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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心灵层面这一份渐渐清晰的规则秩序,以她们可以理解的模式逐步呈现出来。之前暗室闪光的感觉太过鲜明,以至于三人仍然觉得: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大小未知,她们之间倒是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类似于并排的那种。 由于感知的积累变化,对于自称是“猫眼”的自我介绍,蛇语和殷乐都没能及时反应,隔了几秒钟,才由殷乐“发言”: “猫眼?夏城的猫眼?” 经过半年时间的深入了解,殷乐当然知道,猫眼是罗南“朋友圈”里的一员,可这种情况下“相遇”,其身份貌似也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更深一层的话,是禁脔吗? 不得不说,猫眼的态度,给三人的交流开了一个好头。 在她的良好示范之下,当然也是在罗南的领域中,蛇语和殷乐隐藏自己的身份毫无意义,自我介绍也就自然而然地到来。 这期间其实存在着一定的尴尬,毕竟在公开的里世界社会关系网中,她们的身份、立场,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悖离的情况。然而猫眼并没有吹毛求疵,无论是对血焰教团出身,深度涉入“孙嘉怡中介案”的殷乐;还是对曾经是生死仇敌,理论上已经失踪甚至死亡的蛇语,都只是啧啧两声,很快回到更现实的层面上来。 “你们都在阪城,帮他做什么来着?办公?起居?暖床?” “只是听从先生安排。”殷乐适当地接话,让闲聊式的交谈,有一个比较顺畅的中继。 “神国天幕一开,现在不好过吧?” “确实如此,夏城那边有没有最新的消息和反应?” “物议鼎沸,但也只是看看热闹,可是看你们的现状……” 猫眼“哼哼”两声:“都说boss在太平洋上,与天照教团做过一场,现在渡了劫,破了关,已鸟飞鱼跃去了。可这么一来,貌似不是那么个情况?” “比较复杂。”殷乐的心情确实挺复杂。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和以前一样,我也实在搞不明白,某人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大人以前的布置,总是如此?”蛇语也加入了进来,意念交流的情况下,比平日还多了几分直白。 “嗯哪,乱七八糟,但最后总是强行救场,给人以‘深不可测’的错觉。”猫眼乐得给两位“后进”介绍经验,虽然她对当前的情况,也不是太了解。 以前,猫眼确实经常借助“生命星空”、“大生产线”之类的“精神领域架构”,与罗南开展远程的心灵联线,但那是一种相对抽象的介质,如同面向虚空,跨越无法解释的维度。 可如今这种情况,似乎是有实实在在的架构,将她们三个人的灵魂收拢在一起,像是…… 还没等她们有更清晰的判断,“空房间”里面,又有光影显现,而且组构成了让人可以轻易理解的直观影像。 首先呈现出来的,是一片云气纷乱的高空风景,甚至还能听到罡风吹过,呼啸作响,音色兼备,十分生动。 在此特殊阶段,猫眼三人都是很快联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出。 猫眼再哼一声:“搞什么?云中堡垒,日轮飞坠,昨日重现?” 殷乐大约也是这么个考虑。 倒是蛇语的想法又多出一层,这模样,也许是困缚她半年时光的云端世界? 三人念头一有偏转,呈现的影像又有变化。 云气深处,恍惚便有规矩法度横亘其间,罡风吹卷之际,外围云气离散,却也有一些“纱絮”,与内层的庞然造物牵拉卷缠,两相作用之下,逐步显露轮廓。 “噢,确实是……” 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景象,分明就是一座云气塑造的堡垒,即便背景是青苍广袤的天空,仍是巍然耸峙。尤其是与周边云气的牵拉联系,仿佛有弥盖天际的云麾招展,将规则内置其中,使漫天云气,即使在舒展飞动之时,也有法度浸淫,简直就是军列阵线,收卷自如。 事实上,不只是外层,作为影像基座的云气堡垒,也在时刻变动之中。聚合如实质的云团深处,各片区域都有着细腻的变化,反应到基本轮廓上,也有着微幅的调整。 看得久了,时间的刻度,就有些模糊,好像是在欣赏一种延时摄影效果,将漫长的时光、宏观视角的堆叠变化,压缩到她们可以理解的尺度之内。 “特效不错,更深的就看不出来了……” 猫眼的评价,基本算是三人的共识。 目前来看,展现出来的影像,与真实世界还有一定的差距。 她们三个人就像是在电影院里,看着巨大屏幕上显现的画面,如果放低要求,倒也算是比较逼真,但如果用苛刻的态度去评价,在她们和影像之间还隔着一层名为“真实”的壁垒。 “boss把我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大家看电影放轻松……也有可能是现场教学也说不定。” 考虑到罗南的性情,还有阪城那边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的环境,猫眼的后半句判断挺让人赞同的。 三人都在观察、琢磨。 她们身前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仿佛大制作、却仍然缺乏沉浸体验的影像。 三个人真的像是坐在传统的电影院里,在昏暗的光线下彼此相处,只能看到各自的模糊的轮廓,却看不清更多的细节。 类比式的体验,倒让她们更容易适应现在的环境,让交流变得更加顺畅。 殷乐就分享她的新感受:“云气堡垒内部,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哪有?” “中间,泛着血光。” “有吗?” “没有吗?” 殷乐很奇怪,此时她的精神状态也很奇怪。 心神自然而然地分成两股,一股在非真非假的“电影院”里与人交流,看不透迷障;另一股却是停驻在渊区,与渊区血魂寺架构紧密联系,形成了通透的高层次观照。 两股心神并不冲突,都是真切实际。 渐渐的,她还感觉到了渊区血魂寺架构中,存在着颇具节奏的扭曲波荡,这让她心神摇动,又颇是惊喜。 概因这感觉熟悉的很,过去半年时间,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回。据哈尔德夫人讲,那是某人惯常的实验手法。 血焰教团的根基,对于那位而言,本质上也不过就是一组实验品罢了。 作为教团的副主祭,想让殷乐适应这份节奏,其实有点儿困难,可在当前背景下,这份影响她超凡力量根基的扭曲,却如同轻晃的秋千,带着她飘悠悠地摆荡。 一切不由自主,却也莫名地稳妥安然。 “先生……” 意念呈现在“电影院”中,还没有彻底成形,一侧的猫眼“嚯”了声:“还真有!” 原本青空白云的影像背景,突然有血色蔓延开来,而且正是在殷乐所说的云气堡垒中心处呈现。 新呈现的元素,存在着很强的空间感,仿佛是从云气深处的“孔眼”中,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乱石崔嵬,血光流淌,下镇以熔岩热湖,上浮有浊云闪电,狰狞可怖,几如魔界鬼狱。 在“电影院”中,甚至听到了那里熔岩沸腾流动的闷沉爆音。 殷乐的心神终于出现了错乱感,她有些分不清渊区血魂寺架构和眼前血魂寺影像的关系,下意识喃喃自语:“血魂寺?” 猫眼和蛇语还没有对此作出反应,在已经有些色彩混乱的云团中,骤然又有一道有翼活物,伴着嘶哑长鸣,冲击出来,其形宛如史前翼龙,尖喙细颈,长翼粗尾,通体无羽,遍布鳞甲。 最惊人的,这东西竟然还是成群结队,领头的方出现,后续就是乌压压一片,层叠而出。而在其嘈杂鸣叫之时,还喷溅出大量酸液,如狂风骤雨,飞卷而下。 云团裹着酸雨,乍然又是电闪雷鸣。 在“喀喇喇”炸响的雷光中,又有一群乌云般的甲虫,不知几千几万,嗡然而出。 接着就是堪称荒谬的大量陨石投落,可半途就能看到,它们个个团紧四肢,石形人样难辨,向着不见底的云层下方投落…… 这还是只是开始。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数不清波次的奇妙造物,从云团闪电之间呈现,到后面甚至还有人造飞行器、大型机甲冲出来,偶尔还穿插几个看不清面目的虚幻人影。 它们或盘旋而飞,或高速坠落,或彼此攻伐,占据了整个影像界面。 “电影院”里的三位女性能力者,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奇幻战争片;又好像坠入了某个荒诞梦境中。 更理性的说法大概是:某人把事先拍摄的多个镜头,一发地拼接到影像作品里去,同时呈现在这片大背景下。 且不论剪辑的效果如何,单只是镜头逻辑,就混乱得让人绝望。 如果非要从一团乱麻的影像中找出什么共同点,那么大概就是:每一个存在影像,都彰显着一份超凡力量,且每一份力量看上去都颇为不俗。 尤其是后面穿挺出来的几个虚无人影,大多数只是裹一层单兵装甲,有的甚至是常服单衣,赤手空拳,偏偏举手投足间都是穿空崩云,叱咤风雷,几如神明显圣…… 咳,应该说看谁都是超凡种。 猫眼在“电影院”中的影像,很自然地摆出一个架腿托腮的姿势:“你们血魂寺,其实是召唤流?” “这不好笑!” 不说对话的两人,另一边的蛇语看得认真,也看得眩晕,可与此同时,还有些古怪的感应。 在“奇幻战争片”已经混乱不堪的背景音中,她似乎还听到了某种噪声,非常低沉,也比较混乱,最重要的是,在播放的“影片”中,找不到对应的场景,几乎要认为是耳鸣式的幻觉。 可这种在罗南心灵领域之中的架构,哪来的耳鸣? 感应一旦生成,就如附骨之疽,缭绕不散。 “有没有听到什么?”猫眼也突然转过话题。 蛇语能感觉到,她们三个人的心电感应,仍然存在。某些强烈的念头,会比经过修饰的交流意念,更早被其她两人感知到。 这种交流方式,三人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仅就眼前而言,她们更容易达成共识、实现共享,乃至形成共鸣。 相应的感触,也就自然呈倍增之势。 后续再没有什么对话,可是那份附骨之疽式的“额外噪声”,也变得更加清晰。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的意念都向下沉潜收摄,在这个诡异的“电影院”里,也就等于是侧耳倾听的意思吧。 “嗡嗡嗡,轰轰……” 噪声掺杂在罗南导演的影音特效中,似乎有着一定的节奏,挺熟悉。可大概是比较紧张的缘故,三人都出现了一些知见障,一时半会儿分辨不清。 末了还是猫眼失笑,调和气氛:“boss开的这家场子,观影环境可不太好……咦?” 这样的一句话,便如开了封的寒刃,从三人心口上划过。 “还有人?” 电影院里有其他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可是…… “大屏幕”上的光芒骤然变得强烈,使得整间“电影院”的光度又向上抬了一截,也打开了她们的视野。 于是三个人便有瞬间的错乱感。 已经接近习惯的“电影院”认识,有些不太合适。 她们确实处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也确实在观看影像。可这一空间,要比“电影院”大得多,仿佛一个巨型的体育场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问题是,除她们三人以外,“其他人”再不是什么人影轮廓,而是密密麻麻填满了闷浊的烟雾。 烟雾本身几乎不怎么流动,但它们确实是存在着,而在其最深层,似乎还有一朵朵幽暗的火苗,一个挨着一个,看不到边际。 如同摇曳的魂火。 猫眼、蛇语、殷乐再一次心灵互动,毛骨悚然! “电影院”里……就算是“电影院”吧,不是她们三个人包场,还有其他人,很多很多人,以一种更浑沌、更模糊的形式存在, 那份“额外噪声”,仿佛就是这些人的耳语、议论。 除此以外,还有…… “哗啦啦,哗啦啦!” 浊雾魂火中,不知何时泛起了细密的锁链抖颤声,在她们耳畔身际,也在无限远处。 如果太仔细去体会,那锁链就像从她们魂灵深处探出来,锁着一端,连着另一端,接续在无边无际的锁链巨网上。 “电影院”里面每一个人,不管是完整的还是不完整的,都是这个巨网上微缈的节点。 “这个……” 猫眼分明回忆起了前几日的噩梦,而这份记忆顺带就分享给了其他两位,再把对应的情绪返输回来。 她的意志不自觉在颤栗。 眼下的架构,与“电影院”的差别越来越大了,以至于有了一个更合适的名类: 祭坛,巨大的祭坛! 不可计数的信众围绕周边,注视着中央区域的混乱影像……或曰神迹。 他们也为神迹献祭了灵魂。 献祭的力量化为了无形的火焰,与祭坛的神迹呼应,提供能源,也加以熔炼,让那本来还有拼接痕迹的影像,弥合间隙,自然过渡,直至浑然一体。 祭坛空间,亿万魂灵,锁链相接又献祭熔炼的过程,形成了完整的闭环。 那不再是什么“电影”,里面栩栩如生的影像,以及不可思议的镜头,只是浮游在真实力量外层的“纹绣”,随着力量的抖荡,以貌似活物的形式而存在。 至于力量的深层本质是什么…… 便在那抖荡“纹绣”的下方,忽有一个狰狞影子冒上来。虽只半截,已经能看到那人面蛛身、六瞳异色的丑陋模样。 这魔影乍一出现,整个祭坛周围便似真的燎了一层烈焰,灼痛心神,洒播恐惧,仿佛要将中央混乱影像中的所有毁灭力量,一发地投射向现实层面。 可也只是“仿佛”而已。 狰狞魔影刚拱出半截身子,其背脊之上,便给重重地踏上一只脚。 一具完整的、熟悉的人形轮廓,就这样踩踏着蛛形魔影,呈现在三个清醒人物的“意识视界”中。 罗南! 真实力量的“纹绣”更剧烈地抖荡,也是托它们的福,让本来不可见、不可测的力量本体,恍惚中化为一幅巨大的披风。 它围在罗南的身外,以符合罗南存在模式的奇妙韵律抖荡翻滚。只能看到它以罗南为核心,却见不到它的边沿究竟延续到哪里。 罗南制造这一切,主导这一切,获得这一切;他在披风的中心,在祭坛的中心,在整个体系的中心,控制并承载着全部的重量。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一切的焦点。 他并没有看向哪里,却像是殿中供奉的神像,注视着一切人。 猫眼能感觉到,另外二位,已经融入进去,虽然是“后进”,却比她更接受这种场景,也许,是她们心中的罗南,本就应如此? 可再想想几个月前的初见,想想现实中的接触,与眼前的形象比对,她不自觉产生了更激烈的战栗感。 这点儿情绪反应,很快淹没在那该死的共鸣中,或许正因为共鸣,那让人头皮发炸的噪声,其节奏变得更加鲜明,最终统化为某种赞辞偈语,亿万人齐齐唱颂。 猫眼也随之唱颂,可唱颂的内容却太过模糊。稀里糊涂念了一通,恍惚中觉得,那幅巨大的披风离她近了一些,正飘荡着,拂过她的面孔,漫过她的心神,将她覆盖在不可知的层面下。 便在此刻,所有的干扰,尽都退去,只有那赞辞,从心底泛生,袅然如青烟,悠悠而起: 我心如狱,我心如炉; 我心曰镜,我心曰国。 第五百二十六章 死之梦 蛇语陷入了一场难以醒来的梦境中。 她本来还在“电影院”变化的巨大祭坛之侧,与不计其数的信众共鸣共振,一起赞颂那位不可思议的“大人”,几乎连灵魂都要融化在里面。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进入了一个更荒诞的空间中,没有过程和过渡,没有足够说服力的逻辑,确确实实像一场梦境。可这片梦中的世界,正变得越来越真实。 蛇语似乎来到了一个了炮火连天的战场。 没错,就是战场。 梦境自身的逻辑正迅速地完备起来,以至于给了她无比深刻又确凿的印象。 她陷入到混乱的战区中央,周围是坚固森严的雄关堡垒。处处可见轰鸣作响的战争机器,无数士兵,身前外骨骼装甲,操作战机、飞梭、大型机甲,正进行忘我的厮杀。 至于他们的敌人,则是一些类似于畸变种的超凡生物。其中很多,都依稀曾经是前面“电影院”播放影像的组成元素;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云端世界”中那些飞纵往来的血色巨猿…… 双方战况犬牙交错,如此激烈,以至于蛇语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进去。 她甚至分不清谁是友方,谁是敌方,只在某种未知力量的驱动下,与周围所显现的每一个具备威胁的目标对抗,然后被杀。 就这么简单。 因为在这片战场中,蛇语的实力显得太过平庸。最要命的,是她完全跟不上战争的节奏。 作为咒术师,她很不适应这种混乱激烈如飓风的杀局。她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中,能够存活的缝隙逼仄狭窄,又不断地变化、收缩,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肉泥。 死亡的痛感过后,她又会在同样战场的不同位置重生过来,再一次陷入到无止境的战斗中去。 最初的时候,蛇语还纠结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里面究竟是什么逻辑?但到后来,被杀的次数多了,就再没有思考的空间。 因为即便是梦境,死亡瞬间所感知的痛苦,也是真实得令人发寒。 断头、穿心、腰斩、碎尸、焚化、腐蚀…… 在战场的血肉磨盘中,曾经让蛇语舍弃尊严和自我也要规避的“死亡”,就这样换着花样到来。 只有强弱之分,决无减免之事。 就算无休止的“重生”,部分削减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但生命的本能,还是让她拼尽全力地去躲避这种结局――与人战斗,打翻敌人,可仍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被再一次地击杀,去体验新的死法。 死亡或如幻梦,痛苦却在累积。 也许是物极必反吧,人麻木过头了,最后也能收获到冷静。不知道死死生生了多少回,在某一个瞬间,蛇语骤然顿悟了! 那时正值她生死转换的混沌之际,却有一束光刺进来,让她整个人都通透了。她下意识打个寒战,随后所感应到的,就不再只是喧嚣血腥的战场,还有一对冷彻观照的“眼睛”。 “眼睛”就嵌在这个梦境空间的某一个角落,甚至可以说,整个梦境空间就是“眼睛”的化身。 没错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看她在这里面挣扎搏命,尽展所学,暴露出每一张底牌,也看她皮囊血肉能承载几何,又如何崩解腐朽。 就这样,蛇语被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蛇语不再困惑:是罗南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遭遇的一切不可思议之事,都与罗南脱不开干系;而只要有了这个中轴,一切的逻辑也就理顺了。 蛇语顿悟了她现在的角色: 一个实验品,一个被绑在台子上的实验品。 她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冷酷男孩伸过手来,切开她的衣服、皮肤,切开所有的屏障和防御。 那残酷的战场,就是手术台。 罗南用这种方式,剥光她、肢解她、解剖她,将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肉、每一个器官,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分解开来,测验它们在不同的条件下扭曲变形、分崩离析的全过程;然后又将它们重新组合拼装,甚至涂油上蜡,保存保养,待恢复如初,再扔进新一轮的实验中去…… 蛇语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在这个荒诞的梦境空间中挣扎、拼杀,可在更真实的维度,她只是任由罗南施为,毫无还手之力。罗南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她肉身的极限、精神的极限,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可能不清楚的细节。 骤然的明悟,却无法减缓任何痛苦,反而因为那份通透,让她更加绝望。 蛇语不知道这种经历还要持续多久。 她要崩溃了,真的要崩溃了。 就算那是噩梦,明明知道是噩梦,但千百次的轮回,也已经压碎了她的意志屏障。 蛇语想对着罗南乞求,然而不管她如何挣扎,痛哭流涕也好,哀婉呻吟也罢,都没有意义,她的哭喊哀叫,根本无法传递到那边去。 在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能体会到,蝼蚁和神明之间的距离。某种意义上,这甚至比无止尽的痛苦更让她绝望。 到后来,蛇语甚至开始羡慕那些曾经和她并排坐在祭坛之下,嗡嗡赞颂的“魂火”,她宁愿成为那混沌无知的灵魂,没有任何别的奢求,也不再追求自我的意义,只是依附在罗南的体系之下,只求能够逃过这惨绝人寰的酷刑,以及绝望的轮回。 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如同高度腐蚀性的毒素,瞬间蔓延开来,让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灵,几乎丧失了一切的活性。 如果是那样的话…… 如果那样可以逃脱轮回的话,蛇语一点都不介意沉入那个状态,只要那是最终的解脱! “北山,北山?”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还有激烈的震动,骤然侵袭过来,摇荡着整个梦境空间,感觉非常的粗暴。 蛇语一点都不生气,相反,心头喷涌上来的尽是积极的情绪――这是她已经乞求很久的反馈,终于有人响应她、呼唤她,把她当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同级别的生命! 这样的场景,就像在没有一点光亮的深水中,在她行将溺毙之际,有人向她扔出了一根救生索。蛇语不管是哪位,只会尽全力伸手抓住,向上挣扎。 一秒钟后,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壁垒轰然破碎。 蛇语骤然睁眼,入目一片昏黑,随即又是彩光乱迸。里面掺杂着无数复杂的“壁垒残骸”,现实与非现实的元素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无法解释的信息洪流,从她脑宫和心灵深处碾过去。 足足五秒钟后,蛇语才寻回了自我的逻辑,也终于分辨清楚了眼前属于殷乐的模糊轮廓。 接下来的三五秒的时间里,她也陆续感受到了身下榻榻米的触感、背靠的墙角结构以及更外层的流动水声。 多层次的不可计数的细节,渐渐在她脑海中、在她身体周围,勾勒出无比坚实的现实存在。 熟悉又陌生的现实世界,就像一个坚固的救生舱,将蛇语牢牢的保护在里面,隔绝了她梦中的一切。也直到这个时候,蛇语才能比较真切地感受自己身上的情况: 她里里外外都湿透了,汗水浸透了中衣,身下的榻榻米也濡湿了一片。她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脱水症状,黑暗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流出的究竟是汗水还是血液。 她的脸色应该很糟糕,否则与她关系平平的殷乐,不可能露出这般担忧的神色。 “你没事吧?” “你……” 蛇语本来是想说,难道你没有那份经历? 一念方起,她却突然愣了神,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蛇语的记忆骤然混沌了下去。 某段令她恐惧绝望的梦境记忆,以惊人的速度模糊掉了。无论她如何追溯,最多也只能回忆起一些粗略的格局,梦中好像有屯兵的堡垒、有吞吐畸变种的云气、有血狱般的熔岩山峦……它们共同存在,又彼此冲突,共同架构起一个混沌的世界。 至于自己,好像陷在里面,经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至于过程中具体的细节,却再也想不起来。 那份或许存在的伤害,就深埋在那混沌的梦境世界中,也沉入心底最深处,无论如何琢磨,都难再翻起波澜。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自己确实经历了什么……哦还有,殷乐应该没有这份体验! 蛇语心中,油然而起嫉妒之心,偏偏她还要感激殷乐,将她从迷之恐怖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混乱复杂的心思纠缠在一起,让她一时沉滞木楞,恍惚迷离。 殷乐当然能够看出来,蛇语眼下状态糟糕。 这就比较奇怪了。 殷乐将心比心,以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来看,虽然震撼人心,却也不至于让蛇语变成这种模样。 心思转过两圈,殷乐从自家经验上去分析,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北山,难道那种场面下,你对先生有所不敬?” “不敬?” 蛇语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有些失态地摇头,想出言辩解,却又无力发话, 这让殷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常年在秘密教团工作,类似的事情,殷乐见得也不少了。 蛇语“拜入”罗南座下,也不过就是这十几天的功夫,即便展现了令她也瞠乎其后的恭顺,心有不甘,也未可知。 作为信众,根子上有不敬的念头,平常也就罢了,在那种大祭状态下还有所表露,就算是血焰教团这样的理念教派,所要承受的反噬也是相当可怕的。 更不用说,罗南已经展现出了明确的神?o形象,正所谓“天地神?o,昭布森列,非可诬也”――蛇语是极聪明的,怎么在这事儿上犯了混? 看蛇语现在的情况,尤其是眼神,正是虚弱又敏感的状态,避开了“麻木”和“绝望”的极端,未必有太多痛苦,却让恐惧深植入心,如同地下煤层的暗火,不声不响,却是扑之不灭,不知要烧几百几千年…… 想来是被敲打得狠了! 殷乐莫名有些得意,又觉得应该劝慰安抚两句,心意之变化,煞是微妙。恰在这时,她的手环震动起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奥平容三。 这段时间,为了谈生意,奥平容三一直与殷乐保持着两三天一次的联系频率,本来也不算什么。可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让人多想一些。 殷乐暂时抛开蛇语的事儿,思量数秒钟,在又一轮振动之后,才接通了通讯。奥平容三与其面貌差异颇大的柔和声音响起来: “殷女士,日安。” “奥平先生,你好,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 果然不出所料,奥平容三此时打电话过来,说的就是“登记”一事。 有天照教团在后面支使着,阪城的官僚体系发动起来,所谓的“登记”当真能给玩出花儿来。像是大泽教团这样横跨世俗和里世界的经营实体,填报登记的项目可就多了。 自家神社的神职人员、会社的雇员有里世界背景的都要送一份名册过去不说,连近期商务合作的人员,但凡是能力者的也要出一份简报,以便“彼此印证”。 若嫌麻烦,不报或漏报……好啊,说不得就会触犯有关的治安条例。到那时,就算已经签订了合作协议,也可能无法通过平贸会,乃至阪城政府的审查,什么生意都能给搅黄了。 最重要的是,肯定会得罪天照教团。 登记是肯定要登记的,奥平容三打这一个电话过来,就是在登记报送之前,打声招呼。也是看殷乐这边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做到彼此心中有数。 殷乐便是有“不便”,也不能对那边讲,只能是坦坦荡荡表示理解,还不忘替奥平容三操心两句:“只是加工厂里,人数就不少,都要登记嘛?” 奥平容三也叹息了几声:“厂里雇佣的工人,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荒野部落,很多还是畸变感染者,按照要求,免不了都要登记。他们一个个背景复杂,统计起来非常困难……平时这种事情,大家睁眼闭眼,今天就没有那么好过关。” 又感慨闲聊了两句,双方就结束了通话。 殷乐第一时间转过脸去看蛇语:“不太妙,听起来‘老手’那些横断部落的,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奥平容三提醒也好,暗示也罢,或者说是提前道歉也有可能,总之一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事。 蛇语经过这几分钟的缓冲,精神略微好了一些,虽然还是难掩虚弱,脑子总算能转圈了:“隔壁,那个行动队,他们一直对‘老手’等人很感兴趣……” 正分析着,殷乐的手环又一次震动起来。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通过智能匹配,显示出是能力者协会阪城分会的办公电话,殷乐又皱眉头,再次接通,却是明知故问: “哪位?” 对面响起某个女性的声音,没有感情起伏,公事公办的样子:“血焰教团副主祭殷乐女士?这里是能力者协会阪城分会外联办。” “哦,你好。” “我们这里有你入关的审验报告和签属的安保协议,根据上面相关条款,向你做特殊事件通报。” 殷乐视线与蛇语一对,仍然装傻:“什么事?” “请问你是否已经知道阪城分会下发的通知?” “不是太清楚。” “那么请你去看能力者协会内部论坛上的高亮主题,标题是……请按照通知要求,尽快报送贵教团在阪城的人员、方位以及相关事由。所有资料请在下午一点三十分前,通过指定渠道报送过来。” “下午一点半?我们教团在阪城也是有产业的,能力者也不少,统计起来并不容易。时间是不是紧了一些?” “这个没得商量,如果殷乐女士你还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就请去看相关通知,并立刻开展相关工作……哎?” 那边似乎有谁在说话,停滞了几秒钟,突然就换了一个人。明显的男子声调,嗓子发浑,像是永远有一口痰含在嗓子眼儿里,随时要喷出来的样子。 “殷副主祭?”那边明知故问,感觉是非常强势的人。 殷乐疑道:“你是……” “行管部门和sca方面,都有了充分的证据,证明平贸市场一部分受限人员,在此事件上涉嫌虚假登记,而这些人与你们保持着密切联系。为了洗清贵教团的嫌疑,请立刻报送相关信息。” 殷乐眉头皱紧:“我刚才说过统计非常困难……” 对面斩钉截铁回应:“有困难就克服掉!我给你1个小时的时间,上午11点前,将所有资料报送过来,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殷乐气得笑起来,阪城分会这帮人,面对天照教团一个个都是孙子,这种时候倒是耍的一手好威风! 那边的腔调倒是越发狠了:“你听好,阪城不是血焰教团的地盘,平贸市场更不是,要想做生意可以,但要往里面掺沙子,我会让你们后悔踩上这片地界!” 这可不像是阪城分会的口吻,听起来更像社会暴力人士。 殷乐不笑了:“你是谁?” “一个审判者,确认你们的罪行,交给天国的火焰,予以圣裁。” “……” 对面直接断去了通讯。 这莫名其妙的家伙是哪位? 殷乐对那人的嗓音以及跋扈态度印象深刻,不过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什么“天国的火焰”的说辞:“他绝不是阪城分会的成员,应该是天照教团的什么人……” “并非如此。”蛇语在角落里低声开口,“听口气,他应该是‘天国众’的重要人物,多半就是首领后藤义。” “后藤义!” 受到蛇语的提醒,深藏在殷乐记忆角落中的某段情报被激活。 应该说如雷贯耳吗? 众所周知,天照教团的真神和教宗,固然是天底下赫赫有名的超凡种强者,手底下也有一批拔尖人才,比如列入“秘密教团三杰”之一的肥龙之流。可相较于其他两大教团,甚至世界上大多数叫得出名号的秘密教团,天照教团的整个组织结构、组织效率实在是平平。 即便在阪城,天照教团也并没有太过深入阪城的各个产业领域,只是将超凡种的凶名化为阴影,点在其他人心头,必要时再蔓延开来。 在这种情况下,阪城大大小小的地上地下教团,拥有了野蛮生长的条件,成就了阪城“万神之城”的美名。 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不过是真神和教宗的韭菜种植技术,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可是他们组织不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有些事情,不能只讲究高层的威慑力,真神和教宗的名头再好用,日常情况下也不能把他们当成名片送来送去吧?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如“天国众”一般的结社组织应运而生。 天照教团外围有很多这样的组织,他们成员成分复杂,很多来自于荒野游民或通缉罪犯。根子上与天照教团关系密切,但明面上却并没有官方的联系,更类似于“热心市民”之类。 他们所做的一切,天照教团都不会承认,有时甚至还会敲打,但只要是在阪城生活久了的,在里世界这个圈子里混的,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些xx组、xx众、xx团之类,就是天照教团蓄养的打手,甚至都不需要给他们什么现实的利益金钱,只要将天照教团的虎皮借他们披一披,对几个重点关键人物提供一下“扶桑神树大神藏”的超凡力量加持和修行真义,自然会有无数的能力者如逐臭之蝇,嗡嗡地扑上来。 能够在这一帮组织中脱颖而出,后藤义的“天国众”自然有它不同凡响的地方。 蛇语对此人颇为了解:“后藤义是阪城分会的副秘书长,是平等贸易会的理事,据说在lrcf中也有职位……” 殷乐奇道:“他并不像是八面玲珑的样子。” “当然,他更像是一条惹不起的疯狗。目前牵狗绳牵在天照教团的手里罢了。” 毫无疑问,这是天照教团饲养的恶犬,是教宗、真神手里的一把刀,随时可以抛掉的那种。 就连后藤义本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这是一个赌性深重的家伙,他利用在教宗、真神手里的这一段时间,给自己披上了足够多的虎皮,也具备了相应的实力和地位。 就是这样的家伙,一旦下嘴,不把目标撕碎,绝不会松口。 这种组织、这种家伙,和当前的环境真的是非常匹配,他们将天照教团在阪城的绝对优势,化为实质性的威胁,抵到每个人的咽喉上。 殷乐似乎已经听到了恶犬喉咙里的“呼噜”声,还没有真正交手,她就已经有些头疼了。 短时间内,殷乐也没有想到妥善的解决办法,而此时一个内部通讯打过来,是在前甲板的船长日向石。 作为殷乐在阪城最得力的手下,这个资深的退役士官颇有些忧虑地报告:“游艇的权限被砍掉了,如果无法获得sca的后续许可,游艇连客运码头都驶不出去。” 作为能力者,谁也没指望靠一艘游艇做些什么,可这无疑是一个警告,而且是非常不客气的那一种。 殷乐沉下脸,认真思索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决定再给奥平容三去电话,再了解一下情况。 其实她更想直接打给“老手”来着,但两边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对等,不管现在“老手”的遭遇如何,被人抓到二者通话,难免会怀疑他们对“老手”这一拨人有着超出常理的关注……虽然这是事实没错。 殷乐不想再提供给后藤义可供威胁的筹码。 给奥平容三的电话并没有第一时间接通,不过三十秒钟后,对方反而发回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殷乐有些奇怪,但还是选择接受,当然在此之前,也没忘将客厅里的灯光打开。 “奥平先生……”刚才开了一个头,殷乐后面的话就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因为在投影画面中,呈现出来的并不只是奥平容三丑陋却也算熟悉的面孔,还要加上一个瘦了快两圈,皮肤惨白,如同挂了皮的骷髅的男子。 这个仿佛瘾君子的家伙,和奥平容三保持着相当亲密的距离,对这边咧嘴一笑:“殷乐女士是吧?真不幸,又被我抓到了证据――和你的生意伙伴私下串联口供!不要解释,我给了你一个小时,结果你在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是你对我的不尊重!” 不用看这张脸,只要听那仿佛含了痰的油腻嗓子,殷乐就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哪个。 披了多层虎皮的疯狗,后藤义。 正牌的联系人奥平容三,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没有给殷乐任何提示信息,或者说,他如铸铁般的脸色,就是最明显的提示。 后藤义嘴巴又咧开了一些:“殷乐女士,真是一位美人呢,这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否则我话都不会多说一句。马上就巡完厂子了,解决了大泽加工厂这边的事情,我会继续和殷乐女士您沟通,希望那时候,你将有关人员的登记名单交给我,否则我会有另一套说法。” 殷乐冷冷的注视后藤义,已经在心中给其贴上了“社会渣滓”的标签,只是这家伙的后台是真硬…… 话说到这里,后藤义忽地偏过脸,视线投向了投影画面之外。 “那位女士,请留步!” 奥平容三首度开口:“后藤先生,这是我们工厂的技术总监……” “闭嘴,不要干扰我的判断!” 第五百二十七章 黄昏眼 “老手”端着一根牛鬼的肋骨,平放在眼前,观察深加工后的骨骼弧度。 辅助仪器的激光标尺,在淡黄的骨骼表层,画下一个又一个节点,并标注有误差,精确到微米。 他就和往常一样,巡视车间,并充当质检员,随时抽查,标准严格近乎严苛。 “这根……废了。” 既然废了,“老手”也不再小心翼翼,单手握住牛鬼肋骨末端,感觉还算趁手,便手腕发力,拿这根肋骨当教鞭,将工作台抽得“啪啪”作响。 “昨晚上,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毛糙功夫,我在莫先生眼前,快把这张老脸都给赔进去了。人家的设计、人家的工序,就要你们这份手艺,要连这点都做不好,你们有脸接活,我还没脸往那送呢!” 在他周围,车间工人们还算稳当,大都闭着嘴,保持安静,也无人申辩。 然而车间整体环境还是比较嘈杂――此时在组装车间里,安插下了至少五倍于正常规模的人数,横断七部百来个壮劳力,有一大半都给塞进了这里。 还有一半在隔壁。 至于剩下那些老弱妇孺,则另外有地方“安置”,总之是两边岔开,给了人们更多的遐想空间,也滋生了更多的不安情绪。 由不得他们不担心,眼下这种情况,和当年所谓“游民回归”,然后被人打包到阪城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依旧是命运操于他人之手,将来是生是死都搞不清楚。 十年的时间里,连续遭了两回类似变故,谁的心态都要崩掉。 可越到这种时候,“老手”越要挺住。 他是这一帮人的精神领袖,谁都能乱,唯独他不能乱,不能让大家白白地把精力消耗在那些负面情绪的泥塘里。 所以他暗地里咬紧牙关,明面上撑起架子,摆出这副临危不乱、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姿态,努力让身边小辈们接触更多熟悉的场景,规避那些负面情绪的想象组合。 目前来看,效果有限,但他还必须硬着头皮做下去,中气十足地训斥他那些徒弟: “这个车间的人,都回到工位上去,无关人等往边上靠。今天无论如何,20套粗胚必须给我到位。这点粗加工的活都做不了,人家凭什么要抬举你?” 大概是他的言语,给了另外的遐想空间,就有人问:“师傅,那位莫先生。能帮咱们应付过这一摊事吗?” “老手”瞪起眼来:“什么事?咱们有什么事?一帮子人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摊上什么事?” 说话间,肋骨教鞭毫不客气地抽在身边的小徒弟肩膀上,抽得那小伙儿歪脖子叫痛。 “老手”保持着充沛中气,指着这冒然出头的笨徒弟骂:“咱们这一窝子人,从横断山跋山涉水,漂洋过海,到这个鬼地方,流放三千里不止吧?星联委说了个理由没有?没有!没有理由就是最大的理由,有这个理由在,什么罪名都不再是理由……” 只要气势够,就算搭配的逻辑七扭八歪,也自有一份刺激脑补的功效,“老手”越说越是理直气壮:“只要你们不杀人放火劫道,管得住下半身,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你们怕什么?咱们这个身份,就是人家手里的棒槌,帮着敲锣打鼓造声势,沾点泥灰,担点罪名,虱子多了不愁,怕他个什么鬼!” “师傅说得是,莫打了,莫打了!”多嘴的徒弟真要给抽歪了脖子,可求饶的声息也响亮了不少。 “老手”见好就收,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话偏激又偏颇,却是身边一帮游民子弟,最乐意听的。 这帮年轻人,已经习惯了用类似的方式来催眠自己、麻痹自己,习惯了躺在天坑底部往上看――都已经衰到这个地步了,也就不怕跌的更惨。反之,只要稍稍往上攀爬一段距离,就是了不起的进步。 说辞老旧,只要管用就行…… 车间里凝滞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起来,本车间的开始往各自的工位上挪,而其他的人则往两边靠墙站。 见这种情形,“老手”暗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完全从心肺之间吐出来,侧面通向观摩通道的小门打开,有人踉跄着进来,似乎是被推了一把,后面的门户随即关闭。 整个车间里的人都往那边看。 被推进来那位,穿着淡蓝的衬衫和牛仔裤,脚下蹬着小白鞋,短发圆脸,一身素净,乍看颇有些学生气,年龄倒有些模糊了。此时她倒还算镇定,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便对车间里几十号人露出笑容,惯常的拘谨中,还带着些苦涩。 然后不少人就同时叫了起来: “江总监!” “江冢,怎么是你?” “这事儿是你折腾出来的吧!” “你也被关进来了?” 不过就是几十号人,开口就分了两类不同的调子。有的关心,有的讽刺,尤其是听到旁边人不同的声调,彼此之间还怒目而视,整个车间的氛围倒是不再凝滞,只是比原先还混乱得多。 “吵吵什么吵吵!还嫌不够丢人?” “老手”用力甩动教鞭,强力镇压,同时分开人群往那边去。 其实他是有些错愕的,江冢,这位大泽加工厂的技术总监、松平实验室的带头人、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最密切的合作者,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瞧这架势,分明也是被关了进来。 事态要比预先估计的,还要糟糕一些。 也在此时,“老手”心有所感,他扭过头,视线穿过车间外墙上的观摩窗口,正好看到那边出现的几个人影。里面有奥平容三,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个先前下令动手抓人的“瘾君子”。 这一瞬间,“老手”心中的念头连连变化,最终他七情上脸,临时改变路线,大步走向观摩窗口,肋骨教鞭直接就抽了上去,抽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奥平容三,生意做不成,你还要下黑手?你和这个工会蛀虫搅在一起,打得什么鬼主意?” 若不是玻璃窗挡着,肋骨教鞭就会直接抽在奥平容三脸上。 其实,“老手”更想抽的是旁边那个“瘾君子”……然而他不敢,真不敢。 奥平容三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但至少还讲道理,按规矩经营厂子。而旁边这个“瘾君子”,却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做得下去。 “老手”称其为“工会蛀虫”,是因为他本就是平贸市场劳工联合会的副会长,这是其十多个大大小小头衔中,顶不起眼的一个。 就算是这个,也没给他招来好名声。 “老手”也是凭着自己工会会员的身份,才敢骂一声“蛀虫”,心底还罕见地有些发紧…… 可不这么做,又怎么转移焦点呢? 对于“老手”的当面指斥,后藤义没什么反应,瘦得脱形的面颊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说话,直接掉头离开,脾气好得不可思议。 奥平容三也跟着离开,由始至终,他的脸色都如黑铁一般,阴沉得吓人,但也没有任何表示。 “阴沟里的老鼠。” “老手”悻悻的啐了一声,他说的当然不是奥平容三。 他也知道,对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来说,后藤义绝不是老鼠,而是一头巨型鳄鱼。虽然是伏在阴沟里的,可他仗着雄厚的背景,从污水中扒拉出数不尽的好处,把他养得体量肥大,狰狞恐怖。 这时候,“老手”倒分外希望,这次的变故,“仅仅”是奥平容三的下作手段,那样事态反而单纯。 但这注定只是妄想,从江冢走进来,“老手”就知道事情多半是难以善了。 想到江冢,“老手”发现,车间里好不容易划定的规矩又乱套了。一堆人涌到江冢那里,七嘴八舌询问情况,也由于江冢在他们这一堆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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