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另一条街有个早市,专供食客吃早餐,马赛鱼汤和可丽饼最具特色,店前排一条长龙,环境嘈杂,烟火气正浓。 没来马赛前,付迦宜对这座城市本不抱任何期待,可奇怪的是,从昨晚到现在,程知阙带她到过的每个地方都能轻易挑起新鲜感和探索欲。 他似乎很清楚用什么样的方式会让她真正感到放松。 两人寻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面对面落座,点过单,等食物上桌。 付迦宜主动提及刚刚的事:“前段时间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离世,她跟那些摊主一样,早年间因为肤色过得很拮据。” 既然不要她还钱,作为买单的人,他起码有“知情权”。 程知阙看她一眼,没接这话,食指小幅度地轻敲桌沿,忽说:“来我这边坐。” 付迦宜满头雾水,不理解他的用意,犹豫几秒还是照做。 方角铁桌喷了颜色不一的油漆,底下围两条长凳,一南一北,凳面细窄。 他身旁的位置刚好能多容纳一个人,付迦宜坐过去时,膝盖不小心蹭到他的长裤面料,有些痒。 她手心无意识收缩,虚攥住了空气。 程知阙说:“看到前面那家古着珠宝店了么。” 付迦宜寻到正前方的门店,细看发现,刚刚还在摆摊的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内围数钱。 “旧港是贸易中心,能在这附近做生意的,都有一套自己的产业链,由进货到经销,中间油水只多不少,起码不会像你以为得那么拮据。” 他说得直白,没有任何折中和安慰,像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固有印象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判断,没必要为此同情心泛滥。 付迦宜好一会都没出声。 程知阙看她,“在想什么?” 付迦宜吸了吸鼻子,试图销毁证物,掩耳盗铃地说:“有点想把这些东西一口气退掉。” “随你。”程知阙笑了声,“无论怎么做,我都给你兜底。” “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但我不是随口说说,不管往后你做什么,这承诺都随时有效。” 四十分钟后,付迦宜看着大包小包的证物被他放进车后备箱,很快将这一小段插曲抛在脑后。 昨天林秘书提过,这边住的房子是独幢的乡间别墅,在马赛途经卡西斯镇的峡湾附近。购房合同刚签完不久,各种杂七杂八的手续没来得及办,但不妨碍入住。 付迦宜对住处没太多所谓,到了地方,环视四周,方圆两公里内只有一户邻居,孤零零两处冷白庭院,弥山跨海,离远看有点像处在加州一号公路的沿岸。 昨天跟他们一起来的两个司机今早已经返程,老方留在这里负责平时接送,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老方,还有一些工作人员住在别墅里,各司其职,大多是常年在法国务工的中国人和非洲人。请他们是付迦宜的意思——她有自己的私心。 这些小事付晟华自然不会插手去管,也就随她了。 大致熟悉完室内环境,付迦宜正要出门,和刚从外面回来的老方偶遇。 老方是爷爷留在她身边的人,自小看她长大,除阿伊莎外,算是她另一个没血缘关系的长辈。 见到他,付迦宜笑着喊了声“方叔”。 老方笑呵呵应下,简单寒暄两句,关切道:“跟这次的家教相处得怎么样?还算和谐吗?” 付迦宜犹豫一霎,“不太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 如果单论和不和谐,不出意外,回答是肯定句式。 她和程知阙之间似乎有种无以名状的投契,相处起来不太费力,光是这点已经超越了之前的每任家教。她本该满意的。 不想承认,让人真正踌躇的其实是另一方面——他突然间降临,摇身一变,成了传道授业的教育者。 角色和关系一旦被固定,无形中阻断了其余所有的可能性。 付迦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将老方的问题敷衍掉,一个人到花园遛弯。 不远处几个工作人员在往泳池里蓄水,花卉栅栏底下摆一排花盆,她弯下腰,拿起一盆开得正盛的鹅黄小苍兰,不小心碰到花瓣,揉碎成汁水,满手的黏腻。 付迦宜突然心浮,把花盆放到原位,忍不住想,花的确漂亮又诱人,但见色起意产生的好感实在危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程知阙将课程正式定在了下周一。 最近几天,付迦宜都无所事事,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适应衣食住行方面。 期间主动和付晟华联系过一次,照例挑重点汇报日常,充当好任其摆布的乖巧布娃娃。 休息日上午,程知阙有事外出,直到傍晚还没回来。 今早送来一架钢琴,供她平时消遣练习用,付迦宜一整天都泡在书房,从低到高调试琴弦,顺便整理一下堆积成山的琴谱。 刚从书房出来,跟正往楼上走的保姆朱阿姨撞个正着。 朱阿姨告诉她,有邻居上门探访,还带了些礼物过来。 付迦宜心里纳闷,回卧室换了件稍微正式点的衣服,下到一楼,看见一个棕发蓝眼的年轻男人在客厅等候,穿简单的白T黑裤,个子很高,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见她出现,对方像是愣了一下,有点腼腆,很快道明来意。 他晚上回家,发现自己那架定制钢琴被师傅搞错送货地址,直接送到这里来了。两架钢琴是同一品牌,型号上有细微差别,她的现在就摆在他家里。 付迦宜平时基本两耳不闻窗外事,过渡时期用的钢琴自然不会在意型号,极少碰到这么阴差阳错的情况。 一来二去的协商过后,她和安维尔就这样认识。 在他临走前,付迦宜托朱阿姨用竹筐包了些水果当作回礼。 安维尔道了声谢,又说:“等到了周一,他们那边会打电话核对,我白天不在家,所以这件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付迦宜说:“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好。” 刚开始跟她沟通时,担心两人在语言上有差异,安维尔一般会放慢语速,聊了没几句,发现她法语很好,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他顿了顿,捧着一筐热带水果,礼貌同她告别。 付迦宜将人送到院外,等安维尔慢慢走远,正要回去,看到程知阙高挑身影由远及近。 他在夜幕中突兀出现,浮光掠影,看不太真切。 思忖几秒,付迦宜决定装聋作哑,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抬腿就走,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笑,漾在空气中,虚虚浮浮。 程知阙问她:“躲什么?” 第05章 第 5 章 付迦宜眼皮跳了跳,杵在原地等他靠近,低声说:“没躲,只是没发现你回来。” 程知阙又笑了,声音轻斥她的耳膜,“是吗?” 付迦宜勉强想出一个还算合乎逻辑的借口,不太熟练地扯谎:“嗯,我有轻微的夜盲症。” 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的即兴话,没曾想小姑娘解释得这么认真。 迎面突起一阵凉风,程知阙用身体替她挡住风的来源,“先回屋吧。当心感冒。” 隔天星期一,付迦宜在上课前接到琴行管家打来的致歉电话,跟她约送货师傅上门调换钢琴的具体时间,大概半月以内。 法国人偏好慢节奏的生活,工作效率极低,售后处理起来慢得不是一点半点。 昨晚安维尔走得仓促,忘留联系方式,需要她找时间到隔壁拜访一趟,告知他处理结果。 付迦宜托腮坐在书桌前,右手转笔,脑子里在想这事,直到看见程知阙进了书房才回过神。 大概为了更贴合角色,他今日换了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稍稍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搭黑色西裤,宽背窄腰,身材比例极佳。 付迦宜只瞧一眼便默默移开了视线,手里钢笔的转速比刚刚快了些。 程知阙走到她面前,从成摞教材中拿起其中一本,随手翻两页,“未来打算往哪个方向发展。” 付迦宜回:“生物医学工程。” “为什么想学这门专业?” “……要说实话吗?” “自然。” 付迦宜说:“我从小身体不好,不常出门,跟医生和各种医疗器械打的交道最多,对这些还算了解……想学这个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熟知的领域会比较有安全感。” 她对上他晦涩难明的目光,听见他说:“想法不错,的确很适合你。”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肯定,有轻易扰人思绪的本事。 程知阙问:“喜欢数学吗?” 付迦宜摇头,“好像一般。” “那就先从这门开始复习吧。”程知阙说,“高中升大学的BAC考试中,只有文学类学生能自主选择考不考数学,对你来说是必考的基本科目。” 很长一段时间,付迦宜都觉得,听程知阙讲课是件很舒服的事。 他太游刃有余,敛了平日里又雅又痞的风流成性,角度刁钻,实在很会把控课堂节奏。 上回她说不知道他能教她些什么,原只是一时赌气,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的确教会了她很多方面,用润物无声的方式,待她宽容且温和。 中途歇息,付迦宜无端提起:“有件关于你的私事,我一直有点好奇,可以问吗?” 程知阙:“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七大化学系的博士学位要攻读几年。” “理工科一般三到五年。” “那……你今年是第几年?” 程知阙似是默了下,“第四年。” “陪我长住在这边,真的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业和今后的个人发展吗?” “不会。” 这回答倒也不假。 他并非正主,又怎么会有影响。 只是这些付迦宜并不知情,她轻呼一口气,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沉下来。 虽说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对等代价,可不知怎么,潜意识里她的确不愿看到他也这样,为身外物竭力,不得不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整天时间淌水一样过。 上完下午的课,晚自习前,付迦宜跟程知阙请了一小时假,说想外出一趟。 他没问她具体去哪,只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安维尔住的房子离这不远,徒步大概不到十五分钟,鹅卵石子路被橡树和半人高的扇形绿叶包围,人在里面穿行,望不到前路。 付迦宜站在别墅院外,伸手按响门铃,等了好一会不见有人出来,以为安维尔不在家,正准备原路返回,瞧见阁楼突然亮了暖灯。 她耐着性子又按一遍。 过了两三分钟,被安维尔迎进门,发现偌大房间空无一人,讲话隐约有回声,付迦宜问:“你平时一个人住吗?” 比起她那儿的熙来攘往,他这里陈设偏黑白简约风,毫无人气,和冰窖没什么区别。 安维尔抿唇一笑,“是的,我父母常年不在法国,我一个人留在这边上学。” “那你厨艺一定很好,能自己照顾自己。” “其实我不太清楚做出来的食物好不好吃……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邀请你帮我尝一尝。” 付迦宜回以一笑,礼貌应对,“好啊。” 两人聊完正事,安维尔朝楼梯口指了指,提议:“对了,要去楼上瞧瞧你的钢琴吗?发现型号不对之后,我没再碰过。” “这两架有什么细微差别吗?” “琴键的重量和材质不太一样,会影响音质和弹奏体验。” 付迦宜心里叹服他的专业性,随他到二楼。 琴房做了挑空设计,进门右手边两张立架,里面放了各式各样的奖杯;中间并排摆三架钢琴,欧式水晶吊灯底下的那架她认得,斯坦威的限定款,内售有二,另一架在她巴黎的家中,是付晟华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安维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要试着弹一下吗?” 从满墙荣誉中不难看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钢琴是很私人的物品,付迦宜含笑婉拒:“我弹得不好,十分业余,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找到相同爱好,是人跟人之间进一步相处的开始。 自两架钢琴调换回来后,付迦宜没和安维尔断联。 一方面他是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社交礼节不能少;另一方面,峡湾附近像荒瘠的无人之境,能消遣的活动不多,偶尔有朋友陪着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没什么不好。 平常没课,付迦宜趁朝阳充沛时出门踏青,周末遇到积云天气,安维尔拎着亲手做的甜点来寻她,两人在后院的玻璃房里喝下午茶。 期间不知怎么聊到了名字,安维尔问:“除了付迦宜,你还有其他名字吗?” “ajouter un.”付迦宜笑说,“算吗?” 安维尔开始不懂,细品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迦宜是加一的意思吗?” “不是,只是中国的谐音而已。” “感觉很有趣。”安维尔说,“我的名字是我的钢琴老师帮忙取的,Avel在古布列塔尼语中是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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