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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楚迟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她捏了捏指节,那里原本有一个小玻璃杯,里面装着水的,她喝了半杯,却在下一刻被那个人抢走了。 一抬头,唐梨端着酒杯,一派悠游自得的模样,还冲自己甜甜地笑了一下。 楚迟思如遭雷击,一双漆黑眼睛默默地盯着她,愤愤地控诉道:“你抢我东西。” “迟思,这是酒,”唐梨掂着杯子,在手中晃了晃,无奈地笑,“还是高浓度的白酒。” “我都说了,这不是白酒。” 楚迟思脾气可倔,认真说道:“是水,你快点还给我,我还要喝的。” 唐梨仗着自己比她高半个头,抬了抬手臂,躲开楚迟思的手:“不给你。” 这人吃颗酒心巧克力都能醉倒,拉着店老板讲了半小时费马螺线,唐梨可不放心她把一杯白酒全喝了。 楚迟思扑了过来,伸手就要抢。 手扑空了,可是身体没有扑空,她窝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有些茫然地仰起头来,望见了一张僵硬的面孔。 长廊灯光昏暗,落在唐梨的侧脸上,一勾一线描摹出眉眼的轮廓。她望着自己,一时失声。 酒精将大脑灌得昏昏沉沉,那些嘈杂的声音,无序的记忆都散在了风里。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 手心贴合着那一件薄薄的衬衫,贴合着那骨肉下跳动的炽热心脏,滚烫的温度一丝一缕涌过来,有些烫着她了。 阴影如纱般笼罩在发间,她低头望着自己,那目光温柔而强大,像是童话里的那一个独腿的小锡兵。① 哪怕被烈火灼烧着,却仍旧留下了一颗小小的锡心,在灰烬中,在黑暗里,静静地闪着光泽。 “迟思,我真是……” “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昏暗的灯光下,唐梨弯眉笑了笑,忽地将酒杯抬起,贴上了唇畔,呼吸滚烫,杯壁瞬息间染满了雾气。 就这样一饮而尽。 紧接着,杯子“哐当”砸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她踩着满地碎片,猛地将楚迟思整个人抱进怀里,抱得好紧好紧。 遥遥万里,穿透了无边雾气。 “你…你干什么?”楚迟思仰着头,蓦然有些不知所适,“你……” 唐梨却没有说话,手臂环过肩膀,抱紧的清冽的淡香,抱紧了四散的黑发,抱紧了她。 “迟思,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坏?” 唐梨将头埋在她肩颈中,闷闷地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就知道趁人之危。” 只有在你发烧的时候,神智不清醒的时候,亦或是你现在喝醉的时候,我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去拥抱你。 “我不仅抢东西,我还抢人,是不是一个不择手段,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一丝颤抖,楚迟思有些茫然地回抱住她,软软地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不难过哦。” 唐梨笑着说:“嗯,不难过。” 她又紧紧地抱了一会,任由那清冽的香气浸透了自己,柔柔飘落的细雪,缀着碎雪的松针与草木,似冬日里的森林。 “对了,那杯白酒……” 唐梨声音很低,很哑,融化在鼓膜里:“和你一样,尝起来好甜。” 她的怀抱很暖,其实楚迟思还想稍微再抱一会的,只是唐梨很快便放开了她,指节覆上头顶,揉了揉细软的黑发。 唐梨问:“你可以走路吗?” “当然可以。”楚迟思点点头,用栏杆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我本来就没有醉,几步路而已……” 结果刚走两步,楚迟思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吓得唐梨赶紧来扶住了她。 “逞能干什么,我背你吧。” 唐梨说着,便在她身旁蹲下身来,金发散落开来,勾勒出紧实漂亮的肩颈轮廓。 那浅淡的梨花香气,细细地织成了柔韧的线,是哈默尔恩的吹笛人,吹奏着笛子,牵引着她,带着她一步步地走。② 请带我走吧。 请带我离开这里。。 几分钟之后,唐梨的背上多了一个软绵绵,牛奶糖似黏着她的人。楚迟思耳尖红的厉害,膝盖顶着腰,往里挪了挪。 唐梨倒吸一口冷气:“嘶!” 楚迟思搂着她的脖颈,面颊蹭着她的金发,偏生还是一副茫然模样:“我太重了吗?” 重什么啊,我每天好好养着的人,都只剩下那么一点点轻盈的重量了。 唐梨向后偏过头来,便看见她趴在自己肩膀上,漆黑眼睛蒙着水雾,鼻尖还带着一点点红,分为柔软,让人想咬一口。 楚迟思眨了眨眼:“?” 柔软之处抵着脊背,温软的像是一朵云。布料窸窣摩挲着,细细的响声挠进心里去。 对唐梨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咳,咳咳…”唐梨干咳了几声,欲盖拟彰地掩饰掉自己那点旖旎的想法,“走吧,我们回家。” 谁知道,楚迟思却摇摇头,她说:“回家?可是我的家不在这里。” 她搂着唐梨,抬起手来,指尖在夜空中晃了一晃,指着那几颗疏落的星星: “我的家在那里,在很遥远的地方。” 唐梨一愣,喉间涌起些苦涩来。哪怕在醉了之后,她还是记得那些困苦而漫长的回忆吗? “慢慢走,总有一天会到的。”唐梨背着她,沿着人行道一步步走着,每一步都踩得很平缓,很安稳。 楚迟思揽着她的脖颈,鼻尖蹭了蹭那漂亮的金发,懵懵地说了句:“哦。” 她们的车停在唐家那边,幸好距离北盟酒楼并不是很远,差不多走过几个街区便能够倒了。 路灯落下暖橙色的光,楚迟思趴在她肩膀上,指节撩起一缕长发,有点顽皮地拽了几下。 “你的头发毛绒绒的,颜色也好漂亮,”楚迟思揉着发,小声说着,“特别像只金毛小狗。” “……是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唐梨笑了笑,“所以你才老是喜欢给我绑辫子?” 其实恋爱之前,楚迟思还是很收敛的,对待自己客客气气,礼貌有加,正式确立关系后,她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比如拿紫外分光光度计过来,去分析她少将军衔上的那一枚白色星星的金属构成; 又比如偷偷扯了点梳子上的金发,拿去隔壁生物实验室化验了一下成分,想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莫名地诡异又可爱,反正唐梨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她做什么都是好的。 “那不叫辫子,叫双股螺旋结构,”楚迟思一板一眼地纠正,末了还很是惆怅地感慨,“我还没养过小狗呢。” 唐梨逗她:“那你想不想养一只?” 楚迟思窝在她身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对,我好像养过。” “那是好久好久之前了,应该是在北科读博的时候…我好像捡到过一只,从雪山捡了一只快冻僵的小狗。” 她窝在肩膀上,呼吸透过发隙间,一点点蔓延进来,尚且带着些酒气的微醺。 “当时我东西好多,可是小狗浑身是血,看起来好可怜,雪下得又很大……我就把机器都扔了,背着她慢慢走……” 楚迟思说着说着,忽然就有些迷茫起来,指尖揪着唐梨的一小缕金发,绕着缠了几圈,拨弄来拨弄去。 “奇怪,既然我救了小狗,那我肯定要养着她啊,”她有些疑惑地问,“那我的小狗上哪儿去了?” 唐梨笑了笑:“你猜?” 楚迟思认真思考了半天,只可惜被白酒冲昏的聪明脑子一下子当机了,反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泄了气,趴在肩膀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的小狗是不是不见了?” 唐梨只是笑笑,声音平稳一如:“放心好了,你那只小狗很认路。” “她会自己找过来的。” 迟思,你曾经救过一只卑贱低微的犬豕,一只狼狈不堪,只懂得撕咬的兽。 所以,你要为她负责到底。。 两人很快便回到车上,看楚迟思面颊微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绝对是不能开车的了。 管家被唐梨喊来开车,尽忠尽职地坐在驾驶座,唐梨瞥她一眼,拉下了前后座中间的小帘子,将她们隔绝开来。 唐梨将楚迟思放在右侧座位,伸手帮她将安全带扣紧,楚迟思歪头望着窗户,又转过头来,默默地看向她。 黑色头发散下来,领口被解开了两枚,单薄的衣领被空调吹得轻晃,搭落在细白修长的脖颈之上。 瓷白的皮肤上,有一道早已干涸了的,酒滴滑过的浅浅水痕,一路向下淌去,倏地消失在三角形的衣领间。 唐梨扣安全带的手有点僵硬。 不过“罪魁祸首”无知无觉,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她,只有眼瞳里的一丝茫然神色,透露出楚迟思还醉着没清醒过来。 “迟思,你醒着吗?” 唐梨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感觉好些了吗?” 楚迟思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含混不清:“我头好疼,身体好热,很不舒服……” 唐梨揉了揉她的头发,有几缕挂在了面颊上,惹得楚迟思眯了眯眼睛,抬手去推她:“别弄我,痒。” “哪里痒?”唐梨故意去逗她,指尖揉了揉她眼睛,拭到一点微弱的水汽。 指腹摩擦,湿润而滚烫。 “哪里都痒。”楚迟思垂着头,又解开了一枚衣领的扣子,皮肤泛着水红色,看起来格外柔软。 唐梨“咳”了一声,默默帮她把扣子又系上一枚,然后楚迟思又给解开了,还凶狠地瞪她:“你乱动我扣子。” 唐梨:“…………” 非礼勿视,清心寡欲。唐梨碎碎念着转过头,默默地让管家开回山顶别墅,又默默将冷气稍微开低一点。 汽车平稳行驶着,楚迟思的头一点一点,每次都是要在马上睡着时,又猛地惊醒了过来,望着唐梨发呆。 唐梨看着窗外,抿了抿唇。 那些个NPC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出去找服务员找了几分钟,结果就给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楚迟思给灌了小半杯酒。 而且,高浓度的酒十分呛喉,连自己喝时都觉得腥辣难咽,又何况从来没怎么喝过酒的楚迟思? 难不成,是银的手段? 很有可能。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如果唐梨没有猜错的话,自己第一次见到Silver的时候,应该并不是在唐家作为的那一次。 将时间退回几天,在北盟科院中,她和迟思听讲座的那时候,自己应该就见到Silver的意识了。 银将自己的放入了“书教授NPC”的身体里,笑着一句一句,将最锋利的刀刃插到楚迟思身上。 如果将时间推得更早些—— 在慈善晚宴之上,楚迟思被强行灌药,并且被捆绑住手脚,残忍地扔到储物室里面那次,也很像是Silver的手法。 攥着杯壁的手猛地绷紧,指腹微微泛白,唐梨垂着头,褐金长发散了下来,遮掩住她的神色。 Silver手中权限大得吓人,她是政盟家,是野心家,是高位的掌权者,同时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无论是在镜子世界之中,还是在现实之中,她都喜欢牢牢把控着一切,高高在上地操纵着权利与人心。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弱点?。 好不容易回到家,楚迟思反而越醉越厉害了,步伐跌跌撞撞,东摇西晃的,差点就被门栏给绊倒了。 唐梨一把将她捞在怀里,一手揽着楚迟思的腰,一手扶住了门栏:“迟思,小心点。” 楚迟思也便顺势向后靠去,她靠在唐梨肩膀上,指节缠着一缕金发,细声细气地说:“你真的好漂亮。” 唐梨一愣,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耳尖也泛起点红晕来:“什…什么?” 楚迟思也不说话,就盈盈地看着她,指节缠着那缕发丝,缠得紧了点,然后微微踮起脚来。 温热呼吸吹拂过下颌,像是小猫额间那一点点绒毛,楚迟思亲了亲她的下颌,仿佛不满足似的,又浅浅亲了一下。 唐梨瞬间没法呼吸了,心脏发疯一样地跳动,声声都响在她耳畔,颤抖着说:“迟…迟思?” “嗯?” 楚迟思歪头看她,乌黑眼瞳被酒气晕得温软,声音却清清冷冷的:“喊我干什么?” 似是尝到了甜头,唐梨抿了抿唇,又绵绵喊了声:“迟思。” “嗯。”楚迟思歪在她肩膀上,小声说了句,“你的身体好暖。” 唐梨扑哧笑了,说:“可能我天生就…比较热?像个小火炉似的。” 楚迟思认真点头:“嗯。” 她依在唐梨的怀里,指尖窸窸窣窣划过衣服,触碰到唐梨垂落的手背,将她轻轻扣在手心里。 唐梨任由她作弄,长发在肩膀间簌簌散开,微微弯下一点身体,让她能够更舒服些,“怎么了?” 楚迟思偏过头来,指尖探到唐梨手心里,绵绵地蹭了几下,蹭上些滚烫的温度。 “这叫热量的传递,”楚迟思握了握她,认认真真地说,“你身上的热量,传递到我的手里面了。” 唐梨无奈地笑笑:“是,是。” 她连拖带拽,把楚迟思给抱到洗手间里,将她放在浴缸里头,然后将毛巾浸透了水之后,再用力拧干。 “如果你把一根弹簧压制到极点,松手后弹簧很可能会蹦开;你把小球砸到地面上,小球可能会弹起来砸你。” 楚迟思念叨着,“可是热量不一样,热量是不可逆的,这叫做熵增定理。” 这是藏匿了整个世界的方程。 熵值不断增加,永远也不可逆减,于是我们向着混乱走去,走入无序而嘈杂的未来。③ 楚迟思靠着墙壁,仰起头来。在小小的正方形窗口之中,显露出了外面的景色。 她看到了漆黑的天空。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未来,在那熵增的尽头,这个世界终究会陷落崩塌,只余下一片荒凉的寂静。 安静的,死寂的, 没有任何人的荒芜。 湿润的毛巾忽然贴上面颊,细心地将薄汗慢慢擦去,凉凉的很舒服,让楚迟思闭了闭眼睛。 “会不会舒服一些?” 温柔的声音落在耳畔,比湿毛巾还舒服,楚迟思睁开眼,点了点头:“嗯。” 唐梨半跪在浴缸前,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脸蛋和脖颈,洗了几遍后,又牵起她的手,将指节与手腕慢慢擦干净。 她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瓷器般,动作很轻柔也很仔细,每个小角落都认真地擦干净,还时不时和自己说话。 “那杯白酒的纯度很高,我喝了都有点够呛,哪怕只是半杯你可能也受不了。” 唐梨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今天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给你煮点汤。” 楚迟思乖乖坐着,任由唐梨擦拭着裸..露的肌肤,有些舒服地眯上眼睛:“好。” 黏腻的不舒服感被她慢慢擦去,湿润的毛巾在皮肤上一点点滑,像是烙上了某种虔诚,却又宠溺的印记。 独属于她的印记。。 好不容易把楚迟思擦干净,唐梨刚想把她放到沙发上,楚迟思却忽地扑了过来,用力环住了她的腰际。 “我不要睡沙发,又小又硬又挤,”楚迟思抗议说,“我要睡床。” 那肯定了,沙发再怎么好,肯定还是比不上专门的床垫柔软舒服。 唐梨思忖片刻,和楚迟思商量说:“那你睡我的床好不好?我睡沙发。” 结果楚迟思摇摇头,目光很是坚定,说:“你热量高,我想要和你睡。” 几个大字重重落下,锤得唐梨整个人都昏了昏,一边色…欲熏心地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默默将楚迟思推开些许。 唐梨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已经能看见明天清醒之后楚迟思的表情:“这个…你先放手。” “放手你就走了,”楚迟思将她抱得更紧些,漆黑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可怜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睡?” 唐梨心说,我怎么可能不想,我都快想疯馋疯了,但正因如此,才更加不能和你呆一起呆太久。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只不过接受的训练比正常人多上几百倍而已,但再这样磨磨蹭蹭下来,她真的很难控制自己。 再加上面前的楚迟思也不是别人,是她心心念念四个月(一个月出差三个月失踪)的老婆,怎么可能忍得住。 楚迟思又抱紧一点,仰头看她。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面颊上,一滴水珠滑过脖颈,蔓过锁骨,留下一道泛着盈盈碎光的水痕。 “好好好,”唐梨败下阵来,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温言细语地劝,“我去洗个澡就回来,你等等我。” 楚迟思打量了她几眼,见唐梨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于是便宽宏大量地松开手,放她走了。 唐梨洗了个澡,将褐金长发略微吹干,再回来的时候,楚迟思已经抱着个枕头,窝在了床铺内侧。 小小的一只,像糯米团子。 唐梨打量着她,骨子里那一股痒意在作祟,就按捺不住,想要去逗她,想要去欺负欺负她。 “你之前还和我讲了半个小时,什么…人类的应激反应?总而言之,结论是睡在床铺边缘能够更好做出反应,应对潜在的危机。” 唐梨在床沿坐下,身形将床垫压出个小小的凹陷来,笑着去逗她:“怎么这次就抢着睡里面了?” “这次不一样,”楚迟思抱着枕头,长睫垂落些许,拢着密密的影,“上次你是个坏人,可能会折磨我,我要随时准备逃跑才可以。” 说着,她仰起头:“这次你应该是好人。如果我睡里面的话,你会对我做什么吗?” 唐梨摇头:“怎么可能,只要我是清醒的,我就绝对不会做出违抗你意愿的事情。” 楚迟思放心了,将被子掀开半边来,很是大方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你睡这里。” 唐梨:“……” 她邀请的姿势很大气,明明不是自己房间的床,却大有一副当家做主的感觉。 这怎么看,都是一场“鸿门宴”啊。唐梨硬着头皮躺下,顺手关了房间的灯。 房间坠入黑暗中,但安静了没一会,身旁便传来些许被单摩擦的窸窣声,有个人悄悄地靠了过来。 楚迟思压着她肩膀,用手指戳了戳她的下颌,悄悄地问:“你还醒着吗?” 唐梨被她弄得有点痒,扑哧笑了。 她偏过头,轻声说:“我们刚躺下两分钟才不到,我肯定还醒着啊。”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楚迟思认真说道,“一定要经过反复实验反复证明,才可以得出最终的结论。” 见楚迟思靠得很近,唐梨也翻过身来。 两人面对面躺着,浅淡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细细飘落的雪花之中,似乎藏进了几片洁白的梨花。 唐梨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眉,在一片漆黑之中,看着楚迟思的轮廓:“那你得出结论了吗?” “结论就是你没睡着,”楚迟思一本正经地说,“可以陪我说说话。” 唐梨憋着笑:“好啊。” “只不过,你可别再说什么物理用词了,”唐梨无奈地耸耸肩,声音懒懒的,“你要又说起来,我一秒就能睡着。” 楚迟思委屈:“你怎么知道。” 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了啊。唐梨弯着眉,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颊。 软软的,暖暖的,棉花糖似的被自己揉着,戳一下便会有个小小的酒窝。 “我不管,我还是要说,”楚迟思蹭了蹭她的手心,“如果这个世界,如果我变得很乱很乱——” 她比划了一下:“不可逆回地变得混乱,杂乱又无序,你还会喜欢我吗?” 熵增永远不可避免,这是宇宙间的法则,可是渺小而伟大的人啊,却妄图去对抗这个亘古不变的规矩。 有人曾说过,“生命以负熵为生”,我们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一个不断对抗,不断抵消混乱的一生。④ 哪怕转眼成空,哪怕如飞而去。 楚迟思枕着毛绒枕头,长发软软地散开,她看着面前的黑暗,努力地去辨别唐梨的轮廓,有点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 真是一个古古怪怪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想?”唐梨很耐心地询问,“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因为是不规整的,是混乱无序的。”楚迟思半阖着长睫,声音愈轻。“连我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话音刚落,有什么触上眼帘。 轻盈的,剔透的,呼吸吹拂过长睫,热气蔓过薄薄的眼皮,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我会喜欢。” 一片黑暗之中,唐梨轻声说着,一字一句地许下诺言:“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会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楚迟思却觉得面颊有点红,她又往那边蹭了蹭:“真的吗?” 两人靠得好近,她如愿以偿地蹭到了些唐梨身上的温度。细软的金发就散在枕头上,被她揪起一小缕来。 唐梨刚吹干头发不久,上面还湿漉漉地沾着一点水汽,在手心落下些微凉意。 在黑夜里,楚迟思看不清楚颜色,可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融化的阳光,流溢的光与火,一簇接着一簇,灼灼地点亮了这寂寂黑夜。⑤ 她揪着长发,揪了一下,又揪了一下,揪出个有些无奈的声音来:“迟思,你再扯下去要断啦。” 分明是责备的话,语气却又温柔又宠溺,仿佛自己无论怎么作弄,她都永远不会生气。 窗户紧闭着,透过那一块薄薄的玻璃,可以望见外面的景色。 醉时如坠温云,看什么都像是蒙着一层雾,似梦似幻,缥缈迷离,不知天在水端,只觉满船清梦压星河。⑥ 不敢高声语,不敢伸手碰,只恐惊扰了庄周那一只翩飞的蝶。 楚迟思放开那缕长发,可身子却又靠过去了些许,压着唐梨的肩膀,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我需要你的热量。” 唐梨哭笑不得:“完蛋,你这个厚脸皮的技术是和谁学的?” 楚迟思说:“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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