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会儿如同退潮的海滩前大浪,反过来向着外面逃去,而越来越多的浑身是火的军士们,则加速着这个逃亡的进程,任那姚盛挥舞着巨斧,和他身边的百余名亲兵一起砍杀着所有临阵脱逃的军士,也无法阻止分毫! 姚盛气急败坏,挥舞着巨斧,把一个从他身边想要逃跑的,身上燃烧着火焰的军士,直接拦腰而断,他的下半截双腿还在奔跑着,而自腰以上,上半截的身子,却是落到了地上,一根九尺血肠,在落地之前,就垂到了地上,把黄黑色的宿便洒得满地都是,恶臭味道混着血腥,以及硝石硫黄之气,呛得人几乎要呕吐,而喷涌而出的鲜血,则溅得姚盛满身都是,这会儿的他,从身上的盔甲到斧头,几乎都已经是从血海中捞出一般,只不过,没有一滴血,是敌人的,全是杀本方逃兵的战果! 一个副将一边砍杀着逃兵,一边大声道:“大帅,形势不利,还是撤吧!” 姚盛咬着牙,正要开口申斥,突然,前方的烟尘火海之中,一道夺目的杀气,比一万个太阳还要亮,瞬间而至,无可阻挡,姚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贼,匆忙之中,也不闪避,直接就拉过这个身前的副将,往来处一推,顺势一低头。 只听“扑”地一声,姚盛在低头的一刹那,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副将的脑袋,连同戴着的头盔,被一把锐利的,不过两尺左右长的精钢短刀,如同切西瓜一样地剖开,整个脑花,完完整整地给切成两半,甚至里面那跳动的神经,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杀人如麻的姚盛,也不免呆在了原地,惊道:“好快的刀!”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近杀远刺毙敌酋=== 这把快刀从姚盛的头顶飞过,只觉得头皮一凉,那全封闭的头盔,整个顶部给一切两半,幸运的是,没有把脑袋瓜子也跟那副将一样切开,姚盛的一头乱发,在空中飞舞,而遍是横肉的大脑袋,也露了出来,二十步外,火海之中,一个飞快的身影,如猎豹一样地冲出,击破自己头盔的那把精钢短刀,这会儿居然已经抄在了他的左手,可是他右手挥舞的另一把六尺长的斩马大刀,却是在头顶轮转着,伴随着他的虎吼之声,震慑全场:“寄奴在此,只诛姚盛,挡我者死!” 这会儿的刘裕,浑身上下,除了淋漓的鲜血外,已经被烟火染得一片乌黑,整个脸都遍是烟火之色,形同非洲黑人,只有两只精光闪闪的眸子,仍然是杀气如麻,他手中的斩龙大刀,血槽之中早已经是一道血线滴下,突破前军那燃烧的方阵时,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被他毙于刀下,可神奇的是,即使是穿越了那道火场,他的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火苗,甚至身上光芒闪闪,让他如同一个发光体一般,远远看去,似是神人! 姚盛的身边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这会儿他身边的亲兵护卫们,是跟随其多年,亲手训练出来,兼具极度狂热与冷血无情于一身的百战精锐,也是天师道总坛的杀手弟子,可饶是他们身经百战,却是从未见过刘裕这样如同战神一样的表现,甚至有几个曾经经历了当年那乌庄血战的漏网之鱼,在看清楚了来敌之后,那几年来一直吓得他夜不能眠的恶魔瘟神再次在了自己的面前,两个军士直接肝胆俱裂,嘴角边黄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居然生生给吓死了,而其他人也顾不得再去护卫姚盛,齐齐地掉头就要逃跑。 姚盛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执行军法,斩杀身边的逃兵了,眼前的这个杀神是自己首要解决的对象,自己一身重甲,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追杀中逃得一命,他挥舞起了大斧,激起一阵罡风,算好了刘裕奔袭的提前量,对着刘裕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斧劈下。 刘裕右手的大刀,突然从头顶变到了腰间,他的头一缩,向前猛地一跃,就靠这一点点的加速度,瞬间就闪过了这当头一斧,他的身体从姚盛的身边飞快的冲过,而那横在腰间的斩龙大刀,则掠过了姚盛的左肋之下,一阵甲片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姚盛的闷哼,双层重甲,内衬一道软甲的这个巨人,左肋的甲胄被生生地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溅,皮开肉绽,连那白色的肋骨,都因为肌肉与皮肤被割开,而清晰可见了,这一刀之力,恐怖如斯,竟然连这个移动的钢铁肉山,也给生生击破护甲,几近致命之伤。 可是姚盛仍然以一个高强的武者本能,作出了反应,他不顾左肋之下的剧痛,大斧不及砸地,就变劈为抡,同样的拦腰横斩,长柄战斧,卷起方圆内一丈的飞沙走石,直接就抡向了身后的刘裕。 可是刘裕在越过姚盛的一瞬间,两杆长矛,冲着他的面门狠狠扎来,刘裕大吼一声:“来得好!”他的脚掌一发力,身形暴起,在空中不偏不倚地踩踢中两杆长槊的槊头之后,那坚硬的槊杆,而他的身体,则借着这一踩之力,向后倒飞而去,巨斧带着罡风,就从他的身下两尺左右掠过,击中了那两杆长槊,把槊头生生砸断,飞向两边,扎中了一个正在发力狂奔的逃兵,顿时就把他扎倒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给后面慌不择路的其他同伴们踩在脚下,再也起不了身了。 可是刘裕的身体,却是倒飞而出,如此的身躯,却是超乎寻常地灵活,如同山中的猿猴一般,轻灵敏捷,他飞过了姚盛的左肩,左手的扎心老铁狠狠地一划,姚盛的右肩肩甲,顿时就给切豆腐一般地切成两半,甲叶在空中飞舞,伴随着他肩头喷出的血液,让姚盛这头受伤的巨兽,陷入了疯狂。 大斧被姚盛脱了手,重重地砸到了后面两个刺击刘裕的亲兵身上,斧头把二人的胸甲斩得粉碎,直接嵌进了他们的胸口,就这样倒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地身亡,而姚盛在巨斧脱手之时,顺手从左边腿之上的刀鞘之中,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内弯勾刀,看起来如同一个问号,这是姚盛作为近战武器格斗时的独门兵器,长柄战斧用于阵战时冲锋毙敌,一寸长,一寸强,但是近战时则是一分短,一分险,这把内弯勾刃之下,不知有多少晋军亡魂,而这一次,姚盛希望能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扭转战局,把贴身格斗的刘裕,斩于刀下。 刀光闪闪,姚盛一口气连劈十余刀,把身边舞得是水泼不进,他的眼中看不到人,只凭着本能,感觉到杀气所在,就是一阵乱舞,幸运的是,这样似乎真的起了效果,刘裕那神出鬼没般的大小双刀,却是没有一下再砍到自己的身上。 姚盛终于停下了手中弯刃的挥舞,这下他看清楚了面前的情况,刘裕怀抱着斩龙大刀,面带微笑,站在自己身前十步左右的位置,发达的肌肉上,油光闪闪,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油,而本来一片乌黑的脸,也是被汗水冲得露出了本来面目,那英气逼人的脸上,透着轻松,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姚盛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大吼道:“刘裕,有种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可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左肋就是一阵剧痛,这一下他才感觉,连呼吸都会牵扯自己的胸膜,一阵阵钻心地疼,而他的视线,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模糊,隐约之间,一阵兵刃上的冷芒钻进了他的眼中,刘裕的身边,站着十余名手持长槊大戟的赤膊战士,各个肌肉发达,满身烟火之色,却是油光闪闪,为首一名小校,厉声道:“姚盛,你的死期到了,见了阎王,告诉他,杀你的,名叫孟龙符,又叫猛龙!”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纵兵追杀有隐忧=== 孟龙符说着,挺戟上前,连同身边的十余名同伴,齐齐突刺,姚盛徒劳地想要挥舞手中的弯刃抵抗,却哪还挡得住十余枝槊戟的集中攒刺,顿时就给扎了个透心凉,在他闭上眼睛前的一瞬间,仿佛听到刘裕的嘲笑声:“心诚则长生?!” 战场上到处响彻着“已毙妖贼姚盛”的战吼之声,而姚盛的脑袋也给挂在了城头,因为这颗脑袋太大太特别,方圆十里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光是城外的妖贼部队在潮水般地退却,连那些登上城头的“长生人”们,也是个个胆寒,雨点般地从城头跌落或者是自己跳下,两丈高处,落下的人多半非死即残,少数运气不错,跳到些尸体肉垫上的家伙,还能继续行动,也一瘸一拐地向着远处奔逃。 几百名全身烟火之色,抹着油脂的北府战士,迅捷如飞,追杀着溃逃的敌军,那些穿了重甲的天师道战士,这会儿倒了大霉,纷纷给追上,铁甲皮甲,在北府军这些杀神们的精钢武器面前,如同纸糊,每个人手上的刀剑槊尖,都是给鲜血染得一片腥红,十里之内,伏尸相枕,更是有数不清的妖贼,跪地请降,伴随着那些后军的妇孺们,尖叫着在战场上到处乱跑,一切都是那么地混乱。 刘裕走回到了城头,慕容兰面带微笑,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笑道:“本来我还想在城头射死那姚盛,后来看你直接冲他去了,就收了手,这种斩杀敌将的事,你大概好久也没做了吧。为何这回要把功劳让给猛龙他们?”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革囊,递向了刘裕,“渴了吧,喝点水吧,酒就不给你了,大战之后喝太多酒伤身。” 刘裕走到慕容兰的身边,一把接过革囊,举起就是一阵牛饮,几乎半个革囊的水都进了他的肚子,饮毕,他把革囊举过头,对着脑袋就是一种猛淋,全身的油脂,都给冲刷一空,而他一边这样淋浴,一边摇头道:“真他娘的淡出个鸟来,不好喝!” 慕容兰没好气地说道:“那下次自己找水喝去,好心没好报。你还没谢我给你这些防火油的配方呢,这可是我们慕容氏的不传之秘,便宜你了。” 刘裕笑道:“是啊是啊,这倒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东西,连黑色妖水的引燃,也不用害怕了。不过,即使没这个,我们也能大破姚盛,他的那些部下,战斗力和我们北府战士,仍然无法相比。” 慕容兰的秀眉微蹙,指着城外五里左右,那个奔跑如飞,大戟仍然挥舞如风车一般,杀神也似的孟龙符,每次抡刺,都会有一个妖贼惨叫着倒下,而他甚至都懒得跟别的战士一样,杀敌之后割取首级,直接就是奔向下一个目标了。 “看到了没,狼哥哥,这猛龙真的是太象你了,只不过,他的杀性太重,又无节制,我担心,以后这样会吃大亏的。” 刘裕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北府军的兄弟,个个都是这样的猛士,没有什么,在战场上,他们都会听将令的,现在我下的命令是自由追杀,但只杀敌军甲士,不伤及平民,还有就是如果跪地请降的人,不得杀戮,你看,猛龙现在也没有违背这个军令啊。” 慕容兰摇了摇头:“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没有规定追杀的范围和距离,而且,追杀逃敌,一般是要用骑兵的,你让步兵这样追着砍人,费时费力,效果也不好。北府的兄弟们,杀上兴头就不管不顾,你作为主将,这时候应该多约束他们,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万一此时天师道的其他部队会前来,只怕你要吃大亏。” 刘裕笑着拉住了慕容兰的素手:“这不是舍不得你,放心不下你嘛,天师道的其他部队,最近的一支现在也在百里之外,根本不可能到达战场,而且,他们也不是冲着这里来。” 慕容兰微微一愣,抽出了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外面还有眼线?” 刘裕笑着一指远处的城墙那里,正清理着城墙上的死尸,整顿民兵队伍的沈氏兄弟们,说道:“我在吴地,现在也不是没有眼睛和耳朵,这些归顺我的土豪们,可不止是带着部曲庄客们来助我守城,他们的族人,乡邻,更是看着吴地的一举一动,妖贼的大军动向,我在这句章城内,却是一清二楚。” 慕容兰摇了摇头:“可是这些乡人们,又没经过谍报训练,如何能把情报传递给你呢?” 刘裕微微一笑,指着西边方向,一道腾起的灰色烟柱,说道:“在你不在的这两年,胖子和羡之可没闲着,他们在吴地的每个乡村,都培训了眼线,找一两个聪明伶俐之人,教习这些烽烟,飞鸟传信之法,方圆五百里内,大股敌军的动向,我都了如指掌,若非如此,又如何制订这守城战术呢?若是敌军城外有伏兵,诈败诱我,那我不是会因之而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军事上,一向是非常谨慎,谋定而后动,绝非只逞匹夫之勇的莽夫,但是狼哥哥,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猛龙是勇将,但是过刚易折,杀上头了,不知收放,早晚会吃亏的,你如果以后想要他独当一面,而不是事事听你的号令,最好现在就要加以约束和控制。”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听进去了,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不过接下来,我们恐怕很快要整军出发了。然后又会是连场的恶战,所以,这回你回来,如果有什么要跟我商量的事情,还是趁现在说吧。”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我的事情先放一边,先谈公事,你说天师道的其他主力根本就不来句章,这话什么意思?”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这回天师道上岸,目标不是吴地了,他们不想正面跟北府军决战,以损耗兵力,浪费时间,这次孙恩登陆,野心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所以先逼退刘大帅,再用姚盛把我困在句章,而他们的主力则全军北上,先破海盐,再趋吴兴,取沪渎垒,然后沿江而进,直取大晋的都城,建康!”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送女北上为人质===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们想要攻打建康?连在吴地的北府军都对付不了,就敢这么来?别忘了,天师道可不是北方骑兵,可以一日两三百里神速突进,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裹胁平民,但就是这些平民…………” 说到这里,慕容兰一指城外,那一批批已经给圈在空地,围坐成一片片的妇孺与俘虏们,往往几百人,上千人,只需要十个八个军士看管,就动都不敢动一下,说道:“可这些平民百姓,走得极慢,一天三十里都困难。你们北府军就算跑得再慢,也不至于追不上他们吧。” 刘裕严肃道:“你看到的只是天师道的一面,在扩张时期,需要尽得吴地百姓,倒不是他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人,而是另一种坚壁清野,就跟你们后燕对付北魏时的打法一样,不留一粮一米给魏军。只要民众跟着自己,就不会再去为朝廷种地,那前来征讨他们的大军,吃啥喝啥?现在吴地绝收,江北六郡吃紧,桓玄又对建康实行粮食禁运,即使是黑手党咬牙割肉动用存粮,又能撑上多久?” 慕容兰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大军作战,其实就是打后勤,一旦没了军粮,那再强的战士,也只有饿死,我们大燕虽然失了河北,但坚壁清野的打法,也让魏国伤了元气,来时四十余万步骑,退回草原时已经不到二十万,河北现在基本上是那些汉人世家们掌握,可以说,这仗打得是两败俱伤,若不是阿宝头脑发热,决战失利,那可能现在大燕还能保存呢。” 刘裕笑道:“所以,如果要饿死北府军,就得多裹胁民众,而不是这样四处攻战,孙恩这回不用登陆,只要在岛上再呆个一年半载,建康恐怕就不战自乱,毕竟,他们有上次琰帅的吴地军粮,足够百万民众吃个两年了。” 慕容兰正色道:“那他们又为何要如此心急,非要主动出击呢?难不成,你还能大造舟师舰队,上岛去捉他们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因为现在的情况变了,一方面他们上次大败谢琰,打掉了手下们对于北府军,对于大晋主力官兵的恐惧,现在就连那些跟着他们的无知妇人,都以为道爷们真的天下无敌了,如果避而不战,会让自己人离心的。” “另一方面,大晋的情况也起了变化,桓玄看起来很快会对殷,杨两人下手,无论是谁胜利,都会独掌荆州,然后就是直取建康,而北边的青徐地区,也出现了强大的南燕政权,现在北府军到了吴地,江北空虚,胡骑随时可以饮马长江,甚至直取建康,如果再一味地拖延,就算自己不生乱,也许会有别的势力攻取建康,那等于自己的起事,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慕容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北府军就是再差,刘牢之就是再想打打秋风,也不可能坐视他们攻取京城的,集结兵力之后,就会是全军北上追击,再说豫州的司马尚之,包括江北的兵马,还有京口,京城的留守部队,也不是空气,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得手的。”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说就是兵贵神速,赶时间,他们想用姚盛和其他别帅的兵马,以攻为守,把我和刘大帅困在山阴和这句章,他们主力却是扔下妇孺老弱,只取精锐战士,有个十万左右,直扑建康,从吴兴到建康这一路,也许有重兵布防,但他们可以绕过正面的防线,直取大江入海口处的沪渎,在这里与舟师舰队会合,走水路,在京口一带上岸!” 慕容兰倒吸一口冷气:“这招绝啊,打下京口,就控制了北府军将士的家人,田产,哪怕是这时候追击他们的北府大军,也会投鼠忌器,甚至于归降叛军,成为其鹰犬爪牙了。” 刘裕的神色凝重:“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据现在的情报,击败高雅之等三将的孙恩,卢循,徐道覆部,根本没有向这句章方向运动的意思,直接就冲着海盐去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沪渎,因为如果要从陆路直取建康,那应该是走吴兴才是。” 慕容兰咬着朱唇,沉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去海盐?”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那里我有安排,羡之这会儿正在那里,我还留了兔子和蒯恩在那里,而希乐和无忌所部,也在吴兴那里,实在不行,可以去支援。至于沪渎那里,吴兴太守袁崧,主动请命去那里镇守,袁公虽然军事不行,但是乐善好施,部下愿为效死,实在不行的话,固守不战,坚持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大意,袁太守是个好人,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给妖贼算计,你看看他们,连这个姚盛都是如此地毫无人性,军事上他们解决不了的,有可能会打平民的主意,只有你亲自挡在他们面前,才能让我安心。”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道规,鸣金收兵,战果检验这次暂停,所以将士按斩首三级领赏,现在,我要挑选人马,驰援海盐。” 刘道规点了点头,奔了出去,慕容兰勾了勾嘴角:“好了,公事说完,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狼哥哥,不瞒你说,这回我回来,一是助你能平定妖贼,真正地取得兵权,二来,我是希望能把兴弟给接回南燕,放在我小哥那里。”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爱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带走兴弟?难道他留在大晋,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其实是把他留在黑手党手里,虽然说他在徐羡之和夫人手上,但他们对付不了黑手党,如果黑手党想要对我们下手,兴弟就是他们随时可以下手的对象,太不安全了,只有我小哥那里,暂时安定,又没有这些黑暗的势力,可以让她平安成长。”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就这么顾你们慕容家的天下,甚至不惜以我们的女儿为人质吗?”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女杰柔情母性流=== 慕容兰平静地看着刘裕:“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刘裕啊刘裕,你英雄一世,甚至跟我夫妻这么多年,却也拗不过这可笑的汉胡之分。现在的南燕是什么情况?还是那个雄霸北方,带甲数十万,随时可以南下灭晋的大国吗?就算我小哥占了青徐之地,就算他这回建国自立跟你们东晋起了一点冲突,可他现在北方面临北魏的巨大压力,又怎么可能跟你们东晋成为死敌?这人质一说,更是无从谈起,我是兴弟的母亲,是你的妻子,怎么会不顾孩子的死活?” 刘裕冷笑道:“兴弟现在在建康城,羡之在保护她,也时不时地回到京口,跟我们刘家人在一起,放着自己的奶奶,叔叔不一起生活,去那虎狼之邦,你真的以为这是对她好?”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京口也好,建康也罢,不仅有你的家人,更是有黑手党,你对南燕没有什么威胁,就算要起冲突,也是多年后的事了,但是在东晋内部,想要对你不利的人,却不要太多!无论是黑手党,还是天师道,甚至是桓玄,都想着控制你的家人,要挟你就范。刚才你还说,妖贼们向北而行,就是想先取京口,控制北府军将士的家属,以前京口在江南,不用太担心北方胡人军队南下的问题,可是现在,你们东晋内乱不断,早已经不再安全,你娘和你的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二弟,可没有办法护我家兴弟的周全!”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家里,你在的时候,兴弟才会安全,可是这些年你一直在东奔西走,女儿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你,现在你回来,居然是要带他去南燕,我真的不敢相信,这话是你说的!”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沉声道:“兴弟不止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刘裕,你还可以跟很多女人,生很多的子嗣,可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唯一,现在我不想让她继续呆在这里了,因为兴弟会越来越不安全。” 刘裕沉声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说这话?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来,兴弟寄养在谢家,实际上就是处于黑手党的控制之下,可那又如何,我们还不是杀出了一条血路,黑手党的那些曾经不可一世,想要控制天下的幕后大佬,从郗超到王凝之,一个个现出原形,身败名裂,他们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害人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反而要说兴弟不安全了?你这样的话说服得了你自己吗?” 慕容兰抹干净了眼泪,神色变得坚毅,大声道:“因为以前黑手党还可能想跟你合作,但是那些人的下场让他们已经渐渐地放弃了这个想法,随着你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重要,眼红你,嫉妒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整个大晋,要与你为敌的可不止黑手党了,还有天师道,还有桓玄,甚至还有你北府军的这些兄弟,你真的以为,你还能象以前的那个小兵刘裕一样,只管自己,不顾家人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的地位越来越高,保护他们的能力就越来越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专门去保护我的家人,就象你保护燕国一样。”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我始终姓慕容,不管我怎么改名叫臧爱亲,我身上的慕容氏的血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如果大哥活着,燕国强大,我自然可以安心和你在一起,但现在大燕崩溃,朝不保夕,我又怎么能安心跟你在一起?你说得不错,兴弟只有跟我这个娘在一起,她才可能安全。她不是儿子,要挟不到你什么,这只是一个母亲想要跟唯一的女儿的请求,希望她的父亲能答应。”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情真意切,看着刘裕,真情流露,这个刚强的女子,这会儿突然显得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孤独,几乎随时随地,这眼泪就要流下。 刘裕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如此地无助与可怜,与他印象之中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强人,几乎是判若两人,他连忙一把拥她入怀,这一瞬间,慕容兰的两只玉臂,紧紧地环在了他的虎腰之上,而她的螓首,则深深地埋进刘裕的胸膛,在他那胸前浓密的毛丛之中,晶晶莹莹地,却是慕容兰的泪水,也许,只有在自己心爱的夫君怀中,才能让她这样忘情地哭泣,展示自己作为女子那柔弱的一面吧。 刘裕轻轻地抚着她那秀丽的长发,这一次的慕容兰,没有象鲜卑女子那样把头发辫成小辫,而是乌云般的秀瀑直垂下来,别有一番汉家女儿的娇婿,那马兰花的香气,从她的发鞘传来,可以把任何男人的钢铁雄心,直接融化掉,刘裕柔声道:“爱亲,你若是放不下你的族人,放不下你的小哥,等大晋的事情结束,我可以去帮他,只要他肯归顺大晋,我一定会全力保他富贵,保你族人周全。”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抬头:“你想要的,是南燕向你们东晋称臣,作为东晋的藩属国,是吗?” 刘裕点了点头:“大概,这是唯一能保全我们两家的办法了,慕容氏以前在辽东的时候,就是大晋的臣子,现在的实力还不如当年,我想自去帝号,向大晋称臣,求得保护,大概是唯一的选择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你小哥还坚持着帝王之号,那最后会被北魏和大晋联手消灭的。他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正式称帝,我想,是个明智之举,这恐怕也是有你的劝谏吧。” 慕容兰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眼中光芒闪闪:“我小哥没有后代,即使他称帝,也是后继无人,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回回南燕,我准备接替我小哥,将来成为燕国女主,如果到了这步,南燕的大事可以由我说了算,那我就会同意你所说的,举国向东晋称臣。”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盖世英雄美人心===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心中在思考,耳边却是传来慕容兰的话语声:“只要你们肯善待我的族人,保全我们慕容氏的家族,我也算是对得起我的祖先,对得起我的兄长了。但是,我不相信东晋的任何人作出的承诺,他们只会勾心斗角,腹黑权谋,满嘴都是谎言。只有你刘裕的话,我相信能一诺千金,可是,你光有一诺千金的品德还不够,我还要你有一诺千金的权势!你明白我意思吗?”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渴望,直勾勾地看着刘裕,脸上写满了真诚,就象那次和刘裕定情时一样。 刘裕沉吟良久,说道:“爱亲,如果是我个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只能带一千将士的军主而已,加一个中兵参军的虚衔,至少,我要有刘大帅那样的权势,才可能在这种军国大事上,说话算话。”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有权势,未来会不会有权势,现在,是一个妻子在恳求他的丈夫,能不能为他的家庭以后作决定,如果你能同意,以后一旦掌权时,不要灭我南燕,可以接受我们的臣服,那我就会顺着你的意思,与你奋斗一生,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接受,非要继续你那个汉胡不两立,要消灭一切胡人国家的想法,那我只好带着女儿回去了,因为,因为那样的话,我们终将有一天成为敌人!”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圈红红的,却是不再有泪水,她的眼中写满了决绝,但斩钉截铁,一步不退。 刘裕咬了咬牙:“我可以饶过苻宏,甚至可以以前跟你大哥合作,还能和拓跋珪结为阿干,爱亲,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并不是冉闵,不需要靠屠杀和流血来解决汉胡的矛盾,只要皇帝是汉人的,天子是汉人的,而胡人百姓接受这一点,不因为自己的野心而自立为王,挑起战乱,那我并不会把他们看成敌人,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跟你成为夫妻呢?”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可是,你在小兵的时候这样想,跟你如果有一天,坐拥军国大权,掌握万千人生死时,想法就不一样了。就象现在,你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决定成百上千人的生死,未必就会按你的初心行事。” 刘裕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兰,柔声道:“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承诺,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不管我有多少的权力,不管我是将军还是小兵,刘裕永远和慕容兰是夫妻,不离不弃,我的妻子有难,我妻子的家人有危险,我会放下一切,去救她的。我答应你,只要平定了天师道之乱,只要大晋可以得到平安,我愿意解甲归田,以我个人的身份,去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让其免遭遇别人的侵略和屠杀。这点,我可以向你承诺。” 慕容兰的眼中流下了两行幸福的泪水,扭过了头,不想让刘裕看到,再回过头时,她的神色已经变得坚定和平静:“好的,狼哥哥,我信你的话。那我现在就回京口,我有种预感,那里可能更需要我。” 刘裕的眉头一皱,松开了怀中的伊人:“不和我去海盐,挡住妖贼吗?那边可是妖贼三路大军,三大贼首齐聚啊,我需要你。” 慕容兰正色道:“如果连你也挡不住他们,那多我一个没用,反倒是京口,可能更需要我在那里等你,国家如果不保,起码自己的家人要保住,我相信,你会跟当年和我定情时承诺过的一样,我心仪的盖世英雄,会带着千军万马,来迎接我的,这样的男子,才是我慕容兰一世相随的英雄。” 她说着,转身就跳下了城墙,纤足连点,就飞出了城门方向,正在打扫战场的军士们,个个让开一边,向她行礼,而她头也不回地陉直而去,绝无半点拖泥带水:“夫君,我回家等你吃饭。” 一个时辰后,城门,护城沟前,临时营帐。 沟中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两万多名俘虏,正蒙着口鼻,在远处挖坑,战场上的尸体,被这些人抛进了坑中,而经过点验之后的首级,也给集中扔进了一个坑里,不少人在刚刚填平的坑上来回蹦跳着,踩着新土,而只有他们给喝令着离开这些新土,还每个人发了一个大饼时,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毕竟,在目睹了太多的天师道众们强逼被俘晋军们挖坑埋尸,而把这些挖坑的俘虏最后斩杀一尽,堆进坑中的操作后,能活着,就是这些人最大的幸运了。 刘裕却没有看这些人一眼,十余名将佐,个个面带兴奋的微笑,半跪坐在他面前的两侧,檀凭之笑道:“这一战杀得可真痛快,斩首一万两千四百二十古级,生俘三万四千一百四十五人,几乎可以说全歼了姚盛这一路妖贼。自大军入吴地平叛以来,这可是最大的一次胜利呢,就连寄奴你上次的乌庄大捷,也不如这次的斩获多。” 周围的将校们个个附和不已,点头称是,孟龙符更是咧嘴大笑:“寄奴哥,可惜这回咱们没有用铁骑冲杀,不然的话,还能再抓他三万俘虏呢。”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兄弟们,你们真的觉得我们这回大胜了吗?” 所有人都收起了笑容,一脸疑惑地看着刘裕,向靖奇道:“怎么了,寄奴哥,我们以一千北府军加上三千多民兵,伤亡不到三百人,就斩俘五万多妖贼,如此大胜,还不叫胜利吗?”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这是胜利,那请问孙恩在哪里,卢循在哪里,徐道覆在哪里?这几天打败高雅之部,桓不才部,刘袭部的那些妖贼真正的主力在哪里?” 檀凭之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去了哪里?” 刘裕站起身,沉声道:“田子,林子,渊子,你们率民兵留下,云子,挑一千民兵精锐,和所有没受伤的北府军战士一起出发,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要在海盐城,在那里,会会我们的老朋友们!”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星夜驰援入海盐=== 海盐,城西南,五十里,天师道秘密营地。 孙恩,卢循,徐道覆这三大天师道首领,在一处幕布围成的临时军帐中,相对而坐,孙恩的手中拿着一份军报,眉头深锁,而卢循则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哥,事到如今,也不用太失望了,毕竟刘裕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三弟,依你的看法,是不是我们现在要改变目标,绕过海盐了?” 徐道覆的眉头,也是紧紧地锁着,他沉声道:“我再确认一下,刘裕现在在海盐吗?” 孙恩放下了手中的塘报,把它丢城了面前的火堆之中:“千真万确,是我们在海盐中的探子亲报的,就在凌晨五更的时候,刘裕带着两千人马,从句章疾驰而来,已经入城。而在这之前,魏咏之和蒯恩也带着五百人马,在海盐助守,加上县令鲍陋父子原来就有的一千多名州县兵,以及新征及的民夫,现在海盐城内的兵马,有四千多,不比刘裕原来在句章的兵力少了。而且,他们挟着句章大胜,斩杀姚盛的气势前来,会对守军,是极大的刺激。” 卢循勾了勾嘴角:“那既然刘裕来了,句章防守空虚,我们若是回师去攻打句章,如何?” 徐道覆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句章城中,还有两千多守军,几万俘虏,已经给押解到了会稽,很快,刘牢之也会整军而来,从这次守城的情况看,句章的城池防守严密,工事坚固,绝不是可以一举拿下的,我们若是回师句章,那正中刘裕下怀,他可以和在吴兴,义兴等地驻守的刘毅,何无忌诸部一起南下,而刘牢之的山阴兵马也会北上,我军顿兵坚城之下,被北府军南北两路大军合击,现在这三万多人马,虽然是我军精锐,但也是必败无疑。我们的计划不应该改变,仍然是北上沪渎,打开入江口,然后和我们的舟师舰队会合,沿江而上,直取建康!” 孙恩点了点头:“三弟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就不要跟刘裕纠缠,直接全军北上吧,刘裕如果追击,我们再返身与之交战,或者分兵一部在后面抵挡,大部分的主力直扑沪渎,那袁崧并无将帅之才,只要刘裕不去沪渎,那我们就一定可以拿下!”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摇头道:“不可,刘裕既然可以比我们还抢先一步赶到海盐,以北府军的行军能力,也许可以更快一步地赶到沪渎,沪渎的守军就有四千多,虽然是新筑的城,但是如果刘裕赶到,那我们的胜算更低。” 卢循叹了口气:“要是连三弟都不觉得有把握胜过刘裕,那就更麻烦了,我们要不要联络吴兴的刘毅,让他放放水,让开道路,让我们从陆路直取建康?” 孙恩摆了摆手:“不可能的事,且不说我们跟刘毅的关系没这么好,他想在北府军上升,也要打仗立功,若是守不住城,让我们突破,那直接前途尽毁,所以这次他不会帮我们,一定会全力抵抗,最多是刘裕守城时,他可以找借口不来援救,一旦我们不敌刘裕,他会来得比谁都快,就冲着保守秘密,灭我们的口,也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来收拾残局的。” 卢循的眉头越皱越紧:“既然诸多方案皆不可行,那干脆我们趁着晋军还没有合围,就虚攻句章,然后直接从句章口乘舰队撤离吧,反正这一次我们上岸,消灭了三股北府军,斩获数千,虽然姚盛一路失败,但也算是打了个平手,并不吃亏了,刘裕立功之后,会进一步跟刘牢之产生矛盾,等他们先把刘裕给调走,我们再找机会重来!” 徐道覆微微一笑:“二哥,你就这样怕了刘裕不成吗?上次乌庄一战,是不是也让你得了恐刘症?” 卢循的脸微微一红:“三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现在我军虽然兵力占优,但是精兵与木甲,尽在这里,万一出战不利,那可就全都没了,没必要在这里赌上所有,反正建康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其他势力拿下,我们还可以静观其变。” 徐道覆朗声道:“这次如果我们就这么撤了,那是绝对的失败,而不是什么平手,因为我们虽然看起来击败三路北府军,损了一路姚盛,但是击败姚盛的,可是刘裕,战后他一定会给进一步地晋升,甚至直接会给授予将军的军职,从此彻底可以独当一面。我们要是连只能带兵一千的刘裕都要害怕,以后他真正地统帅了千军万马,我们还有机会吗?” 孙恩和卢循给说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异口同声地说道:“那三弟怎么看?” 徐道覆沉声道:“我倒是有个新的想法,也许这一回,反而是我们干掉刘裕的最好机会,刘裕若是这回给我们灭掉,那以后整个东晋,再无可以阻挡神教之人了!” 孙恩的双目炯炯:“愿闻其详!” 第二天,午时,海盐城头。 刘裕一身披挂,与穿着皮甲的鲍陋一起,并肩而立在海盐城头,看着城西,那几乎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连营二十余里的天师道军营,一面大大的“孙”字大旗,飘荡的前军的辕门之后,而顶盔贯甲,背剑持矛的天师道军士们,则一队队,一排排地在营地中来回巡视,没有人随便说话,更没有人交头结耳,人人的脸上杀气腾腾,双目炯炯,这座沉默的军营,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窒息。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到这样的军队,就会知道,高雅之,桓不才他们为什么会给打得这么惨了,几年下来,天师道也有了百战精锐,装备绝不在我们北府军之下,有这三万精锐老贼,当可横扫天下,姚盛的那些部队,也只有中军三四千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余皆不足虑啊。” 鲍陋微微一笑:“若不是刘参军及时率部前来,又让魏军主和蒯幢主提前来助守,只怕海盐,现在已经失守了,这次的城防,又要麻烦刘参军多多费心啦。” 鲍嗣之的声音没好气地响起:“可是城外十里八乡的百姓,谁来保护他们?尤其是留在村时没跑掉的女人孩子,给妖贼掳去了三四千,现在城里的民夫们都恨不得要出去拼命,刘参军,你能不能带他们去抢回自己的家人呢?”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掳女入营为人质=== 鲍陋的脸色一沉,斥道:“嗣之,休得胡言,咱们就这点兵力,能守住海盐城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外面十里八乡?我们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已经通知大家入城避难,但总有些人舍不得家产,来得慢了点,尤其是妇孺老弱,哪能在一两天内就扔下所有进城呢。” 鲍嗣之咬了咬牙:“爹,我可不是对刘参军有什么意见,故意刁难,我是纯粹地从军事和守城的角度来考虑啊。” 鲍陋沉声道:“够了,大战在即,你不要在这里动摇军心,再乱说话,军法从事,还不快退下!” 刘裕却摆了摆手:“鲍令公,公子既然说事关守城,那就应该让他把话说完,他身兼以前守护海盐的职责,对这里的情况肯定比我熟悉得多,我要听听他的说法。” 鲍嗣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说道:“海盐这里,是吴地有名的鱼米丰盛之地,边上就是大湖,当道建城,控制着吴兴南边的门户,从这里走,向东北可以直接经吴兴,义兴的陆路去建康,向西北走,也可以直上沪渎,控制江口,妖贼有庞大的船队,这次是轻兵攻我海盐,那辎重和粮草,可能会由船队运送,所以只有攻下海盐,才掌握全局的主动。” 刘裕点了点头:“鲍公子能看出妖贼的目标和选择,真的不错,怪不得琰帅在时,一直夸奖你呢。” 鲍嗣之兴奋地说道:“琰帅真的这样夸奖过我吗?那为什么他决战的时候,没有把我带上,而是一直放我在海盐?” 刘裕笑道:“因为当时妖贼方乱,各地都有妖贼党羽作乱,他本人坐镇山阴,而派得力将校分镇各地,这是对你鲍公子有独当一面的信心,相信你和你父亲可以独立解决海盐一带的妖贼,确保这个咽喉要地的安全啊。至于后来妖贼上岸作乱,情况突然,他连各地守军都没来得及召集,就兵败身亡了,也不是说不需要你啊,你还记得当时,我是得了他的将令,要去山阴会合的,他也特意说过,一定要路过海盐,带上你呢。” 鲍嗣之笑着看向了鲍陋:“听到了没,爹,琰帅当年对孩儿也很看重呢。也就是你,一直看不起孩儿,说我有勇无谋呢。” 鲍陋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但仍然装出一副愠意:“几句场面话就当了真,你真要证明你的能力,就赶快把你的想法跟刘参军说说,让人给指点指点,人家刘参军,才是天下名将呢,你得好好学学人家才是。” 鲍嗣之点了点头,说道:“刚才说到这海盐之地,物产丰富,因为靠了大湖,有不少渔家水户,就在湖边,接到魏军主的命令后,我们第一时间安排了附近的农户们迁入城中,但那些渔户,一个是路途比较远,再一个,他们多是有自己的渔船和渔具,不舍得就这样丢弃,很多是男丁先行入城应役,女子则在家把这些渔船藏好,这一来一去,就误了时间,现在妖贼从西边方向过来,那二十多个渔村,肯定已经落入了贼手,刚才我来的时候,渔村里过来的三百多丁男,都哭着要我们想办法解救他们的老婆孩子呢。若是我们就缩在这城里,城中百姓还好,但这些城外百姓,就未必能沉得住气了。”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你是说,有几千多人现在落到了妖贼的手中?” 鲍嗣之叹了口气:“要不然她们早就会回来了,妖贼来得这么快,只怕她们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刚才妖贼立营之时,有值守的军士,看到有几百名妇人,被绳索串在一起,押入大营,有些人甚至身上还披着渔衣,戴着斗笠,明显就是湖边的渔家妇人啊。” 刘裕摇了摇头:“对不起,城内,现在有两万多百姓,城外的敌营中,有千余妇人,我不能因为千余妇人,就损失两万百姓,更何况,海盐地位极为重要,此地若失,非独城中两万多军民没命,就连建康城,甚至整个大晋,都会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妖贼一路轻兵突进,连击败我们北府军三路人马后,也没有停留,直扑海盐城,却在这里捉了城外的百姓,你们真的以为,他们是想跟以前一样裹胁百姓吗?” 鲍陋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要…………” 刘裕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就是要这些女子,来要挟守城军士的家人,甚至会公开地摧残,侮辱这些女人,刺激其丈夫和父亲,逼他们请战出城,这样的驱民攻城的手段,是天师道惯用的。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鲍陋咬了咬牙:“可是没有哪个男人,能看着自己的妻女受辱,而无动于衷的,他们是奉了我的命令入城,我如果不能保护他们的家人,还要让他们眼见耳听这样的侮辱,情何以堪啊,恐怕城中也会起乱子的!” 刘裕看向了鲍嗣之:“鲍公子,你说你对这里情况熟悉,那你能不能带所有湖边渔户过来的壮丁,再加一些守城兵马,凑够千人左右,趁现在敌军没有围城之时,悄悄从东门出城呢?” 鲍嗣之一脸兴奋:“好啊好啊,是要我劫营吗?这个我拿手啊,当年妖贼许允之来攻城时,我就…………” 刘裕打断了他的话:“不,这回不需要你劫营,但你要跟这些民兵们说,是去执行营救任务的,然后,从东门出,向城东而行,经杭丘,灵秀山一带,折向南边,夜宿千曲河一带,等到明天妖贼拔营北上时,你们再去他的营地,我想,到那个时候,这些女子恐怕会给留在那里,到时候你就可以解救她们了。” 鲍嗣之睁大了眼睛:“你这是要支开我们,独自守城?”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些丁男因为家人陷于敌营,军心不稳,留在城内,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随时动摇人心,所以你一定要带着他们出去转上一天的时间,这一天里,我会想办法守住海盐城,如果敌军攻城不克,想必也不会多浪费时间,必会拔城北上,为了阻止我们的追求,他们会丢下辎重和女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带你的手下,去解救自己的女人了。”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光天化日禽兽行=== 鲍嗣之咬了咬牙:“你能保证这些女人能完好无损吗?要是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死了,或者是给妖贼污辱了,那怎么办,我如何向手下交代?” 刘裕冷冷地说道:“只怕他们已经给妖贼污辱过了,妖贼有多淫邪无耻,你鲍公子还不知道吗?落在他们手里的女人,都要经过他们那个该死的宗教仪式,成为他们让将士们泄欲的工具,能留下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身逢乱世,连我们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哪还能象平时太平时期那样保全家人呢?想要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就请麻烦你助我早点平定这些妖贼,还吴地百姓一个太平。” 鲍嗣之恨恨地说道:“那要是明天我们绕过去时,妖贼没有退兵,还是守着大营,又怎么办?” 刘裕平静地说道:“那就请你们好好埋伏,拔掉妖贼的斥候或者是小股部队,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敢分兵出城,三天之内,妖贼要么破城,要么北上,我估计今天他们就会总攻,到时候你鲍公子知道应该怎么做。” 鲍嗣之咬了咬牙:“那我们不绕道,今天就直接出敌背后,攻他们的大营,如何,我对这里熟,知道好几条小道。” 刘裕正色道:“鲍公子,请你执行我的军令,今天哪怕妖贼攻城,你这一千人,也绝不可能攻进他们的大营,白白送死而已。你带出这些民兵,不让他们留在城中生事,才是此役获胜的关键,明白吗?只要城内万众一心,妖贼是绝不可能攻下海盐城的!” 鲍嗣之还想再开口,鲍陋的脸一沉,厉声道:“海盐县尉鲍嗣之,请你服从刘参军的调遣,他的命令,我作为海盐县令,也同时向你下达,你是不是也想违背爹的军令?” 鲍嗣之摇了摇头,一个人离开,刘裕看向了鲍陋,叹道:“令公子刚勇过人,可惜性格太直了些,以后希望不要因此吃大亏。” 鲍陋的脸微微一红:“他就是从小太过骄纵,是下官的失误,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希望这一战,不要惹出什么麻烦。” 刘裕微微一笑:“无妨,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请鲍县令现在给城中百姓下令,让他们各自回归家中,关门闭户,周围入城的流民,全部退入谷仓,官署和武库之中的空地,发给基本军械,由您的州郡兵马都头们统一指挥,打开北城城门,在公子率人从东城离开之后,分三批,放三千百姓出城,让他们穿上皮甲,装成军士的模样,向北方逃难,不要回头,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去沪渎那里,找袁太守。” 鲍陋讶道:“这又是为何?现在城中人手不足,给三千百姓穿甲出城,那还怎么守城?” 刘裕笑道:“这就需要你找几个百姓来配合了,当然,我这里有几个现成会演戏的,专门就是做这事。” 辰时,海盐,西门。 天师道的大营,十余扇营门,被同时打开,四百多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给分道牵出,她们的手上,身上,尽是伤痕,而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显然,这些可怜的女人,跟这乱世中所有落入敌手的女子一样,都已经被天师道众们摧残,蹂躏,而她们的哭声,哀号之声,则响彻原野,即使是站在西门城头上的千余名守军,也都为之不忍,扭头不愿直视。 刘裕全副铠甲,扛着斩龙大刀,立于城头,看着骑马而出,一脸阴沉,在几十名背剑弟子护卫之下的孙恩,大声道:“孙恩,两军对阵,各有杀伤,是男人的事情,生死无悔,你欺负这些可怜的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孙恩哈哈一笑,沉声道:“刘裕,你们这些给妖邪附体的家伙,不配在神教面前说三道四,这些女子,跟你们一样,也已经是妖邪附体,本教主念苍天有好生之德,是施展道术,为她们驱邪除魔,此乃天人交合之仪式,行之后,即可神清气爽,百邪不侵,我们神教早已经渡化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没有人觉得不可,你这妖言惑众,只会为你的罪恶,再加一等!” 刘裕咬着嘴唇:“奸女,还找这样无耻的理由,孙恩,你才是恶贯满盈,要入那十八层地狱的畜生,识相的,早早放了这些女子,咱们可以大战一场,看看你的天师道众,比起我的北府勇士,哪个更厉害点!” 孙恩冷笑道:“当然,我当然是要攻城的,只不过,在攻城前,本教主需要作法,为道友们祈福,同时也净化这些被你们妖邪所迷惑的这些女子身上的邪气,让她们重归正道。来人,准备施法!” 从天师道的军阵之中,奔出几百名壮男,把三四百张草席往阵前的地上一铺,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这些女子都推到了席上,开始撕扯起她们身上的衣物来,所有的女子,全都惊声尖叫,拼命地蜷缩着身子,想要护着自己的衣服,不被撕裂,而孙恩则大声道:“天师啊,请你看看这污浊的世间吧,这些受了妖邪所侵的妇人,不配再受您的保护,只有刀剑和鲜血,才能净化她们身上的邪灵,神教弟子,还等什么?!” 一个脱光了上衣,赤着上身的弟子,一把抽出放在席边的长剑,一剑下去,一颗妇人的首级,就从脖子上搬了家,鲜血从她的脖腔之中,喷涌而出,染得大地一片鲜红,而孙恩满意地看了那弟子一眼,沉声道:“仪式继续,净化邪体!” 后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低沉中透着兴奋的吟唱之声:“神男持棍,玉女开户,天人交合,仙福永享…………” 那个刚刚杀了人的弟子,三两下剥光了那无头女尸身上的衣服,右手从边上的一个小罐子里抹了抹,再出时已经是油光满手,把自己的裤子一脱,往那丑恶老根上了两下,就扑到了无头女尸的身上,象一只发情的公狗一样,动了起来!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将不可因愠攻战=== 孙恩邪恶的狂笑声在战场上回荡着:“看到没有,不管尔等是死是活,这净体驱邪,都不会停下,尔等无知妇人,若是想继续对抗神教,就是那个下场,净体之后,是我神教姐妹,本教主必当保尔等长命百岁!” 所有的女子全都停止了挣扎,甚至停止了哭泣,任由那些天师道弟子们扑到自己的身上,“神男持棍,玉女开户,天人交合,仙福永享…………”这样的吟唱之声,在天地间回荡着,而几道厚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也许,连天上的日月,也不忍心见这人间如此的暴行,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以这天师道的名义,就此发生吧。 刘裕的身边,个个将士都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睁,向靖一声怒吼:“这帮天杀的狗东西!我受不了啦,我再也受不了啦,寄奴哥,你下命令吧,现在就开城,不杀光这帮畜生,我还穿这身军服干嘛!” 孟龙符紧紧地咬着嘴唇:“我的大戟,已经饥渴难耐了,寄奴哥,下令吧!” 檀道济的眉头紧锁:“寄奴哥,这就是你要鲍公子率着民兵离开的原因吗?连我们北府将士都受不了,更不用说那些民兵看到自己家的女人给这样侮辱了。如果不让他们出战,只怕他们会直接在城中哗变啊!” 鲍陋的眼中老泪纵横,紧紧地握着拳头:“都是我,都是我没用,保护不了百姓,让他们受这样的罪,刘参军,无论你下什么命令,下官都会执行!”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周围不停地响着将士们义愤难平的声音:“寄奴哥,开城出击吧,我愿为先锋!” “寄奴哥,下令吧,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兽行啊!” “寄奴哥,你说咱们当兵的就是要保护民众的,怎么能这样坐视?!下令吧!” 刘裕转过了身,环视四周,激动的请战之声渐渐地平息,剩下的,则是一张张闪着愤怒与杀气的眼睛,每个人的手,都紧紧地握着兵器,那股子沉默中的力量,几乎随时要爆发出来,吞食天地! 刘裕缓缓地说道:“不错,我们都是兵,是兵,就得保家卫国,我们吃的军粮,我们穿的衣服,我们手中的兵器,铠甲,都是百姓们给的,他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这点,我以前说过,现在还是这样说,就算到了我死,只要我还是一个兵,仍然会这样说!” 檀凭之点了点头:“寄奴说得好,那我们就赶快布置一下出击的事情吧,现在人心可用,士气高昂,敌军也是初来乍到,营寨不坚,我们出击,一定会有好的战果!” 魏咏之也跟着说道:“是的,我们可以分兵出击,城中现在有一千余匹战马,如果派精兵从南北两门分出,然后合击敌营,不说救回这些女子,起码可以击破敌军前营,趁敌立足不稳而迎击其前军,这也合兵法!” 周围又是一阵兴奋地肯定之手,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刘裕平静地说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孙恩的位置上想过,既然是立足未稳,既然是营寨不坚,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这些女子本就衣衫不整,早就失节于妖贼,他却是把她们放在城前这样公然地凌辱,他想做什么?” 所有人都为之脸色一变,刚才冲天的战意,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的狂热情绪,渐渐地消退,大家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是啊,妖贼想要的,不就是我们出击吗?” 刘裕的语速平缓,却是透着一股坚定:“不错,我们是北府军,是天下无敌的精锐,但是现在城中,一共只有两千不到的北府战士,其他是民兵与州郡兵马,而这些妖贼,是可以正面打败高将军,刘将军,桓将军这些北府兵马的精锐,他们营寨布得粗糙,他们在阵前凌辱妇女,他们在这里嚣张狂妄,都是为了一件事,诱我军出战。只有这样,才不用象姚盛那样攻打坚城,在平原之上,他们才能把人数的优势最大地体现。” 檀凭之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寄奴你看得准啊,我们差点因为愤怒而上了妖贼的当。” 刘裕点了点头:“妖贼不是乌合之众,他们中间,有深通兵法的家伙,还记得琰帅是如何败亡的吗?妖贼先是兵临钱塘江,然后派弱兵渡河,被琰帅痛击,接着装着很慌忙的样子,撤营南逃,琰帅不愿我们北府军抢他的功,于是过江追击,被妖贼埋伏,全军给切成几段,他本人也被妖贼的内应所杀,最后兵败身亡,还丢掉了整个吴地,这样的教训,不惨痛吗?国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这是兵法的基本道理,利用对手的愤怒,狂妄,骄傲来钻进自己的圈套,是良将所为!”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寄奴,你说得很好,刚才是我们的错,因为一时激动就要你出战,还好你足够冷静,要不然,只怕我们会中了贼人的毒计,如果在城外损失太大,那这海盐城,也不攻自破了!” 鲍陋叹了口气:“刚才连下官都没有沉住气,想要出击,刘参军,你放心,如果要安抚百姓,就交给下官吧,下官一定会把你说的这些道理,说给百姓们听的,他们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定会认同!” 刘裕正色道:“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是我曾经在草原上,跟现在的魏主拓跋珪一起经历过的故事。那一年,拓跋珪刚刚在东部草原的大宁城,在贺兰部落的拥立下,恢复了拓跋部落,以前曾经是拓跋部子民的旧部,争相来投,短短十几天,就有四五千帐,就相当于我们汉人的四五千户,所有人都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没有人想到,拓跋部的死敌独孤部,引西燕的慕容永五千铁骑,绕道漠南,千里奔袭,就象今天这样,当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敌军铁骑,已经离城不到二十里了,城中只剩下了老弱妇孺,拓跋珪的身边,兵不满千,将不过十,这种情况,换了你们,如何应对?”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回忆当年大宁夜=== 向靖哈哈一笑:“守城呗,城中还有几千上万人,还有千余战士,那守住一晚,问题也不大吧,等到天明,援军杀回来了,就有救啦。”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草原上的城,可不是我们中原的城啊,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个土围子,高不满一丈,铁牛你大概直接可以翻上去,都不用梯子的。这样的城,与其说是防敌军攻打,不如说是为了防风沙,给大家一个集中居住的地方而已。” 向靖摸了摸脑袋:“啊,怎么差成这样啊,连个中原的庄寨都不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办法了,只有逃啦。” 刘裕勾了勾嘴角:“逃的话,城中的女人怎么办?” 向靖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只能各安天命了。不过草原上不是一般不杀女人小孩吗,也许,还可以利用这点,把她们扔在后面,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刘裕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铁牛也有长进啊,这点也能想到了。”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声,向靖的脸有点发红:“去去去,瞎起啥哄啊,咱这不是,这不是顺着寄奴哥的意思说嘛,你们哪个有本事提个更好的办法呗?” 刘裕看向了檀凭之:“瓶子,换了你怎么办?”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这些不是掳掠来的女子,而是部落战士们的家人,拓跋珪新建部落,这些人是最忠心来投的,现在男子征战在外,家里女人如果就这样白白扔给对手,只怕会失了人心哪,如果换了是我,可能直接就会投向独孤部那里了。” 刘裕点了点头:“那既然不能抛弃这些女子,打又打不过,该怎么做呢?” 檀凭之咬了咬牙:“派出一部敢死之士,主动出击,利用地形,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不管怎么说,只要这样迎头打一下,多少也能迟缓敌军的行为,对上对下也是个交代了,然后,安排城中的女人分散逃跑,这个就跟铁牛说的一样,各安天命了,留下辎重,粮草,财产这些在城里,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放点火,以引敌军的哄抢,而拓跋珪自己,则率战斗人员轻装逃离,去跟在外的主力会合,到时候反过来杀那些抢了足够多辎重的敌军,所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就是这样的兵法。”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魏咏之:“兔子,你也这样看吗?” 魏咏之点头道:“不错,而且可以在城外几个方向设一些疑兵,敌军进城之后,可以轮流举火呐喊,作出一副军队反击攻城的样子,以阻止敌军的追击,当然,那些女子,尤其是将校的妻女,如果能带着跟自己一起跑,那就更好了。” 刘裕环视四周:“还有谁想说些什么吗?” 檀道济咬了咬牙,说道:“我觉得瓶子哥和兔子哥的想法不可行。如果这样做了,拓跋珪必死无疑!” 檀凭之笑了起来:“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这样说你叔,好,那你说说看,为啥这样不行?” 檀道济正色道:“因为这一战,独孤部和慕容永的联军,不是为了攻占大宁,抢女人或者是抢辎重,他们千里来袭,一路偃旗息鼓,瞒过了所有草原上的耳目,达成这种趁夜攻击拓跋珪所在的突然性,甚至之前调走了拓跋部的主力出外征战,想必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所以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拓跋珪的脑袋,为了这个,别的目标都可以放弃。而且,十有,他们有内应,深知拓跋部的内情,在这种情况下,逃很可能是逃不掉的,抛弃女子,扔下辎重,大概也是无用功,敌军是不会为了这个而停留的。” 檀凭之笑着拍了拍檀道济的肩膀:“行啊,你小子说得有道理,这么看来,只有马上逃跑,不顾一切这个办法了,对吧。” 檀道济点了点头:“是的,最好的办法,一个是如叔父和兔子哥所说的那样,派小股部队逆战,争取时间,一方面分散突围,拓跋珪本人最好是化妆成小兵,让替身带着卫队向东跑,他自己向北跑,这样才能逃得一命,只要命在,以后就有办法。草原攻战,这些女子本就是给人抢来抢去,敌强我弱,一开始给这样突袭,受点损失也没什么,他只要尽到力,相信部下们是会理解的。” 魏咏之笑道:“看来你的这些兵书真没白读,还有那个王镇恶,这回没跟着来,真是有点可惜了。寄奴,你就直说吧,最后怎么样,是不是按道济说的来?” 刘裕缓缓地说道:“不,最后拓跋珪的选择,是不通知城内的任何一个百姓,率着所有的部众,钻了大宁城下的地道,然后放出几百匹马,让几个奴隶带着,向东而去,黑夜之中,象是几百骑兵奔逃。” 王仲德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意思?钻进地道就安全了?难道,难道他就不怕对手来全城搜索吗?那可是上万敌军哪,又是慕容永这样的名将所率,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刘裕叹了口气:“因为城中有辎重,有粮草,更是有很多的女人,慕容永怕城中有埋伏,不敢大量兵马进城,而独孤部的人则是抢着进来,然后在城内大肆奸淫掳掠,慕容永的手下也按捺不住,跟着进来,要知道,拓跋珪跑得如此迅速,连自己当时的王妃贺兰敏,都扔在了大宁城中,而这个贺兰王妃,就给几十个西燕和独孤部的将校,轮番蹂躏,而上面的所有声音,就在我头顶不到一丈的地方,顺着气孔和木管,清晰可闻,当时我就是跟拓跋珪坐在一起,听他的王妃,如何在敌人的兽行之下求饶惨叫,整整一晚,直到五更!” 所有人都听得哑口无言,向靖不信地摇着头,看了一眼城外:“你说什么?那拓跋珪,那个号称横扫大漠的魏主,就这么,就这么听着自己的女人给人玩弄,啥也不做?!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忍人不能大丈夫=== 刘裕环视四周,诸人的脸上,都是惊疑之色,只有檀凭之叹道:“我们原来在北方的时候,就听说胡人无礼义廉耻,族中女子,多是抢来的,如同财产,一时不利,也是抛妻弃子,只要逃得一命,就不以为羞,不过,拓跋珪毕竟是一部之主,代国皇孙,就这样任由自己的女人给人这样糟蹋,居然也能忍得住?就算他忍得住,以后又如何能服众?” 魏咏之也点头道:“不错,草原之上,以力称雄,如果一个首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以后谁还愿意跟随,如果说打不过,逃跑,那可以理解,但是这种直接躲在地下,听着头顶的女人给人玩弄,这事要是传开了去,还有谁肯跟随他呢?” 周围一阵点头附和之声,若不是刘裕有极高的威望,只怕换了其他人来说这个,早给当成笑话,置之不理了。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们的拓跋少主,可不是只躲在地下,靠着女人来保命,遁入地下,其一在于,地道之中空间狭窄,那些通风报信的内奸,绝无可能在地道之中再去报信,因为大家挤在一起,面对面这样,就是想要发信号,也不可能,如此一来,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不至于有人出卖而被发现。” “其二,敌军忙着在城里寻欢作乐,不仅有女人,他们还把酒给留得到处都是,酒助色胆,在渡过了开始的谨慎之后,独孤部和西燕军确信城中不会有埋伏了,因为他们以为,拓跋珪逃得如此匆忙,连自己的王妃都来不及带走,又怎么可能设伏呢?” “于是,独孤部的刘显就借着拷问城中女俘的名义,大肆地奸污淫辱这些女人,慕容永开始还想追击拓跋珪,但他们西燕军不熟悉地形,而独孤部的刘显等人,又只想着玩女人,不肯再走,哦,有件事可能你们还不知道,这个贺兰王妃本来是独孤部的巫女,是刘显的小姨子,刘显对她早就垂涎三尺,有这个机会,更不会错过,连刘显这个独孤部首领也这样,那手下自然人人效仿,这也是拓跋珪故意留下贺兰敏的原因。” 向靖长叹一声:“想不到这个拓跋珪,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刘裕笑着摸了摸向靖的脑袋:“铁牛,有长进啊,还会成语了呢。” 向靖没好气地推开刘裕的手:“寄奴哥,你也别太看不起人啊,好歹我也是个很好学的人,还跟着胖哥学了不少呢。”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到了夜里四五更,这些独孤部和西燕的人都喝酒和玩女人累了,一个个醉卧不起,拓跋珪这时候带着手下,悄悄地从地道钻出,首先是突袭贺兰敏所在的营帐,一举击杀了几十名西燕和独孤部的军官,慕容永和刘显侥幸逃得一命,但是各部的带头将校都给杀光了,而其他军士,则在城里到处砍杀西燕和独孤部的兵马,这些人身无甲胄,又给淘空了身子,甚至绝大多数人在梦里就掉了脑袋,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城中的数千精锐,几乎全部送命,而城外的兵马,也因为失去指挥而胆寒,等到拓跋珪在外的兵马回援,两下合击,就打得敌军落花流水,十不存一。这就是著名的大宁城之夜,拓跋珪一战击破两大强敌,树立了赫赫威名。”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可是,他这样让所有将士的妻女让仇敌所辱,就不怕失去威信和人心吗?” 刘裕摇了摇头:“那些女人不知道他们就在地下,还以为是从外面杀进来的,事后,大半的女子自尽,而其他的战士们也都引以为奇耻大辱,无人走漏风声,因为,是所有人的妻女被人所辱,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我想,现在只怕参与了当夜之战的所有拓跋部的将士,都不想回忆起那段可怕的经历,宁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魏咏之长叹一声:“也许,这种遗忘才是最好的结果。寄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拓跋珪忍人所不能忍,所以才能反败为胜,而今天的我们,应该学他?” 刘裕勾了勾嘴角:“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妖贼这么做,就是想诱我们出去,设局歼灭,就象当年独孤部和西燕联军突袭,也是想利用部落中妻女的牵绊,逼拓跋珪跟他们作战,或者是延缓他们逃跑的时间。我们现在就是如此,因为义愤出城,只会失败,要是我们失败了,那全城的百姓和他们的妻儿,都会遭遇城外那些女子们同样的命运。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海盐,打败妖贼,如此,方可保护更多的百姓,方可为那些女子报仇!” 城外的兽行已经渐渐地结束了,上千名泄过欲的天师道徒们,狞笑着从这些女子的身上离开,有几十名女子甚至已经在施暴的过程中一命呜呼,给这些天师道众们草草地把席子一卷,就抬回了营中,而剩下的那些女子,则几乎是全身不着片缕地给串在一起,带到了后面,哭泣声与那些宗教浪语都已经消失不见,而孙恩则策马于军前,对着海盐城大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号称英雄无敌的刘裕,这就是独驱千人的战神!不过也是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部下的女人,为神教献身,而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胆小鬼,可怜虫。刘裕,你要是这么怕死,不如开城投降,本教主保证会放过全城百姓,要不然,午时过后,大军攻城,全城玉石俱焚,所有人的妻女,都会跟这些女人一样,为神教献身!” 刘裕没有回答他,也不理会在孙恩的身后,暴发出的一阵阵喧嚣与声浪,他转身走下了城头,声音则透着一股镇定:“好了,按计划行事,准备迎接冤家们进城,这一次,我们要给孙大教主,一个终身难忘的回忆!”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夺门北去留孤城=== 午时,一刻。 天师道军营,中军,帅帐。 三大教首,相对而坐,孙恩的眉头紧锁,看着卢循,说道:“刘裕真的变了啊,以前要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女,他是绝对不会忍的,一定会出城。” 卢循笑着看向了徐道覆:“三弟,你的那些个机关,埋伏,布置用不上,是不是有些遗憾哪?!” 徐道覆平静地说道:“我并不奇怪这一点,因为今天的刘裕,不是当年的那个京口小兵了,已经过了靠一腔热血,本能冲动而行事的时候。大哥今天说要用这招时,我就不看好,现在不过是证明了我的判断而已。” 孙恩咬了咬牙:“可刘裕这样见死不救,会失掉城中人心,也许北府军的那些人对这些不在乎,可是城中民兵,只怕会当场哗变,刚才我们叫骂的时候,刘裕最后没有一句应对,我觉得,可能是城中出事了,他要去弹压。” 徐道覆微微一笑:“是有这个可能,刘裕可以按兵法行事,但城里人管不了这么多,要换了我,现在就会一口血痰喷到他脸上,说日的反正不是你老婆,你才这么不在乎。” 卢循哈哈一笑:“不错,三弟这样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看…………” 正说话音,外面冲进一个斥候,一脸兴奋地说道:“三位教尊,刚才海盐城北门大开,冲出几百骑,都是北府兵,打着刘字旗号,向西北而去了。” 孙恩一下子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几百骑,向北而去?为首之人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刘裕?” 那斥候面露惭色:“他们出来得太快,而且,而且那烟尘漫天,看不清楚情况,只能看到那面刘字将旗,就是原来插在西门城头的,刘裕刚才就站在那面旗下,这不会有假。” 孙恩笑着拍手道:“二弟,三弟,看到了吧,刘裕果然是呆不下去了,是啊,他来这里若是不能保护城中民众的妻女,那谁会服气?只怕是他弹压不成,直接给赶了出去。那现在…………”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斥候冲了进来,一脸的喜色,说道:“教尊,大喜事,城头升起一面白旗,城门大开,而那海盐县令鲍陋的首级,就挂在城头呢。” 孙恩哈哈一笑,大步就向外走去:“走,随我去看看。” 一刻钟之后,孙恩,卢循,徐道覆这天师道三杰,骑马佩甲,带着一万多精锐军士,布阵于海盐城外,只见西城的城头,只有十余名白发苍苍的老汉,不着军装,颤颤巍巍地,仿佛要给一阵风就吹倒,而鲍陋的首级,则是高挂于城头的晋国大旗上,染得这个晋字,都看不清楚了。 孙恩对左右而笑道:“确实是海盐县令鲍陋,这老东西刚才还在城头跟刘裕在一起呢。看来,城中哗变,刘裕无法控制局势,直接跑了。” 卢循低声道:“不可大意,大哥,刘裕的北府军,不太可能连这小小城中的民众和州郡兵都无法压制,如果能当着他的面杀了鲍陋,他是不太会就这样逃离,拱手让城的,再说这城头都是些老朽,就靠他们,也能赶走刘裕?” 徐道覆笑道:“让我先去问问情况,再作定夺。” 他说着,策马上前,来到城前百余步处,沉声道:“城头老儿听好,我乃神教三教主徐道覆,这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与我听,若有半字虚言,定教你城内鸡犬不留!” 为首的一个老汉扯着嗓子说道:“神教在上,我乃城中里正丁松,现在代表海盐全城父老,出迎神教大军,因为兵凶战危,只能先在城头,向大军喊话!” 徐道覆点了点头:“丁里正,这守城的晋将刘裕何在?你挂起的这个首级,可是海盐县令鲍陋?!” 丁松大声道:“刚才神教在城外行天人交合仪式,那些女子的丈夫,多是前日里进城助守的大湖诸村民夫,他们不愿眼看妻女受辱,想要出城拼命,给刘裕部下硬挡着,说什么这是陷阱,是毒计,是要诱他出城,让城里人不要上当。” “可怜那些后生,想要出城保护妻女,还给阻挡,有些人义愤难平,就跟刘裕的部下起了冲突,刘裕还算约束军纪,但是那狗官鲍陋,却指使他的手下衙役,上前就对这些民兵,不由分说地出手击打,还说他们是神教的内奸,把几个领头的后生,当场就格杀。这下城中百姓不干了,群起而攻之,把那鲍陋,和几十个走狗,就地打死。”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刘裕和他的北府兵就这样看着你们杀掉鲍陋?” 那丁松说道:“众怒难犯,刘裕本想阻止,可是老夫给城中百姓公推出来,跟他论理,我问他,有没有办法守住海盐城,他说可以。我说他连城外的女人都救不回来,凭什么让我们信他守住海盐。他说他能守住句章,就能守住海盐,我说现在我们打死了海盐县令,就算守住,朝廷也会治我们的罪,我们不会帮他守城的,反倒是神教,只要追随,就能收留我们,要么他现在把我们全杀了,要么他就离开。” 徐道覆笑道:“然后,刘裕就带着手下逃走了,是吗?” 丁松笑道:“三教主,你的威名,如雷灌耳,刘裕也说,神教有大军,有三教主这样的名将,城中民心已失,再也难以坚守,不如早点离开,还可以在下个地方组织防守。于是就出城离开了,三教主,我们杀官迎接神教,你可千万不要扔下我们不管哪。要不然,以后无人肯追随神教了。” 徐道覆点了点头:“晓谕全城,神教一向归顺者不杀,愿意跟着神教走的,我们会派大师兄接引,想离开的,也可以带着个人财产出东门而去,只不过,城中的粮草军械,不得动用分毫,等待神教使者入城清点,不然的话,休怪我等纵兵洗城!”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 八千妖贼入海盐=== 卢循的声音突然在孙恩的耳边响起:“大哥,虽然刘裕已经走了,但是城中可能还会潜伏一些敌军的埋伏,比如那些女人的丈夫和父亲,他们为了报仇甚至跟刘裕起了冲突,这会儿只怕也躲在城里,还是先派人进城,把这些人给处理,确认海盐安全,再进城吧。” 孙恩勾了勾嘴角:“有这个必要吗,以前神教不都是这样,让男女信众同时进行这些天人交合仪式嘛,进行之后,就无家庭夫妻之说了,皆是神教弟子,男女分营,以便管理,也没见有人有意见啊。” 卢循摇了摇头:“那些本就是多少对神教信奉,或者说有好感的人,而且夫妻同时进行这种仪式,男的也上了别的女人,不会再觉得吃亏了,最重要的是,在进行这些仪式之前,我们会对这些人讲经授义,生活上加以照顾,就象我们现在营中的不少人,是快要饿死,没人管他们死活的时候,我们出手将之救下,自然是把我们当成恩人信任。” “可是现在城里的这些人,却是完全不信神教的,上次起兵时就聚众跟我们对抗,这次也是宁可扔下妻儿也要入城防守,现在这些男子,只会恨我们入骨,根本不会转变,所以入城之后,要防这些人不要命地想袭击我们。大哥在这个时候,不可入城,等处理和控制了这些人,再进不迟。” 孙恩的眉头一皱:“那让城里人先行把这些人杀了,或者交出来,我们再入城便是了。” 卢循叹了口气:“我们不能在海盐呆太长时间,何况这些人跟海盐城中其他百姓多有沾亲带故的关系,真要让城里人处理,只怕会隐瞒,甚至一两天时间内都不会交人出来,不如我们自己进城搜杀,一方面也要控制城中的武库和粮仓,另一方面也给其他人立威,让他们知道跟着神教,就不能不从命。只有这样,才能驱使城中百姓,直向沪渎,毕竟从沪渎垒开始,要经历一系列的攻城战了,得按我们之前计划好的打法进行才是。” 孙恩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孙兴何在!” 一个三十余岁,满脸横肉,身长八尺,黑脸虬髯的大汉,却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这种形同大盗的外形和理应仙风道骨的道家弟子打扮,看起来极为不伦不类,应声而出,沉声道:“弟子在。” 孙恩看着孙兴,说道:“孙师弟,咱们在神教中是师兄弟关系,在世间是叔侄,起兵几年来,你也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打下的城池,你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孙兴沉声道:“弟子遵命,弟子这就入城,把全城百姓驱出来,然后杀了那些女子的家人,以威慑众人。” 孙恩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和以前一样,就说神教教主为了庆祝他们新入神教,会在城外给大家赐福施符。想入教的可以加入我们,不想入教的,也需领符水,以防妖邪入体,晚上就会让大家回家,不用担心。至于不肯从命的,就说是妖邪附体,当场斩杀!” 孙兴行了个礼,一挥手:“前锋营,随我入城!” 八千余名身着皮甲,外罩天蓝色,天青色,淡蓝色等代表不同位阶的道袍的天师道军士,或持刀剑,或持枪矛,鱼贯入城,几百名弓箭手,迅速地奔到了城墙之上,而孙兴则骑着高头大马,夹在中军,大摇大摆地进了城,而刚才还在城头的那个丁松,以及十余名老者,都已经下了城,就在城门口跪伏于地,海盐县令的那枚印章,则放在丁松的面前。 孙兴策马经过了丁松的身边,大喇喇地说道:“本将乃是神教的星月坛主,亦是前军将军孙兴,你这老儿,现在是城中主事之人吗?” 丁松点了点头:“小老儿是城中兴善坊的坊正,名叫丁松,鲍陋无知,妄图对抗神教,不自量力,被城中百姓击杀,而刘裕也率众出城逃离,城中百姓公推小老儿出面迎接神教,现有海盐县官印在此,双手奉上!” 孙兴伸出了手持的大刀,挑起那枚官印,放在手上看了看,笑道:“还真他娘的是海盐官印,丁松,你献城有功,按神教的规矩,以后会让你当这海盐县令的,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要让教主失望哦。” 丁松连忙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老儿这辈子都愿为神教效力,不过,不过这次神教会跟上次一样,最后转进的时候,不管我们这些新入弟子吗?” 孙兴哈哈一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这回神教来了就不会再走了,教主大人要清君侧,入建康,夺取天下!你们以后会有人间的荣华富贵的。现在,让全城百姓出来,迎接神教,然后出场受教主大人的祈福。咦,怎么全城就你们这几个老人,不是有几万百姓的吗?哪儿去了?” 丁松勾了勾嘴角:“全城百姓,在那刘裕入城后,都给集中到粮仓和武库管理,包括粮食都给收走,说是集中发放,他说为防细作,所有城中百姓都要听他的指挥,刘裕虽然走了,但是城中百姓还是有点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这会儿仍然在武库和粮仓之中呆着,不敢出来。” 孙兴勾了勾嘴角:“那就是说,粮食和军械,也在他们身边,是吧。” 丁松点头道:“是啊,有大家一起看守,也好献给神教。” 孙兴哈哈一笑:“好,前面带路,咱们这就去粮仓!” 丁松站起了身,驻着拐杖,向前颤颤巍巍地走去:“小老儿这就给孙坛主带路。” 孙兴的身边,一个副将凑了过来,低声道:“孙师兄,教主刚才说过,要当心城中埋伏。” 孙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无妨,前面探子已经查过,这些百姓民舍中,空无一人,也没有引火之物,再说了,城头有我们的八百弓箭手控制,一切尽在掌握,城外还有大军,刘裕已经跑了,谁还能与我们为敌?你上城头看着,我去粮仓,驾!”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关门打狗伏兵起=== 副将勾了勾嘴角,小声嘟囔道:“哼,抢功就明说嘛,要找这借口。” 孙兴的耳朵动了动,本来他已经走出了六七步远,停下了马,回头盯着那副将,冷冷地说道:“姚雄之,论教内关系,我是你的师兄,论军职高下,我是你的上司,这样在背后议论我,对你没什么好处。咱们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神教规矩,先到者得,这不是我定的,有意见找大教主去呗。” 姚雄之连忙说道:“不不不,孙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孙兴摆了摆手:“罢了,你的想法,我也理解,这功,谁都想得,这样吧,我到时候收了粮仓与武库,城内的百姓,分你三成,由你带出去,还有这官印,也放在你这里保管,这样是不是能让你满意了?” 姚雄之面露喜色,连忙接过了孙兴丢过来的官印,一边往自己的怀里揣,一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官印应该是孙师…………” 孙兴的脸色一沉:“好了,大家各取所需,就别婆婆妈妈的了,看守好高处城墙,约束你的部下,不要到民居里去找东西,这回教主说了,我们要迅速地解决海盐,然后去沪渎打开入江口,一旦跟舰队汇合,打进了建康城,什么好东西没有?!要在乎这一小小县城的东西吗?” 姚雄之连忙点头:“师兄说得是,教主的吩咐,我一定全力执行,万死不辞。” 孙兴转头驾马而走,一边的丁松早就站在前面路边等候,面露谄笑:“孙将军,果然精明强干,孙教主派你入城,真是找对了人啊,只是,三位大教主他们真的不亲自入城给百姓们祈福吗?大家都盼着他们来呢。” 孙兴冷冷地说道:“三位教主在城外有要事,这么多百姓,要一一祈福施符,不是在这小小海盐城中就可以完成的,所以要我入城,先把人带出去,然后一一施法。对了,县衙在哪里,我要先去那里一趟。” 丁松笑道:“自从大军围城后,那鲍陋就把县衙搬到了粮仓,而刘裕的指挥位置则设在军械库,这两处挨在一起,就在城中的校场之中。也正是小老儿要带你去的地方。” 孙兴点了点头,回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军官说道:“分出两千人,分别把守城中各条街巷,派五百人占领原县衙,城头有姚副将的一千弓箭手把守,其他人,跟我去粮仓。” 两刻钟之后,城墙之上,姚雄之一动不动地盯着离城墙三里左右,一大片空地的校场方向,那是整座海盐城的中心,竖立着两座巨大的建筑,方圆足有三里之多,占了城中大约三分之一的空间,一座外面涂着井泥,掩盖着里面的木质结构,应是粮仓,这从仓外的几百辆停着的辎重大车可以证实,而另一座,库门紧闭,上面镶满了铜钉,两只青铜打造,面目狰狞的铜狮子,分布大门左右,十余名壮丁,身着布衣,手上却持着矛槊,站在门口,显然,这里就是武库,存放兵器铠甲之处。 孙兴策马立在粮仓前的广场上,两千余名军士,在他的身边迅速地散开,列阵于两座主建筑前,孙兴哈哈一笑:“海盐,终于在我的手里啦!” 两座建筑的大门,缓缓地打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中缓缓走出,前排人士,尽是老弱妇孺,他们拖家带口,鱼贯而出,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神色平静,不知喜忧。 一个看守军械库的壮丁,飞奔上前,他的双手捧着一把五尺余长,精光闪闪的大刀,丁松抛掉了拐棍,接过了这把大刀,使着吃奶的劲,举向了孙兴:“将军,这就是,这就是那刘裕用过的兵器,叫什么,叫什么斩龙刀,他走的时候落荒而逃,连这刀都,都没来得及带,海盐,海盐百姓特地,特地将此刀,献于,献于你!” 孙兴哈哈一笑,就要去提刀:“有劳丁坊正了,你们的一片忠…………”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城墙之上,姚雄之抱着臂,看着粮库方向,一个天师道小兵走到姚雄之面前,咋着嘴:“这海盐城怎么会把粮仓和军械库放在一起呢,要是有人搞破坏,不是全部就完蛋?” 姚雄之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看看这片空场,离着周围的民居,足有百步,完全是空旷的,要是敌人的细作想破坏,很难接近,而且有现成的军士,拿了武库的装备在一边值守,也能有效地保护粮仓,之前刘裕在海盐呆过,大概这就是他的手笔吧。” 小兵叹道:“师父,那刘裕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可以抵挡天师道大军吗?听说姚护法他,前几天在句章也…………” 姚雄之咬着牙,恨声道:“该死的刘裕,居然害我叔父大人的性命,我一定要亲手剥了他的皮,为我叔父大人报仇。你们都给我盯好了,如果…………”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面前的城楼里,一阵机关响动声,周围的暗墙一转,走出了十余名全副武装,顶盔贯甲的壮士,为首一人,戴着恶鬼面当,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杀气腾腾,手持一把六尺余长,两面开刃的大戟,边走边说道:“你那死鬼叔父,是我孟龙符亲手所杀,今天,我送你们叔侄团圆!” 姚雄之睁大了眼睛:“不好,有埋伏,快拔出武器,战斗!” 他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下达,这城头的十余座城楼之中,地面之上,就闪开了无数的洞口,夹壁墙翻转,数百名武装到牙齿的北府军甲士,潮水般地涌出,拿着手中的长剑,大刀,利斧,铁锤,砍向了那些还持着大弓,注视着城内的天师道弓箭手们! 与此同时,本来大开的城门,突然落下了一道千斤巨闸,站在门洞之中的十余名天师道军士,顿时就给这落闸压在了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猛士杀阵血雨飞=== 城中央,粮仓广场,孙兴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丁松:“你,你怎么提得动这…………” 丁松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杀气:“因为这刀本来就是我的啊!” 一股强烈的气劲,从这个老人身上爆发,震得那孙兴所骑的马儿,一阵嘶鸣挣扎,“丁松”那佝偻的身体,顿时变得高大魁梧,伴随着一阵骨节作响,刚才还不足五尺,驼背弯腰的那个小老儿,几乎一瞬间,变成了一条身长八尺有余,高大威武,如同天神一般的壮汉,脸上棱角分明,刚髯如猬刺,浓眉似墨染,神目如电,棱角分明,英气逼人,可不正是让万千妖贼闻风丧胆的刘裕刘寄奴? 孙兴双眼圆睁,努力地想要控制胯下的座骑,可他的手刚摸到缰绳,就只见刘裕高高地把斩龙大刀,举过了头顶,眼中杀气四溢,厉吼如晴天霹雳,震得方圆三尺之内的天师道众们,个个耳膜流血,脑袋就象要开裂一般地疼痛:“这一刀,是为了给你们摧残的海盐妇女,还给你们这些妖贼的!” 闪亮的刀光划过长空,孙兴只觉得比一万个太阳都要光明,这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亮的一道刀剑光芒,伴随着风雷龙吟之声,在他的耳边回荡,他本能地想要举起长刀反击格挡,可是全身几乎给施了定身法一般,手中握着的似乎不是一把长刀,而是一座泰山,哪还举得起半分。 刀光四溢,紧接着,劲气扮随着血光,四周炸裂,孙兴连人带马,给刘裕这一刀,生生劈成了四五块,夹在马鞍,踩着马镫的大腿,连同马身一起翻飞,而孙兴的腰部以上,则跟着马头同时飞出,连那惊惧恐慌的表情,也一模一样,鲜血与内脏齐飞,人头共马头一道,无比地血腥暴力,却又透出一股血色美学。 从武库和粮仓之中走出的那些百姓,突然手里都多出了刀枪,即使是那些老弱妇孺,也都个个双眼圆睁,呐喊着冲了上来:“报仇,杀妖贼,报仇啊!” 而从这些人群之中,钻出了数百名身着重甲,手持盾牌和短兵器的战士,皆是北府军,刘钟和向靖,冲在最前面,即使是身着重甲,仍然比没有训练的百姓要跑得更快,百余步的距离,转眼即至,就在天师道的军士们还惊异于刘裕立斩孙兴这一刀,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这些北府杀神们,就已经冲到自己的面前,杀成一团了。 街巷之中,站在道路两侧以值守的天师道弟子们,也听到了几乎同时响起的城墙与广场方向的喊杀之声,几个小校模样的军官叫道:“不好,有埋伏,速速支援!” 话音未落,从这些空无一人的宅院之中,床榻之下,树干之中,水缸里,甚至是院墙之中,钻出,奔出,跑出无数的战士,沈云子手持长剑,与持着利斧,大刀的王元德,王仲德等人,带着身着皮甲,手持利刃的吴地民兵们,如神兵天降,刀光闪闪,枪影重重,血雨纷飞,断肢遍地,身处街巷之中,天师道军士们手持的枪矛之类的长兵器,根本施展不开,给民兵们近了身,就是一边倒地屠杀,尤其是这些民兵还被百余名身着重甲的北府军战士们带领,平时也是有相当训练的吴地土豪们的部曲,绝非寻常百姓,只片刻间,就杀得天师道众们血流成河,尸体堆满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孟龙符的大戟,从那姚雄之的胸口,重重地拔出,顺手一个横斩,把他砍中自己右肩的持刀右臂,齐肩而断,孟龙符的嘴里喷出一口血涎,唾在那姚雄之的脸上,顺便一脚飞踢,把他的尸身,直接踢到了城外,在那边的城墙根下,已经有数百具从城头打落的天师道弓箭手们的尸体了,连同他们那给砍得断成无数碎片的木弓,散得城外遍地都是。 檀道济提着两把已经血染得一片腥红的钢刀,走到了孟龙符的身边,顺手一刀,把一个在他侧面,摇晃着想要站起偷袭他的天师道弓箭手,直接脑袋从脖子上搬了家,然后身体后仰着,连同自己的脑袋,几乎同时落到了城墙外面,他看也不看身后,直盯着孟龙符,眉头一皱:“猛龙,早跟你说过,斩杀敌将之后,要取其首级宣示,这样能彻底瓦解敌军的士气,你看,你杀那贼将,有功夫断他的右臂,却不取他首级,太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孟龙符右肩之上的那道刀口,肩甲已经给劈得粉碎,鲜血从孟龙符右肩之上那破碎的军衣之中,不断地流出,已经把他的整个右肩,染得一片腥红,檀道济的眉头一皱:“你明明大占上风了,杀他只在十招之内,为何还要拼上挨这刀呢?” 孟龙符摇了摇头:“咱们的任务,不就是尽快清掉城墙上的贼人吗,这小子太狡猾,总是躲在手下后面,我几次想突刺他,都给他找了别的替死鬼,再这么打下去,说不定会给他跳城逃跑,最后我也烦了,拼着受他一刀,也要搠他个透心凉,就是最后杀得兴起,给砍了一刀又有点疼,没想太多直接把他踢下城了,下次你最好在我身边,提醒我一句。”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好了,城头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按原计划,发箭支援城中吧。” 孟龙符把大戟往城墙上一靠,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那事先放放,道济,帮我上点药,奶奶的,刚才不觉得,这会儿,这会儿还真他娘的有点小疼,这帮子妖贼,格斗功夫还真不赖,比之前那些姚盛手下的乌合之众,要强多了,收拾掉他们,还真要费点时间,你帮我裹好伤,咱们早点弓箭帮忙,清理掉城内,也许,还要马上迎来城外妖贼的攻城呢!”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倒是希望孙恩早点来送死呢。眼睁睁地看着八千人马入城给屠光,可比那个什么天人交合仪式要酸爽多了吧。”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卢循劝兄忍仇怨===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接过药瓶,开始去扒拉孟龙符右肩上的碎衣碎甲:“你看你抢这一刻,反而要多花起码两刻的时间,我看你这次伤得不算轻,还是别再发力了,要不然只怕会牵动创口,留下后患,哦,还好,这一刀没伤到筋骨,不会影响你以后发力。” 孟龙符长叹了一声,看向了城头的一处箭塔,那几乎连珠不断,向着城内流星也似地飚出的箭杆:“还是你叔厉害啊,一刻钟前就在箭楼射击城内了,我们在这里肉搏都影响不到他的,只这一会儿,他杀的贼人,也不下五十了吧。” 檀道济微微一笑:“神箭瓶子哥,不止是传说!” 城外,孙恩的脸上,肌肉在一阵阵地跳动着,城内每次的惨叫声,刀剑入体的声音,箭矢射透皮甲后,再次入肉入骨时的那种响声,一次次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城头之上,本方的原来那千余名弓箭手,这会儿已经看不到了,几乎所有人,自姚雄之以下,都变成了城墙根下的尸体,身首异处,脏腑横流,如同屠宰场,而北府军的那些战士们,甚至连庆祝胜利都懒得做,直接就进入了各种开阔的射击位置,或是哨塔,或是箭楼,反过来对着城中不停地放箭,几乎每箭过去,都会响起一声惨叫,毫无疑问,那是城中还在战斗的天师道弟子们,再次地出现一个兵解登仙,往生极乐的道友! 卢循面色阴沉,在孙恩的身边,他看着孙恩那紧紧握着马缰的手,轻轻地按了上去,低声道:“大哥,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啊。我们中了刘裕的毒计,那些逃出城的,根本不是他的北府军,只怕这会儿,孙兴师弟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孙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定要血洗海盐城,杀光城里的每一个人,为我的弟子们殉葬!” 卢循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的,整个海盐城的人,都配合着刘裕在伏击,在演戏,甚至这会儿,他们也在攻击着我们的教众,破城之后,必须鸡犬不留,但是现在,我们要做出冷静的判断了,海盐要攻,但绝不能是现在!” 孙恩厉声吼道:“为何不能是现在?我现在就弄出三千长生人来,我就不信了,长生人一出,这小小的海盐城,还破不了!” 卢循摇了摇头:“如果是对付别的晋军守将,那这长生人一出,鸡犬不留,象我们之前打败高雅之等北府军,也不过是出动几百长生人而已,即使是北府战士,也难以抵挡这些杀神,但是刘裕不一样,他是在洛阳见过长生人的,也知道只要躲开长生人药性发作的那几个时辰,就可以等着长生人自爆而亡,现在我们的五石大力丸已经不多了,也就四五千枚,得省着点用。” 孙恩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他,就算杀不了刘裕,起码攻下海盐,屠尽城中百姓,也好给我们的道友们报仇雪恨!” 卢循的眉头一皱:“那就是因愠而攻战了,毫无益处,且不说刘裕也许有办法对付长生人,比如这回在句章城,这小子想到用火攻姚盛,如果他对长生人也来这么一招,那我们多半要吃大亏了。” 孙恩睁大了眼睛:“寻常火焰可是烧不动长生人的,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肌肉经过了强化,刀枪不入,即使是猛火也难以烧伤!” 卢循勾了勾嘴角:“可是黑色妖水的火焰就不一样了。你可别忘了,刘裕伯老婆是谁,这黑火的不传之秘,对刘裕可能不是了,他给这东西烧过,自然知道它的厉害,恐怕,这海盐城中,刘裕已经准备了黑色妖水啦!” 孙恩默然无语,血红的眼睛盯着城里,耳边尽是那喊杀声与惨叫声,他坐下的战马,不停地低头刨地,不安地摇着头,一如他那不停抖动着的面部肌肉。 孙恩咬着牙:“罢了,道覆引兵五千离开,包括带走了大部的木甲机关人,而我们现在手下也就一万六七千的精兵,即使是强攻,也未必能拿下海盐,就算刘裕没有黑色妖水,让我们精锐的三千弟子变成药人,也实在是得不偿失。还是按我们之前商量的办,去沪渎好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皱:“刘裕可能是早有准备,在海盐和沪渎都布下了埋伏,这海盐城中,处处机关,这才能尽歼我们入城的弟子,海盐如此,沪渎想必多半也是一样,到时候我们兵力不足三万,如何攻克沪渎?” 卢循微微一笑:“三弟深通兵法,再说,婉儿和清芳带领的舰队,也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又多出十万战士,刘裕就算机关算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无可奈何,我们可以不攻沪渎,只派一部监视刘裕,大军上船直扑京口,只要占了京口,控制了北府军的家属,那大局就定了,包括刘裕在内,都只有不战而降,我们今天吃的所有亏,都可以到时候跟他们算总账!” 孙恩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笑意:“二弟,还是你沉得住气,要不是你劝我,我差点就忍不住攻城了,那才会中了刘裕这恶贼的毒计,只怕连沪渎,我们都去不了啦。我也懒得再看刘裕那张得意的脸,传令,全军拔营北上,有迁延不前者,斩!” 半个时辰之后,西门城头,一片欢呼之声,伴随着北府军战士们,挥舞着血染的兵刃,有节奏地在拍击着自己的盾牌和甲胄,他们都在喊着同样的两个字:“寄奴,寄奴,寄奴!” 刘裕一身铁甲,上面已经被鲜血染得没有半点原来的颜色,从头到尾,散发着血腥的味道,他的面当已经抬起,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盯着城外,长龙也似的天师道的队伍,向着北方急行,而三百多名女俘,则被装进了辎车之上的木笼之中,如同马戏团的牲口一样,就这样给运向北方。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小鲍公子气难平=== 鲍陋笑道:“下官今天真是开了眼,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战法,八千妖贼无一逃脱,不过,也无一投降,真是死硬顽固啊,我们的伤亡也有一千余人,现在敌军已退,刘参军你看…………” 刘裕的虎目炯炯:“鲍县令,此间事了,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得马上去沪渎垒,那里,才是决战之地!” 鲍嗣之的声音没好气地从城楼下响起:“刘裕,你想扔下我?没门!” 众人的脸上笑容都顿时凝固,齐齐地看向了城楼之下,只见鲍嗣之一脸地怒容,那千余名民兵也跟他几乎同样的表情,从另一侧城门的街道上,源源不断地入城,而鲍嗣之一马当先,已经驰到了西门城楼之下,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下马登城了。 刘裕平静地看着大步流量,以百米跑的速度冲上城楼的鲍嗣之,说道:“鲍公子,辛苦了。” 鲍陋看到鲍嗣之这副表情,上前挡在了他的前方,沉声道:“嗣之,你要干什么,休得无礼!” 鲍嗣之停下了脚步,沉声道:“首先,我要恭喜刘参军,果然打赢了这一仗,没有食言,你保住了海盐的百姓,没有让他们遭遇妖贼的毒手,这点,我代海盐百姓向你谢恩!” 他说着,突然单膝下跪,对着刘裕就是抱拳行礼。 谁也没有料到,平时眼过于顶,谁也不服的这位鲍公子,竟然有这样的举动,刘裕微微一笑,上前准备扶起他,嘴上说道:“鲍公子过谦了,这本是我们的份内之事,快快起…………” 他的“起”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是脸色一变,因为这一托,鲍嗣之纹丝不动,居然是使出了千斤坠的身法,只听鲍嗣之沉声道:“刘参军且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刘裕的眉头一皱,退后一步,说道:“有话请说。” 鲍嗣之咬着嘴唇:“我军大胜,消灭了足有八千的妖贼,加上今天凌晨,有数千妖贼向北开拔,往那沪渎方向去了,现在拔营逃跑的妖贼,也就一万多人,而我城中的兵马就有五千之多,今天一战大胜,城中军民士气高昂,附近吴兴,义兴,沪渎等各地守军,都可以前来支援,完全可以趁胜追击,将这些妖贼一举消灭在海盐附近。不仅是为死难的百姓,还有被妖贼们污辱的妇女们报仇雪恨,更是可以把孙恩,卢循,徐道覆这三大贼首一网打尽,彻底地平定这历时几年的天师道之乱,还吴地一个永远的太平!” “刘参军,你身经百战,不可能眼光见识还不如我这个小小的海盐县尉,可你为何不去追击妖贼呢?这是我最不明白的事情!” 刘裕摇了摇头:“鲍公子,你不能被眼前的小小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是大忌,作为统帅,一定要清楚,冷静地判断整个战局,如果妖贼就这点战斗力,就这点兵力,又怎么可能持续作乱多年,又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攻克八郡,怎么可能一战击杀北府主将琰帅,就是前几天,还连破我北府军三路兵马,连高雅之这样的后起之秀败在他们手上呢!” 鲍嗣之冷笑道:“难道刘参军是想说,孙恩是故意地送了八千人马给我们,目的是为了诱琰帅一样地来引诱我们上当?还是说之前在句章,姚盛的数万人马也是送给刘参军,目的是让你这几千人马追击他们,再来一次伏杀?” 鲍陋的脸色一沉:“嗣之,你太过分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退下?!” 鲍嗣之紧紧地咬着嘴唇:“县令大人,卑职现在不是以你的儿子的身份站在这里说话,卑职是以海盐县内最高武官的身份,向您,向前来助守海盐的刘参军请令出战!战机不可纵,军心不可违。卑职的部下兄弟们,是一听说朝廷有令,国家有难,就抛家舍业,前来县城助守的好兄弟,好汉子,他们为了保卫国家,而放弃了妻儿,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妻女们在城外被妖贼们那样羞辱,我现在才知道,刘参军让我们出城,不是做疑兵,而是为了不让他们亲眼看到这样的景象,免得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出城拼命,坏了你用海盐城为诱饵,诱杀大股敌军的计划,对不对?!” 刘裕神色如常,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作为主将,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因为考虑到了妖贼的凶残,考虑到了你的部下们没有见过如此凶恶,没有人性的敌人,会让自己的愤怒被他们所利用,才让你们先出城的,事实证明,我对了,我为你的兄弟们报了仇,起码,报了一部分的仇,不仅是你部下的夺妻之恨,更有三吴大地,北府将士们的杀父之仇,丧友之痛,这无数笔的血债,我都会向这些妖贼们一一讨还的!” 鲍嗣之哈哈一笑:“是啊,只不过到时候要讨还的对象,是通过击灭的方式还是招安的方式,可就不好说了呀,对吧,刘参军。”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边的檀凭之冷冷地说道:“鲍县尉,你对刘参军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直接点!” 鲍嗣之咬着牙,沉声道:“上次刘参军来海盐的时候,也说过要杀尽那些吃人肉,杀人全家的妖贼,为三吴百姓报仇,为死难的将士报仇,可结果呢,不到几个月,他就可以跟那些手上血债累累的贼人首领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了,刘参军,我没冤枉你吧。” 刘裕摇了摇头:“赦免那些胁从者是朝廷的招安令,我是在执行朝廷的命令而已,这场天师道的叛乱,更多是人心的丧乱,剿抚并用,诛除首恶,赦免胁从,这才是治乱之道!鲍县尉,你身为朝廷命官,应该明白朝廷的良苦用心!” 鲍嗣之冷笑道:“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这些妖贼杀我将士,害我百姓,这血债,必须要用血来还!”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 委屈求全顾大局=== 鲍嗣之越说越怒,双眼血红,唾沫星子都能直接喷到刘裕的脸上:“就象我的部下们,他们的妻女给人这样侮辱,那些行凶作恶的妖贼,要是放下武器请求赦免了,你是不是也会原谅他们?给那样玩弄的不是你刘参军的老婆,所以才能这么沉得住气!要是你的爱亲也这样给人侮辱,你还能这样淡定自若吗!??” 向靖再也受不了,虎吼一声,怒目圆睁,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动手:“你小子再骂我嫂子试试?!” 刘裕一把拦住了从自己身边上前的向靖,看着鲍嗣之,沉声道:“够了,鲍县尉,我要告诉你的是,沈家兄弟他们的赦免,是朝廷的旨意,也是平叛的必须,但孙恩之流,我是绝不会赦免的,就象这次进城的八千妖贼,无人一投降,我也不会放过一个,只是现在妖贼的实力,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一两万人,他们的大量兵马现在还隐藏在别处,我们如果贸然追击,只会乱了大局。”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着冷静,我会率精兵兼道而行,抢在妖贼之前赶到沪渎,阻止其与海上的援军会合,而这里,就麻烦鲍县令联络刘大帅,包括吴兴和义兴的刘毅所部和何无忌所部,合兵一处,紧跟在妖贼之后,使其进击不得,求战不能,如此,方可逼迫妖贼动用全部的实力,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可以一举击破妖贼,平定叛乱的时候啦!” 鲍嗣之冷笑道:“是吗?刘参军?昨天你可以赦免沈云子他们,明天也许朝廷的招安令一下,你就能赦免孙恩。反正朝廷的命令最后要通过你们的嘴说出来,今天能让大家当乐属,明天也要让大家忍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跟我的部下们开这个口,他们说得很明确,谁要是拦着他们报仇,那就先灭了谁,再去跟妖贼拼命!” 刘裕的脸色一变:“鲍县尉,你是朝廷的兵,是兵就得听令!” 鲍嗣之哈哈一笑:“听令?你刘参军说这两个字可笑吗?你什么时候完全听过上面的将令?你可以不听令,为什么要让我们就得去听令?这次,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而是来告知你一声,我鲍嗣之,要带着我的兄弟们报仇去了!” 刘裕咬了咬牙:“不可,如果你的兵马一动,大局就危险了,我的兵马要去沪渎,而海盐的城防,完全就要靠你的本土州县兵来维持,万一你贸然出击给敌人消灭,这两千将士的性命不说,海盐一失,敌军水陆连成一片,到时候整个吴地,都可能万劫不复!” 鲍嗣之冷笑道:“我没有办法说服那些失去了妻子的丈夫,失去了女儿的父亲们不去报仇,咱们吴人,就是这个性格,有仇不记,当晚就报!你要去哪里守城是你的事,跟我们无关!”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鲍县尉,你现在是刘参军手下的将官,你必须服从他的指挥,如果你擅自行动,现在刘参军可以对你军法处置,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鲍嗣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好啊,杀了我容易,反正我也没办法阻止我的手下,不过,我变成鬼也想看看,天下无敌的北府军是如何不敢跟敌人作战,只会弹压想为自己的老婆女儿报仇的自己人!” 刘裕叹了口气:“罢了,鲍公子,你想要立功,你的兄弟们想要报仇的心,我可以理解,这样吧,集合你的人马,随我一起出发,我们不去沪渎,而是蹑行在敌军后方,有机会就打他一家伙,没机会就拖住他们,等到后面各路兵马集结,敌军意图暴露之后,我们再与之决战!” 鲍嗣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你真的愿意不去沪渎,而是追杀敌军?” 刘裕咬了咬牙:“鲍公子,你可听好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让步,沪渎有袁太守的五千将士,又是修了大半年的坚城,只要我们能一直跟在妖贼后面,不让他们全力攻城,那沪渎就是安全的,但若是你再贪功冒进,把我们这支追兵给断送了,那沪渎必失,沪渎一丢,敌军海陆人马会合,水陆沿江而进,那建康就非常危险了,这一战不仅关系三吴的未来,更关系到整个大晋的生死存亡,我希望你作为一个将校,要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断不可再意气用事!” 鲍嗣之哈哈一笑:“这是自然,只要这一战,能让将士们的报仇的机会,能让他们有立功的机会,那我鲍嗣之没二话可说,现在我就去集结队伍,等你的命令!” 他说着,对刘裕行了个礼,回头一溜烟地就跑下了城楼。 鲍陋一脸歉疚,对着刘裕行礼道:“犬子鲁莽,冒犯刘参军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刘裕摇了摇头:“骂我几句无所谓,别影响整个大局就行,鲍县令,令公子立功心切,可以理解,我出于维持大局的需要,这次顺从了他,但他这个性格,以后会吃大亏的,还请您要多加注意才是。” 鲍陋满脸惭色:“下官明白,下官知错。” 刘裕转头对着眉头紧锁的檀凭之说道:“清点人马,整顿装备,我们也要出发了,兔子,挑两个善跑的兄弟现在就出发,抄小路去沪渎垒,告诉袁太守,我不能按时去他那里了,请他一定要闭城死守,千万不可主动出击,守住半个月,他就是平定大乱的首功之臣!” 魏咏之头也不回地就跳下了城楼,一溜烟地向北跑去:“我亲自去!” 周围的众人散得七七八八,只有檀凭之还站在刘裕的身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会这样迁就鲍嗣之这小子,难道你不知道这回他很可能会坏大事吗?改变计划,放弃本来的坚守沪渎,配合追兵全歼妖贼的方案,改为在后面尾随,这样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放孙恩他们从海路跑掉,这场战事,要为此拖延多久,要多死多少人,你不想的吗?”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 不动如山镇沪渎=== 刘裕叹了口气:“之前我赦免沈家兄弟,吴地有太多百姓有怨气了,鲍嗣之就是他们的嘴,我不能过于逆着他们的性子而行,这一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只要我们追击时不冒进,不上当,孙恩攻不下沪渎,建康就是安全的,最多是让他上船跑掉而已,以后再找机会灭了他便是,鲍嗣之立了功可以升官调往别处,大家各取所需,只能如此了。” 檀凭之转身就走:“寄奴,你终于向着现实妥协了,我不知道是好是坏,作为兄弟,我会永远帮你。” 刘裕默然半晌,看着城楼之下,一片欢欣鼓舞,神采飞扬的鲍嗣之和他的部下们,喃喃道:“这个决定,真的没有问题吗?” 一天半之后,沪渎垒,城头。 袁崧一身皮甲在身,看上去遮不住他那瘦小的身板,而五大三粗的陈遗,则是一身锁甲,带着十余名卫士,站在他的身后,城外十里左右,已经是一座天师道的军营,连营十里左右,而沪渎垒的背后,那大江入海口的水面之上,则是遍布海面的战舰,与那正面的军营一起,前后把这座海边的要塞,围得是水泄不通。 魏咏之一身轻便的樵夫打扮,坐在城头,勾了勾嘴角,两片兔唇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但两颗门牙仍然是很容易地暴露在外:“袁太守,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刘参军说得很清楚了,坚定守住,就是胜利!” 袁崧长叹一声:“可是,可是我是这里的父母官啊,看着周围百里之内的百姓,就这样给妖贼们掳掠,杀害,奸污,我这颗心,我这颗心…………”他说着,眼中泪光闪闪,几至哽咽。 陈遗咬了咬牙:“魏军主,我们沪渎垒,可是有四千精兵哪,都是京城来的宿卫兵马,不见得打不过妖贼,现在妖贼的舰队无法强行登岸,而他们正面的军营里,也不过是三四千人马,我们集中力量打他一下,未必不能胜,至少,也能救些百姓回来,再不济,也能威吓妖贼,不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地出城祸害百姓哪。” 魏咏之淡然道:“陈幢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妖贼这么容易,一打就灭,那为何刘参军不挥军直攻,跟我们两面夹击,而是要跟在孙恩大军后面,慢慢地前来呢,而那徐道覆,又为何就这样扎在沪渎垒前,按兵不动?” 陈遗无法回应,只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懂兵法,不象你们是将帅之才,我只知道,我们是军人,就得保护周围的百姓,不然眼睁睁地在这里看着,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过不去啊!” 魏咏之站起了身,看着城外,眼中冷芒一闪:“只有你们守住这沪渎垒,才能最好地保护这吴地的百姓,这不是一座大城,只是一座要塞,容不下上万的民户,已经通知了他们想办法撤离,大多数人走了,但少部分的人不想离开,就是这样的结果,你们已经尽到义务了。如果贸然出击,中了妖贼的埋伏,丢了整个沪渎地区,让妖贼的陆地兵马跟船队连成一片,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想想谢琰吧,他也想着保护百姓,想着消灭妖贼,所以不等援军到达就仓促追击,结果呢,不仅自己兵败身死,还把整个吴地的上百万石军粮,几十万百姓都丢到了妖贼手中,才让他们有今天的声势,袁太守,你是整个沪渎地区的最高长官,你的存在,决定着大晋的生死存亡,怎么能轻易地脱离坚固的要塞,去落入妖贼的圈套呢?!” 袁崧长叹一声:“我确实不是将帅之才,我只是不忍见到百姓受苦而已,本来刘参军说会率军过来助守,我才信心百倍,但是现在…………” 魏咏之沉声道:“刘参军不能亲自前来,是因为在海盐的时候,妖贼也是想激我们出战,为此不惜公开地在城外强暴那些城外百姓的妻女,想逼着这些入城助守的丁男们出击!刘参军不为所动,设了空城计,痛歼了八千妖贼,他们这才转而北上这里,现在他们所用的毒计,跟之前在海盐的没有区别,袁太宗,刘参军之所以让我前来,就是因为他必须要安抚海盐民兵们的情绪,只能跟他们同行,免得他们因为愤怒和立功心切而中了妖贼的计,而我在这里,可以告诉您这些事情,让您避免因为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袁崧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就听魏参军的话,坚定守住沪渎要塞,不离一步。只是,只是刘参军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前来会合呢?” 魏咏之的目光投向了城外的远方,喃喃道:“我希望能越慢越好,拖得越久,对我们才越有利啊。” 城外,天师道军营。 帅帐之中,孙恩眉头紧锁,看着徐道覆:“三弟,你这回是怎么了,连个袁崧把守的沪渎要塞都攻不下来?这可有失你这位战神的水准啊。” 徐道覆摇了摇头:“沪渎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固得多,这里建立在崖壁之上,背后的水军船队无法支援攻击,而这要塞又正好控制了这片入海口的登陆区,如果我们强行登陆,会给城中矢石造成巨大的伤亡,来了之后,我才发现问题严重。” 卢循勾了勾嘴角:“现在刘裕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的大军,我们回身几次想战,他却扎营固守,我们没有半点机会,如果你这里拿不下来,那我们可就危险了,能不能回到船上,都成问题。” 孙恩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就留一部监视刘裕,强攻沪渎便是。三弟,你的那些个攻击木甲,也应该拿出来了。” 徐道覆摇了摇头:“不可,顿兵坚城之下,强攻城池是兵法大忌,我宁可强攻刘裕的营寨,也不会攻打沪渎,除非是能诱出守军歼灭,可那袁崧居然可以沉得住气,也是出我意料之外!” 孙恩长叹一声:“难道,这回我们精心准备的上陆计划,就要失败了吗?” 卢循突然笑了起来:“未必,也许,有个人能帮我们大忙呢。”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 铁牛出击瓶子留=== 沪渎南,六十里,刘裕军营。 军帐之中,刘裕独坐一张小榻之后,十余名小校分列两边,檀凭之和鲍嗣之分别站在左右首的排头位置,以下分别是北府军和海盐民兵的军校们,从两边的装备就能清楚地看出差距,一边是铁甲钢拳,武装到牙齿的北府战士,另一边则是只着皮甲,甚至以厚布军袍穿在身上的民兵军校们,如同泾渭一样地分明。 可是是鲍嗣之却是帐内最活跃的一个人,他紧紧地盯着刘裕,沉声道:“刘参军,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对妖贼发动攻击?你要等到何时才肯出手?” 刘裕平静地说道:“等到战机来临之时,自然可以下令进攻,鲍县尉,你既然答应了服从我的指挥,就应该听我号令,军机之事,不可随意泄露,你也应该明白这点。” 鲍嗣之不服气地说道:“我们一路从海盐尾随孙恩到这里,他们几次回身想要战斗,刘参军都是闭营不战,我姑且认为那是兵力不足吧,可是现在,沪渎就在前方,里面有袁大人的四千精兵,加上我们的这三千人马,数量已经不比妖贼少到哪里了,为什么不可以一战呢?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妖贼们每天四出掳掠百姓村民吗?” 刘裕淡然道:“鲍县尉,在海盐你已经看到过这样的情况了,妖贼是在利用对百姓的伤害,想要激怒我们,在他们占优势的情况下与之决战,我在海盐能沉得住气,而袁大人在沪渎也能沉得住气,为何你就不能忍耐一时呢?” 鲍嗣之厉声道:“就因为这些百姓不是你的家人,所以你可以不管他们的死活吗?刘参军,你一向自命要保护民众,说这是军人的本份,可你现在的所做所为,对得起你这句话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们只有保全这支军队,牢牢地扎在这里,才是对百姓最大的保护,现在刘大帅所部已经开始集结,不用几天就能驰援这里,只要不让妖贼水陆并进,那他们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沪渎要塞是卡住贼军水陆会合的最关键一点,只要继续这样一城一营,敌军是不可能攻下沪渎要塞的,合军的计划也会泡汤,那他们就只有想办法另寻他处登船逃跑了,而这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地全军出击,一举破敌的良机!” 鲍嗣之咬了咬牙:“我看,刘参军是想要放虎归山,养寇自重吧。”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边的檀凭之厉声道:“鲍县尉,管好你的嘴,这里不是你可以随意议论上司的地方。” 鲍嗣之咬了咬牙,转身就走:“刘参军,莫要让弟兄们寒了心!” 随着他的步伐,他身后的一众海盐民兵小校们,也跟着离开,帐内只剩下了刘裕等一众北府军的军官。 向靖恨恨地说道:“什么鸟人,寄奴哥,你就是对这小子太客气了,一味地退让,我就不信了,他以前在谢琰手下时敢这么嚣张!” 刘裕叹了口气:“鲍陋是大晋名士,世代为官,这鲍嗣之也算是难得的士人子弟中从军习战之人,以前谢琰为了宠络他,对他也多有迁就,惯成了这样,这回我们在吴地作战,需要得到众人的支持,句章一战让沈家兄弟们立了功,所以在海盐,不可能不带上鲍嗣之,他立功心切,有些情绪也可以理解,只要不出大的乱子,撑过这几天,大军一到,就可以对妖贼合围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了站在左首的魏顺之:“顺子,你哥那里有什么消息传来?” 魏顺之笑道:“大哥说了,袁太守已经被他说服,表示绝不会出城作战,静待寄奴哥这里的消息。只是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打击一下妖贼分兵去掳掠村民的小股部队,也算是对城中多少有点交代。”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哥是这么说的吗?” 魏顺之点了点头:“是的,毕竟沪渎要塞中的民兵丁壮,他们的军心也要考虑,不是一个袁太守就能全面压服的。” 向靖兴奋地一击掌心:“寄奴,让俺铁牛去吧,这些天,我也有些闷坏了,奶奶的,只看着妖贼不能打,确实不好过。” 刘裕勾了勾嘴角:“也好,不过妖贼狡猾,这种分兵抄掠,只怕多半是有诱敌埋伏的,你千万不要恋战,速战速回,无需斩首,给你三百精兵,入夜之前,要回到营地。” 向靖哈哈一笑:“好的,不杀上百个妖贼,我铁牛不会回来见你!”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下首的几个年轻军官,说道:“猛龙,道济,你们两个这回也跟着向军主一起出发,道济,你一定要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尤其是要看清楚有没有埋伏,如果觉得情况不妙,要随时提醒向军主!” 孟龙符和檀道济对视一眼,强忍着心中的兴奋,行礼而退。向靖哈哈一笑,转身就出帐而去,其余的军校,都各自退出,只剩下了檀凭之站在原地。 刘裕看着檀凭之,笑道:“怎么了,瓶子,这回没让你去,有意见吗?” 檀凭之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有点奇怪,以往这种出击,你会亲自带队,为何这回让铁牛去呢?是有什么想法吗?” 刘裕叹了口气:“铁牛和猛龙他们这些天也是闷坏了,虽然没说,但我也能感受得到,所以这回让他们活动一下也好,至于我嘛,嘿嘿,在这里盯着我们的鲍公子,可是比杀敌更重要的事啊!” 檀凭之咬了咬牙:“鲍嗣之在这里迟早会坏事,我看,不如让他回海盐的好,只凭我们一千多北府军将士,也足够盯在这里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既然选择了尾随而不是进沪渎要塞,就对这回彻底消灭妖贼,不抱希望了,以后妖贼还会来吴地,如果我们跟鲍嗣之这些吴地官员关系弄糟糕了,下次会更困难,瓶子,帮我盯紧这些海盐民兵,有功劳分他们一些就是,这次铁牛出击的斩获,分他一半!” ===第一千九百章 得胜而归怨夫怒=== 入夜,北府军营,中军帐前。 几个高高架起的火盆里,正噼哩啪啦地燃烧着,月光如水,照在大地之上,配合着这些火光,把营帐之前百步以内,都照得一片通明,三百余名全副武装,铁甲钢盔的战士们,都取下了面当,个个脸上,除了汗水,就是兴奋,而他们的身上,手中的兵刃,尽是血迹,这点,从摆放在地上的两百多颗竖着道髻的首级,也可以得到映证。 向靖把两把大斧扛在肩头,虬髯随着他的大嗓门,不停地抖动着,声震如雷:“寄奴,我军这次出击,全歼了打劫富平村的一股妖贼,自贼首大师兄陆柄以下,二百三十七名妖贼,无一漏网,给他们掳掠的三百二十一名百姓,包括八十五名妇人,也全给我们解救了。现在百姓送去了后营安置,妖贼的首级,全在这里啦。” 刘裕点了点头:“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向靖看了一眼身后的孟龙符,笑道:“这些妖贼你也知道的,个个冥顽不灵,垂死挣扎,我们原本还想抓几个活口,可他们都宁死不降,最后剩的几个,自陆柄以下,全都是拔剑自刎,所以,我们的兄弟死了九个,伤了二十七个,就连猛龙,也挂了彩!” 孟龙符哈哈一笑:“皮外之伤,不妨事。” 刘裕点了点头:“以后还是要当心点,妖贼凶残,悍不畏死,不必逞一时之快,能弓弩解决的,尽量不要近身格斗,你们回来的路上,遇到敌军没有?” 向靖看向了站在另一边,背着大弓的檀道济:“道济,你说吧。” 檀道济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们是根据村民向导的指引,在半路就盯了这伙去富平村的妖贼,为防万一,还在后面监视了一刻钟之多,确定他们没有后援,才去消灭他们的,大概是这段妖贼四处掳掠没受到攻击,所以胆子也大,在那盘溪十字路口,只半个时辰,就有十几股妖贼分别去了各村,大概他们根本也不曾想过,我们会主动出击,灭其一路的。” 孟龙符笑道:“他们是想靠响箭和信号来引援,那陆柄一受攻击,身边的弟子就想放信号,给道济眼急手快,直接干掉了,不然的话,恐怕我们回来的路上,会遇到敌军的其他援军,那样还会杀得更痛快点。” 鲍嗣之的嗡声在一边响起:“你们是杀痛快了,可是这样置我们海盐民兵于何地?刘参军,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说话音,鲍嗣之恨恨不平地,在十余名小校的跟随下,大步而入,向靖不满地说道:“鲍嗣之,你不知道这里是军营吗?对上司这样大呼小叫,是想挨军法吗?派谁出击,不派谁,这是刘参军作为主将的权力,要给你什么交代?” 刘裕摆了摆手,阻止了向靖的继续发话,说道:“鲍县尉,这是我们跟随孙恩来此之后的第一战,首战必胜,要有十足把握才行,向军主这回带去的,都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北府精锐,又有当地向导,所以这回就没叫你去,下次有这样的战机,是不会少了你们的。这次的斩获,就分你们一半,包括这陆柄的首级,也算在你头上,你看这样如何?” 向靖的脸色一变,开口道:“寄奴哥,这可不行,这不符合…………” 刘裕伸出手,示意向靖收声,然后正色道:“我说过,这一战的出击,不计斩获,由我统一分配,有人有意见吗?” 向靖勾了勾嘴角,脸上的不满之色一闪而过,扭头站到了一边,而他的部下,也都摇摇头,神色回复如常。 鲍嗣之先是一愣,转而冷笑道:“刘参军,你把我鲍嗣之看成什么人了?不去作战,却来抢功的小人吗?我告诉你,我鲍嗣之为人堂堂正正,自己的军功,就要自己去争取,不需要别人来施舍,这些首级,原样奉还!” 他说着,飞起一脚,把陆柄的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就踢向了刘裕,刘裕伸出手,稳稳地一接,这颗来势如流星般的脑袋,就停在了他的手中,他叹了口气,掷首于地:“鲍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檀凭之的声音在一边冷冷地响起:“鲍嗣之,不要给脸不要脸,为什么让向军主带北府兵过去,你自己真没点数吗?” 鲍嗣之的眉头一挑:“檀瓶子,你想说什么,敞开说吧,这一路来,就跟我阴阳怪气的,我倒是希望你跟那向铁牛一样,有话放在明面上来。” 檀凭之的眼中光芒一闪,走上前去,刘裕低声道:“瓶子,别这样。” 檀凭之朗声道:“寄奴,我这是为了大局,一味的迁就起不了作用,军中还是得有军中的规矩,要不然,我们北府兄弟也有气难平。有的话,你不方便说,就交给我吧!” 刘裕叹了口气:“好吧,注意分寸。” 檀凭之走上前去,对着鲍嗣之,沉声道:“鲍县尉,咱们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天天同吃同操练,你觉得你的州郡民兵,和我们北府战士,战力相比如何?” 鲍嗣之咬了咬牙:“我知道你们北府兵装备精良,战力强大,但这就是你们剥夺我们战斗权力的理由吗?我们也是战斗部队,不是民夫,辎重兵,我们同样也应该上阵杀贼的,而且,海盐民兵不是没有和妖贼打过,我手下的每个人,都跟妖贼真刀真枪的干过,又熟悉地形,今天这种伏击作战,你们能赢,我们一样也可以!” 檀凭之哈哈一笑:“你真的以为你能赢?别的不说,就说在突击之时,陆柄第一时间让身边人放信号,请问你的手下,包括你在内,有哪个人有这个反应速度,有这个箭术和准头,能在百步之外,一箭毙贼,让他发信号的机会也没有?鲍公子,你有这本事吗?” 鲍嗣之的脸色通红,大声道:“让他发信号就发,我们几百人突袭,一定可以迅速地击毙妖贼,然后在贼人援兵赶来之前撤离,这点,我有信心!” 檀凭之冷笑道:“也许你是可以付出上百人伤亡后撤离,可是富平村的百姓呢?你是准备再把他们扔下,让他们给妖贼泄愤分尸吗?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民众?” ===第一千九百零一章 笑脸相迎为团结=== 鲍嗣之瞠目结舌,嘴一张一张地,却是说不出话来,久久,才恨恨地说道:“就你们北府军厉害,行了吧,我们海盐民兵都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然你们这样看不上我们,那还呆在一起做什么?刘参军,告辞了!” 檀凭之的脸色一沉:“鲍嗣之,你搞清楚,你是配属给刘参军所部的,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只凭你刚才说的话,就可以对你军法处置,别以为你身为鲍县令之子,又有个士人身份,军法就不能处置你!” 鲍嗣之哈哈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檀军主,你怕是忘了一件事吧,对于我配属,协同你们北府军的军令,只限于在海盐境内,可这是哪儿呢?” 檀凭之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到,一时间,无言以对,刘裕缓缓地站起了身,对着鲍嗣之说道:“鲍县尉,我从没有用军令,上下级来压你,既然是在一起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同袍,就应该注意团结,如果对战友都心存怨言,互不信任,面对强敌,又如何能打胜仗呢?你在我这里,无论是在沪渎还是在海盐,都来去自由,我不会用军令来约束你,请不要误会。” 鲍嗣之哈哈一笑:“想不到刘参军居然会说这样的话!看来,你还是挺识大局,知道在吴地,离了世家的支持,寸步难行的道理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给我们立功的机会呢?” 刘裕淡然道:“我们都是军人,要考虑到关系,但更要考虑到打赢才是第一位,敌情未明时,首战用战斗力强的北府兵,既可保证胜利,也可以挫敌锐气,我们这次几百里路,追击妖贼,是为了把他们全部消灭,一个不留,后面有的是仗要打,也需要北府兵,海盐民兵,沪渎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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