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了口气。可念头再转,某个一直在心窝里揣测琢磨的可能,便从思维的阴影中突兀呈现: 其实,其实吧,还有一个人…… 罗南双手用力拍脸,“啪啪”有声。也说不出这个动作是让他更清醒,还是更懵懂。他下意识关上了观景窗,也没有开启内部照明,使树洞空间进入了更深沉的黑暗里。他自己则摸索着按住从树壁上突出来的桌板,慢慢地坐下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 桌板上 桌板与观景窗口相对,依托的枯树内壁形成了一个半圆柱形的空间,感觉上并不逼仄。至于桌板下方的矮凳,是根据枯树树心的自然突起,构造雕琢而成的,充满了自然野趣,而且非常舒服,体现了一流的设计和工艺。 坐在凳子上,桌板与罗南的胸口下方平齐,就他而言略高,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应该是狭窄空间里比较舒服的位置了。 当罗南坐在这里,手肘架在桌板上,左前方就是电子相框的圆形底座,轻划了一下,投影区的光芒便推开了周围的黑暗,呈现出母亲当年倚树微笑的模样。 罗南怔怔地看,看那依稀与他相近、却更加明朗锐气的眉眼,而点向镜头的手指,又似乎在和他打招呼――嗯,不是寻常的“你好”之类,而更像是“快加油,追上来”那样的督促! 保持着扶台而坐的姿势,罗南的心神莫名又一个发散。他忽然间想到,当年,当年那个藏身在这里不知多少年月的家伙,为什么要保留这个电子相框?而且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每天晚上,在深寂的黑暗里,那个人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在投影的微光中,承接来自于久远时光之前的微笑和鼓励? 罗南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记,这甚至抽走了他身上大部分的力气,以至于他不愿意再去思考什么,也不再撑架子,任身子塌下来,下巴顶在伏案的手背上,依旧是看着母亲明朗的笑容,也不介意神志向朦胧昏沉中持续滑落。 这样,时光长河的距离或许会缩短,生死之间的壁垒应该会扭曲,他和母亲之间也不再有真实与虚无的分际。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妈妈提出要求: “给我,就给一点儿提示好吧?其实我很聪明的……” 光芒中的母亲,仍然是那个笑容。罗南呆呆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晃动的水光和雾气挡在前面,模糊了影像的轮廓。 罗南的神志便在这模糊的光影中昏沉沉暗了下去。 他已经有将近一百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了。在阪城,他承受着紧迫时间、强大敌人所带来的双重压力;在荒原上,他为了爷爷的实验室和洛元、真神的两位超凡种隔空角力斗智;在雾气迷宫中,他又对埋伏圈做了高精度的修补完善工作…… 他确实到了极限,所以在模糊了虚实生死光影之中,在似乎还留存着母亲气息的狭小空间里,潮水般的情绪终于漫过了意志高地,将他卷入黑沉的睡梦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簌簌声响传入耳畔,给罗南一个刺激,让他醒了过来。虽有杂音,可并没有什么危机征兆,罗南仍然趴在桌面上,思绪还有些迟钝,精神感应倒是很自然地将相关目标的情况映射到脑海中。 “杰瑞?” 嗯,就是谢俊平的干儿子,他的大侄子,那只对树洞空间拥有超乎寻常兴趣的麝鼠。小东西经常会在树洞里面穿行,似乎是将其作为一个活动据点,而且很爱干净,恨不能将这个地方打扫得一尘不染。 当初罗南和谢俊平怀疑树洞曾有人常住,安装了摄像头,就把这小东西给逮到。谢俊平与小东西之间还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最后以杰瑞向瑞雯的投诚而告终。 罗南也好,谢俊平也罢,都想搞清楚杰瑞与树洞空间产生联系的生理或心理机制,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只知道小家的智商在同类之中是出类拔萃的,再加上远超同侪的运动能力,颇有些畸变的可能性。不过几个月下来,早证明它性子温和,且各种防疫针剂打了个遍,没有半点儿威胁性。 麝鼠筑洞的习惯,有部分体现在杰瑞对树洞空间的打理上。一般来说麝鼠洞道会有两个出口,一个在水下,一个在岸边。杰瑞便在树洞最底层挖了一条通向沙洲下方湖水的出口, 即便在齿轮混得比较熟了,也不会走水下长廊那个人来人往的危险区域,而是从水道过来。 长近十米的斜向洞道,即便是在丰水期,也有三分之一是在水平面以上。杰瑞从水中蹿进来,一路奔行一路甩,等进入到树洞之后,毛皮都差不多是半干状态。饶是这样,它仍然在树洞底层石阶上一阵狂抖,直到水珠抖落得差不多了,才沿着石阶爬上去。 小家伙的感应挺敏锐的,在树洞一层的休憩室,便感觉有些不对,伏低身子往后缩,但很快就判断出熟悉的气息,又放松下来,晃着肥硕的身躯,噌噌噌直上树洞二层。 如此偶遇,罗南也不在意,类似的碰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倒是杰瑞看到罗南显得颇为兴奋,直接冲过头,撞到内侧的树壁才又折回来,也不管半湿半干的皮毛,狠蹭罗南的小腿。 有个活泼的小东西在身边,比孤孤单单一个人发闷强多了。罗南勾勾嘴角,虽说仍然是被沉抑的情绪压着,趴在桌板上不愿起身,也垂下一只手,在小家伙身上划了两下。 别的还好,半湿半干的皮毛,手感比不得平时干燥蓬松的时候。罗南见杰瑞还想往他身上蹭,指掌间便有一层蓝白电火闪烁,刺得小家伙一个激灵,长长的刺毛炸开。 皮毛沾水肯定电阻大降,电流通过时的伤害也就更强。然而罗南控制得极为得力,以电磁向构形干涉,临时造出近乎绝缘的物理架构,强电流通过时,除了温度提升,再无其他影响。反倒是随着罗南掌指的拨弄,变成了阵阵暖风,如此梳理之下,杰瑞的毛皮很快变得蓬松干燥起来。 如此手段,也证明罗南在阪城的几天特训,成效显著。 杰瑞知道罗南不会伤到它,也就是在电流穿梭时,安静了几秒钟,待身上恢复干燥,便又哼哼唧唧地蹭裤腿求抱。 在小家伙的生活圈里,第一敬畏和亲近的目标当然是瑞雯,或许是因为第一介绍人的缘故?其次,罗南和猫眼差不多,平时猫眼陪它玩的时间多一些,罗南则明显受到了瑞雯的辐射效应。至于小家伙的“亲爹”谢俊平,能排在第四位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眼下罗南实在不愿意动弹,只用指尖在小东西尖短的脑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 片刻之后,杰瑞大概也搞明白了罗南的状态,便发挥主观能动性,抓着罗南裤褪稍一借力,又蹿上了矮凳、罗南的背脊,从其右肩跃下,正好落在罗南垂落右臂空出来的桌板空当处,展示出与肥硕身子乃至于大部分同类都颇不相称的敏捷。 桌板才有多大?杰瑞体长二十多公分,又很是肥壮,就算尾巴甩在外面,身子还有蜷曲,也挤占了小半空间,长长的刺毛划过罗南的面颊甚至眼角,逼得他不得不往后挪,也就自然而然地破功,不可能再趴桌上挺尸。 “啧,你这个……” 罗南话说半截,还是没真的生气。如今他不能趴着,却也没什么力气,左肘仍在架在桌板上,撑住腮帮,垂下的右手提起来,在杰瑞脑袋重按了两记,指尖都能感觉到小家伙皮肉和颅骨的摩擦。 杰瑞皮糙肉厚,一点儿都不在意,喉咙里甚至发出呼噜噜的声响,挺舒服的样子。 有这么个憨萌货色,罗南心情又好转了些,手下柔和了许多。这时候小家伙倒是嫌不够刺激了,蜷曲的身子往来摆动,没个消停,等身长的尾巴也甩得噼啪作响。 “乖,杰瑞。”罗南略加了把劲儿,把小家伙的脑袋按在桌面上,示意它老实点儿,“要懂礼貌!看,这可是在我妈妈眼前头,嗯,你该怎么称呼呢?” 罗南分心琢磨称呼问题,杰瑞趁机发力挣托,眼珠转动几圈,好不容易看清了侧方的投影相片,喉咙便里发出“咕咕”低响,肥嘟嘟的身子人立起来,只用相对强健的后肢支撑,短短的前爪探出,似乎想去拨弄前方的光影区域。 母亲的照片,那是绝对不能瞎碰的。罗南又按杰瑞的脑袋,小家伙肥硕的身躯险些保持不住平衡,左摇右晃,险些倒翻下桌。饶是如此,它前爪还是比啊划的,喉咙里“吱吱”、“咕咕”叫个没完。 “听话,不然把你给丢出去!” 罗南的语气略微严厉了些,杰瑞立刻消停下来, 乖乖站着,前爪的动作幅度也变小了。这样一来,罗南倒发现,杰瑞的动作姿势不像够照片,倒似是往大了比划,中间还指指点点、写写画画的,人性化十足。 呃……这是在模仿我吧! 罗南有点明白了,小家伙眼神儿不好,看到了电子相框的投影区,觉得太小,和平时罗南使用的虚拟工作区不一样,正指挥他放大呢。 不过小家伙的记忆力是不是太好了些?没觉得给它展示过几回啊? 算了,罗南就当哄孩子。桌上的电子相框比较老式,投影区放大是不可能的,罗南便应付差事,调动外接神经元,将自家的虚拟工作区打开。 投影软件的自适应功能很给力,探测到后方区域呈圆弧形,便自动调整,很完美地嵌入了树壁凹陷的空间里,边界严丝合缝,丝毫没有受到特殊空间干扰,看上去颇为顺眼。 “怎么样,舒服了?” 罗南又挠杰瑞的后脑壳,长长刺毛之下,底毛倒是柔软温和,手感绝佳。后者也消停下来,乖乖地恢复到爬伏蜷曲的姿势,只把脑袋抬起,看着工作区的图像,一点一点的,十分惬意,也貌似很专注的样子。 虚拟工作区里的图像,还是通灵图和构形设计图一上一下,都是复杂繁琐,天知道小家伙能看出什么来。 罗南的手指便随着杰瑞的脑袋上上下下,偶尔还来回摆动,只觉得好笑:“瞧这模样,以后叫你鼠标算了!” 杰瑞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脑袋仍然在上下左右摆动,罗南还想扳它两回,可掌指挨得久了,便觉得小家伙底毛下,肌体温度明显变化…… 发烧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验收版 杰瑞的体温上升得非常快,几个呼吸的功夫,罗南就感觉,它的体表温度至少上升了四五度的样子――作为精通感知的精神侧,这点儿精度还是能把握的。 哺乳动物的体温一般都在37度左右徘徊,超过这个区间,就会造成身体机能的明显变化。生物体内的多数蛋白质或生物酶,进入40度到41度的区间会失活,超高热情况持续,各组织器官尤其是脑组织会严重受损,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杰瑞,杰瑞?” 罗南将小家伙抱起来,仔细检查。小家伙还有些不情不愿,四肢挣动,脑袋一直扭向虚拟工作区的方向,还没有看够的样子。 这就比较奇怪了,任何哺乳动物烧到40度以上,差不多都要蔫掉,哪会像小家伙这样,仍然活力四射?力道比早前还要大一些! 是畸变的原因吗? 罗南手上稍微加了把力,掌指在杰瑞肥硕的身体上滑动,相应的还有高能电磁短波,密集透射,感知其皮毛、肌肉、骨骼乃至内脏机能的变化情况。 嗯,小家伙的心脏跳得很快;肌肉抽搐在加剧,但活性未失,控制力还在;气血运行很顺畅,身体机能并没有受损;体温调节中枢等散热机能也在正常发挥作用…… 检测期间,杰瑞的体温还在持续上升,早已经超出了哺乳动物所能够承受的上限。在这种情况下,杰瑞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一些变化,罗南就感觉到,小家伙原本柔软的底毛,就变得坚硬许多,甚至有些刺手,身体似乎也有些微幅膨胀。 那么,致热原在哪儿? 既在血肉形骸之中,又在惯常机能之外? 这倒有点儿超凡力量的意思了,如果用构形理论来解释…… 罗南的脑子突然空了一下,等到再度回神的时候,思维模式和范围自然而然就拓展开来,加入了构形解析的元素。这时候再看杰瑞,感觉就和几秒钟前完全不一样了。 小家伙从一个可以正常感知的具象化的个体,变成了一套复杂的生命系统。这套系统拥有能够保证生命生长循环的基本机制,同时各类“组织构件”,又嵌套进了更高层面的构形体系的逻辑之中――至少有一份若断若续的联系。 一瞬间的功夫,罗南的脑子里过了很多信息,但又很难明确。现在他的感知中,只剩下于杰瑞肌体结构里面,包括血肉中,皮毛里,还有内脏和骨骼……那些似是而非的细节痕迹。 就像他之前在荒原咸水湖中的设计一样,看似全没有关联的痕迹,却在更高的层面上,搭建起了一套神奇架构。 杰瑞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一脸的懵逼状态。 罗南却是越看越清晰,正常情况下,这种架构不会显现,可在这种超高热的极端状态下,种种细微的变化堆积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幅模糊却又隐约合乎法理的图景。 为什么模糊?为什么似是而非? 是先天的,还是经过后天的改造? 罗南的指尖从杰瑞后脑处划下去,沿着脊椎的关节一路摸索,思路也渐渐明确。 大概……是生长发育的问题吧。毕竟生命体的细胞更迭速度极快,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吗:每一个人和孩提时代的自己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皮肤、血液、肌肉乃至体内每一个细胞都会以不同的频率进行全面更新,成年人体内的细胞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是童年残留下来的。 人类如此,麝鼠也一样。 正因为如此,罗南更注意大脑和脊髓里的神经细胞,毕竟它们寿命最长,几乎不受生长发育的更迭影响,也就最能体现这份特殊架构的主体思路。 念至心到,杰瑞的神经系统分布图像,便次第映射在罗南脑海中。受限于感应的精度和透视层次的问题,这种扫描还不能做到完全精确,可是仅凭片断的分布,罗南便已经把握到了里面那份相同又不同的熟悉结构。 “呵……” 罗南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出声。事实上他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矛盾体,他的思路是清醒的,可是情绪上更加混乱;精神感应稳步深入,然而在杰瑞身上的双手却在发抖,力道控制也出现了问题。 这样的检测结果,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杰瑞蓦地尖声大叫起来,罗南把它给勒得疼了! 罗南回神,忙收了力,对着已经快被他掐死的杰瑞猛吹了几口气,再将小家伙端端正正地放在桌板上。 小家伙傻愣愣地看着他,罗南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俯下身子,几乎与杰瑞脸贴脸:“乖,杰瑞,叔叔帮你……帮助梳理一下就好。” “咕?” “嗯,是你在帮我,帮帮我吧!”罗南不自觉使用了祈使句,小家伙未必能理解,却受这个氛围感染,变得异常乖巧安静。 罗南再深吸口气,重新握住杰瑞的身体,与此同时,神轮与身轮耦合干涉,物质与精神层面交融,形成了微幅的波动,渗透到杰瑞的血肉肌体之中。 相应的,那些错落断续的构形元素,便一发地在他眼前呈现出来。 既然已经下探到神经系统层面,罗南便大致搞清楚了当初改造者的思路。而半年时间的高强度构形理论和实践学习,也提供了大量可行方案。 罗南的手轻轻抚过杰瑞的身体,小家伙喉咙又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挺舒坦的样子,浑不知道自家身体,在某种层面上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罗南的手还在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精神层面也是一样的,以至于他不得不尽量地放慢速度。可越是这样,过分活跃的脑子,就越发地超前,梳理工作刚进行到一半,他已经预测到了最后的结果,其后的每一次改变,都只是实际的验证。 杰瑞懵懵懂懂,罗南则盯紧它的眼睛。 小家伙的视力糟糕,此时又很是舒服,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可是随着梳理改造过程的推进,眯起的眼缝里,分明有一层奇妙的光芒在瞳孔之间汇聚。 那是生命能量的光泽,又代表着某一串隐藏至深的信息。 当模糊的构形图景,在罗南的调整下变得清晰明确。罗南毫不犹豫,重新将杰瑞抱在怀里,调了个方向,让它直视始终都极感兴趣的虚拟工作区。 一秒、两秒、三秒…… 罗南的心脏,在三秒钟的时间里,跳动了何止三十下。似乎是感受到他急迫的心情,小家伙又轻叫了声,迷瞪瞪的眼神里,分明放出了有如实质的光芒,打在前方的虚拟工作区里。 奇妙的架构由此拓展开来。 深藏在罗南脑宫中的外接神经元,自发地放射出灿烂的电火,罗南的心脏随之收缩、膨胀,脑子不自觉又是一片空白。 等他重新回神的时候,投影区域,不知怎么地,已经恢复到了仿纸软屏的初始界面,随着罗南的注意力投射,一直存在于其间的绘图软件,重新打开,呈现出一张空白页。 一秒钟后,仿佛有只无形的手,以手绘的方式,在上面涂抹出简洁的线条,渐渐呈现出一个全新的界面。 罗南熟悉这种情况,最初的设计草稿总是这样。当然更多人习惯用现成的素材去拼接,手绘的话是很老套的了……呃? 随着界面逐步成型,罗南不自觉睁大了眼睛。这个界面,感觉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熟悉的是界面的形制,极简甚至粗陋的风格,仅有的两个并列选项,很多UI界面都是如此。最近罗南还接触过一个,就是游民交易所的信用评测系统…… 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文字不同。 手绘界面上使用的文字,是象形文字的结构文法,却似是而非,正常人肯定看不懂,就算是经过东亚文化圈的常年熏陶也是一样。 罗南倒是能看出大概,因为近来罗南一直与它打交道――这是虚脑系统的文字,来自于那个未知的文明。 其实罗南从没有学习过这种文字,但成为“格式论”体系核心的那个神秘“我”字结构,仿佛是一个翻译器,直接将其大致意义映射入脑海。 比如当前界面上,次第呈现的选项,头一个的意思是“看得懂就点我”;接下来那个是“看不懂也行”。 …… 这是调侃没错,罗南却笑不出来。 他发了好大一会儿呆,终于伸手,在头一个选项上按下去。感觉更像是单纯设计图的界面,竟然还真有交互功能。界面随即变化,换了一张空白页,重新“书写”。 一连串笔法颇是流利,绘制界面的家伙,应该已经将这种文字掌握得很好了。 这串属于未知文明的文字,就像是幻灯片的主题,以较大字体排列成行,占据了整个界面。如果罗南的理解和翻译无误,上面的意思是: “通识教育水平测试模拟系统。” 下面还有一行较小的字体: “百年序列验收版。” 第四百八十七章 无声语 罗南看着简单的文字界面发怔,上面的大字还好,可下面的小字完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百年序列?什么鬼! 脑宫中,外接神经元仍然放射电芒,显示出它正在运转之中。罗南本以为,开发出“虚脑系统”的外接神经元已经基本穷尽了其深层奥秘,可现在才发现,在其底层分明还隐藏着别样的信息,此时正在逐步加载。手绘界面的成型过程,其实就是加载的过程。 三秒钟后,那什么“通识教育”的字样隐去,同样是手绘草稿样式的界面取而代之。仍然是极简模式,只是选项复杂一些,次第呈现出的,是文化、社会、技能和真传四个选择类别。 罗南在界面尚未完全成型之前,就尝试看每个类别之下的条目,然而文化、社会、技能这三类完全是灰质的不可选状态。初时还以为是没有加载完成的缘故,可直到界面绘制完成,再逐一试过,才确定这里面能够点选的,也只有“真传”一类而已。 “真传”类的二级菜单上,共有五个选项,如果罗南没有识别错的话,大概是内修、通真、造物、布法和构形。这些个词汇,有的熟悉,有的陌生,却都充满了超凡修行的意味儿。 不过,只有“构形”这一项是可选状态。 只有一项可选,罗南就只选那个。 随着他再度点选,这回刷新的界面上,终究不是手绘模式了,而是一幅极其复杂的立体图景,明显属于构形体系范畴,但只是比较简单的静态结构。 在图景侧方,还有题目和选项,特么这还是道选择题:“请选出不适合加入主图设计的一种基础构形。” 选项就是四组简单构形图样。 “哈!” 罗南失声笑了起来,虽然喷出的气息没有一点儿快乐的味道,有的只是荒谬和愤懑。 考我! 你考我! 你有脸考我! 时至此刻,罗南再不明白做这些神秘兮兮布置的究竟是哪个,脑子也算是白长了十六年! 他霍地起身,全身上下都绷紧劲儿,以至于把杰瑞又勒出一声闷叫,小家伙放光的眼睛已经偏离了虚拟工作区,不过此时外接神经元里隐藏的资料库已经加载完毕,有没有它的目光照射都无所谓了。 罗南松开手,让小家伙跳下去,免得被他激动之下给掐死。而解放了双手之后,偏又无可安置,脚下转一圈,终于还是挥起了膀子,想抓住光影交织的树洞里,那个不存在的人物。 “你开什么劣质玩笑!”罗南的闷吼声,震得树洞嗡嗡作响,却没有人回答他。 杰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叔叔”,缩在角落里,不敢冒头。 至于按照自适应功能,嵌入弧形树壁的虚拟工作区,其呈现的所谓“水平测试”界面,仍然保持原样…… 不,也不对,在罗南狂躁的眼神下,那上面突地弹出了一个血红的倒计时界面,还有相应的字列: “未检测到答题动作,是否放弃本次模拟考试?检测到参试人不适应题库难度,版本将退回到‘普及版’。” “啊哈?” 呵,还有倒计时来着! 不只是界面中央的显眼位置,在界面左上角,分明还有整套题目的倒计时! 未知文明的基本时间单位,如果用秒来换算的话,一个单位大约在5秒左右;而数字这种专业符号,罗南看资料库看久了,勉强也能识别。 左上角的总计时,换算成地球时间,也就是一小时左右。至于目前界面的检测倒计时,看那血红的字码,已经是倒数第二个字符,再有十秒左右就要归零, 即便罗南不清楚“验收版”和“普及版”的差别,更不清楚什么“百年序列”是什么狗屎玩意儿,在这种限定下,也知道绝不能再任性下去了他面前只是死板的系统,而非活人。 他一个大步冲上前,在血红倒计时最后闪烁之前,拍中了第二个选项。 考试模拟系统淡定翻篇,之前的血色警告也全部抹去,显出了下一题。 又是选择题,渣渣难度!想用这个来难倒我…… 事实证明,单看前面的基础题目,轻下结论是不正确的,就算罗南情绪翻涌,不在最好的状态。可后面的题目一路做下来,也能感觉很多都颇具难度。有些甚至是他从未涉及过的,因为时间限制,只能仓促判断,半放弃地过去。 罗南也不知道这份测验的合格分是多少,一两道题错漏还好,后面跳得多了,心里头也渐渐紧张起来,不知道最终能否通过。 测验时间大约是一小时,罗南花了不到四十分钟做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最后一道题属于构形设计,要求建构出一个“时空模块”,即在本地时空基础上搭建出微型空间断层之类。 这也正是罗南这半年时间一直在研究的主要方向,甚至罗南的研究还要更进一步,差不多是在全无依仗的基础上,凭空造就。 相比之下,这道题目要求的空间容积和环境条件很低,只需要存放约1立方米的死物便可,持续时间也在5分钟以下,与其说是时空模块,还不如说是“时空气泡”。 这却是压轴的最难一题,测试系统为此大约留出了一半的时间,而罗南加上审题和疑惑的消耗,只用了两分钟就搞定了。 “易-难-易”的非常理设置,让罗南醒悟过来: “貌似我还是很偏科啊。” 考试永远都是自我分析的良好手段,罗南再怎么情绪化,也能从中把握到一些关键信息:在测验过程中,但凡是涉及到未知文明的生命科学、材料科学方面的构形应用,甚至是基本常识,他都很弱鸡;但是在时空结构模拟、还原、建构等应该比较高端的内容上,又有非常明显的优势。 如此知识架构,无疑是在雾气迷宫和母亲留存的笔记资料基础上锻炼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测验结束,罗南按了提交的选项。 要出成绩了,接下来会是什么? 人们总是会对耗费精力的事项给予格外的期待。罗南并不能免俗,他迫切地想知道后续的变化,他双手按在桌板上,也按住涌动的情绪,死盯着界面,眼睛眨都不眨。 可两秒钟后,整个界面骤然间清除一空,只剩下一个空白区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喂!” 罗南本能地伸手去碰,手指划过投影区域,带起错乱的波纹,而此时,正有全新的笔迹出现,而且已经是换成了罗南从小熟悉的文字。 罗南的手指如遭火燎般缩回,让开了文字书写呈现的轨迹。他又往后退了一步,以扩大视野,更清楚地看到那前后衔接的字体字义: “通过!和我想得一样聪明呢!” 两个感叹号戳在那里,字里行间分明有一份情绪瞬间飞扬起来。罗南身子还是僵的,可是神志已被带得恍惚飘荡,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呆呆地看字迹消失,又呈现新的内容: “你现在是二十岁?三十岁?结婚了吗?有没有孩子?目前地球还是自由状态?亦或者已经面向星空,进入了百年序列?不管怎样,能够在一连串前置的巧合中,找到这段隐藏的信息,都很不了起。 “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是在追思过往的闲暇中,阅读这些信息;希望你是在仰慕我救世主般的伟业时,偶尔补上了这缺失的一环。 “可如果你现在仍然还是一个纠结痛苦的人,怀着对我的厌憎之心,在迷乱的线索中挣扎,那么请你原谅我的无能,我终究没能实现预定的计划,也许已经在隐忍和潜伏中愚蠢地死去,再不可能将荣耀照进你的生命里。 罗南嘴角微微抽动,这里面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信息,可他完全没有探究的心思,要控制住激荡的情绪,控制住要爆炸的心脏,已经耗尽他的力气。文字还在持续呈现: “我再没有什么可帮助你的,我只能给你看,我曾经走过的路,我寻找答案的过程。虽然黑暗且崎岖,可我知道,你母亲的魂灵始终都在,她借给我天赋和智慧,在虚无的迷宫里,开辟出通向终极答案的长路。 “然而,愚钝的我终究浪费了太多时间,李维,记住这个名字吧,这个天外恶客已经到了。我只能仓促截断这条坦途,迎接未知的命运…… “于此落笔,只希望你能喜欢那份礼物,生日快乐!” 落款是罗中衡,日期为2090年6月18日。 罗南像桩子般钉在原地,看着那个落款,直到界面和文字一道消去。然后就是新的图景呈现,那是一个类似于dna的双螺旋结构。只不过上面的节点并不是什么atcg,而是一个又一个微缩的手绘草图,似乎分成两个路线,又彼此交错影响。 具体的,罗南已经无心去看,他怔怔地站着,直到狂躁的心跳和激涌的血液顶得他浑身发麻,他才有了动作: 下意识抬手,调出万年历,找到2090年6月18日。他的生日是6月16日,那么,这是两天后吗…… 在这里? 距离那时的自己不过几十公里的地方? 罗南深深吸气,他要上前,再把之前那些留言重新调出来。可是刚迈了步子,膝盖却莫名地发软,踉跄一记,还撞到了桌板下的矮凳。 呵,太狼狈了! 罗南垂下头,半躬身子,按着矮凳,忽地哑声失笑: “这是洗白吧? “罗中衡,我的父亲,要洗白是吗?好啊,我给你机会! “你出来,你现在出来!我可以、可以考虑,试着原谅你。 “就这个机会了,出来啊! “出来!” 尖厉的嚎叫撕裂了嗓子,动摇了枯树,惊起了雀鸟,可最终还是弥散在冷寂的夜色里,消融在呜咽抖颤的枝叶之间, 第四百八十八章 没着落(上) “阪城是深夜了。” 云端仍然是永恒的白昼,而原本云气四合的环境,也因为天际高悬的日轮,变得更让人躁动不安。 蛇语浮空而坐,灵体愈发虚缈不实,有时一阵大风吹动,人影都似乎波动离散,随时可能化入云气之间。 宫启就在蛇语身边,倾听那奔涌吹刮的云气寒流深层隐约传来的“崩崩”怪声。片刻之后,他微微笑道:“云气和日轮,看似相伴相称,其实相去何止道里计?地球上是这样,在这儿只有更甚……两个本不相干的时空,不知何故持续干涉碰撞,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蛇语默然无声,“崩崩”之音倒显得越发清晰了。 “这就是时空干涉传导过来的波动,好啊,真好!” 宫启灵体浑若实质,与常人无异,此时探手在云气中轻轻一拨,与深空中的震荡交错而过:“干涉碰撞之下,原本隐藏内敛的时空结构由此显露端倪,借此观察、探索非常必要。若能在此期间捕捉到地球所在时空的痕迹,等到干涉碰撞的烈度到了一定层级,时空结构变化、禁锢松脱,就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脱身啊……”蛇语的意念终于传递出来,微缈虚弱,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意味儿。 真如宫启所说又如何?她没有忘记灵体外层裹着的“默之纱”,半年时间里,这件奇物趁着她日渐虚弱,正不断地向她灵体深层渗透,采集她的信息并尝试干涉控制。如果不是她还留了一手“玉碎秘术”,让宫启担心鸡飞蛋打,恐怕此时早已沦为“器灵”之属,生不如死。 就算真的“脱身”了,回到地球所在的本地时空,她仍然是宫启的俘虏,而宫启更有千百般手段炮制她,她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对蛇语的态度和心思,宫启心知肚明,却毫不在意,甚至比平常时候更亲和一些:“你也要用用心,这样的时空干涉信息,是在地球上碰不到的好机缘,对日后修行是有好处的。” 蛇语冷冰冰地怼回来:“宫秘书长精通跨空挪移,对时空结构深有研究,这样的根基见识,我没法比;更不用说眼下生机流散,也耗不得这份心神。” 宫启哑然失笑:“不至于,不至于。所谓柳暗花明、绝地求生,这类词眼儿,正是为你我所设……机会难得,且静下心,细细体会吧。” “嗡”声震动,宫启身形消失,不知又去了哪里。 蛇语没有丝毫反应,然而她的灵体继续在奔流的云气中波动,心神也在飘摇中播洒出去,弥散在虚无之中。 她习惯了这个状态,似是在经历一个悠长的梦,以至于快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的差别。 她的灵魂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在这绝望孤冷的云端之上,生机日渐衰弱,每日里神志昏昏,还要经受来自于宫启的压迫,每日里就像一缕残魂,毫无前景可言,见不到任何生命的驱动力; 另一半则回归到阪城,在她最得意的隐蔽环境中,与那位虚假而又真实的北山雪绘融合在一起,扮演那个被社会强力人物包养的息影艺人。 这一段生活就丰富太多了。 她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行走坐卧,实现完整的作息,还可以外出散步,购物也没有问题,包括网上;她可以与高级住宅区的那些主妇们招呼、闲聊,以前这都是懒得搭理的无聊事情,如今做起来竟也别有兴味儿,就算被那些愚妇们误解成“失去金主的卑怯之人”也无所谓。 在这段生活中,她比任何时候都能体会到“生命的价值”。 不过,她也只能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只要有任何涉及到里世界、超凡力量层面的打算、趋向,就会立刻丧失掉所有的控制力,重新变成虚弱的魂灵,在阪城上空飘荡,眼睁睁看着她的肉身重归“行尸走肉”的状态,却什么也做不了。 几次愚蠢的尝试之后,蛇语就明白了。 一只无形之手,正操纵她所经历的一切,肆意玩弄她的意志:忽天、忽地、忽生、忽死,偏又让她无可抗拒。 然而如果给蛇语一个选择的机会,在云端和阪城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即便究其本质,那个“无形之手”与宫启的盘算并无差别,很可能会让她成为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一念可决她生死,完全丧失形神的自由。 可是,她至少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在那短暂的“灵肉合一”状态下,有丝缕元气、微弱却又关乎性命的能量,从她无法理解的通道跨空而来,注入到近乎干涸的灵体中去。给她濒临崩溃的灵体补充一点点的生机,续上分分秒的性命。 而同样被困在云端的宫启,只想着将她炼入默之纱。 蛇语已经看不得太远,她只知道,她还能活下去,她还要活下去! 只这一条,便已足够。 也正因为如此,她必须要瞒住这个秘密。 “不能让宫启知道!” 这是蛇语为自己定下的铁律。 极度虚弱的她,早已丧失掉了左右逢源的资格。事实上,就算是全盛期,面对两位超凡级别的大能,她也没有这份资格。 嗯,没错,那位能够穿透时空壁垒,掌控她生死命运的人物,必然是一位超级强者无疑! 她只能将自身命运交托给一方,这是一道单选题,也是一道生死题。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默之纱”对她灵体状态的窥探是无时不在的,不论宫启在哪里,都能够通过这件奇物,探知蛇语的具体状态。 蛇语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遮掩“裂魂梦境”带来的变化痕迹。其他的,便要交给老天爷去裁断。 “时间应该快到了。” 这几回的“梦境”规律性还是很强的,差不多都是按照正常人的作息,从早晨到入夜,截取部分时间段,每日都至少有一次。上一次是在二十个小时前,而如今凌晨将至,或许“召唤”马上就会到来。 马上…… 寒流云气“呜呜”刮过,细密的崩弦声也此起彼落,时间就这样流过。一小时、两小时、五、十、乃至又一个二十小时过去,预期中的“召唤”却迟迟没有征兆。 相应的,“灵肉合一”的元气供养也就没了着落。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八十八章 没着落(下) “为什么?难不成……真是梦?” 心神的惚恍悸动,随着时光流逝越发地难以扼制。咒术师对于时间的准确把握,反而化成了割腕后血液流淌的声响,一滴滴垂落到心湖,任由死亡的波纹荡漾。 蛇语木然浮于云端,预计的生机元气缈无影踪,刚刚有些转好的灵体核心,就有明显的虚弱感。 这就好比一个疲惫的长跑者,体力消耗殆尽,如果一直半死不活地跑下去,也许凭着习惯的力量还能坚持,可一旦休息了片刻,泄掉了那股气,就很难再振作起来。 蛇语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她越来越依靠这份元气供养了,她已经无法想象,如果重新失去了这道元气、这份希望,会是怎样的下场。 “蠢,我太蠢了! “我早该及时向那人表明态度,我竟然把大好的时机,浪费在了无意义的试探上面。 “错过了机会,也许就是彻底错过!” 无数的念头在蛇语灵台生灭,每一个都似乎能化为毒蛇,一口一口地噬咬她意志并注入毒液。 如果,如果再有机会,蛇语发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乞求那位强者的垂怜,即便像条趴儿狗那样! 可真的还会有机会吗? 高空狂风呼啸吹卷,灵体闪灭,随时都可能散入云气之中,几不成形。蛇语神志也渐渐恍惚,半年来始终保留住的一线清明决断之意,似乎也要随之化去。 如此一来,始终覆在她灵体之上的“默之纱”,当即感应。这似有形似无形的奇物,骤然收紧,层层下渗。 蛇语悚然惊醒,想要再鼓余力挣扎,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防御堤坝无声崩裂,默之纱压力穿透,打散了她的气机,要与她的灵体缠绕交融,浑化为一。 刹那间,一切都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蛇语仍拼命试图重组防线,护住灵体最核心的架构,可这也只是绝望的挣扎而已。以她的重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默之纱的强劲侵蚀,便是预设的“玉碎”秘术,也迟滞动摇…… 尔后,时光却似是稍顿了一下。 至少,是默之纱的渗透进程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线之差,使得蛇语绝望的努力,真正具有了价值,她及时重组了防线,即便仍然岌岌可危,却还是将默之纱的渗透压力挡在的灵体核心架构之外。 “滋滋”的细音响起,因为先前的失控损耗,蛇语灵体至少蒸发粉碎了近十分之一,缩了一圈,更加飘摇迷蒙。不过与沦为器灵傀儡的下场相比,还是要强太多了。 “好险……天不绝我。 “不,若真有天神护佑,我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有问题,有大问题!” 经由生死线上走一遭回来,蛇语惊悸绝望的情绪之中,理智的内核渐渐显现,洞照了此前几乎直坠深渊的情境中,不应该出现的细节。 默之纱明明已经可以将她彻底炼化,怎么会在临门一脚上出岔子? 那是因为……因为,还是没瞒过去! 一念既生,之前各个环节次第串联起来,形成了渐趋完整的逻辑链条。 蛇语先是沉思,可后头忽地“吃吃”地笑出了声,笑音越发响亮,振空击云,远远传了开去。至此隐藏在绝望、希望之下的那份侥幸之心灰飞烟灭,可又有另一份新的心思萌动,根系枝蔓大量生发,支撑起脆弱的灵体,运化出新的力量。 “怎么了?心思动荡得很!” 便在蛇语恣意的笑声中,忽有意念切入,侧前方云气翻卷飞腾,虚空结构嗡然震动,一秒钟后,崩散的云气中便出现了宫启的那张脸。 冰冷的意志稍稍再拔上一丝,超凡种级别的力量就可以将蛇语脆弱的灵体扫个灰飞烟灭。然而蛇语全不理会,笑音未绝,意甚欢畅。 宫启面上倒也平淡,好像刚从远处挪移回来,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又似乎根本不介意刚刚错失了收取蛇语的好机会,也不在乎她现在极其无礼的态度,只不紧不慢地说话: “遇大事要有静气,希望在前,尤其如此。” 这样的话,和二十个小时前几乎没什么差别,可如今的蛇语,则听出了更多的意味儿。 蛇语飘悠悠浮起身子,笑语回应:“困在这里半年时间,我还是头一回觉得,宫秘书长是真的关心我,不想让我灰飞烟灭。哦,现在连默之纱的拘束都不愿有了!” “这个么……” “宫秘书长什么时候发现的?” “哪个?” 宫启还要装糊涂,或者说不愿意把事情挑明,再生事端,可蛇语又怎么可能遂他的意? 蛇语几乎不成形的灵体手臂轮廓,回按在心口位置:“当然是宫秘书长最关心的那个!事情明摆在那儿,你是前辈,又位高权重,这个那个,来来回回,有什么意思?” 两人的视线和意念交错碰撞,虽然强弱有别,可在意志层面,蛇语短时间内竟然也不落下风。自从两人打交道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一步错,步步错……但他又不得不错! 宫启略作沉吟,终于还是点了头:“也是,没什么可瞒的。蛇语啊,我对你灵体核心逆势蕴积的生机……所来之渠道,很感兴趣。” 果然! 蛇语无声而笑,因“灵肉合一”反输进来的生机,必然会改变灵体自然衰弱的趋势,也早晚会积蓄到让宫启也忽视不了的地步。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蛇语试图隐瞒,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在宫启察觉之前,逃出这片云端牢笼。可惜,终究没能来得及。 宫启这老东西缓那一手,当然不可能是怜惜蛇语这条性命,而是在顾忌,顾忌关涉在她灵体之上的飘忽渠道,就此消失不见。 显然,之前所说的什么“时空对撞、结构松脱”之类的话,水分掺得太多了。宫启根本没有把握,至少,老东西没把握脱出这一方天地之后,还能回到地球上。 所以,宫启特别提到“地球所在时空的痕迹”。在老东西的盘算中,她就是一只风筝,一只线头还在地球那端的风筝――无论如何,线不能断。 可是,线真的还在吗? 那个远在地球上,主宰了她生命和希望的强者,又是怎样的盘算? 殷乐轻手轻脚地走进游艇下甲板生活区。此时小客厅的照明已调暗,只有投影的光芒弥散开来。 罗南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如同一具雕塑,偶尔手指拨动,变动角度,切换图像,静静审视这些几可致眩的复杂架构。 殷乐不敢打扰,就在入口处等候。 自从罗南回了一次夏城,再见面的时候,殷乐就敏锐地感觉到,他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表面上看,这位爷不知又从哪里得来了一套复杂的图样,类似于dna双螺旋结构,而其上每个节点,都是一幅复杂的构形设计图。罗南回来之后,便对着发呆,有时眉头紧锁,有时又突然发笑,喜忧无常。 可殷乐分明感觉到,在此混乱情绪中,有一份奇妙的内核。特别是当他沉思的时候,是真真正正的地思考,而不是以前那种仿佛面临大考,绞尽脑汁竞赛似的思虑,而更像一个哲人,思维凝而不僵、散而不乱,节奏舒缓了太多…… 这样的罗南,行为模式越发的难以预测。 昨天回夏城的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太糟。 殷乐很想探个明白,可作为贴身秘书,她必须要守住本分,只能按捺住好奇心,静静等待,直到罗南的观察审视告一段落。 “什么事?”罗南并未熄灭工作区,只偏头问询。 殷乐走到沙发侧方,欠身应答:“莫雅小姐乘坐的游轮,下午4时到港,负责接待的是阪城音乐节组委会人员……” 有关这些,罗南应该都能从夏城方面得到更详细的信息,殷乐也就一笔带过,只说从血焰教团的渠道得来的情报:“莫雅小姐的歌友会举办地点,是她下榻酒店附近的文化馆,规模不大,到场人数大概在一百五十人左右。不过在歌友会举行的同时,玉川瑛介,就是您提醒重点关注的那个‘赞助商’,会前往视察,那处文化馆就是玉川家的产业。” 罗南撇撇嘴:“生造硬凑的巧合。” 说着,他接过殷乐递来的软屏,查看相关资料。根据上面显示,玉川瑛介并非是能力者,但他的家族在阪城声名显赫,在军政两界都有很强的影响力。也是非常积极的项目投资者,在很多前沿项目上都有资金注入,算是很标准的资本金主一枚。还有…… “鉴玉会。” 罗南从玉川瑛介长长的头衔之中,捕捉到了这个曾有听闻的字眼儿。殷乐的情报工作做得也算扎实,还给这种特定组织加了链接,罗南点开了再打量几眼,特别是上面林林总总的名单和对应的来头,末了忽然发笑: “琳琅满目,金贵得很哪!” 767e;5ea6;641c;7d22;3010;4e91;6765;9601;3011;5c0f;8Bf4;7f51;7ad9;ff0c;8Ba9;4f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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