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抿了一口药,在淡烟与轻云惊诧的眼神中俯下身去将苦涩的药汁渡入小妻子的口中。 也不知是不是药太苦,她根本不肯吞咽,漆黑的药汁顺着她嘴角溢出。 他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巴,重新含了一口药汁喂入她口中。 尚在昏迷的女子无意识地发出吞咽声以及轻微的喘息声。 明明只是喂药而已,静谧温暖的屋子里竟平白生出几分旖旎来。 一旁的淡烟与轻云瞧得面红耳赤,赶紧低下头盯着脚下两寸厚的错金织花波斯毯。 姑爷一向为人冷情得很,还是头一回这样待小姐。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一碗药悉数喂完。 他道:“都下去吧。” 轻云原本还有些不放心,被淡烟愣是拖了出去。 待门关上,一脸疲色的男人褪去好几日不曾换过的衣裳,在小妻子的身侧躺下。 * 疼。 头好疼。 纾妍半睡半醒间,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似乎经历了许多年,只可惜梦醒后什么也记不起,只觉得头痛得紧。 连唤数声淡烟,不见人来,她缓缓睁开眼睛, 一瞬间,浓烈的阳光透过青纱帐,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昨日还大雪纷飞,今日天气竟这样好? 就是睡得好累呀。 纾妍猫似的伸了个懒腰。 谁知刚伸出胳膊,指尖碰到一温热结实的躯体。 纾妍下意识地扭过脸去,霎时间骇得魂飞魄散。 只见她外侧躺着一身形颀长的男人,他身上的雪白丝质寝衣略微有些凌乱,露出大半个结实的胸膛。 纾妍:“!!!” 她明明记得昨夜淡烟睡在她身旁,怎一觉醒来身旁换成了男人? 难不成吃醉酒入错了房?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她父兄知晓,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纾妍决定趁人没醒,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她赶紧坐起身来,正打算从对方身上爬过去,耳根子底下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 “你醒了。” 纾妍心头一震,僵在当场。 蓦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贴在她额头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纾妍下意识偏过脸躲开他的手。 那只洁白如玉的大手顿在半空。 纾妍的眸光落在他虎口处的一圈泛白的旧疤上,忍不住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容色无双的面容。 雪的肤,乌的眉,血似的唇。 纾妍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就是大端帝国那位不到而立之年就当上首辅,裴家九郎裴珩。 此人自幼被选为东宫伴读,十七岁便三元及第,品貌冠绝帝都,深受先帝的宠爱,甚至因游街那日,头上簪了一朵紫薇花,还被先帝戏称为“紫薇郎”。 后来一路扶摇直上,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官拜户部尚书以及文渊阁大学士。 去年更是被擢升为内阁首辅,权倾朝野。 可纾妍却极为讨厌他。 记得那是三年前,他擢升为户部尚书,父兄恰巧回京述职,自然免不了要携礼拜会。 彼时纾妍不过十一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便也央着同去。父兄架不住她撒泼,就将她扮作男儿带了去。 席间,父亲吃多了几杯酒,便压着她向裴珩讨教学问。 她成日里疯玩,哪里有什么学问,可对方偏当了真,竟当众考较起她的诗词文章来。 她憋红了脸,才憋出一首狗屁不通的七言诗。 具体内容她忘了,只记得席间衣冠胜雪的男人一本正经点评一番,末了,道:“小公子七窍通了六窍,孺子可教也。” 她原本还洋洋得意,也不知是谁嗤笑一声,“七窍通了六窍,岂不是一窍不通?” 在场所有大人都笑弯了腰,当中数她爹笑得最大声。 自知脸丢大发的纾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天宴席散后,父兄吃多吃了几杯酒,临时被安置在裴府客房小憩。 她觉得无聊,便四处在园子里闲逛捕蝉,谁知竟在一处水榭处发现他 炎炎夏日里,容颜俊美的年轻郎君换了一身粉霞色杂宝云纹道袍,静静地坐在石桌前,修长洁白的指骨握着书卷,神情却呆滞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眸波光潋滟。 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纾妍自幼随父兄在北疆长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如花儿一般的男子,一时看呆了眼,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背后,正要吓他一吓,谁知刚摸到他腰间系着的羊脂玉鱼纹玉佩,被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提,将她摁在腿上。 他恍然大悟一般:“原来竟是个盗玉的小贼。” 前头才讥讽她一窍不通,现下又骂她是小贼。 明明生得如紫薇花一般的人物,心眼却坏得很。 一向睚眦必报的纾妍趁他不备,狠狠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他闷哼一声,“松口。” 纾妍不肯松,反而咬得愈发紧,很快地一股子铁锈味在齿间弥漫开来。 后来发生的事她实在羞于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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