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的宝贵生命。” 也许是身居高位的缘故,田邦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颇为成熟。可配合他这身便装,还有阳光似的笑脸,总觉得有种念台词的味道,而且是演技稀烂的那一类。 还好,田邦很快表现出军人的直白:“坦白说,猫眼女士,这次行动,用到你的机率不大。但希望你能时刻做好准备,一旦用到,很可能会是非常棘手的局面。” 正说着,田邦忽又呲牙一乐:“其实我更希望那位罗先生能留下。毕竟他是公认的通灵者,而且有成功捕捉到人面蛛踪迹的记录。” 猫眼懒散应道:“那还真不巧。” 田邦却没那么容易打:“不过有件事,想冒昧问一句,罗先生匆忙离开,是否不想牵扯进麻烦之中?我的意思是……以罗先生的通灵能力,是否早已经现了人面蛛呢?” 我草!罗南心里难免一抽。 至于临时任务窗口那里,剪纸啧啧两声:“南子,这位对你很有信心嘛!话说你真有感应?” 罗南回了一句:“我对他有感应。” 指挥中心处,猫眼再次掩护:“那我可不清楚,不过这次没看到他画画儿……在你们军方的情报中,他的通灵能力难道不是通过画画儿展现的吗?” 田邦笑容不减,点头道:“也许吧。猫眼女士你不用太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猫眼暗骂一声“笑面虎”,也不想让这人舒服了。伸手指向屏幕,指尖前端正是殷乐:“田少将,你一直分心旁顾真的好吗?我看你们已经锁定了目标,接下来要怎么做?话说你们是针对殷乐一个人呢?还是整个血焰教团?我可是听说,你们军方和血焰教团一直合作得不错。” 这下,轮到田邦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行动指挥,不负责考虑其他事项……啧,终于动了!” 屏幕显示,殷乐终于结束了与陈维灿无意义的交涉,和助理、保镖一起离开。 陈维灿已经比较好地完成了任务,自然不会阻拦。可是在指挥中心,却有一个问题要明确:“要不要动手?” 田邦摇头:“按照流程,请她到鉴别室录权限。” 居凌应了声是。可接下来看到田邦没有动,有些奇怪。录权限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田少将不准备近距离察看了吗? 田邦瞥了猫眼一记,又咧嘴笑:“之前没有搜检出来,现在的可能性也不大。让她走也好,离开这种人流密集区域,我们还要感谢她……保持观察,各就各位吧。” “是。”居凌当即出门,准备亲自做引导员。 猫眼私聊罗南:“这都没查到,是不是你在帮忙?” 罗南嗯了声,又冷笑:“这田邦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主儿。嘴上轻松,背地里还在查,从没有放松过。” 从罗南的观测视角,可看到精神火烟依旧缭绕,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猫眼小小赞了他一下:“你帮忙帮得也不错。” 可现在的问题是,殷乐并不知道这一点。也很难让她把希望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侥幸之上。如果她因此做出错误判断或过激反应,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比如现在,殷乐表情还算平静,可脸色很不好看,心思极重的样子。 前方,居凌已经在电梯间外等着了,殷乐多半也是瞄到了他。可接下来,这女人突然一个大拐弯,走进了侧面的洗手间,助理和保镖都停在外面。 “田少将?” 居凌几乎以为是殷乐要逃走,可指挥中心并无激烈反应,只无障碍切换了卫生间的监控。 可以看到,殷乐就站在洗手台前,对着墙镜了会儿呆,不顾精致妆容,反扭水笼头,用面部对上了冲起的水柱。 猫眼将心比心,做了初步判断:“这是要下决心拼命……喂,和你说话呢。” 罗南没有回答,因为他正用心倾听。倾听来自于魔符体内,此时正回响在“血魂寺”山峰之上的低语对话。 血焰教团没有选择世俗社会的通讯工具,而是通过魔符,直接与殷乐联系。传递过来的特殊意念,无疑就是教团主祭哈尔德夫人。 这位血焰教导的领导没有涉及任何芜杂枝节,直接一句: “我已知晓,即刻‘放生’!”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止损线 殷乐的第一反应是再争取:“老板,我可以尝试……” “你没资格再冒险了。”回应她的是摩伦,这位教团最资深的长老,意念也进入血魂寺空间。他的心情极度糟糕,语气更是前所未有地严厉。 殷乐没那容易放弃,:“老板、摩伦先生,军方有专门引诱人面蛛的手段,‘模具’肯定忍不住的。如果被诱杀,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同时也否定了她今天所做的一切。 “愚蠢!” 摩伦的意念就像沙漠的风暴热浪,咆哮而来:“你已经做了错事,就不要再用错误的思路去补救。你看军方这样的阵势,只是诱杀一头人面蛛?他们诱杀的是我们这支血焰教团! 现在即刻放生,我们至少不会因为这个名目被军方一网打尽!” 哈尔德夫人则要平静得多,待摩伦泄一轮之后,才徐徐送来平静的意念:“即刻放生,然后回来。越是这样,越能保住‘模具’。既然他们针对的是教团,很有可能,会比我们更宝贝它。” 殷乐怔住。 哈尔德夫人继续道:“你按照‘放牧法’将其放生,我们还保有优先权。只要对方不是真的要消灭它,我们四个牧者,就都具有重新召回它的能力,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现在,执行吧。” “……是。” 殷乐闭上眼睛,脸面垂得更低,奔涌的水流挡住了她的表情变化,也掩去了低弱至无的咒音。 一切都在极度隐秘的情况下进行,不过这还瞒不过罗南。 在不断远离的“专车”上,他坐在前排,头颅低垂,呈假寐状,其实始终关注云都水邑那边,看魔符与殷乐的奇妙联系,像一根渐渐拉长的蛛丝,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这时,殷乐给了魔符最后一个指令,让它潜伏在精神层面最深处,尽可能远离这个区域,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擅自靠近物质层面捕食。 指令下达之后,那根“蛛丝”终于到了极限,无声崩断。就实质而言,此时的殷乐与魔符已经再无联系,不过由于“血魂寺”的存在,殷乐,以及教团其他三位牧者,还具备一点儿微之又微的感应,必要时可以通过特殊仪式,循这点感应,重新定位、捕捉。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人面蛛能留到那时候。 罗南心念微动,几乎要立刻将魔符召回,远离这是非之地。可是念头再转,终未动手。 洗手台前,殷乐轻咳一声,微微张口,稀释的血水混着同色口脂流下。她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尽可能洗去疲惫和挫败感。 “放生”这种断又不断的手法,非常考验她的控制力,多少受了些反噬。但她并不关心伤势如何,只担忧一个约束指令,能够将魔符的强烈捕猎本能压制多久。 就本心而言,她相当悲观。 约半分钟后,殷乐终于起身,又打开手包,补了下妆,不让自己太过狼狈。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到这上面,或许也算一种精致的自暴自弃。 殷乐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军方已经彻底激活应对机制。做到了外松内紧,从洗手间、电梯间再到录权限的鉴别室这条主路线,还有相邻的几条可能逃生的路线,都已被失能武器对准,随时可以击。 田邦嘴里说着“古怪”,其实已经蓄势待,只要殷乐有任何过激举动,就会第一时间难。 可是,在漫长的五分钟之后,他们迎来的是一个疲倦低落,又平静冷淡的殷乐。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之外,再看不出任何异常。 殷乐带着助理和保镖,走VIp电梯,这符合军方的预估,也正好与“引导员”居凌迎面撞上。 “殷经理,我是海防军特战旅校官居凌……” “已经听说了,搜检人面蛛。”殷乐微抬下巴,唇角显出近于嘲弄的弧度,“你们选的好地方!是觉得霜河实境的牌子还够折腾几回对吗?” 居凌无言。 殷乐当先往电梯走去:“该走什么流程,快一点。我晚上还有事,不要浪费时间。” 对当事双方来说,接下来的流程顺利得让人心绪复杂。从殷乐进入电梯,到鉴定室,再出门,总共五分钟不到,然后……什么也没有生。 不管是侦测仪器,还是田邦暗中的窥伺,都没有现任何与人面蛛有关的异常。 一拳打在空处,真能憋出内伤的。 直到殷乐一行人下楼、上车并离开,集结在极光云都周围的行动人员,都还不怎么相信: 就这么完了? 走回来的居凌,大概就是这种表情。 田邦没有安慰下属,只摸着自家光滑的下巴,笑道:“这回参谋部总算有表现的机会了,按B预案执行吧……猫眼女士,看来我们要打加时赛。你是准备结款离开呢,还是和大家一块儿熬夜?” “加时赛在哪儿举行?” “目前不准备挪地方,我相信我们的猎物跑不远。” “那……有酒吗?” “纯粮酒怎么样?” “好啊,如果能搭配军方可外销个人战斗平台的技术目录,风味更佳。” 猫眼一边在那里玩情调,一边在临时任务窗口出一个呕吐的表情:“虎头蛇尾,这搞的是什么啊!秘书快告诉我,我要不要留下?” 何阅音很快回复:“建议离开。之后的冲突,多半是生在田邦和血焰教团之间,协会成员没必要掺合进去。” “军方是不是一开始就奔着血焰教团去了?” “田邦不是军方。” “……咦,有奸情!” 何阅音的回复断掉了。 剪纸怕何阅音着恼,忙缓颊道:“何秘书帮着分析一下,今晚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数秒,何阅音再次讯:“目前来看,田邦有确切的情报,认定血焰教团饲养人面蛛,做特殊用途。就法理而言,只要找到确切的证据,确实可以给血焰教团以重创。” “可要干掉血焰教团也不容易吧。”剪纸是认真讨论的态度,“现在城邦化展这么明显,血焰教团只要及时迁出夏城,就算了伤了元气,没几年说不定又起来了。哈尔德夫人是有这个本事的。话说他们这些年,教团核心力量不见涨,做生意倒是风生水起。 “是的,这两年哈尔德夫人旗下的古堡财团,持续进行产业扩张,早已不局限于夏城一地,设置了很高的止损线。如果迅做切割,夏城军政部门就是真要赶尽杀绝,也未必能得竟全功。” “止损线”这个概念,罗南不止一次听过何阅音说起过。它原本是股票交易中的一个概念,被拿来形容设计战术、制定计划时的底线思维,是何阅音比较推崇的一种方式。 “如果暂不考虑法理因素,就军政战略而言,针对一个近年来以商业展为主的没落教团,意义并不大;而真要考虑法理,田邦今天的行为,在程序上也并不完美。” 何阅音的表述还是比较委婉的,然而听话听音,罗南忍不住插言:“阅音姐你的意思是,本次行动,很可能有田邦个人的意志在里面?” 何阅音没有直接回答:“不论怎样,夏城政府为本次行动背书。田邦占据了法理优势,整合的力量也远血焰教团;哈尔德夫人见招拆招,至少现在与人面蛛切割得很完美。他们都有一定的后手,有一些我们不掌握的关键情报,接下来冲突的焦点很可能会生偏移,所以,我建议猫眼及早撤离,置身事外。” 猫眼言:“我会考虑。” 与之同时,她通过生命星空传讯:“so,Boss?” 猫眼摆出了“完全听从你吩咐”的架势,真给罗南不少压力。对他来说,最现实的考量,就是把握住这次机会,收回魔符。 其实罗南有大把机会,无论是血焰教团还是军方,都失去了对魔符近况的掌握,罗南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将魔符从极域拽回来。从此以后,与军方也好、血焰教团也好,再无干系。 可是,正如何阅音分析的这样,有一个因素必须要考虑: 后手! 不管田邦能不能代表军方,不管血焰教团是否有回天之力,双方表现出来的随时翻覆局势的信心,都让罗南非常在意。 他们的后手,就是罗南的“尾巴”,一个处置不当,就等于是为他再添置了两个大敌! 该怎么办? 罗南没有即刻回复猫眼,而闭目沉思。 事情处理起来千头万绪,脑子一时承载不了,他本能伸手,触碰到放在膝头的分页笔记。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时候,能写写画画,当是极好的。 可如今满车的人,他要搞“创作”,真可能被拎出来折腾,莫鹏、莫菡都能干出这种事。 一念转过,罗南换了种方式,他通过外接神经元,将仿纸软屏的绘图软件在脑海中开启,新建一个空白页面,就在上面折腾。 “Boss,睡了吗?”猫眼二度催促。 罗南没回答,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拿回魔符,然后……止损线! 刚才的讨论给他一个提示:有了目标,还要考虑最糟糕的情形,然后尽可能地避免它。给自己设一个下限。 血焰教团的做法值得学习,但罗南与魔符的联系是不可能斩断的,什么切割都是笑话。一旦被现,只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另外,他对魔符的控制力也属于第一顺位,想献出去都没门儿。 退而求其次,只能……只能不让人看到! 罗南有这个能力的,只要不惊动自家协会的两尊大神,目前夏城似乎并无其他可以深探极域的人物,最多以后就不要让魔符出现了。 不让人看到,藏起来,藏、藏…… 咦?罗南脑子陡然“叮”地一声,灯泡亮起――就是这么个感觉。 老天爷,他竟然忘了那里! “Boss?my boss?”猫眼已经要无聊地唱起小调,换着花样召唤他。 罗南则是灵光迸,正是下笔如有神的时候。先用简单几个关键词,留住大概思路,这才分出一份心神,还带着点儿兴奋,嚷了回去: “shut up!去喝你的酒吧!” “啧,你是对我表示不满吗?” 罗南又将一串迸的灵感,转化为字形、图画以及一切可以理解的东西。期间一切从简,也是口不择言:“不,猫眼,我需要你,我非常需要你……对,就是这样!” “什么?” “现在,你就在那儿等着,等到……”罗南猛地睁眼,扭头问司机:“我们大概几点到家?” 他一直闭目养神,突然话,冷不丁地还真把司机吓了一跳。总算这位职业水准过关,迅估出答案:“最迟9点半左右。” 罗南比了个ok的手势,就像爆岩传授的战术动作那样,有种强烈的仪式感。至于司机理不理解,就不关他的事了。 “听着,猫眼,你在那儿等到1o点左右……” “还有一个小时,加时赛会这么长吗?” “放心,他们今晚会很忙,你也是!我会再和你联系。” 罗南单方面断开与猫眼的心神联系,开始串联各个关键词,进一步拓展,同时在空白区域印上大生活区、知行学院乃至平江区的地形简图――电子绘图、意念绘图就是这么快捷! 最终,笔端在知行学院的沼泽丛林中重重划了一个圈。罗南长吁口气,确定他的思路终于前后贯通,看潦草的计划稿,他忽然想大笑: “看吧,我的止损线高出了你们的想象!” 此时,专车停下。今天送人的第一站,也就是邱佩佩家到了。把人家宝贝女儿带出去,结果砸破了头回来,莫鹏、莫菡都要下车,给人家父母解释。 罗南哪还顾得这些?为了避免被这种俗务打扰,他也不顾刚刚才问了行程,两眼一闭,装睡去了。 这一装,他真的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个梦。就算在梦里,他还在整理计划稿,逐一梳理细节,并不断丰富地形图、生命星空等元素。 直至专车驶到家门口,由莫鹏把他推醒。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坦白(上) 夜空迷蒙,路灯次第延伸,汇入两侧的灯火之中。此时正是都市繁华夜景最绚丽之时,社区内也处处亮灯,还有人在家里举行派对,非常热闹。 罗南仰望夜空,脚下不走直线,似乎还有些睡眼朦胧,魂不守舍。 莫鹏对罗南说睡就睡的本事非常佩服;同时对罗南单人只身,在知行学院混得风生水起的能耐更是赞叹,相应的,好奇心已经要从喉咙眼里爬出来了。 “你怎么做到的?在六中没现你这种天赋……喂,醒醒!” “啊?”罗南的视线从夜空抽离,平视过来。看得出,他刚刚真没听到,可眼睛却是亮得有些吓人。 啧,什么时候这小子也懂得戴美瞳了? 已经到了家门口,莫鹏抓住最后机会,凑上去揽住罗南脖子:“来,告诉我吧,你怎么进那个圈子的?”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罗淑晴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看:“到家不进来,嘀嘀咕咕干什么呢?唔,谁喝酒了?” “他……哎!” 莫鹏胳膊肘一松,便看罗南泥鳅似的从他手肘下、从罗淑晴身侧钻出钻进,转眼突破客厅防线,蹭蹭蹭上了二楼,遥遥抛下来一句话: “我今天早睡。” 客厅里闲坐的莫海航抬头:“他挺兴奋的啊……真喝多了?” 罗淑晴愣了一下,高声吩咐:“要洗澡!” 隐约听到罗南答应,她这才扭头盯住莫鹏:“你们今天去哪儿玩了,为什么喝成这样?不知道还未成年吗?” 莫鹏被堵在门口,脸上悲愤,心中腹诽:你要训人,找喝酒的去啊,到底谁是你儿子? 也许确实有酒精作用的缘故,罗南进入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后,心脏就“砰砰砰”地跳动,胸腔都隐隐颤。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紧张。 之前不管是在回收层战杰克、在霜河实境对抗公正教团,还是在海天云都与协会互撕,都是突性的事件,被逼到了绝路上,根本没有紧张的资格。 而像这次,按照自我意志,主动作为,真的是头一回。 愈是临事愈兴奋,越是考虑越紧张…… 罗南深吸口气,端端正正地将手中分页笔记摆在窗头柜上,下面就是爷爷的笔记,两个本子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儿偏移。 又扫了眼床头钟,9点37分,司机的估计还是很准的。 还有时间。 他到洗手间,打开花洒,热水喷出,蒸汽很快覆盖了沐浴室。就算姑妈不提,他也准备洗个热水澡来着。 光赤着站在水柱之下,热水浇头,又在肌体上滚动。使得血液加,新陈代谢频率变快,肝功能有效运转,使体内酒精加分解,化为热汗,掺在水流中渗出来。 蒸汽闷湿,他的脑子反而越地清醒,也不影响他继续勾勒计划。唔,他的计划稿……脑海中的绘图软件页面,好像丰富了不少? 特别是大活生区周边的街景轮廓,从粗略变得细腻,之前侦测出来的军方人员布局等关键细节,也都描绘清楚,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助手,帮他完成了后期工作。 罗南挠头,想到刚才车上那一觉,依稀还有些记忆:难道刚刚的梦境之中,真有潜意识在动作? 如果有的话,就应该是自我意识、灵魂力量、外接神经元还有特殊绘图软件的共同作用。看上去比较奇妙,可在协会早有前例可循,白先生的“入梦法”,就是这么个路数。 罗南暂时不准备去分心研究,草草洗过,确认蒸出了大部分酒意,便擦干身子躺回床上。 酒精的作用被降到最低,可他还是兴奋,闭上眼睛后尤其明显。 就带着这份心情,罗南逐步审阅计划稿。念头笔触勾勒出的背景大幕转过,相应思路在虚拟的图画上流动。 不知不觉间,意识漫过虚实的界限,触及由人面蛛与猫眼形成的双支点,将八十公里外的生命星空与现实图景映射过来。 虽未身临其境,所见尽皆不虚。 意念跨空而去,锁定目标。 酒杯中,荡起层层波纹。猫眼拈着酒杯,看其中荡漾的细波,心念从另一只手的软屏上挪开,若有所思。 “得得”两声轻响,居凌临时充做勤务兵,将两个小碟放到茶几上,并配了筷子,然后就悄然出去。 一碟水煮花生,一碟凉拌猪头肉,最最寻常不过的菜色。然而这里是极光云都的前线指挥中心……旁边的休息室。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从军心角度讲,单独开辟出一个休息室,确实是很有必要。 “我就觉得不对,纯粮酒没有下酒的小菜,还有什么意思?”夹了颗花生米送嘴里,配上一口酒,田邦年轻得过分的脸上,五官都皱起来,像一个老饕,随后舒服地后仰,靠在沙背上,“虽然是小菜,火候还是很用心的。” 猫眼瞥去一眼,对他的表情变化很有兴趣。 田邦就乐:“你是不是很奇怪,机械人也能有口感?” 猫眼一时无言。 田邦五官重新舒展,仰望天花板。休息室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熠熠生辉。这张脸算不得特别英俊,但轮廓清晰分明,真有一份雕塑般的质感。也让人好奇,在其皮肤之下,有多少比例的金属结构? 他伸出三根手指,横在脸前:“人体改造一定要保留三点:一是感知,这是区内外你我的边界;二是思维,通过他掌握经验的力量;三是情绪,由此获得生机和灵性。保留这三项,或者说在此基础上的强化改造,才算得上成功。” 猫眼晃了晃杯中酒:“现在还有不是这么改造的吗?” “总体而言,是燃烧者技术出现之后。所以我很感谢这种技术的创制者,未必完美,但通向正确的道理。” 田邦伸臂卷缩,肉眼看去,肌肉块垒流动,但猫眼灵敏的耳朵,还是听到了细细的金属擦响:“经历过旧式的愚蠢改造,更能体会这一点。我很羡慕那些一上来就走对路的人,对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是非常向往。” 猫眼晃动酒杯,忽地失笑:“你真敏感,我什么都没说呀!” “是吗?”田邦做出惊讶的样子,“好吧,我只是坦白,还有些自卑,也是借此表明心迹……现在应该有人在看我?” 最后一句,话锋突起,田邦视线刺过来,虽是在微笑着,眼神却充满了压迫力。 罗南心里一抽,猫眼眉毛扬起,两个人在生命星空层面,意识互接。 这时候,灵波网上任务窗口跳动,已经回到家的剪纸了讯息:“咝,这家伙!” 薛雷很快响应:“他知道我们共享视角?” 是了,是在说灵波网。 罗南绷起的心弦复又放松,就见田邦竖起一根手指:“这是你们协会的故伎。而且我知道,一定有我认识的人。” 猫眼饶有兴味地询问:“谁呀?” “这个嘛……” 田邦陡然身子前倾,嚷嚷道:“阅音姐你好,回头我们一起喝酒,喝醉了我向你表白啊!” 声音好大,就算是单独开辟的休息室也顶不住了,音波冲出去,洒遍前线指挥中心。这里不但有军方技术精英,还有警务官僚、政府安全部门人员,一时间气氛迷之尴尬。 暂代指挥位置的居凌好生头痛,以至于开始怀疑人生:他转到特战旅,真的正确吗? “哈哈哈哈哈哈!” 猫眼放声大笑,前仰后合,以至于头都遮了眼睛,她随手捋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忍不住赞叹,“真是勇气非凡! 同时又与罗南私聊:“要干掉他吗?他在抢你秘书啊!” 关我什么事?罗南莫名不爽。 临时窗口诡异地安静下来,没什么动静,不过窗口后面,剪纸他们肯定支着耳朵,睁着眼睛,全程关注呢。 至于何阅音在不在……恐怕是在的。 猫眼才不管一干人等是什么心情,举杯对田邦道:“这你人很有意思,来来来,走一个!” 田邦欣然举杯回应:“我一直觉得,像我们这些特殊人群,无需为生计委屈愁。那么活在世间,坦白就是最大的美德。” “为坦白干杯!” 两人举杯相碰,兴高采烈,痛饮美酒。 终于,任务窗口那里,剪纸憋不住了,问别人的感想: “南子,你还在看吗?” 罗南没有回复,躺在床上,兴奋的情绪有些回潮,又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这样的体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是这样,他也是处在旁观者的位置,只不过对象不是眼前这二位,而是牡丹和龙七。 不管是牡丹、龙七,还是现在的田邦,他们的性格各不相同。然而都是个性突出、浓墨重彩的人物,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可谓光芒四射。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一个无形的魂灵,飘荡在虚无之中,隐蔽在阴影之后,看这些人放射出耀眼的光辉,给原本平平无奇的环境,涂抹上瑰丽的色调。 虽说他也有的类似的经历,然而那份从容自若、坦荡无忌的风格,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 他一直以为,这是性格的因素……也许确实如此,不过今日田邦的言论,为他点出了另一个关键的要素: 要坦白啊! 我不坦白吗?好像真有点儿。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坦白(下) 罗南要承认,他其实是不爽的。至于不爽的根由,先前还有些混沌,现在越来越清晰: 被冒犯了! 理由听起来很可笑,但事实如此。田邦这家伙,强大的人格魅力,能让猫眼为之赞叹;他更以这种魅力,强行去撩何阅音…… 一个是罗南的“信众”,一个是罗南的“秘书”。 于是罗南知道,就算他表面上、甚至理性意识中,一直表态说,不愿充当神明,非常尊重何阅音。可在骨子里,他还是非常享受这种关系带来的便利和虚荣。 所以他内心还是希望维护这种关系,并对一切有可能对此关系造成损伤的因素,心生排斥。 此类想法其实并不奇怪,任何人都会有“利己”的本能。可问题的关键,则就像田邦所说的: 坦白呢? 心中所欲、所望,一身所擅、所长,如明珠照夜,如宝剑破囊,自然为人见,摄人心;可若是一直藏着掖着,不说别人不知,时日久长,就是自己也要迷惑。 罗南招惹的敌人多,身负的隐秘多,藏几手迷惑人也是该的,可是他却不能因此自欺。对别人不坦白,还算是权宜之计;对自己不坦白,无异于自埋自毁。 “草!” 罗南翻身坐起,双掌拍击面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坦承心态,直面本人的内心:好吧,他就是在护食;而且羡慕、嫉妒! 他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本能地护食,充分地自私,并将这些隐藏在幼稚的外表下;而且,还拿这样的自己,与牡丹、龙七、田邦这些精英人物比较,羡慕他们的强硬直白,嫉妒他们的从容洒脱…… 两个因素揉合在一起,彼此矛盾冲突,纠结别扭,也让他潜意识里就认为,自个儿要比这些精英人物低上一头。 事实上,就心理的成熟度而言,罗南确实远远不如。无关境界的上与下,无关本质的好与坏, 他只是没绕过心中的那道坎儿。 对自己,要坦白! 罗南长吁口气,上身重重拍下,重新躺倒,闭上眼睛。此时他目不见物,耳不闻声,然而以猫眼和人面蛛为支点,思感扩张,将偌大的极光云都及周边区域,纳入其中。 身在此而心在彼,魂未动而意亲临。 罗南的身体、灵魂,都还在八十公里开外,但他的意识,正流动在大生活区的上空,像一颗周知万物的神秘之眼。 夜幕在脚下铺开,环形阶梯的摩天高楼结构和远方校园、丛林共同构成大背景,辉煌的灯火、霓虹,群聚如海,飞扬如雾,将人类文明意识的痕迹,刻印到光芒所及的每一个角落,使这片区域化为繁华之地、不夜之城。 此时的摩天大楼中,依旧人头涌涌,游客玩家上下穿梭,浑然不知各处要点有军方人员把守,逐步分导人流。当然,人流是分不完的,云都水邑有多家五星级酒店、上千家大中型公司、商场,游客、住客和加班族以十万计,这些人流,就是军方、政府,一时半会儿也掌握不住,如果操之过急,弄不好还要生乱。 军方政府掌控不住,某种意义上,罗南可以。 在物质光子无法触及的精神层面,情绪、灵性、思维交织的浊流汹涌奔腾。也许其中清浊有别,但合在一处,清者变浊,浊者更浊,层次交错而混乱。 可是,罗南这颗“神秘之眼”,通过自身的观照,赋予浊流以独特的秩序。 精神感应所及,生命星空覆盖,成千上万人生命、欲望、思想、灵性等组合映射,化为一幅幅生命草图,形成一组组星官星座。通过这种形式,每一个人的印记都在生命星空中跳动,最终汇集成浑茫星河,横跨天际。 星辰汇聚的光芒太过耀眼,注目久了,一片茫茫,倒似化为光的荒漠。而明亮光芒的内核,就是罗南的自我格式。 他居于亿万星辰的最中央,成为星空运转的核心。 格式论赋予他这种能力,他要保持……不,还不够坦白,更直白的答案是:他不愿比任何人差。 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无论他低调还是高调,他要成为人群的核心,他要做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呵呵,以前明明很讨厌这种心口不一、自以为是的家伙……原来是同性相斥? 问题在于,他做不到吗? 他至今形神未动,只一缕意识在此。相当于打开客户端,登上网络,进行一场奇妙的战略游戏。 至于操作的介质…… 虚无深处,狰狞的人面蛛八足拨动,从精神层面一幅接一幅的“幕布”间潜行跳转,也等于是从生命星空密集的星辰间游动。直若一头从窗外掠过的暗夜魔影,随时化为致死的梦魇,以锋利长足切入“窗口”,捕食里面懵然未觉的生机灵性, 就此而言,罗南几乎可以随时抹掉生命星空覆盖下的任何一人。他就是这成千上万个生命的主宰。 而区区一只人面蛛,还只是他全套封闭体系的冰山一角。他形神未至,意念先行,以实地为背景,以生命为棋子,搅动风云漩涡――这种事情,田邦也好、牡丹、龙七也罢,谁能做到? 这不正是他独特之处? 这不正是他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陡然间,罗南撕去了陈年将腐的皮囊,羞怯难安的面具,照着自家胸口狠狠擂上一拳,意识轰鸣: 爽不爽? 魔符出无声的咆哮,骤然加快步伐,连续几个跳转,快欺近物质层面。此时此刻,它不再遮蔽影踪痕迹,不再掩饰强烈的捕食欲望,而是遵循本能,强劲吸收空气流动的各种波段,嗅探锁定目标,将丑陋的口器,对准早已确认的目标。 罗南确认目标无误,就解开了魔符最后的权限: 去吧,游戏开始了! 精神与物质层面无声交汇,“窗口”如同腐朽脆弱的遗迹,瞬间崩灭,里面的“住客”竟是懵然未觉,直到妖魔冰冷的长爪将其贯穿。 此时,尖锐的嘶鸣才从精神与物质交界地带激荡传播。 极光云都的前线指挥中心休息室,田邦的酒杯停在唇边,略顿,然后收回,向对面猫眼歉意地一举:“看来只能回聊了。” “人面蛛吗?”猫眼举杯回应,“祝我们双方都得偿所愿!” 田邦并没有充分理解这个内涵丰富的祝辞,而下一秒,居凌的声音从隔壁直传过来:“敌袭!香饵4号!” 又隔一秒,居凌匆匆推开休息室门,立正敬礼:“田少将,目标方向确认,西南方位香饵4号遭猎杀……” 居凌进来报告的时候,隔壁的前线指挥中心已经喧闹起来,切分的投影屏幕,将天空、各重点楼层、地面、地下的各个监控信息都汇总而至。 还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各项波段监测,常见不常见的波纹图像和数据,排排列列呈现,每一秒都会有明显不明显的刷新。 田邦依旧保持原本的坐姿,端着酒杯,意态闲适。他无须到指挥中心去,也能通过内置的收仪器,接收解析巨量的信息,更何况在精神领域,军方侦测仪器再怎么精密,也比不过他本人火候老到的精神火烟感应。 猫眼做不到他这一点,即使此刻动乱的根源应是在她那位Boss身上,可她的感应仍然模糊。干脆拿起军方临时赠送的“墨镜”,架在鼻梁上。 特制的信息接收设备,既可以择取相应监控画面,也可以无缝接入军方雷达的扫描结果。 猫眼先看所谓“香饵四号”的情况,那里也很好辨认,是极光云都下方的一处地下停车场门口。此时一圈人堵在那里,有站有躺。 躺下的几位中,还有人包裹着强健的外骨胳战甲。 “相关方向内层阻截力量丧失。”智脑警报声回响,其实不用多说,只看相关人员的阵型,也没有一点儿战斗力。 “人面蛛突破了西南内层防线。”居凌与其说是报告,还不如说是惊叹。 田邦并未给出指示,因为这一刻,这位B级的燃烧者的意识,已经裹着烈烈精神火烟,朝人面蛛出现的方位奔袭而去。 任务窗口上跳出了何阅音的讯息:“切换雷达数据。” “不是要人早早离开嘛?” 猫眼在任务窗口刺了一句,但还是将实景监控画面转入数据模式,瞬息之间,大量图形、波段以及相关数据符号刷屏,并通过共享视角,同步传递到任务窗口。 任务窗口连续闪烁,薛雷忍不住叫苦:“完全看不懂。” 剪纸也认怂:“我只知道是关于波段吸收的,然后再以这些为素材计算人面蛛出现方位的概率。更具体的也不懂……我就想知道,‘香饵4号’是什么?” 一段话刚出来,在流动的波段图形上,突兀而连续的波峰骤然拔起,一路顶到图表的最高限,在标尺单位变化之前,拉出了一条近乎平直的长线。 居凌也注意到这个变化,低声与指挥中心联系:“什么情况?” “1号与目标接触,浅层带交战中……消失了!”技术人员变了调的嗓音,隔了一层墙壁也能听清楚。 与之同时,“咯嚓!”一声响,田邦手中的酒杯崩碎,酒液裹着碎碴,从指缝手背滑落。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控缚派(上) 酒杯崩在手里,也没有让田邦回神,依然是神游天外的模样。酒杯碎碴迸射,他手上却没有伤口,只是有部分酒液和碎碴顺着垂直的胳膊,滑入袖口,有防水卫衣遮挡,也看不出来。然而一旦变化姿势,绝对不会好受就是了。 “田少将。”居凌试图提醒,可接下来的五秒钟,田邦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以至于酒液从手肘处的袖子渗出去,在裤子上殷开。 猫眼若有所思,向一侧的居凌问道:“你们刚刚提到香饵4号,那是什么?” 任务窗口那里,剪纸了个“抱拳致谢”的表情:“多谢帮忙咨询。” 居凌迟疑了下,还是答复道:“是专门用来吸引人面蛛的诱饵。也就是有可能诱使人面蛛痛下杀手的目标。” “既然4号,那么肯定还有1、2、3或者5、6、7……” “没那么多,常规的诱饵,我们也只准备了4个。” 田邦不知什么时候收回心神,亲自回答猫眼的问题,他伸手点点自家胸口,“这是1号,2号是我的副手,3号是一位军方雇佣的精神强化侧能力者,4号比较特殊,是由人面蛛占据的畸变种载体……然后第一个完蛋了,预设的毁伤咒文好像也没起作用。” 猫眼扬起眉毛:“没有伤到?” “毫无用处。”说着,田邦终于看到指尖上只残余一点儿的玻璃柄,随手扔掉,又甩甩手,将袖子里一堆碎碴甩在了地上。 做完这个动作,田邦往居凌处瞥了一眼,后者以为他要下令,本能立正。可是田邦没有再开口,只是从茶几纸盒里,抽出一张湿巾,慢慢擦手。常年不换的笑容之上,不知怎地配了个纠结的眉峰,整体的感觉都变形了。 这一刻的田邦,再没有年轻人的感觉。 居凌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猫眼却饶有兴味地观察对面自称“坦白”的男子,还挑他一句:“和人面蛛交手的感觉如何,需要帮忙吗?” “它要比情报中聪明不少,或者说本能更强大。”田邦的笑容很快恢复正常,“但它的游戏水平很垃圾,闪现交得很早。唯一的问题是,看上去根本没netbsp; 猫眼也算是游戏达人,轻松解读出来:“直接瞬移走了,没有抓到尾巴?” 田邦摇头:“极域、渊区、深层带、中层带……尤其是后面两个区域,都没有捕捉到它的移动轨迹。就算是在浅层带,感觉也非常奇特。” “怎么个奇特法?”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和你捉迷藏。” “……就这样?好吧,它逃掉了?” “我不知道。”田邦把湿巾向上抛起,任其自由落体,起身往外走。 猫眼把墨镜推高到额头,毫不客气地跟了上去。很快一行人来到前线指挥中心,此时大半个中心的技术人员,都围在雷达数据显示屏前,或高或低地议论,看样子意见很难统一。 数据还是那些数据,看不懂的照样看不懂。任务窗口处,剪纸拿出不懂就问的好习惯,向懂行的人做咨询: “何秘书,他们纠结什么呢?” “条件不完整。”何阅音回应,随后简单解释。 目前的侦测技术,对暗面生物的办法不多,不管多么先进的仪器,都很难即时现并锁定。只能通过“影雾”之类的方式,分辨人面蛛干涉物质层面时,对各类波段的吸收影响,间接判断,计算得出概率。 既然是概率问题,多获得有效数据总没错。布置在大厦周边的战斗力量,如果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人面蛛干掉,那么就要进一步逼迫人面蛛接近物质层面,使其暴露出越来越多的特征和细节,借后续的计算参考。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只人面蛛从未给出过任何一组连续的数据。这代表它总是跳跃行进,而且全无任何规律可言。 这边何阅音简单解释,田邦也在与中心的席技师沟通刚才精神层面的具体感知: “明明都在浅层带,我的精神火烟也锁定它,可是它总能轻而易举地消失、再出现,就像是闪现、瞬移之类的技能……不不不,不要被我的形容带歪了,我的意思是,就像平整的空间中,随时有无形的、只为它所能察知利用的褶皱,为它掩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显然,席技师在这方面的理解力,远远比不过他在数字上的造诣。 任务窗口,剪纸倒是觉得田邦感性的形容更为直观。他努力体会那份感觉,却是似明非明:“擦,亏得还是精神强化侧……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同样深度的精神层面,这头人面蛛掌握了更深层的奥秘,它利用精神层面某种‘地势’,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效果。”何阅音冷静表示,“毕竟在暗面生物眼中,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一无所知。” “同理可证,在某些怪物眼中,世界也扭曲得不成样子。”猫眼也在任务窗口言,若有所指。 剪纸对玄虚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倒很奇怪,一向对此类话题具有高度敏感性的罗南,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说话: “南子,睡过去了?” “没。” 罗南简单回了一个字,意识却在“扭曲的世界”中攀援。在他的指挥下,魔符长肢无声划动,从一幅“幕布”,转移到另一幅“幕布”。 他对精神层面的观照,确实与其他能力者不同。而先后体验、感悟了“逻辑界”和“望远镜”两种灵魂力量结构形式,及其不同的功用之后,他对如何利用这种特殊观照,也有了全新的思路。 此前罗南就利用人面蛛个体对精神层面的扭曲,扯来“幕布”,临时编织一个简单的迷宫,让习惯了直来直往的田邦,也迷惑在这个小小的障眼法之下。 罗南一直没有远离,把田邦给绕晕之后,又在极光云都周边晃悠。要把魔符领走,且抹除一切后患,就需要让田邦和血焰教团双方,都把暗藏的底牌掀开。 若隐若现的人面蛛、隐晦不明的所有权、飘忽不定的所在地,三样结合在一起,对他来说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 偏在此时,咒音突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控缚派(中) 在罗南听来,这股咒音低弱压抑,有如耳语,偏又持续不断,仿佛一条山涧暗流,顺势而下,牵引心神,不知不觉渗透土层岩层,到它处所在。 血焰涌涌,乱石崔嵬,罗南心神已到了一处颇为熟悉的所在:这是魔符内部,血魂寺的建构之上。 此时咒音便围绕山岳似的血魂寺,缥缈来去,虽然低回,可所过之处,血魂寺已经相对稳固的结构之中,也可见得气机躁动,与平日大不相同。 相应的,魔符也受到一些影响,鳌肢搓动,咝咝有声。罗南还是头回感觉到血魂寺对人面蛛的反作用: 好嘛,血焰教团终于出手了! 可念头再转,又觉得有些不对:方位虽是有些飘忽,往来反馈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距离很近的样子。 罗南心意一动,魔符便没入虚空,在云都水邑的高楼之间、各楼层之间跳跃切换;而在更本质的精神层面,千百幕布扭曲、星空耀眼,魔符的长爪在一组组星官星座之间往来拨动,逐一探查、筛选。 莽莽人流,依旧按照各自的计划、心情,在大生活区往来游走,对理解、感知之外的情况,懵然不觉。 此时,临时任务窗口再次跳动。 看久了指挥中心的紧张气氛,剪纸必须重新修正自己的判断和看法:“这头人面蛛好像很棘手? 何阅音表示肯定:“确实如此。根据情报,这头人面蛛可能是吞噬了大量的同类,大幅强化本能,对危机的感应、反应能力都有提升。也许它已经很接近完全体了。” “这样啊……” 猫眼突然切入:“你的情报从哪里来?” 何阅音回应:“据说,是血焰教团内部。” “内奸啊?” 呵呵,内奸是必然的。 此时罗南与魔符一起,已经拨去了大片迷雾,星空明透,只有魔符腐蚀性的烟气缭绕,慢慢渗透,锁定目标。 八十公里外,罗南闭着眼睛,眉头也跳了跳: 是这家伙! 此时此刻,将罗南所在,与大生活区形成一条连线;并以后者为端点,向西北方向延伸出一条垂线,距离约三十公里,是一家位于河武区、专门服务高端人群的“运动减压馆”。 血焰教团的核心成员,正齐聚于此。 私密包厢里,可以见到五人身影,还有一人不可见。 不可见的是摩伦,这位教团最资深的元老,心情不佳,压力如同无形的阴云,覆盖下来,周遍整个房间。 殷乐垂站立,心情极度压抑,不言不动。 蒙冲和吴魁都与她差不多。蒙冲抱臂站痒痒,面无表情;吴魁在角落里,无声无息。 比较活动的江元真,他正在房间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投影的光线洒落,正呈现出云都水邑的即时俯瞰图景,角度很好,以极光云都为中心,七栋摩天大楼都纳入其中,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对敌人在这片区域的布置,几乎一无所知。 哈尔德夫人身着一套黑色衣裙,端坐在投影区域前,光线从她身上漫过,又在端庄雪白的面孔上划动。她却始终面无表情,直到江元真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才卡在前面,沉声相询: “任鸿还没到?” 江元真回应:“他离得比较远,刚刚还说很快就到。” “购买的情报呢?” 稍迟,负责情报这块儿的吴魁答道:“可以了。” 下一刻,投影之上,显示出一系列红、蓝色的光点,相对摄录画面而言,比较粗糙,可它的价值几近千万。 哈尔德夫人没再说什么,微侧面颊,细看投影区域。千万级别的即时情报,仍不算太详实,但至少可以了解大概的局面。 摩伦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度开口,解读情报:“深蓝行者出动了,看分布的情况,疏而不密,移位频繁,这是搜索阵形,以最大限度扩张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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