔谁呢?” 翟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好,说的真好,我这里还有个鲜卑杀手,名叫慕容凤,以前是慕容氏的宗室亲王呢,这个人,姚老弟可曾听说过?” 姚兴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了起来:“慕容凤?这人可是很有名啊,当年可是燕国的宜都王慕容桓的儿子,以忠孝勇武而著称呢,怎么会到了您的麾下呢?” 这个慕容凤,今年二十四岁,当年在燕国的时候,他父亲慕容桓喜欢建造宫室,曾把八岁的慕容凤抱着绕宫室一圈,笑问儿子:“这宫殿如何?” 而慕容凤则答道:“这不过是以前灭亡的石赵帝国诸王的宫殿,石赵当年就因为大兴宫室,暴虐民众而灭亡,在孩儿看来,这宫殿修得越好,就越危险。” 慕容桓对这个儿子大为惊讶,以后每餐都要把这个儿子带上同席。 而过了一阵,慕容凤又进谏,固辞此席,说道:“今天父王的用膳,有上百道的菜肴,而外面的普通民众,吃的不过是糟糠,这样的饭,孩儿吃不下。” 慕容桓和当时的其他慕容氏宗室听了,咸共叹息。 三年之后,慕容氏的燕国被秦国所击败,慕容桓镇守辽东,募兵对抗,兵败被杀,而十一岁的慕容凤,则是泣血不言,只对其母亲说了一句话:“昔日张良养士以击秦王,复国之仇也,而先王的杀父之仇,岂可一日或忘?”从此之后,慕容凤拜别母亲,浪迹天涯,许多丁零和鲜卑的勇士,都与之结交。即使是刚过弱冠之年,也是名声鹊起,就连姚兴,都多次听姚苌提到过呢。 翟斌点了点头:“不错,当年慕容凤父亲死后,家道中落,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当过商队护卫,也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练就一身的武艺,两年前,他来到了我们这里,说是在我们这里能学到最好的战斗经验,我就留下了他,作为贴身的护卫。” 说到这时在,翟斌一指小丘之下,一个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明显比别的壮士粗壮一圈的年轻人,说道:“正是此人,你有话想跟他说吗?” 姚兴摇了摇头:“暂时不需要。翟大头人,你有如此的勇士,那就算突围之后,也可以说是慕容凤护你杀出重围,这样以免苻坚起疑。” 翟斌的眉头一皱:“什么?我还要回苻坚那里吗?” 姚兴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要回苻坚那里,不然你损失了上万部队,不回大营的话,苻坚会认为你有叛心,也许会在和晋国作战前,就先把大头人给灭了,到时候岂不冤死?” 翟斌奇道:“那我战败之责,苻坚难道不会追究吗?今天看这架式,梁成都活不成,主将若死,我岂能活?” 姚兴微微一笑:“如果大头人是氐人,也许有性命之虞,但你是丁零人,如果梁成战死,你的部下几乎全军覆没,却没有逃走,而是杀出重围回来向苻坚传递败报,那就是忠臣良将,苻坚就算想杀你,出于笼络人心,尤其是其他异族人心的需要,也不会要你的命,反而会加以抚恤赏赐,由于大头人失了军队,也做不成什么事,到时候可以退居后军,静观其变,若秦军胜,则跟在后面捡战利品,若秦军败,则趁乱回部落,搜集散兵游勇,伺机起事!” 翟斌的目光在姚兴的身上来回游动着,突然说道:“那我回北方之后,你们姚家会做什么?姚家老弟,不是我信不过你,只不过,这世上没有白赚的便宜,你们让我在中原起 兵,那你们自己呢?” 姚兴笑道:“我家阿大自然会跟着苻坚回关中了。按我们跟谢家谈判的条件,以后关中陇右属于我们姚氏所有。大头人以后不管是自立还是跟着谢家,都不会和我们起了冲突的。” 翟斌的眉头一皱:“为何你们不在中原收集散兵游勇起事呢?” 姚兴叹了口气:“这是以前已经证明失败的策略了,想我姚氏羌人,本是西羌大部,以前世代为汉人王朝藩属,永嘉之乱,天下四处起兵,我们也只有离开了故土,四处漂泊,当年先祖父大人,曾经和大头人一起,臣服于石赵帝国,为其立下过大功。” 翟斌点了点头:“那还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你家祖父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大将,与我也有过不少私交,他为石赵帝国东征西讨,官至大将军,比我这个头人可是要厉害得多。只可惜,石赵帝国命数不济,石虎死后,诸子相争,尤其是出了冉闵这个白眼狼,最后被其尽屠宗室,国家灭亡,也害得我们这些人,无处可去,四处流浪。” 姚兴微微一笑:“石赵帝国不恤百姓,倒行逆施,石虎在时,尚可靠武力维持,他一死后,诸子相争,灭亡也是必然。我姚氏部落跟您不一样,你们在中原那里落脚,而我们多年来为石赵征战,没有自己的地盘,所以四处流浪,也依附过东晋,最后还是给人驱赶,当时的先伯父大人(姚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中原之地,终非我羌人故土,只有关中,陇右,河西,才是我们的家。” 翟斌微微一笑:“确实,羌族和氐族都是起于西陲,以前很少来中原,饮食和习俗也跟关东人不一样,你们只有进关中,才能迅速成事。不过,苻坚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吗?” 姚兴笑道:“只要秦国兵败,那关中陇右的诸羌胡部落,势必纷纷自立,就跟您翟大头人一样,到时候只要苻坚派我阿大出兵平叛,那就是鸟飞长空,再也无法控制啦!” ===第五百零六章 勾心斗角谋天下=== 翟斌哈哈一笑,长身而起,握着姚兴的手,说道:“姚老弟,谢谢你与我如此坦诚,我翟氏丁零,永远念及你今天的这番话。大恩不言谢,你我现在就骑马突围,以后的事情,就按你说的办。” 姚兴点了点头:“刘裕是可以暂时合作的对象,他说的没错,东晋如果这次能打败秦军,他们内部的权力斗争也很会激烈,因为秦军入侵而暂时放弃矛盾,达成妥协的那些司马皇室与世家,荆州与扬州,世间之间的那些个矛盾,都会再次突显出来。” “而谢安这回放弃相权,却让谢玄组建北府军,本身就是出外避祸,控制军队的举动,北府军在,则谢家权势稳固,北府军不在,则谢家就会衰落。如果国家无仗可打,北府军势必会给裁撤,或者是换帅,这是谢家绝对不会允许,要极力避免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再次北伐,以保自己家的权势,因此,他们需要我家,慕容家,还有大头人这样的北方异族豪雄,在北方起兵,这样才有出兵的借口。” 翟斌点了点头:“听老弟这样一番分析,谢家所有的举动,都可以理解了。好,我舍了这一万儿郎不要,只要留得有用之身,以后必将有更大规模的军队,姚老弟,希望你们以后在关中,也能跟我们遥相呼应,大家联手干一番事业,无论是秦国,还是东晋,都别再想控制咱们。” 姚兴微微一笑:“这正是晚辈这回来这里的目的,既然大头人已经明白了这点,那咱们快点离开吧。” 翟斌转头看向了一边的翟真,说道:“跟士兵们说,这些晋军,人数不足,我们要向他们列队冲锋,他们身上的装备,归杀敌者所有。” 翟真睁大了眼睛:“叔,你没弄错吧,还要主动进攻?” 翟斌点了点头:“反正当成是死人了,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们打得越象,越狠,那就能给我们争取越多的时间。咱们自己的人,实力还不知道吗?要么一鼓之勇,要么见势不妙一哄而散,无论是哪种,都会花费这些晋军不少时间去对付和消灭他们,等这些人死光了,我们也早就到安全地带啦。” 翟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些装满了宝箱的大车:“那个,叔,这些宝贝来之不易,全都不要吗?” 翟斌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狠狠地一拳打在翟真的胸口,打得他身形一晃,几乎透不过气来,耳边却是传来翟斌的怒吼声,中气十足,根本不象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钱?去,给我把所有的箱子全打开,让弟兄们全都能看到这些宝贝,告诉他们,奋勇杀敌,就能有赏钱,然后叫你的部曲护卫带头冲锋。” 翟真睁大了眼睛:“叔,你是让我的手下去送死吗?” 翟斌厉声吼道:“他们是我的人!你这猪脑子能不能转一转!不让自己的亲兵部曲冲,那些部众会怎么想?他们会在战场上到处寻找咱们,当发现我们不在的时候,就会一哄而散,懂吗?” 翟真咬了咬牙:“明白了,叔说得对,只要挺过这一关,以后有的是手下,我这就去办!” 翟真说完,转身就跑,小岳之上只剩下了翟斌和姚兴二人。翟斌看着翟真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这些个家伙,本性太贪,可是死到临头还舍不得,以后难成大器啊,姚老弟,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我们翟家以后,还希望你能多多关照啊。” 姚兴微微一笑:“咱们现在是盟友了,这些都好说。” 翟斌的眼中闪过一道耐人寻味的光芒:“老弟,这会儿就咱们两个,也别再藏着掖着啦,咱们翟部丁零,没啥远大志向,不象你们姚家,他们慕容家那样,想的是天下,咱们只想快快活活地过自己的日子,所以你们争天下,咱们不掺和,自保就行,就 象你,跟慕容家也是结盟,但是你们显然不想让他们占了中原之地, 对吧。” 姚兴笑着摇了摇头:“这等大事,要家中大人来掌握,晚辈可没这个本事。不过,请翟大头人放心,若有朝一日我能掌权,必不会让你吃亏。” 翟斌微微一笑:“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慕容家的人想要中原,迟早会和我起了冲突,所以我也得防着他们一点,最好是慕容垂以后就去河北,不要过黄河,这样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不过要是东晋北伐的话,我们可抵挡不住,到时候如果你们在关中站住了脚,还要多多帮忙才是。” 姚兴点了点头:“这点放心,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是懂的。不过,大头人,东晋内部的矛盾太多,没这么容易全面北伐的,咱们还是先突围再说,然后,再静观其变吧。” 说着,翟斌转身就下了小丘,跨上了战马,而另一边,翟真正在打开了的大车上的宝箱前,发表着战前的演说,万余丁零人的双眼,全都发着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些个宝箱,不少人的手已经开始在发抖,刚才还吓得准备随时开溜的这些丁零强盗们,这会儿一个个又是跃跃欲试,谁也没有注意到,借着夜色的掩护,翟斌已经悄悄地带着子侄孙子们,向着阵后的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慕容凤的声音从丘下传来:“姚兄,时候不早了,该走啦。” 姚兴微微一笑,跳下小丘,跨上了一匹战马,他看着慕容凤,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了,慕容兄,一直跟着姓翟的,明珠暗投啊。要不要考虑到我阿大那里呢?” 慕容凤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毕竟姓慕容,这些天与兄成天促膝长谈,茅塞顿开,我想,叔父大人需要我的帮助。” 姚兴点了点头:“我得早点回阿大那里了,等你的好消息,翟氏丁零贪婪无谋,想办法让他们先动起来,我们两家才有机会,而且有他们挡在前面,挡住东晋的北伐军,我们才有机会立足。” 慕容凤微微一笑,策马而奔:“那就看我们的动作谁更快吧。” ===第五百零七章 匹夫无不报之仇=== 刘裕的神色冷峻,看着一里之外的那些丁零人,一个个激动万分,翟真骑马驰骋,所过之处,引起阵阵欢呼,而那些打开的宝箱,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珠光宝器,金银闪耀,任谁见了,都会垂涎三尺。 刘裕转过了身,他看到本方的战士们的眼中,也开始有了异样的光芒,不再看着敌军,而是看着那些大车上的财宝,他摇了摇头,站出了队列,面对着所有人,一边指着身后的那些敌军军阵之中的宝箱,一边大声道:“兄弟们,老虎们,你们说,那些是什么?” 向靖的声音带着几分羡慕响起:“金银财宝啊。寄奴哥,你是要带大家发财吗?” 刘裕摇了摇头,大声道:“你们难道没有看到这些金银铜钱上的血吗?”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眼尖的魏顺之摇了摇头:“寄奴哥,哪来的血啊?我没看到啊。”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丁零强盗,从他们老家出来,加入秦军的时候,会带着这些金银财宝吗?” 有些人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打仗的时候哪有从家带钱的。” 刘裕大声道:“不错,那这些宝贝是从哪来的?我告诉你们,是从三阿,从彭城,从盱眙,从东台,从寿春,从一个个我大晋的城池,一个个大晋的乡村,从你们住过的地方,从你们家亲戚朋友的家里,抢来的!”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军阵,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一股火山爆发般的杀气,从每个人的身形中腾起,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刚才还被这些财宝所刺激得两眼放光的北府军将士们,眼中已经腾起了愤怒与仇恨的火焰,刘裕的话让他们想到,这些丁零人在抢劫时做过了什么! 刘裕沉声道:“我在寿春的时候,有个叫到彦之的兄弟告诉我,他们是彭城人,大军撤得太快,他们来不及跟上,只好躲进了山里,等他们回村的时候,全村上下,男女老少三百多口人,没一个活着的,全村的东西都给翻了个底朝天,连只鸡都没剩下,而洗劫他们村的,就是这些丁零人!到彦之兄弟,到了寿春,就再也不肯走了,因为他听说,秦军的军中,有这些丁零人当先锋,他们打仗不行,但是抢劫杀人比谁都在行。所以,到彦之和他的兄弟,宁可不要命,也要留下来报仇!” “后来寿春守城的时候,梁成的军中,有上千丁零人充当骂兵,跑到我们阵前挑战骂阵,到彦之兄弟是个民夫,并非战士,但他主动请命,带着几百名同样从北方逃来的民夫,从地道出击,跟这些丁零骂兵拼命,最后尽杀这些丁零贼,他杀得太狠,冲得太快,几乎我鸣金都没有叫回来,还是给他的身边人架着回来的,当时我本想用军法来斩了他,可他却说,只恨没有亲手再多杀两个丁零贼,他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了!” 檀凭之的眼中热泪盈眶:“真是好兄弟,寄奴哥,这位到兄弟现在在哪里?” 刘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寿春城陷,从此音信不知,但是我知道的是,在杀丁零贼之前,到兄弟从来是绷着脸,没有笑容过,但是那天亲手杀了十余个丁零贼人之后,他的笑容就永远留在脸上,他说,他终于亲手报过仇了,就是明天战死,也无遗憾!” 说到里,刘裕突然抬高了声调,大声道:“真的没有遗憾吗?” 魏咏之吼道:“怎么会没有?这些杀人越货的强盗还在,还没有死光,仇还没有完全报,到兄弟,是有遗憾的!” 刘裕紧跟着大叫道:“不错,是有遗憾的!兄弟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吗?就是为了让你们有一个为大晋死难的同胞,百姓们亲手报仇的机会!这些跟着秦军南下的强盗,打仗缩在后面,抢劫杀人永远是最凶恶的,而现在,他们已经害怕了,怕到要把 这些金银财宝都拿出来,刺激士气了。你们说,怎么办?” 所有北府军将士齐声高吼,而脚则用力地跟着节奏踏地:“灭胡,灭胡,灭胡!” 刘裕转过了身,从背上抽出了百炼宿铁刀,高举过头:“听我号令,列阵,三线队列,迎敌!把你们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仇恨,都用手中的兵器,发泄出来吧,而敌军的首级,还有那些财宝,就是你们所应该值得的回报!” 所有的北府军士们,齐声欢呼,队正们飞快地奔到各队的前面,三线阵形几乎是瞬间就开始展开,一线的步兵们齐齐地以刀击盾,身上的甲叶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响彻大地,就连那涧水,也为之沸腾。 刘毅悄悄地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寄奴,他们真的想打吗?不是说姓翟的会逃跑吗?” 刘裕微微一笑,一指对面的军阵:“我早就观察过了,那翟斌回去后就把所有的马匹集中在那个小丘之下,刚才他带着几百骑已经离开了那里,而翟真的演说,应该是为了转移士兵的注意力,拖延时间罢了。” 刘毅向着那里看了一阵,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不见翟斌的帅旗和指挥,他肯定是溜了。那我们现在是怎么办?是直接进攻,还是防守?” 刘裕平静地拉下了面当,双眼之中,寒光闪闪,他的声音,平稳而镇定,却透着无比的自信:“这些丁零贼,无甲,无阵,只能凭一时的血气之勇冲击,我们就在这里列阵,只守不攻,也不要用弓弩,让他们来冲,以盾墙相抗,当敌军冲累了之后,我们再向前推进。” “发信号,让对面的毛球他们派兵阻水,擂鼓助战,敌军必不敢越河,等我们推进之时,让毛球从后面出击,切断敌逃跑的退路,希乐,你带一幢人从侧面迂回,把他们向西撤入山里的路也给封死,一旦敌军失去逃跑的可能,我们就一起出击,把他们挤入水里,我想,他们奔了这一夜,一定很渴,不让他们喝饱了,做鬼也不甘心呢。” ===第五百零八章 丁零决死突阵冲=== 另一边,翟真眉头一挑,一挥手,身后的传令兵吹起了号角,刚才还一片吵闹的河岸边,瞬间就冲出了大量的丁零跳荡兵,一丝不挂,满身都抹着油彩和纹身,形如恶鬼,持着盾牌,抄着大刀,在一名叫翟逸的部曲指挥下,吼叫着就向刘裕的一千多部下冲了过去。 刘裕这会儿已经骑上了一匹战马,冲到了本方的步兵阵列附近,一边的刘毅骑马跑了过来,他的脸色一变,刘毅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些丁零士兵,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这些是人是鬼?” 刘裕哈哈一笑,指着几百步外的丁零士兵们笑道:“这些叫丁零族,乃是从西域卖过来的丁零奴,是人非鬼,只不过比平常人的力量大些,跑的快些罢了,但仍然不过是乌合之众,又岂是我北府精锐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高声吼道:“众儿郎,列阵!” 可是这些北府军士们看着一大堆满身纹身,怪里怪气的丁零兵向着自己恶狠狠地冲过来时,心里还是有些虚,就算是站在前排的军士们,持槊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刘裕勾了勾嘴角,抄起马鞍上的大弓,对着对面的人群就是一箭射去,只听“嗖”地一声,跑得最快,几乎与翟逸的战马齐平的一个丁零队正,给这一箭直接射穿了咽喉,一股血箭飚出,而他的身子仍然向前奔出十几步,才“扑通”一声,直接倒到了地上。 这一下惊得翟逸一下子伏到了马背之上,而后面气势汹汹冲击的三千余名丁零族士兵们,也都放慢了脚步,不复刚才的嚣张气势。 刘裕笑着把大弓挂回了武器勾上,而身后的北府步兵们发出一阵欢呼喝彩之声:“寄奴哥威武。” “寄奴哥神箭,厉害,厉害!” 刘裕哈哈大笑,一指对面的军阵,说道:“看到没有,他们也是人,不是鬼,还是可以杀的死的,在寿春,这些丁零鬼就给我们的大晋军杀得屁滚尿流,现在,他们仍然是你们的军功!” 北府军士们信心百倍,就连刚才有些发虚的刘毅也挺直了腰,大声有节奏地吼道:“威武,威武,威武!” 刘裕策马冲回了本方的阵中,这会儿的功夫,北府军士们已经在原地结成了二十余队战锋队与驻队相错而成的横阵,千余支闪亮的矛槊,已经对准了前方,一排的战士蹲在地上,后排的军士们把槊搭在前排同伴们的肩头,如同钢铁森林般地向前伸出,而几百部搭上了箭矢的弩箭与长弓,则对准了三四百步外,犹豫不前的丁零方阵。 翟逸的脸色有些发白,上前低声道:“二头人,敌军已经列阵,我军这时候要正面冲击,只怕不容易啊。” 翟逸咬了咬牙,看着对面的军阵中,来回驰骋,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挑衅与不屑的刘裕,恨声道:“怕个球,他们后面就是洛涧,背水而战,兵家大忌!我们只要冲破了正面,就能驱之入水,淹死他们。传我将令,取刘裕首级者,赏千金,拜将军,陈将军,你亲自带他们冲锋!” 翟逸叹了口气,策马于前,改用那种丁零土语,叽哩咕噜地对着身后的丁零士兵们发表起了演说,而不知从哪里跑出了一些头戴花环,穿着粘满了羽毛的布袍的丁零萨满,手里拿着大串的芭蕉叶,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而刚才还响成一团的那种节奏感极强的昆仑战鼓,也为之一停,转而变得细密而轻柔。 丁零士兵们全都跪了下来,低下了头,任由这些丁零萨满们把这些沾了水的芭蕉叶子在头上蹭来蹭去,那是迷信的丁零们,自以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可以刀枪不入了,毕竟,在冷兵器的战场上,心理强大才是真的强大,一个不怕死的士兵,往往能暴发出百倍,千倍的战斗力! 当最后一个萨满把芭蕉叶子从最右侧的一个士 兵的脑袋上挪开之后,翟逸突然把长槊向前一指,刚才还沉寂缓慢的战鼓之声突然变得高亢而疯狂,混合着丁零萨满们凄厉的吼叫声,潮水般的丁零士兵们,干脆连盾牌都扔到了一边,双手抄着大刀,就向着北府军列成的槊阵呼啸而去! 刘裕刚才一直微笑着看着对面的这种原始宗教仪式,一边的刘毅看的目瞪口呆,奇道:“这些丁零真的可以刀枪不入吗?“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刘毅的肩膀:“要是真的弄几片叶子撒点水就能刀枪不入了,他们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我们早在寿春就会给这些丁零鬼杀光啦。我看这些丁零打仗的本事没啥长进,装神弄鬼这套倒是跟天师道学到了七八分,不过,真理,只在弓箭的射程之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的丁零们已经开始了全线的冲击,刘裕拉上了面当,中气士足地吼道:“众军听令,弩兵,敌距一百五十步发射,弓兵,敌距七十步时发射,槊兵,敌距离三十步时竖盾,锁阵,防敌第一波冲击,顶住之后,攻击前进,有畏惧先逃者,后行斩前行,整队逃跑者,后队斩前队!” 所有的北府军士兵们齐声大吼道:“威武,威武,威武!” 刘裕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抄起一棵长槊就冲到了第一排,他喃喃地自语道:“现在,让这帮狗娘养的上来吧,老毛,别来的太早了,不然老子没杀个痛快就打完了,实在没劲啊!” 一个时辰后,西风呼啸,战场上的杀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筋疲力尽的丁零族们,再次潮水般地退了下来,对面的那个钢铁方阵,仍然看起来岿然不动,在方阵的盾墙前方,已经是尸横遍野,起码一千三四百具丁零族士兵的尸体,还有四五百具给砍得血肉模糊的北府军尸体,交错在了一起,几十个布满了纹身的身体还在尸堆中翻滚着,惨叫着,二十余名北府军士兵从盾阵后冲了出来,一刀一个,把这些伤兵结果了,顺手拖回本方一些还有口气的伤兵,回到了阵中。 ===第五百零九章 争赴洛涧水不流=== 而从阵前到丁零族们冲锋的这个位置,三百多步的距离上,还散落着三四百具插满了羽箭的丁零色尸体,这是在冲锋的过程中给射中的丁零士兵,甚至有十余个全身羽毛的丁零萨满,也给射成了刺猬,横尸当地。 翟逸的身上起码插了七八枝长箭,血流满身,他骑到了面无表情的翟真身边,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哭腔:“二头人,别打了,给末将留点种子吧,今天一战,我军已经战死近两千人啦,剩下的不到一半了,再打,怕是要折光了。” 翟逸的双眼也是通红,咬牙切齿地吼道:“怕什么,敌军也快到极限了,刚才那次突击,几乎就要得手,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没准他们就崩了,我们退回来还能再进攻,他们后退十步就是水里,陈将军,你再组织一下,这次本头人亲自带兵突击,一定要把他们拿下!” 翟逸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以,您可是。。。。” 翟真厉声道:“这里没有什么二头人,只有一个丁零的将军,要向敌军作最后的冲锋,你放心,你的人,死多少,打完这仗,我叫大头人补你三倍的人!” 翟逸咬了咬牙,把肩头的一根箭枝一拔,大吼道:“弟兄们,这回二头人亲自跟我们冲锋,大家冲这最后一下,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那些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甘与愤怒的丁零士兵们,这下全来了劲,一个个全都抄起了大刀,开始狂吼了起来。 另一边的北府军方阵,刘裕志得意满地跳回到了战马的背上,脑袋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喀啦喀啦”的声音,一边的刘毅笑道:“丁零鬼们一半多真的成了鬼,寄奴哥,咱们要不要主动进攻呢?”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不急,他们输急眼了,让他们冲,给老毛发信号,从洛涧对面的那片林子里出击,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说到这里,他看着已经带着丁零们发起冲锋的翟逸,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舔了舔面当上的几滴血珠子:“这小子是我的,谁也别抢!” 翟逸忘乎所以地大吼大喊:“冲啊,杀啊,冲啊!” 空中一阵凄厉的呼啸之声,密集的弓箭直奔这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而来,一阵马嘶人叫,有六七骑纷纷落马坠地,而翟逸的座骑速度不减,他手中的亮银槊如风车般地轮转,十余枝奔向他的弓箭,给他纷纷打落,一枝也没有射中。 翟逸哈哈大笑,淮北之战时,他也曾随着慕容凤冲锋,但那种跟在勇将身后冲锋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自己这样呼啸前驰,冲在最前面,眼看着就能飞入敌阵,放手大杀,那种主宰战场,横扫千军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突然,背后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号角之声,那不是丁零的号角,跟丁零部队那种打击感极强的手鼓更是不同,翟逸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自觉地扭头向后一看,只见洛涧对岸的密林之中,杀出源源不断的北府军步骑兵,瞬间就冲过了洛涧,切入了本方的后阵之中。 天已微亮,但是洛涧的边上,烟尘漫天,根本不知道对岸冲出来了多少军队,只见到第一阵就有一百余骑,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当先一员大将,挥舞着狼牙棒,一面“毛”字大旗,紧随其后,可不正是北府军大将毛球? 翟逸几乎要晕倒于马下,他带着几百名丁零士兵转过身开始向着这些骑兵反冲击,可是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这些战马的奔驰,还没来得及砍到人,就给这些骑兵们的马刀和长槊纷纷击中,顿时就给击倒,碾过,什么也看不见了。 剩下的丁零士兵们纷纷扔掉了武器,四面八方地溃逃起来,他们虽然迷信,但并不傻,在这种地方给骑兵从后面突击,连组织抵抗都不可能,今天能逃得一命就是万幸了,谁还敢指望再击破面前的敌军 ? 刘裕这边,钢铁方阵仍然不动如山,百余名慌不择路的丁零士兵,一头就撞向了阵前,千余杆长槊与大刀刺击砍杀过后,便成了一堆堆的尸块与肉泥,剩下的几千名丁零士兵,哪还敢往这个方向跑,纷纷转头向着水边奔去。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弟兄们,打了这么久,我想,这些丁零人已经很渴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尽下地主之谊,让他们喝点水啊?”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丁零部队已入死地,活着的四五千人,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斗志,通向西边的通道已经被毛球所部完全切割,一只兔子也逃不出去,而向着北方的通道也被本方的这个步阵所阻,唯一还能逃生的,就是那宽六十余步的洛涧了,但清晨的涧水已经开始涨起,从三更时的齐膝到了这会儿的齐腰,流水奔腾,两百多丁零士兵跳进了水中,却被激流所冲,走了没几步就给淹进了水里,扑腾了几下,便再也不见人影。 北府军阵发出一声巨大的“虎”声,每个士兵的眼里,都闪着仇恨的火焰与慑人的杀气,前排的槊手已经退下,全部换成了弓弩手,盾牌在前,上面架着强弓硬弩,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着对面丁零军士压去。 不少本来准备下河的丁零士兵,看到同伴给冲走,不敢再向前,掉头欲返,可是被刘裕的军阵所迫的其他军士们,却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地向着河边乱撞,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如何,只知道离自己几十步就是给强弓硬弩指着,拼了命地就要向反方向去挤。 如此一来,靠近岸边的千余名丁零士兵们,居然被本方的同伴生生地挤进了河水之中,很多人想脱掉身上的衣甲,游过对岸,可这些来自北方,从来不识水性的丁零人又哪会游泳?也就片刻功夫,洛涧之中就漂满了淹死的丁零人尸体。 ===第五百一十章 盘槊空中如宰羊=== 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惨叫声渐渐地平息下来,涧水边只剩下了不到一千的丁零军士,没人再敢下水,五十步外,千张弓弩正指着自己,翟逸浑身是血,他突然发现,翟真不在,自己居然是最高军官了,所有人这时候都在看着他,他咬了咬牙,走出阵去,扑通一声跑下,高举兵器:“我等愿降!”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手狠狠地往下一切:“不准,杀!” 随着刘裕的命令下达,北府军将士们齐齐举弩,准备射击,刘裕突然厉声道:“等等,全都放下弓弩,不许射杀!”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看向了刘裕,不知所措,刘毅的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为何?” 刘裕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丁零贼人,杀我同胞,烧我城池,嚣张之时不可一世,现在必败无疑时,却是下跪乞降,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只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能应了古人的老话,中华有必申之理,匹夫无不报之仇!” “现在,我强敌弱,消灭他们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但是,作为战士,作为军人,没有比手刃敌人,更能扬眉吐气的了。刚才为了驱赶他们,我们举弩相对,现在大局已定,只有用你们手上的大刀,长槊,面对面地,血淋淋地,痛快漂流地杀光这些贼人,才有最大的复仇的快意,兄弟们,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所有的军士们全都群情激愤,振臂高呼道:“报仇,报仇,报仇!” 刘裕冷冷地拉下了早已经被血染红的面当,一双虎目之中,光芒闪闪,用鲜卑语大声道:“丁零人听着,我代表北府军,老虎部队,拒绝你们的投降。拿起你们的武器,战斗吧,如果能打败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就可以活,不然的话,就去地狱里陪你们的同伴吧!” 翟逸的身子一晃,嘴一张,吐出口血,直接晕了过去,而身后的那些丁零士兵们,这下一团混乱,有人哭喊,有人继续跪地讨饶,有些人脱起衣服想往水里跳,还有几十个悍勇之徒嚷嚷着提刀拿棍地,向着刘裕这个方阵冲了过来。 刘裕冷冷地说道:“铁甲老虎,盾墙推进!” “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重装的老虎部队军士们,列成整齐的阵线,顶着大盾,持着短槊,后面的同伴把长槊架在前排战友的肩上,形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森林,向前推进,他们喊着号子,迈着步伐,几乎整列宽约两里的阵线,分毫不差,比起后世的国庆阅兵的那种分列式方阵,也毫不逊色。 随着这些战士们嘴中的号子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从慢步到踏步,再到快步,最后变成了小跑,当离那些冲上前来的敌军军士不到三十步时,整个方阵以急速奔跑的速度,冲了起来,甲叶的撞击之声,连同战靴踏地时那种威武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洛涧边上回荡着,震得每个敌军士兵的心脏都几乎要从胸腔里跳过来了,即使是那些凭着一时血气之勇想要上前肉搏的敌军士兵,也吓得纷纷掉头,几乎无人敢再上前了。 但是这几十步的距离,一晃而过,十余个跑得慢或者是摔倒的敌军士兵,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却是被那些长槊刺穿了身体,北府军的战士,几乎每天都在对着人形靶子训练,即使是在这微亮的晨曦之中,也是分毫不差,槊尖从后背刺入,直取心脏,这些敌军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气绝而亡。 三四个敌军怪吼一声,转身欲战,可是他们举起的大刀还没来得及砍上对面北府军的盾牌,就给几支短槊刺中,后面的北府军士们齐声暴吼,刺槊的军士同时用力,把这些人生生举到了半空之中,流血满地,可是刺出这些槊的军士,故意避开了心脏的要害之处,是以这些人即使是给举在了半空之中,也仍然存了最后一口气, 伤重未死。 洛涧的岸边,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北府军的阵列,就在这十余具尸体前停了下来,空中有五六具被数根长槊穿透的半死人,还在苟延残喘,血顺着槊杆一路下流,染得这些持槊的军士们手腕与臂甲上都是。 刘裕的手中持着的一根七尺短槊,就正好刺在一个敌兵的腹部,肠子在一点一点地顺着伤口往外流出,甚至这个人在夜里吃过的食物,所变成的还没有完全消化的粪便,也是清晰可见,血腥的味道刺激着所有的战士,让他们双眼血红,杀意大增,甚至有些人开始不自禁地舔起了嘴唇,就如同要撕咬猎物的狼群一般。 刘裕的声音冷酷无情地响起:“我那些北方的兄弟们说,这些丁零贼,在杀人屠村的时候,就是如此,他们把刚出生的婴儿,就这样扔在半空之中,然后用槊凌空刺杀,把串着婴儿尸体的槊,到处挥舞,以此为乐,现在,他们自己尝到这样给刺在空中的滋味了,大家说,这天道报应,来得何其迅速?” 檀凭之双眼血红,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槊杆,使劲地搅动着,让跟刘裕一起刺穿在空中的这个倒霉鬼的腹部伤口,变得越来越大,一截截的血肠和肝脏纷纷下落,而这人在痛苦地嚎叫着,已经不是语言,而是那种野兽的哀鸣之声。 檀凭之大吼道:“寄奴,撕了他们,不留全尸!” 所有的军士们全在大吼道:“撕了他们,撕了他们!” 刘裕的眼中杀机一现,突然手腕一用力,大喝道:“分!” 檀凭之等四五人同时手腕用力,向不同地方向拉槊,只听“噗”地一声,这具尸体凌空就给拉扯成了四五块,内脏如同倒出口袋的谷子一样,与尸块一起,洒起漫天的血雨,染得刘裕这里的十余名战士,浑身上下皆是。 ===第五百一十一章 翩翩一骑来是谁=== 与此同时,其他的军士们也纷纷下手,把这些串在空中的敌军全都分了尸,一线的战士们全都血染战甲,人人杀意冲天,弃了手中的槊,扔下了盾牌,抽出背上插着的百炼宿铁刀,发出了慑人的战吼,看着对面那些早已经给吓瘫的丁零士兵们,吐出了舌头。 刘裕的手高高举起,大声道:“众军听令,不赦一人,不取一物,不用弩,不用槊,用你们手中的大刀,尽情割裂敌军的身体,勿使敌军留一全尸!” 所有的将士们齐齐地大吼道:“诺!”紧接着,全军压上,如同一千余只下山的猛虎,冲向了对面那些因为恐惧而脸色惨白的丁零士兵! 小半个时辰之后,河边的三十余名北府军战士,排成一列,顶着盾墙,向前猛地一次冲撞,把还站在河边的十余名无路可逃的丁零士兵,全都挤下了河,这十余人在齐腰深的涧水里来回扑腾,而这些浑身是血的北府军士们,冷冷地抽出了背上插着的大刀,只一挥舞,这些黑漆漆的丁零兵首级,就从脖子上分了家,这些杀人机械而迅速的北府战士,抓着发辫,把首级提了上来,往腰间一别,顺势飞起几脚,把那些还堵在河边的尸体,都踢进了激流之中。 刘裕坐在一辆空空如也的大车之上,身边的宝箱,刚才还满满当当的一箱子财宝,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见了,在他身前几十步的地方,不少军士们正喜笑颜开,把各自队正围成一团,解下随身的那些打包布裹,摊在地上,往里盛着这些战利品呢,而另一边,孟昶等随军的录事参军们,正围在一堆堆如同西瓜一样首级堆边,纪录着每个上交首级的战士的军功,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而空气中这浓重的血腥味道,这会儿却变得如此地香甜起来。 刘裕勾了勾嘴角,对着身边的檀凭之笑道:“瓶子,初步统计,这一战我军几乎尽歼那万余丁零贼人,可谓大胜了。之前我一直担心我们转向这个次要战场,会让大家的军功受到影响,可现在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啊。” 檀凭之哈哈一笑:“还不是靠了你的指挥和演说嘛。其实你若真的想要这些军功,想为那些北方被这些丁零贼人屠杀的同胞们报仇,完全没必要放走翟斌他们的。” 刘裕摇了摇头:“不,要弄乱北方,还需要这些人去搅和。翟氏丁零,一向贪婪凶暴,在秦国太平的时候还会到处抢劫杀人,若是乱世之中,更是毫无纪律约束,只怕我北方汉人同胞,会倒上大霉,所以今天我必须要出手屠尽他的这些部众,一来震慑翟斌,让他们知道我们汉人不是好欺负的,再敢象这次屠掠淮北,那我以后必将百倍报复。这二来嘛,这些丁零兵抢惯了杀惯了,以后在北方大乱时肯定也会为祸天下,早早在这里除掉,也是为了世人好。” 檀凭之点了点头:“还是寄奴哥你想的周到。现在我们这里打完了,听声音,洛涧那边的战斗也应该结束了,我军胜利的欢呼之声,这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向鹰扬将军回报了?”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远处一匹向这里驰来,却是速度极慢的战马,上面趴着,没错,是趴着一个足有二百斤重的大胖子,刘裕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被血渍染得一团团的土垢,笑道:“胖子来了,我得去复命啦,瓶子,叫大家加快点速度,早点分完战利品和点完首级之后,就快点列队回去吧,接下来还有大战呢。” 刘裕说完后,便陉自走向了这一骑,也许是因为马上的骑手太重了,看起来这匹可怜的瘦马,几乎每一步奔出,膝盖都是弯的,一直奔到刘裕的面前,刘裕伸手一拉缰绳,这马儿才停了下来,而马鞍上伏着的那个胖子,一下子滚落马鞍,趴在地上,大口地呕吐起来。 刘裕叹了口气,上前抚着胖子的背:“我说死胖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习惯的事 情就不要多做。你说你一文人,又长这么胖,骑马上就不怕把马儿给压死吗?” 胖子刘穆之抬起了头,嘴角边还挂着一些呕吐物的口涎,不服气地说道:“正因为不熟,才要多练啊,哪能知难而退?我现在可是从军报国呢,连个马都不会骑,还怎么说有这趟军旅之行呢?” 刘裕叹了口气,扶着刘穆之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那些很有形状的呕吐物,甚至还有一些明显与一般士兵们吃的那些馍与稀粥不一样的东西,显然是肉,刘裕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看你,就知道吃肉,要是让弟兄们知道你这死胖子天天在帅府里大鱼大肉,当心他们揍你!” 刘穆之哈哈一笑,抹了抹嘴边的那些污物:“这有什么的,我可是劳心者,要成天动脑子的人,不吃点肉,脑子转不过来啊。”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河滩的那一片,脸色一变,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地上的几千具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全都是给砍的四分五裂,成群结队的乌鸦和秃鹰,正从空中不停地飞下,啄食着那些死人的血肉,一边的林子里,绿芒芒闪着的,是大批野狗的眼睛,只等北府军的士兵一走,就会享用这些尸体的美食,仍然有几百名北府军战士,漫步于这些死人之间,查取还有谁的首级没被取走,或者是手指上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金银饰物。 河里同样漂着上千具的尸体,随着那奔腾的洛涧涧水,向着下游奔去,偶尔还会有一两个没死透的人在水中扑腾两下,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刘穆之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恶心,再次趴到了地上,又是一通翻江倒海,很有形的呕吐物如同便秘时拉下的粪便一样,浇灌了地面,刘裕笑着摇头到:“死胖子,叫你别上战场,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看多了晚上会做恶梦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战场狂徒自相残=== 刘穆之吐完之后,从地上站起了身,长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我吐啊吐啊也就习惯了。寄奴,不开玩笑了,我来这里是奉了刘将军的将令,过来传令的,梁成的全军已经被歼灭,那里斩首两万余级,俘虏七千,余众皆溃,梁成本人被刘敬宣亲手击毙,刘将军要你迅速带上敌军的首级,前出寿春,准备与苻坚决战!”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得令!” 半个时辰之后,刘裕牵着马,与刘穆之并肩而行,在他们身前百余步的地方,四幢北府军铁甲重步兵,一个个提着敌军首级,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齐声唱着军歌,沿着北方的河岸而行,而队列两边的那些夹阵而行的辎重大车上,也堆满了缴获的敌军兵器与甲仗,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敌军旗帜,被骡马拖着,一路向前。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看着前方的行军队列,说道:“我就不明白,收了敌军的武装盔甲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他们的这些军旗也带上?” 刘穆之微微一笑:“玄帅自有妙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了,寄奴,不说这个,谈谈这一仗吧,昨天夜里,梁成受到突袭的时候,苻坚也率兵寅夜来救,结果被玄帅在洛涧以北列阵相阻,无法救援,天明的时候,梁成全军覆没,他们也就撤回去了。现在战局完全逆转,胡彬所部被救出,而梁成的五万精锐却几乎是全军覆没,我军趁势而前,直扑寿春,寻求与敌军决战,这个打法,完全和你原来设想的一样。” 刘裕微微一笑:“不是我的,是我们的,胖子,当初可是咱们一天到晚琢磨这个战术啊,只不过,我是坚信咱们北府军,老虎部队的强悍战力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色道:“说实话,五千对五万,我还是有些虚的,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其实我当初更担心你在寿春的失败后,急于想复仇,想证明自己,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心态。” 刘裕笑道:“我可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来作赌注。我之所以敢断言我军能五千破五万,是因为我对敌我双方的战斗力非常清楚,如果不是有涧水为阻,那三千人就可以打垮梁成的五万军队了。本着料敌以宽的原则,五千老虎部队,加上两千天师道弟子,应该也足够用了。之后还要跟敌军决战,不能让太多部队受累。” 刘穆之叹了口气:“别的事情你可能不如我,但是在这军学兵法上,我知道一辈子也比不过你了,纸上得来终是浅,深知此事要恭行啊。所以,我也不能老缩在后面,这战场上,还是得多亲眼见识一下的。”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只有亲眼见识了,才能跟书上说的那些结合起来,打仗嘛,地形,天气,风向,士气都是书上无法表现的,所谓战机瞬间万变,就是指这个。不过刘胖子,你要想骑马,以后可得好好减减这身膘啦。” 他说着,往刘穆之的肚子上轻轻一拍,刘穆之的那个大肚子,直接就晃了几晃,如同妇人走起来那种胸部的摇晃一样。 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啦,这里装的可不是膘,是才华,才华懂吗?” 刘裕哈哈一笑:“好好好,才华,才华。那请有才的刘大参军告诉我,接下来寿春决战,将会如何呢?”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洛涧之战,对于苻坚,对秦军的打击,尤其是士气和信心的打击,是致命的,经历了从大胜到大败,又只是一夜之间,无论是谁,都会难以接受,进而影响他们的判断,现在我军前锋已经进至淝水南边的八公山,而会稽王司马道子,也亲临前线,在那里准备法事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什么?这司马道子也亲临前线了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他早就在大营里了,就是在观 望,严密地封锁了消息,昨天夜里战胜之后,孙恩他们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这位王爷,所以他快马加鞭地就赶了起来,说是要在八公山上作法施咒,为我军祈福,同时诅咒苻坚和他的军队,让他们有来无回。” 刘裕哈哈一笑:“要是作法有用,还要我们这些战士做什么?这位王爷明明是想来抢功的,还找了这么个借口,真是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昨天的夜战,孙恩卢循徐道覆这几个家伙,他们带的那些妖道,可真是立了大功,若不是他们服食了五食散之后,那种高效,迅速而恐怖地杀人,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打穿秦军的防线。”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听说,仅是他们这二千一百多人,斩杀的秦军就不下七千,甚至我还看到不少战马都被斩杀得四分五裂,而他们居然是用那些长剑短刀做到,还不是你们这些百炼宿铁刀,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啊!” 刘裕肃然道:“五石散的确可以迅速地提升人的力量和速度,但也会让人失去神智,在战场上不分敌我地杀戮,我亲眼就看到有十余个天师道的弟子,在攻击的时候撞到了一起,甚至自相残杀起来,至死方休,边上也根本没有人来分开他们。”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昨天一战,天师道的弟子战死多达四百余人,是我军各部队中损失最多的,你们老虎部队五千余人,不过战死三百多,伤一千四百多,当然,以这样的代价尽歼梁成的五万大军,已是奇迹。” 刘裕咬了咬牙:“天师道的妖人,根本不管这些底层弟子死活的,就是要用这些人的命,为自己谋求一个上升的通道。这不,司马道子就是他们的新靠山,我现在反而不担心秦军了,怕的就是这些妖人在战后趁机夺权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低声道:“玄帅这回特地让我来找你,要你好好把握这回机会,在淝水立下大功,这样才能压过孙恩这些妖道,明白了吗?” ===第五百一十三章 桓氏野心昭若揭=== 刘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把这些胜负之外的东西带到战场之上?没打仗的时候,不去想着如何打败敌人,而是考虑着如何给自己争功,争名,如何给自己提升地位呢?胖子,你不懂一个战士的心,在战场之上,考虑了太多这些东西,有了太多的私心杂念,就会分心,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刘穆之微微一笑:“寄奴,你说大部分的将士,甚至是北府部队的将士,他们浴血奋战,图的是什么?真的是人人跟你一样,有着北伐中原,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远大理想吗?” 刘裕叹了口气:“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极少数,多数人来当兵投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还能免掉这几年家中的赋税徭役。至于北府军,是因为有着超过别的部队三倍的军饷,还有战后可以任意取得战利品,此外就是在升迁,记功这些事情上面,比别的部队有更多的优势。” 刘穆之点了点头,一指前面那些将士们,一个个背着的沉甸甸的包袱:“看看吧,寄奴,那些战利品,才是北府将士们舍生忘死的动力,有了这些好处,回去后就可以购田罢地,有自己的一份产业,再也不用象以前一样做牛做马,任人欺凌了。至于你,跟这些出生草根的士兵们更不一样,你本就是有个下层士族身份的,现在又给谢家看上,甚至成了半个女婿,你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前程,也要为王姑娘,为谢家着想啊。” 刘裕咬了咬牙,想起王妙音的倩影,又想到刘敬宣在战前和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心中一阵刺痛,长叹一声:“高寒士庶之隔,判若云泥,只怕我和妙音的婚事,也未必能有结果吧。” 刘穆之的眉头一挑:“你是从何知道的消息?” 刘裕摇了摇头:“上层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因为牵涉到这么多的世家大族,我听说桓玄在跟王家拼命地拉关系,想要妙音嫁过去。前一阵就有人在暗示我要战场上建功,不能让未婚妻给人抢了。但是,我觉得以现在的情形,想这些都是多余的,如果是桓家明着要抢,那就算是谢家,也很难保住。毕竟妙音姓王,为了我一个人去得罪强大的荆州桓氏,与所有高门为敌,不值得啊。”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回北府军建幕,我的岳父大人也得了将军名号,在玄帅手下为将,而我现在就是划归他的手下,这件事情,也是前两天才听他说起的。他对你很欣赏,而且跟谢家走的也很近,并不希望象王国宝这样的人以后上台,更不希望桓家能借这次联姻,勾结朝中的上层世家,全面控制朝政,到了那一步,可就危险了。” 刘裕想起那天在小巷中与桓玄的对话,心中一动,此事他还从来没有跟刘穆之交流过,而桓玄说的那些话,尽管明知是挑拨离间,但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甚至无法直接反驳,念及于此,刘裕低声道:“其实,胖子,你说这天下是让谢家来掌握,还是由他桓家来掌握,有什么区别吗?” 刘穆之微微一愣,转而正色道:“寄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刘裕叹了口气:“桓玄曾经引诱过我,说了一大通道理,我这个人打仗还行,但是这些时政大事上,见识就不如你们了,总觉得他的话虽然大逆不道,但有些道理无法反驳。今天也难得能碰上你,能好好聊聊,所以还请你给我解下惑。” 刘穆之点了点头,放慢了脚步,与前方的行军队列离得又远了几步,低声道:“桓玄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信,但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读书多,歪理多,有时候能以假乱真,不过在我这里,应该是过不了关的,你说吧,他有啥歪理。” 刘裕笑道:“他说谢家,王家这样的家族,根本没有北伐之志,只是想虚君实权,把皇帝当成傀儡,而自己在幕后操纵。而他们桓家,确实有 篡位之心,但为了篡位,就得北伐建功,收复河山,一方面壮大自己的势力,一方面也是建立天大的功勋,就象桓温做的事情一样。所以,论北伐的动机,桓家要比谢家,王家要强得多。” 刘穆之叹了口气:“桓玄真会说话,或者说,真会找说话对象爱听的说。这套说法,明显是针对你的,寄奴,他知道你一心想要北伐,是个纯粹的军人,汉人,所以故意这样说给你听。确实,桓家作为外藩,又是后起的家族,按说是没有资格行篡逆之事的。但是,自古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桓家如果真的能北伐成功,驱逐胡虏,那就压过了朝中的那些世家门阀一头,一如当年司马氏借着打败吴蜀,平定淮南三叛而取得了兵权,最后借高平陵一战彻底控制朝政,篡夺了魏国曹氏江山。” 刘裕点了点头:“可就算如此,肯北伐不是好事吗?这天下的皇帝非得姓司马不可吗?我跟瓶子,兔子他们聊起北方人心的时候,他们都说,北方人其实并不喜欢司马氏,都说当年永嘉之乱,生民望朝廷拯救,如久旱盼甘霖一样,可是晋国的皇帝和军队,却是一路南逃,并不来拯救他们,他们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不管是谁,无论是祖逖还是桓温,只要肯北伐,都是得人心的事,真要是建功立业,那取代司马氏的天下,又有何关系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虽然说历来兵强马壮者为天子,但是兵强马壮的,可不止一家啊,桓氏若反,世家门阀必然群起攻之。他们在三吴之地有大量的庄园,有数以百万计的佃户,又有江北六郡,可以源源不断地招募北方流民,你看,这北府军也不是说建就建成了么?再说了,江州,豫州这些地方,都各有拥兵数万的强力刺史,若是有人再肯引北方胡虏南下,那战事就会蔓延大晋全境,到时候别说北伐了,只怕连我这汉家半壁江山,也难保啦。” ===第五百一十四章 离间王谢用心险=== 刘裕奇道:“可是当年桓温借北伐立威,虽然没能成功,但是也率兵直入建康,控制朝政,甚至连当年的王坦之和谢相公大人都被其控制,生死取决于他的一声令下,这时候世家门阀的大军在哪里?” 刘穆之叹了口气:“当年殷浩北伐,把世家门阀间好不容易组建的大军,兵败丧尽,等到桓温再次出兵的时候,上次吃过亏的各大世家,再也不肯组建军队了,几乎是坐视桓温独立北伐,虽然失败了,但是桓温的名声却大大提高,事后又借着剿灭豫州刺史袁真的内战,扩充了军力,弥补了北伐时的损失,从而一举带兵入京,控制了朝政,这时候世家门阀意识到桓家有篡逆之心,但已经来不及就地征兵,也没有借口,只能抬出王谢两家,与桓温周旋,谈判。” “除此之外,桓温本身也是一个新兴世家,手下又有郗超这种投靠过来的世家大族,为他也作了不少分化瓦解各世家门阀的工作,这才能让他带兵入京,但是,司马氏作为天下共主,是世家的共识,桓温北伐未成功,人望已经受损,这时候又想强行篡位,是不会得到多数世家的支持的,他可以杀了王坦之和谢安,但是如此一来,三吴之地的世家势力势必举兵相抗,到时候战火燃起,无法扑灭,若是此时北方的秦国燕国再趁虚而入,那桓温真的会和他说的那样,遗臭万年了。” 刘裕摇了摇头:“可是桓温毕竟是没有北伐成功,甚至枋头兵败,损了大大的名望,这时候还想篡位,那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要是今天的桓家,若是可以抗秦在先,北伐于后,真的收复旧河山,难道也没有资格吗?” 刘穆之哈哈一笑,拍了拍刘裕的肩膀:“有没有资格,不是取决于桓家,而是取决于你刘寄奴啊。”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因为这回面对秦军主力的,是我们北府军?”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是的,而且这一路所面对的,可是秦军在关东的主力,氐人军队,主要是从关中,洛阳,邺城这三地开来,而其他仆从军队,则是在兖州,中原,并州,河北这些地方征发,关西陇右那里的来的很少,所以,一旦这次能在淝水破敌,不仅打掉了苻坚的威望,也会打掉这些关东之地的秦国大军,无论他们是在这里给消灭,还是溃散回家,都不复成军,到了这时候,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就不再是梦想了。” 刘裕的心中燃起一团火焰:“也就是说,谢家,玄帅,一定会北伐的,对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于国来说,趁着北方空虚和战乱,北伐中原,失复失地,至少是收回黄河南岸的地盘,这是青史留名,为后世子孙所景仰的伟业,谢家早年因为谢尚北伐,取回了传国玉玺,从此跻身一流世家的行列,这次更是有一支完全由自己组建,掌握的精锐大军,更是没有任何理由错过了。” “于私方面嘛,你也知道,现在大晋的上层世家间的争斗激烈,会稽王和王国宝他们这回干脆直接上前线抢功了,战后更是会在失去了秦国压力的前提下,想尽办法夺谢家兵权,进一步地将之排挤,北府兵一天被谢家所掌握,他们的夺权计划就一天不能实现,所以,为了保家族权势地位,谢家也一定会借机北伐,以保北府军,保北府军就是保家族的地位,要不然,怎么会招你这个女婿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可是我们原来说的是,战后北府军大部分回家,少部分保留作为机动力量,而我长留军中,来掌握这支精兵骨干啊。当时可没有说到北伐的事。”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事情是不断地改变的,计划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当初我们这样商量的时候,是只有彭超俱难南下,连这次苻坚亲征都没有呢,而当时谢家也没和司马氏,没和别的家族撕破脸。现在两年的 时间过去了,情况也有了大的不同,秦国倾国之兵南下,谁都意识到,打败这支大军,那北方胡虏起码二十年内再无力南下,就算不北伐,大晋也可以得到多年未遇的安宁,所以连会稽王和王国宝都会借着天师道的力量插手军事,就是想争功夺权。” “如果真的淝水取胜,那北府军就会成为江淮一带的最强军队,进可北伐取中原,退可镇广陵,京口,威胁京城,可以说谁掌握了北府军,谁就掌握了中央的政权。桓家虽然实力强大,但毕竟荆州离京城有几千里之遥,一旦事变,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也不可能拥立哪个司马氏的宗室为王,所以,不足为虑,这就是桓玄想要拉拢你的真正原因了。” 刘裕长叹一声:“搞了半天,桓玄不是想北伐,而是想通过我来控制北府军啊。可是,我一向受谢家的提拔,谢家若倒,我在军中也不可能长留,他又怎么可能再通过我来控制军队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就要靠桓家的政治权术和手段了。寄奴啊,桓家之所以跟王家提亲,想要迎娶王妙音,并不是真的想娶此女,而是离间王谢两家的一个手段罢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离间两家的手段?什么意思呀。” 刘穆之正色道:“多年以来,王谢两家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王导为相多年,奠定大晋的开国制度,而谢安是王导之后在位时间最长的权相,也是安大晋天下之栋梁,两家互相联姻,子侄交好,已历一甲子以上,可以说,太原王氏,琅王氏,陈郡谢氏,加上荆州桓氏这四家,才是大晋这百年来真正的四大家族,这三十年来,尤以琅王氏与陈郡谢氏为首,控制了朝政,成为世家大族的代表,若他们意见统一,那无论是在野的太原王氏还是在荆州的桓家,都不可能染指最高权力,决定天下大势!所以,桓家想要夺权,第一步就是要让王谢两家反目!”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家国大义胜私情=== 刘裕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桓家还会有这样的打算,真的能成功吗?”说到这里,他都有点担心起谢家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个不好说啊,琅王氏,自从右军将军王羲之之后,几个儿子都任大晋的高官,象王妙音的父亲王凝之,便是官居会稽内史,镇守一方,虽然不在中央任职,但却是地方上的实力派,谢家掌中央之权,而王家诸子则出任各地的刺史,内史,控制三吴地区的广阔乡间,成为这些世家门阀庄园经济的保护者,这便是王谢之间真正的联盟关系。” 刘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北方士族南下之时,几乎一无所有,可是几十年下来,却是富可敌国啊。原来是这样中央和地方结合,上下其手,可以合法地巧取豪夺。以前我是一无所知,现在却知道了。看来桓玄说的没错,这大晋的天下,非司马氏的天下,而是这些世家的江山。”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是自然,所以之前历次北伐不成,就是因为这些世家门阀,不肯出力,要知道想组建大军北伐,就必然要从这些世家门阀之中征丁抽税,那可是动他们的禁脔啊。北伐的成败未知,就算打下洛阳长安,也没有太多自己的好处,除非是想求青史留名的人,不然,还不如守着自己的庄园,成群结队的僮仆,享受着王候将相的生活呢。” 刘裕恨恨地说道:“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百年时间,我大晋有那么多次好机会,却都不能北伐成功了。看来桓玄说得没错,世家大族没有北伐之心,这点上,还不如他桓家为了篡权夺位,来的强烈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刚才就说过,这事情会变化的,北伐的动力也是一样。世家之中,不是没有有雄心壮志之人,王导,王羲之,谢相公之样的人,都是希望能北伐建功,青史留名的,虽然安于本家族的经济好处的是多数人,但世家子弟毕竟还是有不少人有家国情怀,想要澄清宇内,要不然,当初何必吃苦受罪,抛弃家业举族南下呢?留在北方为胡虏效力,岂不是更好?”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们这样的奋战,就是为了能给北伐创造一个好机会。只要胜了这场寿春决战,如我们刚才所说的那样,打开进入北方的通道,那以谢相公的雄才大略,就一定会挥师北上,建立不世之功业的!”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是的,但这会和大多数的世家门阀起了冲突,这次他们之所以肯出钱出丁,是因为都知道北方强秦一旦南下成功,灭亡大晋,那他们现在所有的这些庄园,僮仆,都会失去,为了保现在的利益,只能作些暂时的牺牲,支援国家,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但是一旦秦军战败,我大晋的北方威胁解除,那他们会不会继续支持北伐事业,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们敢!有谢相公在,有这次大胜的余威在,谁敢不从?再说了,北伐也能夺取大量的土地,人口,对他们怎么能说没有好处呢?” 刘穆之叹道:“那些好处都是虚的,不一定会变成实实在在,北方打下的地盘,会有当地的豪强和北方的世家大族,这些人肯定会占据大部分的领地,不然的话他们拼死抵抗,我军举步维艰,南北之隔已近百年,北地汉人早已不视我大晋军队为王师,当年祖逖北伐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人来迎接,只能靠各种手段拉拢当地的坞堡主,现在距离那时过了六七十年,北地汉人更是对我们没什么感情,想要迅速收复失地,惟有保证当地这些实力豪强的利益,方有一线胜机。”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眼神变得黯淡起来:“当年桓温北伐,曾一度打进关中,关中父老都说,不意今生再见王师,但说归说,却没有多少人来支持桓温,仍然对于秦军与桓温的交战持观望状态,最后桓温无法立足,只能撤回,不 能说桓温没有北伐建功之心,但是民心向背,也可见一二,一来南方世家无意北伐,二来北地汉人胡人也不希望有人来改变他们的生活,所以永嘉之乱百年以来,南北民风习俗迥异,几乎是两个国家,两个民族,这才是北伐难以成功的根本原因啊。” 刘裕咬了咬牙:“就算再难,也得试上一试,再怎么分裂,再怎么风俗不一,还能比得过当年春秋战国,诸国林立,五六百年的乱世吗?比得过那些游牧塞外,吃肉喝奶的胡蛮子与我中原汉人的差异吗?连各族胡人都能在北方立足,我大晋乃是华夏正溯,北伐反倒是不可能的任务了?我刘裕不信,起码要试上一试才行!” 刘穆之哈哈一笑,拍着刘裕的肩膀:“寄奴,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也许,总有一天,能在你手上完成这个壮举,而我刘穆之,也希望能帮助你成就这场大事。不过现在说这么多没啥用,你还是好好想想大战前后的事吧,寿春决战暂且不说,王凝之这样的典型世家子弟,不太可能会继续支持谢家以后的北伐,所以王谢两大家族之间产生裂痕,几乎是一定的事,而桓玄,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会出此毒计的!” 刘裕的眉头紧锁,沉声道:“那这样看来,不止是争夺妙音的私人恩怨了,而是桓氏想借此离间王谢之间的关系,阻挠北伐大业。老实说,我出身低微,如果只是从我这里抢妙音,我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但若是为他桓家的一已私利,想要坏了国家大事,哼,我刘裕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阻他的阴谋。” 刘穆之微微一笑:“只有留得性命,才能阻他阴谋,寄奴,我来就是跟你商量,如何才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建功立业的,只有在此战立功,玄帅才能升你官职,自己的地位提高,才可能阻止别人的野心,勉之!” ===第五百一十六章 桓氏叔侄江陵对(一)=== 荆州,江陵。 一个五十余岁上下,极有气势,鹰眼勾鼻的老者,全身帅袍大铠,正襟危坐于帅案之后,他的眉头深锁,看着手中的一份塘报,久久,才长叹一声:“谢安石有庙堂之才,却无战阵之能,他派出的小儿辈又多是浮夸清谈之辈,在此大敌当前之时,仍然拒绝与我们联手,只怕用不了多久,吾辈都要左衽啦。” (左衽是胡人穿衣服时开襟的穿法,与汉人的右衽相对,他这意思是晋军很快要失败灭国,得学着北方秦国的子民那样穿上胡人的装束了)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一身淡墨清衫,上好的丝绸料子,在这满是军装吏员的大堂之中,显得那么地特别,可不正是桓温的世子,刘裕的死对头桓玄? 桓玄微微一笑,对着那位大帅说道:“叔帅大人莫忧,以侄儿浅见,这回北府军应该也能战胜秦军,不至于胡马过大江。” 这位被称为叔帅的人,正是桓玄的叔父,现任荆州刺史,桓家班的掌门人桓冲,他勾了勾嘴角,淡然道:“灵宝(桓玄的字),虽然北府军的战斗力很不错,皇甫敷和吴甫之都交口称赞,但是谢玄毕竟只有三万核心部队,还有五万多兵马,乃是各大世家临时拼凑的军队,打着北府军的旗号而已。他们面对的秦国大军,可是不下五十万哪,苻坚又亲临前线指挥,可见其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号称重镇的寿春,只几天就陷落了,你现在还在说什么北府军可以胜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于托大了?” 桓玄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寿春之中并无北府军的主力部队驻守,那个侄儿所说的刘裕,只带了百余名部下,本是谢玄想跟那豫州刺史桓伊,行联姻之事,以指挥西府兵马,可是阴差阳错,没有成功,于是刘裕就自告奋勇地在那里驻守,小侄在离开之间就能预料到,他必然会失败的。” 桓冲的眉头一皱:“你手下有我三千锐卒,既然知道寿春的重要,为何不留在寿春助那刘裕防守,却要回荆州呢?这里并不缺你三千人马,但是那里很需要你。” 桓玄微微一笑:“因为小侄认为,寿春失守,对我们桓家更好一些。” 桓冲的脸色一变:“灵宝,你这话是何意?”说到这里,他环视左右,看着那些正在忙碌的军士与文吏们,沉声道,“尔等暂且退下,需要时本帅自会宣尔等上殿。” 很快,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这叔侄二人,桓玄正色道:“叔帅,谢玄让刘裕去抢占寿春,或者是之前与桓伊的联姻,都是希望让桓伊的兵马死守寿春,以消耗秦军的实力,为北府军的集结和军粮调拨争取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想让北府军在这场大战中损失太大,一旦这支部队打没了或者是打残了,那谢家想要继续掌权的打算,只怕就要落空啦。” 桓冲点了点头:“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但是灵宝啊,现在国难当头,我们还是要以保家卫国为重,这些权谋之争,可以放在别的时候来做。要是大晋亡了,我们这桓氏的荆州之地,又岂能独全?你是大哥所有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所以他当年不立你的兄长,而是偏偏立了你这个最小的儿子为世子,这荆州以后早晚也会交到你手上,你这种思想,太危险了。”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不利用这个机会,到了太平时期,更加无法行动了。叔帅啊,你就是对那司马氏皇帝,还有那些个建康的世家门阀太客气了,想我桓氏白手起家,一门忠烈,南征北战,方有今天之地位,先父三次北伐,功高盖世,却仍然被这些世家门阀打压,壮志难酬。现在上天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可以借机夺取被谢家控制了几十年的朝权,为何不利用呢?” 桓冲叹了口气:“为叔不是说不去争那权力,只是大敌当前,还这样勾心斗角地算计 ,并不是好事。万一因为我们的内耗而战败,无论谢家还是我们桓家,又有哪个能得到好处呢?” 桓玄冷笑道:“叔帅,谢家为了长期保自己家族的权势,倾尽其家族几十年积累的财富,重金招募了两淮一带的流民勇士,把这些强悍的流民们收归已有,组建了北府军,其目的可不止是为了打一场保卫战的,而是想要进图中原,走先父未走完的路啊。” 桓冲勾了勾嘴角:“当年大哥三次北伐,我都跟随,对于北方胡虏在平原上的战斗力,深有体会,连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谢玄能做到?我不信!” 桓玄摇了摇头:“如果只是我南方士兵,自然不行,但北府军的厉害就在于他们招的是两淮流民,这些人本就多是从北方南下,多年来占山为王,不停地与各路汉人胡人战斗,战斗经验极为丰富,远胜于平时务农为生的普通百姓,所以战斗力也是强得可怕,小侄亲自跟他们接触过,也暗中观察过几战,说是战斗力冠绝天下,甚至强过我们荆州将士,也一点不为过。” 桓冲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若是真有这么厉害,倒真的可以打败苻坚,甚至进而北伐了。所以,你故意让秦军攻陷寿春,就是为了提前让北府军与秦军决战?” 桓玄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寿春一失,谢玄无法继续坐视,只能挥师前出,这样必将提前与秦军决战,若秦军胜,则北府军作鸟兽散,谢家也只能交出兵权,那时候虽然江北尽失,但靠着大江天险,也可保一时无虞,只要我们荆州这里能顶住,秦军必退,到时候执天下之牛耳者,除了叔帅,还有何人?” “若是北府军获胜,也势必伤亡惨重,之后无力挥师北伐,而我们这里只需要趁着东线秦军战败之机,对当面之秦军发动有力反击,必能大破敌军,到时候先收襄阳,再取中原宛洛一带,甚至可以伺机攻取关中,或者是北上河北,完成先父之遗愿,岂不快哉?!” ===第五百一十七章 桓氏叔侄江陵对(二)=== 桓冲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灵宝啊,你的设想很好,但是以我荆州一州之力,想要独力北上,还是困难了点。我想,就算击破当面的慕容垂,也非易事。”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叔帅放心,慕容垂野心勃勃,他不是秦国的忠臣,我相信,最想要苻坚命的人,绝不是我们,而是他!” 桓冲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人跟我们也多年暗通,我早就知道他并非善类,不过,在秦国未败的时候,想必他也不会轻举妄动,若是苻坚能在东线大败谢玄的北府军,那慕容垂一定会对我们发力死打的,这点,你要有充分的认识才行。” 桓玄微微一笑:“这点小侄清楚,前一阵慕容垂率军离开襄阳,前往两淮,可很快又返回,应该是苻坚不信任他,不想让他在寿春添乱。这样也好,我们可以继续跟慕容垂保持默契,相安无事,若是苻坚兵败,慕容垂也会退兵的,之后北方一乱,此人必将趁乱自立。” 桓冲摆了摆手:“那是以后的事了,先说眼前。灵宝,你为什么要假借我的名义,向那王凝之的女儿提亲?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不是公然挑衅谢家吗?虽然我对建康的了解,并不如你多,但也知道,这个女人是几乎确定许配给那个刘裕的,而刘裕是谢家的爱将,你这样夺人所好,不好吧。” 桓冲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美女,只配强者拥有。王妙音这样的高门贵女,天生就不应该属于那姓刘的武夫,我这样做,一是为了离间王谢之间的关系,为了我们桓家以后入主京城作准备,另一个嘛,则是要给那些下层的武人立个规矩,告诉他们什么可以碰,什么不可以,免得这些人以后既能掌兵,又能跟世家高门联姻,成为我们的劲敌!” 桓冲的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你这样想?那刘裕不过一京口农夫,也能对我们桓家构成威胁?不太可能吧。就是大哥,当年虽然在别人看来是白手起家,但他毕竟有个烈士遗孤,士人之后的身份吧。” 桓玄叹了口气:“叔帅可能不知道,刘裕并不是普通的寒人,他也是个低等士人,乃是楚元王刘交之后,其父祖两辈也是有个小官,虽然不是什么高门世家,但有这个身份,以后一样有发达的可能。谢家之所以全力扶持这个刘裕,而不是跟随了他们几十年的刘牢之,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桓冲的表情变得渐渐地凝重起来:“这么说来,以后这个刘裕会对我们构成很大的威胁了?但他最多一个低等士人,按你以前说的,又无文采,这样的人,只怕世家高门不会放在眼里吧。” 桓玄微微一笑:“当年先父也并非以文采见长,我还记得那些个建康城里的高门世家,以名士刘为首,成天讥笑先父大人不知清谈论玄,甚至还背后笑他是老兵,将种。但当先父手握兵权,收复西川,取关中,过黄河之后,这些人还敢再放肆吗?他们也知道,脖子再硬,也硬不过刀,嘴巴再凶,也凶不过军汉的拳头。自古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司马氏的天下,同样是靠着武功得来的。” “但是这些高门世家子弟,二代三代开始,就腐化堕落,追求那些骄奢淫逸的生活,以至于多数的世家子弟,现在已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走路都要喘,这些人又生性厌恶军旅之事,不愿吃苦受累,所以脱离军队,远离军人,那是必然的事情,即使是谢家,他们的二代子侄还好,到了谢玄的下一代,我看也没几个能掌兵带军的。也正因为他们自己清楚这点,才会想到用刘裕这样的人来代替他们掌军的办法。” 桓冲点了点头:“所以为了笼络刘裕,他们还不惜把跟王家联姻的女儿嫁与刘裕,就是效法当年晋帝把公主下嫁给大哥的往事,把刘裕收为自家人,换回他的死心踏地,对吗?” 桓玄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手段,但更重要的是,刘裕此人,对权势并无热衷,满脑子想的就是北伐中原,建功立业的事,所以谢家不仅要下嫁王妙音,还成天跟刘裕许诺,一定会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以结其心,投其所好。叔帅,你也久在军旅,深知军心,只要能对上这些人的胃口,要么分钱,要么提官,在我们看来的一点小恩小惠,他们是可以为之上刀山下火海的!” 桓冲哈哈一笑:“灵宝,你要记住,对于普通的士卒,分点战利品就可以了,但对于真正有本事,可以领兵作战的人,要从士卒间发现他们,然后提拔他们,让其长留军中,为我所用,甚至可以折节下交,跟他们称兄道弟。自古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这些出身下层的人,你只要给他们一点点面子,就会感激涕零,反正我们掌握军队也要用人,光是我桓氏子侄,人数太少,不可能控制数万大军,所以象皇甫敷,吴甫之这样的人,就得重用,但不要轻易地给他们正式的官职让他们上任,脱离军队,一旦这样自立,以后就再难控制了,这点切记!” 桓玄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先父在时,只给他们军职,却不让他们去做哪怕一个县令呢,只有在军中,才能控制得了他们这些人,这个道理,我今天明白了,多谢叔帅大人提点。” 桓冲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我就知道谢家会怎么对刘裕了,也是和我们家一样,让此人长留军中,只保留武职,不会给他正式的官做,这样一来,他跟建康的高门世家并不会有什么冲突,因为不侵害到他们世袭的权力。灵宝,你说的不错,这样的人,对我们才是最危险的,因为权力可以让人腐化堕落,失去进取心,只有纯粹的军人,才会整天想着打仗建功,当他功劳大到一定程度,有了自己的势力时,就有夺取天下之权的能力!也就是说,会成为我们桓氏一族最强,最大的竞争者!” ===第五百一十八章 饮鸩止渴服五石=== 桓玄叹了口气:“叔帅大人说得对啊,那个刘裕,走的几乎是先父大人一模一样的路子,先掌军队,再北伐建功立业,到了时机成熟之时,有可能就会进而掌天下之权,我们桓家不惧那些世家高门,而要警惕这些起于行伍,有雄心壮志之人。” 桓冲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国家是用人之际,这样的人,暂时不能动,能结交笼络的话,自是最好,灵宝,我族中的女子,可不可以找一个人嫁给刘裕,以结其心呢?” 桓玄叹了口气:“刘裕毕竟是北府兵的人,我也曾经跟他试探过,让他来我荆州从军,只要他人来了,我们自然可以用上这招,但是他当时没有明确答应,我料他想得多了之后,只怕未必会同意。毕竟北府军中有他多年的战友,兄弟,而谢家又对他不错,所以,小侄才设下了这样的计谋,想要求亲那王妙音,只要把此女弄过来,就是断了刘裕和谢家间的相互信任,我们的计划,也才可以得以继续。” 桓冲哈哈一笑,拍着桓冲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要求娶王妙音,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贪恋那王妙音的美色,毕竟这位王谢联姻的女儿,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才艺双绝,名闻天下呢。” 桓玄微微一笑:“王妙音确实是人间绝色,老实说,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可着实是惊艳了一下,简直是以为天人。不过,再美丽的女子,跟江山天下相比,也不算什么。求娶此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离间王谢之间,离间谢家与刘裕的关系。叔帅,在寿春城的时候,我已经把我们桓氏的壮志跟刘裕说过,以北伐诱之,在小侄看来,他有些心动了,只要再加一把劲,断了他跟谢家的关系,他一定会转投我们的。“ 桓冲的眉头一皱:“你抢了他的女人,还能指望他会投奔我们?” 桓玄微微一笑:“这并不冲突,高门世家间的联姻,由来近百年,从没有豪门贵女下降低等士族甚至是寒人的事,这桩婚事,本就不可取,再说谢家一直向刘裕作出承诺,可是王家却从来没有啊,王妙音毕竟是王家的女儿,刘裕就算恨,也只会恨王家和谢家,到时候我们对其多加安抚和拉拢,再利用他在北府军中的不如意,那刘裕转投我们,就有把握得多了。” 桓冲奇道:“北府军中不如意?这又是何意啊。他现在在北府军中不是春风得意嘛。” 桓玄笑着摇了摇头:“且不说他在寿春把事办砸了,现在给降成了小兵,就算以后在淝水之战中立功,只怕前途也并不光明,看刘裕这小子不顺眼的人太多了,除了那些拘泥于高下士庶之分的世家门阀,更是有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以后会与他一生为敌呢。” 桓冲的眉头舒缓了开来,抚掌笑道:“你说的是天师道吗?” 桓玄点了点头:“正是。这帮子妖人,也是存了同样的想夺权的心思,一方面制作五石散,以近世家门阀,另一方面,也让门下的弟子从军,想在沙场建功,正好他们最近搭上了会稽王和王国宝这些同样想夺谢家之权的人,可谓一拍即合,其大弟子孙恩,卢循,徐道覆等人在战场上几次陷害刘裕,想致其于死地,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桓冲冷笑道:“我就知道这帮子妖道不是什么善类,当年卢悚谋反作乱,被毛安之率兵镇压,之后他们转入地下,在三吴一带传道,利用了世家门阀子弟们骄奢淫逸,追求长生的心理,给这些人送药施法,渐渐地又得到了一些来自上层的支持,这次秦国南征,他们主动从军,就是想借机取得军中的地位,为以后的叛乱作准备,灵宝,你要认清形势,刘裕这样的人,可以合作和利用,但是这些妖道,必须要在他们成了气候之前,加以消灭,不然他们会成为我们以后的威胁。” 桓玄微微一笑:“那些是以后的 事了,毕竟现在天师道还没成气候,而且,这次小侄去建康,还把那东西给带来了。” 桓冲的双眼一亮,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最近的卫兵也站在堂外的台阶之下,才把身子从榻上向前挪了挪,低声道:“还是原来的配方吗?” 桓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递向了桓冲:“小侄找人试过了,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桓冲哈哈一笑,接过了这个瓷瓶,打开红色的绸布塞子一看,只见一堆淡黄色的药粉躺在瓶底,一股诡异的气味,在大殿上开始飘散了。 桓冲的鼻子抽了抽,象一条敏捷的猎犬一样,对着瓶口嗅了嗅,闭上眼,一脸陶醉的模样,喃喃道:“真是好东西啊,天师道的这帮子妖人,让人又爱又恨!” 桓玄勾了勾嘴角,说道:“叔帅,小侄一直不明白,为何先父和您,明知这五石散虽可给人一时愉悦,但终是金石丹毒,服之不仅上瘾,还有危害,但即使这样,还是要用此物呢?你们并不是那些荒淫的世家子弟,需要放浪形骸,追求那男女之乐,或者是酒后属文吧。” 桓冲叹了口气,盖上了瓶塞子,说道:“灵宝啊,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刀箭无眼,年轻的时候,我和大哥在一线冲杀,亲冒矢石,身上受了无数的伤痕,年老之时,一遇阴雨天气,这些伤处就会钻心地疼,甚至无法吃饭入睡,若不是靠了这些五石散,只怕我早就金创迸发,不在人世了,所谓饮鸩止渴,就是这个道理,那些世家子弟们不愿从军,也是有原因的。以后如果你掌军,最好如那谢玄,做个儒帅,不必学你父亲和我一样,冲杀在前。” 桓玄微微一笑:“谨受教。” 正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叔侄二人停止了对话,看向了来人。 ===第五百一十九章 荆楚兵锋指洛阳=== 只见皇甫敷满脸兴奋,一头汗水,手持一卷塘报而来,走上台阶,直接说道:“大帅,寿春急报,谢镇军遣鹰扬将军刘牢之,率老虎部队五千人大破秦军五万,阵斩梁成,王咏以下十余员大将,俘虏扬州刺史王显等人,现在北府军已经趁胜前出八公山,与敌隔淝水相对,即将决战!” 桓冲的脸色一变,饶是镇定沉稳如他这样的大将,仍然惊得站起了身,讶道:“消息属实否?” 皇甫敷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无论是谢玄那里的塘报,还是我们留在那里观察的探子,都发回了同样的消息,而且,北边那里我们的朋友也发回了同样的消息,几乎是三条消息并至,绝不会有假。” 桓玄微微一笑,看向了桓冲:“叔帅,小侄没有骗您吧,这北府军的战斗力,真的不能小看呢,洛涧一战,他们旗开得胜,现在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完全倒向了北府军一边,只怕苻坚的大败,也就近在眼前了。” 桓冲咬了咬牙,沉声道:“擂鼓聚将,让冯迁,郭铨,桓石虔,桓石民等众将全部前来商议军机,谢家小儿们在东线大胜,我们这里也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继续拖延,只怕半点功劳也抢不到啦。皇甫,去把沙盘提前准备好,研究一下,攻取洛阳,最短的时间和路线。” 皇甫敷讶道:“洛阳?大帅,是不是太急了点?” 桓冲咬了咬牙:“要是谢家在东边击败了苻坚的主力,那中原必将空虚,这是千载难逢的夺取洛阳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下次要等多少年了。当年大哥二次北伐时攻取过洛阳,这才能立下不世之功勋,这回机会又来了,我们怎么能错过呢?放心吧,当面的苻宏和苻晖都是无能之辈,不在话下,唯一能打的慕容垂,也绝不会跟我们全力相拼,只等东线苻坚的败报一到,我们就全线出击,先取襄阳,再攻宛洛,一定要我们桓家的大旗,插遍中原大地!” 桓玄和皇甫敷相视一眼,同时起身行起军礼:“诺!” 桓冲看向了桓玄:“灵宝,这后勤辎重,以及和建康城中的世家间们联络之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谢家如果大胜,权势声望冲天,这时候为了一个女人与他们结怨不值得,重点还是放在结交王家,尤其是跟会稽王与王国宝他们拉上关系这里,这点主次轻重,不要弄错。” 桓玄微微一笑,一揖及腰:“小侄自当遵从叔父大人的教诲,小心行事,您就放心吧。” 桓冲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就向外走去,桓玄渐渐地直起了腰,眼中冷芒一闪,一丝难言的狡诈之色,一闪而没。 寿春,秦军帅府。 前两天还一片轻松乐观的帅府之中,这会儿却变得死气沉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那一张张秦军大将的脸,如同结了严霜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堂中放着的一个木盒上,梁成的首级,就摆在这个木盒里,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苻坚的神色严峻,看着这个木盒,若有所思,苻融咬了咬牙,一挥手,几个侍卫连忙把这个木盒拿了下去,苻坚轻轻地叹了口气:“梁将军为国捐躯,三个弟弟一并战死,传诏,追赠其为冠军大将军,陈郡候,赐钱三百万,其长子袭爵。” 苻融点了点头:“天王,臣代梁将军全家感谢您的仁义,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抚恤战死尽忠的将士,而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谁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梁成的五万兵马全军覆没,二十多员高级将校战死,只有那丁零翟斌带着几百名族人逃了回来,现在全军上下都知道我军前军尽没的败绩,而晋军又趁胜前出,直逼淝水,与我军隔河对阵,这回,他们是真的要来决战了。” 苻坚心情烦躁,咬了咬牙:“晋军昨夜损失 多少?他们可是主动进攻,梁成将军也是奋战至死,我想,就算没成建制地消灭晋军,但起码也能崩掉他北府军的几颗利齿吧。” 苻融长叹一声:“天王,据那翟斌和放回来的一些俘虏所言,晋军损失轻微,亡者不足千人,伤兵也与此相当。我军被敌强渡洛涧之后,在黑夜之中几乎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抗,军自为战,人自为战,甚至是给敌军掩杀,败兵冲散了后队,就连梁成将军,也是在乱军中被敌军猛将斩杀,都没走上几个回合。” 苻坚睁大了眼睛:“什么,才伤亡两千多人?就消灭我五万大军?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边的大将,武平候毛当叹了口气:“天王,虽然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兵败如山倒,如果前军崩溃,那军令是无法节制的,再说又是黑夜,更难通过旗帜来号令诸军,只能说北府军的战斗力超过我们的想象,用精兵锐卒一举突破沿河防线,方有此胜,若不是他们是敌人,这个战例真的值得细细研究呢。” 另一员大将石越也说道:“天王,我们都低估了北府军的攻击能力,现在我军兵力虽有优势,也有城池和淝水的优势,但是气势已衰,军心浮动,全军上下人心惶惶,而晋军趁势而来,锐气十足,这个时候,不宜与之决战,最好是扎营相持,再徐图良策。” 苻坚双眼圆睁,厉声道:“将军们,功臣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东征西讨,灭国擒王的那些个豪气,胆气,就被北府军吓得飞到九霄云外了吗?他们一次成功的夜袭,就让你们害怕了,不敢与之对战了吗?你们太让孤失望了!就算梁成战败,我军仍然数倍于敌,仍然是我大秦的精锐云集,前一阵晋军屡败,丧师失地的时候,北府军能迎难而上,一举扭转战局,难道我们的大秦铁军,还不如谢玄的北府军吗?” ===第五百二十章 野心小辈急匆忙=== 张蚝出列行礼,朗声道:“末将愿领兵出战,以挫敌锋,还请天王准许!” 苻坚的神色稍缓,满意地点头道:“要的就是张将军的这种气势,来人,上酒,孤要与张将军…………” 一个传令兵突然拖长了声音的“报”,一路小跑冲上了殿,单膝下跪,大声道:“天王,晋军隔河依山列阵,其主帅谢玄,请您登城一观!” 苻坚先是一愣,转而勃然大怒道:“混蛋,晋军欺人太甚,他们这是要炫耀兵威吗?哼!孤征战一生,灭国破军,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岂会给这区区北府军吓倒?!谢玄以为可以耀武扬威,孤偏不会遂了他们的心愿!传令,全军列阵,把最精锐的部队和最好的装备全拿出来,孤要看看,谁才会给吓倒!” 在场的众将全都轰然叫好,苻坚长身而起,昂首而出,一众将校纷纷跟着他走了出去,很少有人留意到,落在后面,两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将。 慕容麟一身侍卫的打扮,拖在了后面,而跟他并排而行的,则是同样羽林侍卫打扮的姚兴,姚兴微微一笑,环视四周,确认周围没人后,才低声道:“慕容兄,看来事情正顺着我们两家大人的计划,在顺利进行啊。” 慕容麟笑着勾了勾嘴角:“苻坚一生打仗几乎从不是靠自己,而是让王猛等人为他征讨,所以才会这样沉不住气,败馁胜骄,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必败之局了。不过谢玄昨天夜里如此大战,想必也是将士疲惫,这时候趁胜而进,虽合兵法,但也要冒着跟秦军全面开战的风险,万一真打起来,姚兄觉得能胜吗?” 姚兴自信地点了点头:“必胜无疑,北府军昨天夜里其实真正出战的只有老虎部队的几千人马,主力大军几乎没有动,就是为了今天的决战而准备的,就算是老虎部队,以刘裕等人的体力,打过洛涧,又奔袭采樵滩,消灭了翟氏丁零部队之后,仍然可以不作休整,急行军到淝水,我看他们的战斗力没有下降,甚至还因为前面的大胜而有所提高呢。” 慕容麟笑道:“如此最好。谢玄这样耀武,不是为了再提高士气,而是真的想让苻坚与他们决战了,我们要做点什么,让苻坚败得更快呢?” 慕容兰的声音冷冷地从一边的角落里响起:“你们最好安分守已,什么也不要做,以免一时的冲动,坏了大事。” 慕容麟的脸色不变,看着慕容兰,深深一揖:“见过姑姑。” 姚兴也微笑着行礼:“见过慕容公主。” 慕容兰摆了摆手:“好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复国成功,不必这样称呼,姚兴,听说你父亲一直呆在夷陵那里按兵不动,连样子都不做一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姚兴摇了摇头:“反正苻坚要输了,何必要顾这样子呢?我家大人准备苻坚兵败身死之后,就起兵夺取西川,然后趁着秦国群龙无首,北上直取汉中,关中,完成霸业,而你们慕容家,最好也作同样打算,吴王现在屯兵襄阳一线,正好可以夺襄阳,袭宛洛,占据中原,断秦军回归关中之路,如此我们两家联手,必可成大事!”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姚兴,你的这个算盘是不是打得太精了?苻坚若不死,或者秦军主力尚在,那我们慕容家在中原起兵,就会成了头号反贼,到时候我们跟秦军,甚至跟北伐的晋军打得死去活来,你们却是到关中摘桃子,这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姚兴的脸微微一红,低声道:“若是慕容家不迅速起兵,我也有后招,这回我救了翟氏丁零人,就是让翟斌老儿趁机在中原起兵,这些丁零人贪婪无谋,一旦看到苻坚失败,必会起兵攻之,到时候你们慕容家可以打着援救秦国的名义起兵,诛讨这些丁零人,想必不会被人怀疑和攻击的。” 慕容兰冷笑道:“此事只能由吴王和你家大人所决定,非你们这些小辈可议的。不过我警告你们,不要试图在这战中,伤害苻坚的性命,他现在还不能死,秦国也不能这么快地完蛋。” 姚兴和慕容麟的脸色同时一变,异口同声道:“为何?” 慕容兰叹了口气:“如果苻坚现在就死,那秦国群龙无首,北方必然大乱,各族各路豪强,会蜂起自立,而这,只会便宜了南方的晋国。他们打赢淝水,如果北方仍然有强秦,那就不会马上北伐,一旦北府军和荆州军回师,那被外力所掩盖的矛盾就会再次爆发,这些东晋的世家和军阀,就会转而内斗。到这个时候,才是我们两家各取所需之时。” 姚兴眉头紧锁:“可是要是苻坚不死,让他回了长安,重整旗鼓,那秦国声势复振,又当如何?要知道苻坚靠着他的仁义,还是挺得人心的,只要他活着,就有收拾旧河山的可能。” 慕容兰微微一笑,一撩额前秀发:“有丁零翟斌这样的人起事,他的江山,坐不稳的。而且一旦氐族主力多数折损在这里,他还能靠谁来为他平定天下呢?你们还是放弃这些想法,去护卫苻坚吧,记住,千万别让他死在战场上!” 慕容麟的眼中光芒闪闪,听到这里,突然说道:“姑姑,这是阿大的意思吗?”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大哥走前,特地叮嘱我,一定不要让你们轻举妄动,苻坚现在不能死,自古以来抢先起兵作乱的人,一般只会为未来的真命天子作铺路石,我们慕容家和你们姚家,当年能建立霸业,就是牢牢地记住不为天下先这件事,今天虽然形势大好,但同样不能冲昏了头脑,切记!” 姚兴与慕容麟同时行礼:“谨受教。”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看向了已经一片喧嚣的城头,喃喃地说道:“苻坚,当你亲眼看到北府军的军阵时,只怕这会儿在发抖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八公山上草木兵=== 寿春,城头。 朔风呼啸,旌旗飘扬,隔着城外五里处的淝水,数不清的军队在集结,对峙,方圆百里之内,人山人海,战马的嘶鸣,人声的鼎沸,让这淝水都为之沸腾,不时地有鱼儿跃出水面,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后,又落回水中,而成群结队的乌鸦与秃鹰,正在天空中飞翔,遮天蔽日,即使是这些畜生,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与战意,前天夜里刚在洛涧饱餐了一顿的它们,又怎么会放过这场即将到来的饕餮盛宴呢? 秦军一方,几十万大军完全展开,秃发的河湟鲜卑部,梳辫的乞伏陇右鲜卑部,皮袍的河西匈奴沮渠部,胡子打结的陇右羌人部落,一头乱发的中原丁零翟部,扎着大马尾的塞北匈奴铁弗,拓跋鲜卑部,以及铁甲钢盔,军容严整的氐族羽林军,结成了一个个地方阵,各族各部的语言,伴随着战吼与怒骂之声,声震大地,在这朔风的鼓动之下,卷起阵阵风暴,向着对岸的晋军奔去。 可是另一边的晋军,却完全是另一番地景象,八万大军,沿河排开,谢琰在左,谢石在右,而谢玄的三万精锐北府中军,则正对着寿春城,在他们背后的八公山上,密密麻麻皆是旌旗,山上的林木之间,隐隐约约中,不知有多少伏兵,甚至每棵树上,都贴着一些符咒,远远看去,山风呼啸,仿佛是千军万马都在随风而动,只要那谢玄的一声令下,就会杀下山里,直冲寿春! 可是晋军的铁甲方阵,却又是如此地安静,河边的晋军,几乎是清一色的重装铁甲步兵,杀气如麻,矛槊似林,几百部投石车和重型弩机,安置于军阵之后,而在他们身前,起码是二十列以上的步兵方阵,前排的战士持槊立盾,皆着铁面,而后排的弓弩手们也是顶盔贯甲,武装到了牙齿,初升的太阳,照在战士们那些精钢札甲叶片之上,闪闪发光,随着太阳的升起,这些甲光耀眼,刺得对面那些一直在叫骂的秦军部队,也难以睁开眼了。 可更难得的是,这八万晋军,几乎是一言不发,甚至连一声咳嗽也没有,如果说淝水的左岸,秦军这里如同咆哮的火山,那晋军这边,就是那寒冰所凝成的冰河,沉默而可怕,但所有人都能从这些晋军战士们面当之后,双眼中偶尔闪出的杀意与死志可以看出,巨大的能力,积蓄在这些军士的体内,现在在积累,翻滚,升腾!一旦大将一声令下,就会化为不可阻挡的洪荒之力,越过淝水,冲垮寿春,把一路之上遇到的每一个敌军,都变成尸体! 苻坚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他毕竟也曾经上过不少次战场,并非无能之辈,深知这天底下,最可怕的军队,就是这样沉默的军队,兵法有云,不动如山,动如雷霆!尽管本方现在看起来气势冲天,但与这支可怕而沉默的军队相比,高下之分,一眼即知。 苻坚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苻融,沉声道:“阳平公,你不是一直说南方的晋军不习战阵,汉人生性柔弱,不擅军事吗?不是一直说他们不堪一击吗?可这是什么?这明明是可以横扫天下的精兵锐卒,怎么能说是弱旅呢?” 苻融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北府军的大军方阵,这会儿头上也开始冒汗,他跟随王猛打了无数的硬仗恶战,参与了灭燕,灭代,灭凉的诸多会战,可是这样强悍的军队,生平未见,这会儿他的心中腾起了一阵寒意,面对苻坚的责难,也只能咬咬牙,低声道:“天王,敌军虽强,但我军数量还是占了绝对优势,只要我们按兵不对,稳住阵线,我看,晋军也没什么好办法!” 苻坚的眉头一皱,指着对面的八公山上,一阵风儿吹过,山林之间响起一阵啸声,苻坚咬了咬牙,说道:“不对,晋军绝不会止有这八万,我们都上当了,你看那八公山上,分明还藏有大量的伏兵,满山遍野都是,怎么能说我们兵力有优势呢?” 一边的毛当勉 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位秦国名将想要出言安慰苻坚,可是一眼看去,在八公山的密林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不少人,就是在草丛中,树林边,尽管他们身上没有着甲,但分明是一些站立着的人,绝非草木,毛当失声道:“不好,天王说的对,晋军真的有伏兵啊!” 一边的八公山上,密林之中,会稽王司马道子,坐在一张三十人抬的大型肩舆上,身穿上好的绸缎衣衫,手持玉如意,得意洋洋地对着身边骑着白马,将袍大铠的谢玄说道:“幼度,今天本王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北府铁军,对面秦军虽然叫得凶,骂得狠,但在我军战士的气势而前,只能说是色厉内茬,我看要是真打起来,我军必胜!” 谢玄微微一笑,在马上略一欠身:“托王爷吉言,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对了,可能午时左右就要决战,真要打起来的时候,兵凶战危,王爷金贵之躯,还是不要冒此风险的好,最好还是暂避一时。” 一边的大胖子王国宝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幼度,王爷和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大老远地从建康城赶过来,可不是为了享福的,大晋国难当头,我们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我们没有北府兵,但是祈福咒敌之术,我们还是可以做的,你看,王爷在这里布下了三万个草人,全都画上了苻坚和苻融的生辰八字,然后以丧门钉穿过,就是镇这秦国君臣的命,怎么能说没用呢?” 谢玄笑着摆了摆手:“那好,多谢王爷和王尚书相助,现在秦军不敢渡河与我们决战,可能我们需要强渡攻击了,请你们在此稍驻玉足,我且去调兵遣将,很快,北府军的战力,大家就可以亲眼目睹啦!” ===第五百二十二章 谢玄临阵帅在前=== 刘裕静静地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已经贵为军主的他,仍然带着那天晚上归自己指挥的三幢战士,经历了一晚上的苦战和急行军后,他们只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就投入到了这最前线,八万北府,出五千老虎,老虎部队的战斗力,经过洛涧之战,已经冠绝全军,所有其他部队都为之侧目,而这飞豹,飞熊,逐鹿三幢,则是老虎部队最锋利的牙和最有力的爪,面对着对面的漫天叫骂,所有的将士的眼中闪出的,居然是一种怜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时的那种一闪而过的恻隐之心。 魏咏之的声音在刘裕的身后响起:“寄奴哥,你是军主了,最好还是在后面指挥,这样能看清楚战场全局,在这里有点危险,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刘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这里没什么主帅不主帅的,我刘裕没有让兄弟们冲在前面,自己在后观望的习惯,再说,指挥作战是玄帅的事情,我们这三幢兄弟,作为全军的先锋中的先锋,所有的任务就是一个字“冲”!要用我们的铁甲钢盔,血肉之躯,踏过这淝水,冲散拦在面前的一切敌军,作为最锋利的尖刀,切开秦军的阵势,最后,直取那城头的秦国君臣!” 说到这里,刘裕抬起了手,越过挡在自己当面的秦国千军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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