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斜靠在泳池边的摇椅上,姿态惬意,鼻梁架一副茶色墨镜,绸缎衬衫的头两颗纽扣被解开,露出分明锁骨。 付迦宜收回目光,路过后厨,问那边的工作人员要两杯加了冰沙的果汁。 值班厨师是个西班牙人,讲法语时,元音和辅音不太标准,惯性将舌头抵在上颚,听起来有点像法版动漫的卡通配音。 付迦宜被逗笑,愉快跟对方交谈两句,端着鲜榨果汁出去寻程知阙。 程知阙原本在假寐,听到脚步声,摘掉墨镜扫她一眼,“心情不错?” 隔一张圆桌,付迦宜坐在他身旁的位置,“有吗?” “以后也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语意轻佻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讲出,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轻浮,反而自带一种平静落地的实感。 真心或不真心的好意,界限分明,她不是听不出。 付迦宜一顿,敛了敛笑意,用手背轻碰脸颊,察觉到有发热的迹象,很快镇定下来,问他:“你以前也这样夸过别人吗?” 程知阙认真思考,过几秒答道:“应该。” 付迦宜抿了下嘴唇,“看来你的确夸过不少人。” 程知阙低笑,“因为什么下的定义?” “你刚刚说了‘应该’,如果不是次数太多,怎么会记不清楚……” 程知阙侧身看她,笑意一再加深,“除了你,我只跟我母亲这样讲过。时间隔得太久,记忆有点模糊,所以才会说‘应该’。” 付迦宜不想承认,眼前这人能轻而易举调动别人的情绪,从不高兴到高兴全凭他一念之间。 再聊下去未免显得她太较真,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知阙向来注重隐私,原以为他会跳过这问题,听见他淡淡说:“多愁善感,偶尔也很执拗。既能为了男人不管不顾,也能因为对方负了自己选择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付迦宜心中一颤。 难怪她从没听程知阙提过跟他父亲有关的任何事。 她问:“你出国是因为这个吗?” “嗯。” “那个五铢铜钱的吊坠……” “不是她的,只跟她沾了点关联。” 付迦宜没说话,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如果东西真弄丢了,她承担不起后果,也无法想象要怎么消除这份愧疚。 付迦宜说:“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见一见她,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很快反应过来,补充一句,“我不是着急见家长的意思……只是想当面表达一下歉意,仅此而已。” 程知阙看她一眼,嘴角挑起无可无不可的弧度,很自然地想起在墓园那次。 初次见面,她从素不相识的无字碑旁路过,帮忙摆正被吹倒的铃兰花束,又顺手捡起碑前的垃圾。 她被保护得太好,善念和初衷从没变过,他的蓄意出现对她来说祸福难料。 他能耐心陪她成长,归根结底却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让她经历太多,从而被迫成长的源头。 活了近三十年,程知阙第一次有了矛盾点。 “你没有错,不用道歉。”程知阙低声说,“至于你是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我倒可以打保票——” “再没人比你更能讨人开心。” - 马赛这边白昼稍长,晚九点以后才日落,付文声作息极其规律,傍晚将至便回房休息了。 中午吃得有些撑,食物积在胃里还没消化掉,胀得难受,付迦宜没吃晚饭,等天黑得差不多了,想去海边走走。 岛上人烟稀少,为保险起见,她自然要拉上程知阙一起。 对于她的提议,他没说去不去,面带不深不浅的笑,“说句好听的,今晚陪你到底。” 付迦宜来不及扭捏,落落大方地迎难而上,虚心请教,“什么话对你来说算是好听的?” “不是每场考试都有范围可以划分。” “我会考的那些科目,你明明都帮我划了范围。”她仰头看他,一双眼睛在灯光下衬得水亮,“程老师真的不打算再辛苦一下吗?” 她很少有明目张胆撒娇的时候,声线软成一滩泥,却不自知。 程知阙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眉清目秀一张脸,不施粉黛,唇色是不点自红的蔷薇粉。 他眼底藏有不被发觉的私欲,面上沾几分痞气,摆明了要铁面无私,“不打算。” 付迦宜暂时想不出措辞,只得迂回,“我们先出去好不好?这件事晚点再商量。” 海边离庄园不远不近,走路过去至少也要二十分钟。 中途路过那栋酒窖,付迦宜一时贪懒,改了主意,说不去海边了,不如到里面找酒喝。 上次在庄宁的酒馆尝过一杯野火鸡,她至今对那味道念念不忘。 既然出来了,程知阙无所谓去哪,自是由着她。 付文声已经多年不饮酒,酒窖处于半荒废的状态,正门半敞不敞,旁边有个类似于安保室的小房子,里面灯光微弱,穿工作服的白人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付迦宜没想到有人值班,不想惊动他,“还是算了……别进去了,如果明天他跟我爷爷告状,我免不了要被说不守规矩。” 付文声平时的确宠她,可一旦触碰到原则,有时比付晟华还要严厉。 程知阙问她:“想进去?” “……想是想。” “那就进。规矩只为守规矩的人制定,自身意愿最重要,别主动把自己困在条条框框里。” 朝南方向有个上锁的侧门,四边焊接了带棱角的镂空花纹,脚踩上去,刚好用来翻墙。 程知阙毫不费力进到院内,倚在墙面,等她从上面下来。 付迦宜有生之年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但这种感觉并不赖,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坐在围墙顶端的台面,毫不犹豫往下跳,直接扑进他怀里,被稳稳接住。 周遭被特有的木质香调笼罩,她没急着离开他的怀抱,就着这姿势和他对视,没由来地问:“白天那会,你为什么问我什么时候考完试?” 程知阙垂了垂眼,掌心覆在她后腰的位置,“你说呢。” “……我不知道。” 他笑着看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其实彼此都心照不宣。 只有结束这段现有的关系,才能发展其他关系。 付迦宜明白这个道理,程知阙自然比她还要知分寸。 他不算实际意义的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到在这种特殊时期占她便宜。 付迦宜轻声问:“你着急了吗?” 程知阙不打算否认,“的确有点急。” 薄暮冥冥,夜阑人静,身后的安保室远远亮出一个橙色光点。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该说什么好听的话来应对今晚这场临时考试。 “其实……我比你还要急。” 想拥抱,想接吻,想成为程知阙不可替代的身边人。 第18章 第 18 章 酒窖上了年代, 古罗马时期的建筑风格,圆形拱门衔接直角穹顶,挑空的避光设计, 阴森森的, 人在里面很难不觉压抑。 付迦宜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勃艮第墓园的教堂里。 地下室摆整面墙的酒柜, 每一格都安了磁吸灯,玻璃上隐隐映出程知阙的身形轮廓。 付迦宜透过玻璃和他对视,“里面酒的种类太多了, 眼花缭乱——有什么推荐吗?” 程知阙挑挑眉, “想喝级别高的还是口感好的?” 付迦宜自然而然选了后者。 不远处有个专门品酒的区域,大理石吧台一尘不染,应该是有人定期进来清扫过。 付迦宜跳上高脚椅, 接过他递来的那杯香槟, 对着灯光晃了晃酒杯,液体成一个漩涡,像流动的琥珀。 她仰头尝一口, 对他说:“其实前几年的时候,我上过进阶品酒课,当时什么都不懂,学过一遍很快就忘了。” 程知阙一语中的:“被逼着去上课的?” “嗯……我还学过很多别的课程,不计其数, 几乎每一节都是硬着头皮上完的。” 后来再长大点, 可能付晟华突发善心,让她选自己感兴趣的课去上, 这才勉强好受一些。 程知阙扫了眼她杯中快见底的酒液,缓声说:“慢点喝, 这酒度数低,但后劲大。” 付迦宜放下酒杯,托腮问他:“你以前喝醉过吗?” “没。” “一次都没有过?” “除了必要场合,我很少碰这东西。” 付迦宜问他原因。 “小时候见过太多次我母亲借酒消愁,觉得没什么意义。” 付迦宜恍然意识到,原来一个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破碎感会有这么致命的吸引力。 像一剂穿肠毒药,影响不容小觑。 不知不觉喝完小半瓶酒,付迦宜明显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头开始发晕,指尖出了薄薄一层汗,很快被蒸发掉。 将她的状态看在眼里,程知阙收了酒,“走吧,送你回去。” 被外面的风一吹,她酒醒不少,但还是晕,借着程知阙的手臂勉强站稳。 这条路很短,走起来却格外漫长,程知阙也不催促,攒足了耐性随她的步调走,时不时将人揽过来,提醒她别走错方向。 付迦宜乖得不行,后半程几乎倚在他身上,柔若无骨。 院子里,有人在用工具打捞水池表面的蚊虫,知道她不想被发现,程知阙直接带她从小门进去。 周遭昏暗,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刚靠近楼梯口,付迦宜停住脚步,没继续向前。 程知阙回头看她,“怎么了?” “感觉我们有点像在……”那两个字刻意被压低,听不太真切。 程知阙不用细想便能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问:“像在什么?”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大着胆子说:“……偷情。” 程知阙闷着喉咙轻笑,“这话也是你汉语私教老师教的?” 付迦宜温吞摇头,“我有个朋友叫叶禧,你上次应该见过她。” “然后呢。” “初高中的时候,她从国内海淘了很多言情小说,其中有几本带颜色的。”断断续续讲完,付迦宜呼出一口热气,勉强提起些精神,继续酒后吐真言,“我所有的启蒙……都是跟书里学的。” “都学了什么?” 付迦宜似醒非醒,眼神有点呆滞,像在思考,两只细腕缠住他肩膀,嘴唇凑到他下巴的位置,越靠越近。 吻上去前一秒,她突然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将脸颊埋进他颈间,低喃出声:“……好困,想睡觉了。” 程知阙失笑,安抚一样摸她后脑,领她回自己房间。 付迦宜靠坐在床头,紧盯他侧脸,嗡着嗓子喊他名字:“……程知阙。” “怎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喜欢?” “嗯……喜欢。” 程知阙笑了声,“好乖,问什么答什么。” “这样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程知阙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付迦宜勾住他手指,“别走……我想你陪我。” 程知阙捏了捏她手心,“迦迦,别再招我。我是个正常男人,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从她房间离开,程知阙到露台吹了会凉风,接连抽完两支烟。 临走前,淡淡睨了眼四方的天。 - 宿醉的后遗症是头痛欲裂,外加轻微的断片。 第二天回程路上,付迦宜缓了许久才恢复些精神,想起昨晚跟程知阙都聊了些什么,一个头两个大,小半天时间没好意思主动跟他搭话。 她从没喝醉过,这是第一次失态,足够叫人记忆犹新。 程知阙有意照顾她的酒后窘迫,没提昨晚,等回到住处,让朱阿姨煮了碗醒酒汤给她,这段插曲也就过去。 接下来半月,付迦宜在考前复习中度过。 课程只差收尾阶段,程知阙没给她派太多任务,只叫她适当学习,放松身心。 付迦宜平时的测验成绩不差,正常发挥足以应对会考。 他们似乎又变回了老师和学生的单一关系,程知阙对她仍公事公办,抛开上课时间,她很少见到他,也没刻意打听过他的具体动向。 她在意的倒不是这个,毕竟两人没签订实质性契约,实在不至于到互相汇报行程的程度。 可多少还是会觉得自己过于被动了——他毫不费力就能演绎好各种角色,收放自如,这样的行径于她而言太高端,她既做不到也猜不透。 会考前两天,付迦宜将要带的课本和笔记放进行李箱,整装待发。 有程知阙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明明在这边待了没多久,转眼又要回巴黎。 书房里,程知阙倚在桌旁看她,“什么时候出发?” 付迦宜想了想,“晚上吧,在车上睡几个小时,正好明早到那边,可以节省不少有效时间。” 程知阙“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付迦宜将行李箱拖到墙角,走到他面前,笑问:“这次不跟我一起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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