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的局面,影响了整个前沿阵地的战局,故而将其单列。 第四部分,已不再是实质性的存在,而是在含光星系大背景下,不可忽视的那个致命环境――孽毒污染。不论是天渊帝国的精锐部队,还是大君级的幻想种、域外种,都受到这个环境的持续影响。 第五部分,才是罗南所谋求的最终目标,也就是承载这一切的时空环境架构和具体参数。 这种“沙盘式”的结构还原和对照推演的模式,是罗南从“幻想拟态”技术以及“超构形”理论中得到的灵感,同时也是他绕不过去的实验要求。 他一边消化吸收“幻想拟态”技术以及理论依据,一边掰开了、揉碎了,用地球“里世界”能够理解的方式,对蒙冲进行即时指点: “你要有信心,我所描述的这个大家伙,它所展现出来的神通,和你们教团的超凡力量性质非常接近。也就是说,在更底层架构上,很可能存在一定的相似性。 “所以,我不是要你去凭空想象、猜度、模仿,而是要你要静下心来,用我教给你的法子,耐心细致地切分下去,找到血焰教团‘血’和‘火’力量的底层结构,再去调整,就会事半功倍。” 罗南说话的同时,就有数十枚切分仪,在蒙冲身外穿梭交错、上下绕飞,帮助他体会这个感觉。 蒙冲眉头锁死,面皮紧绷,眼眶里血光流动,看似已经浓郁到随时可能爆燃的程度,可最终,那份“饥渴式的燃烧感”,仍然只出现在他的幻想中。 “哧!” 近似于水汽蒸发的长音响起,罗南随即叫停:“缓一缓吧,眼角裂了!” 蒙冲这才感觉到,他眼角和颊侧有些异样感,大约是迸裂的眼角,有血水滑落,旋即被高温血焰蒸发的缘故。 这点儿小伤,蒙冲全不在意,他吸了口气:“再来。” 罗南摇头:“还是要缓缓,要体现出结构、层级和跃升的要素,可不是凭着血气之勇就能办到的。” 说话间,罗南收走了切分仪。 蒙冲本就不是太明晰的思维,瞬间又混沌许多。 确实撑不下去了。 蒙冲闭上眼睛,缓缓吐一口长气,唇齿、喉头分明粘连着血腥味道。 他受伤了,而且还不轻。这是帮助罗南做实验的代价。 蒙冲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现在,他闭着眼,仍烙刻在记忆中的鲜明印记,便自然浮现。 这是他帮助罗南做实验之前,对方以“构形”的模式呈现在他眼前的几个片断,此时也似是染了色,一片血红。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个架构乃至超然于其上的意象,就算时断时续,也拥有着让人窒息的引导力、极高的契合度以及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每次回溯,蒙冲周身气血都有滚沸之势,好像要鼓尽一切能量,将那残缺的部分补全,使之呈现出完整的面貌。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触碰到那个层次。 即使他不顾一切强行催化气血,以至于积了暗伤,和那几个构形片断所在层级,仍然有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 但不管怎样,作为资深的血焰教团修行者,蒙冲可以断言:但凡是血焰教团中的修行有成者,看到这几个构形片断,置疑可以有,但也要有成为笑话的觉悟。 就算这些“片断”不代表血焰教团体系发展的必然,也已经具备了“道标”式的作用,明确标识出了一条前路。 在这种层次上,真与假已经失去了意义。 如果罗南能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做到这种程度,也活该他们血焰教团让人拿捏,当牛做马…… 唔? 蒙冲忽然有了个觉悟,他眼皮颤抖几下,重又睁眼,视线投向罗南,见那位正控制着百多枚切分仪,在自家周边弄影,专注得像是沉迷游戏的孩子。 事实上,他也只有十六岁而已。 蒙冲颇感荒诞,可这心思转瞬又冲刷干净。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开了口:“先生,这件事,我一个人实在力有不逮,能不能在教团里集思广益……” 罗南身边“飞蚁”嗡然,眼角都没往这边撇一下,不过嗓音是很清楚的: “可以。”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八) “多谢先生。”话刚出口,蒙冲就感觉有点儿怪,但细细思量,又觉得完全没毛病。 罗南终于转过脸来,看了蒙冲一眼,嘴角勾了勾: “不用谢。” 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 罗南同意这件事,完全是现实的需要。前面说过,沸石海滩上这一个简易模型,按照罗南的设计分类,一共包括5个部分。 这里面,承载前面4部分元素的时空架构部分,需要最后推演计算,才有结果,暂且不论。 “孽毒”完全是规则层面的错乱扭曲,如果按照“超构形”理论的思路,这玩意儿大概可以说是将宇宙系统“超构形”给搞乱的结果。罗南在凭借自家一点儿经验和感受,可以尝试做些“后期处理”,稍加模拟,现在也是虚的,没法多作考虑。 真正要模拟的,就是中继站、磁光云母和火狱暴君这三方。 那两种元素越缥缈,这三方元素越紧要。 所以,在罗南的模型设计中,蒙冲所扮的火狱暴君,着实不可或缺。 如今的罗南,有点儿像供应链上的核心企业,要生产出终端产品,偏偏某几种材料供应有问题,被卡了脖子。这时候,让他斥巨资帮助上游供应商升级换代都没问题,更别说这时候人家主动表态,要发动资源,解决难题…… 占便宜不至于,算是双赢吧。 罗南也无暇去计较太多,蒙冲的角色再紧要,也只是一角。从模型需求来看,罗南要比蒙冲累得多――中继站的天渊体系,还有磁光云母,都需要他勾勒、填充、调整、完善。 罗南目前主要还原的是天渊体系。 从升占校官的课程上,就能够确认,天渊帝国在“孽劫世”之后,为了对抗孽毒污染,所有的大型舰艇、基建设施,都是围绕着“璇晶阵列”搭建起来的,从无例外。 即便是在含光星系存活的整个文明体系,也是建立在昌义璇大君所化的“璇晶位面”之上。 罗南不觉得自己有能耐复现璇晶阵列,他只是知道那个“味道”,然后争取让一切的外在活动都把它表现出来。 相比之下,天渊体系另一个,也是可能比“璇晶阵列”更古早,更纯粹的特质,就是“标准战斗阵列”。 这一简称为“制式阵列”的集体构形,与“璇晶阵列”一起,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支撑起天渊帝国最基本的战争模式 在“制式阵列”领域,罗南就要通透多了,地球深蓝平台的“格式化空间”,虽然是这种集体构形的劣化版,却也给了他足够的经验积累,再结合扎实的构形思维,让他理解起来几无障碍可言。 所以,他才能够搭建起简陋又具备实质意义的沙盘模型,甚至更进一步,组装起了深蓝行者,进行更具体的尝试。 此时,那组与蒙冲贴面对站的空荡外骨骼装甲内外,就有数十枚切分仪上下流走,里外穿梭,热闹得紧。 罗南身外也盘旋着一组切分仪,向深蓝行者靠近。 这个场面看上去有些诡异,以至于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的蒙冲,不自觉抿住嘴巴,呼吸也变细了不少。 罗南注视着深蓝行者的背部装甲,让两组切分仪的流 变模式交汇,也将他与深蓝行者无形的能量信息交流,用相对直观的方式体现出来。 在天渊帝国,切分仪主要是用来作为璇晶阵列的介质,弥补灵魂力量外放的风险;在罗南这里,则凭借着构形上的积累和灵性,使之变成了百搭型的辅助工具,用来弥补实体结构,延伸功能的虚拟构件。 而在研究了勾业尉官的“幻想拟态技术”有关资料后,罗南甚至已经不局限于机械造物的层面,向着仿生,甚至是更宏阔的领域前进。 比如,可以模拟自己。 前方深蓝行者,尚未涂装的冷硬外壳上,隐约亮起微光。 没有罗南的指令,仍然站在原位的蒙冲,下意识眨眨眼,未愈合的开裂眼角,又泌出血珠。但这不妨碍他的感应: 格、格式之火? 制式阵列二人组合,没有问题。 罗南通过左眼虚拟视界的工作区,在实验表格中标注。这显然是在中继站培养的习惯――室外作业的时候,虚拟视界比投影工作区更简便。 刚才,他通过切分仪的加持,模拟了作为菜鸟新兵的罗南,和梁庐初搭档的状态――当然,是在模拟的“中继站”环境中的模样。 他没有停止,又继续模拟变化。 装甲上的光亮有所内敛,但脉动频率更高,积蓄着可观的爆发力。 这回是“标-次3”型组别阵列,是罗南临时加入机动九班后的状态。当然,他不会满足于单独个体模拟,而是寻找那种集体力量加持的体验。 “嗡嗡嗡!” 两组切分仪,有一部分开始出现不规律的扰动,但很快就由其它同类转接疏导,随一波震荡消散于无形。 接下来,前线…… “砰砰砰砰!” 气机刚有变化,至少三分之一的切分仪崩碎炸裂,伤不到罗南和蒙冲,却将深蓝行者的外甲打得丁当作响。 罗南就苦笑,果然还是不行。 施源爵士和卢安德尉官,以个人之身,聚合中继站以及上万官兵“标准阵列”恢宏力量并操纵之,层次上毫无疑问就是“大君”。 即便罗南能够把握到一点儿集体构形的思路脉络,可单凭一具深蓝行者,还有后面这些粗陋的模型,只在单元基数上,就有天壤之别。 没有基础,什么结构、层级和跃升,都无从谈起。 嗯,这就是找不到上游供应商的困局。 “要不要再想想别的法子……切分仪好像也给败坏得差不多了。” 罗南挠挠头,准备收拾残局,却见蒙冲眼巴眼望地看他。 “怎么了,教团那边不感兴趣?” 蒙冲摇头,以至于眼角血珠都给甩开,不知飞到哪里。同时他一贯笔直的身躯试图向前倾,有些尴尬,更多还是认真: “刚刚我在想……先生的教诲,我理解得不透,未必能传达妥当,若不然,先生可到教团授课,也让教众见识先生的风采。” 让蒙冲说这一段半文不白的话,也着实难为他了。 罗南就事论事:“没听懂?哪部分?” “这个……” 如果有可能,蒙冲自然是希望罗南从头到尾再讲一 遍,最好讲到他完全通透为止。当然,要是能直接告知标准答案那就更好了。 看蒙冲的表情,罗南也知道他大致的想法,正要说话,来自于数千公里之外的通讯电波,又给了他一个搅扰。 这个通讯号很陌生,罗南本不想接,但考虑到当前特殊时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 “喂,哪位?” 蒙冲本来已经想好了措辞,见到罗南这般,只能闭嘴。 仍然没什么印象的话音,通过罗南的感应信道,传递到蒂城这边: “罗首席,我是施新和。” “施新和?” 乍听陌生,又似乎有点儿耳熟。 对方应该能够感觉到他语气中的疑惑和疏离,但态度摆得还是很正:“是的,首席,我是清道夫项目组的学员,目前担任侦测感应模块的……” 这回没等对方说完,罗南就从记忆中将这个人翻找了出来。也亏得他刚刚和章莹莹讨论过这个项目组,**鲜香,记忆正处在活跃状态。 “嗯,你是助理设计师和内测员,上次事故差点没命的那个……” “是的,首席,是我。”施新和的反应挺惊喜。 罗南之所以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这家伙属于活跃分子,有丰富的军方研究实验背景,经常有一些见地,而且性情跳脱,胆子很大,什么临时性的设计都敢上传到血意环堡垒中,大大小小的事故制造了十多起。 上个月,项目组在血意环堡垒中出现过一次集体被困**,当时罗南神游到蒂城,没能及时去处置,差点出了大事,据说这个家伙就是始作俑者,典型的麻烦制造者。但听说高天师、剪纸对他印象还都不错。 罗南知道是哪位就可以,名义上这人还是他的手下,也就继续往下聊:“找我……有什么事?” 施新和的声音显得愈发兴奋,以至于表述都有些颠三倒四:“是这样的,首席,目前我是在蒂城这边安全培训,就是上回事故的原因。刚听说您也在这里,我能不能跟您一段时间,聆听教诲?哦哦,我不是说让您专门给我上课,就是想学习您的构形理论,也不挤占您的时间,当我是个勤务兵就可以!” 什么跟什么? 罗南之前还有那么一点儿心思,以为是夏城军政系统反应迅速,找上门来和他谈合作。现在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也对,官方的反应,总会迟缓一些……吧? 罗南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蒂城?” “呃,抱歉首席,现在消息传得满天飞,各个层面……” 施新和话里有些吞吐,语意颇为微妙,似乎存在暗示的情况。而且,他表现出崇拜者的样子,但是言行又有些微妙的不谐。 罗南大概把握到了这些,再想一想这位的背景,不论真假趋向,起码这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开端吧。 而且…… 他保留通讯,视线在烟波和沙滩共同架构的简单模型上扫过,几秒钟后,他再开口: “你有多少人?” “呃?” “我是说,你能召集起来的能力者,军方的、政府的、各种各样的,有多少?”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九) 夏城时间凌晨五点多钟,何东楼十年罕见的在这个点儿爬起来,嗯,也是因为昨晚上家里聚餐,难得在家过一夜,当下自然不可久留。他随便打理一下,就蹑手蹑脚往外走。 何东楼所在的这处房子,是他的爷爷,曾经的空天军总司令何崇上将的居所。老头儿退役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研究,接近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 老头儿觉得这样挺好,只是苦了孙辈儿里面像何东楼这样的活跃分子,每周都有那么一两天,被拎回来受教育,想玩点大的,都要瞻前顾后,很不爽利。 这些年习惯了,年龄渐长,何东楼也学会了调剂: 为人做事总要学会先抑后扬,先憋后爽,自我调节兴奋阈值,这样,接下来一个星期又可以飞了…… “5分钟到。” 给保镖老司发了信息,何东楼又打了个哈欠,沿着已经选定的安全路线,走下楼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转过拐角,临院长廊与院落连为一体,将院中的灯光和天边极微弱的晨曦一块收纳进来,和另一侧房间门缝里透出的光线交融在一起,形成了明显的色斑。 我擦? 何东楼猛地止步,而此时空气传来的连续震动,在他耳畔还原成模糊的话音。老头子中气充沛的嗓门,相比之下要更清晰一些。 至少何东楼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没道理啊! 何东楼下意识四面打量一番,确定这是他选择的安全路线没错。老头子年龄大了,睡得短,睡得浅,每天早早起来,可一般都是在另一边的小院子里绕圈儿打拳什么的,这边的花房和日光室,不到日上三竿,进来干什么? “楼少。” 冷不丁的招呼,让何东楼的胸口怦然作响,脑后的寒毛都炸起来。好不容易按住尖叫声,扭过头,见是老头子的专职保镖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侧后方。 这位已见老态的保镖,据说比老头子年龄都大,跟了老头子快半辈子,是真正的心腹,也是快成了精的人物,何东楼心里还真有犯怵。 他勉强露出笑脸:“ 老……张叔啊,我爷爷醒得够早的。谁这么早打扰他老人家?” “政先生正和司令说话。” 老张对家里的这些亲属,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口中的“政先生”,其实就是何崇的长子、何东楼的老爹,夏城海防部队参谋长何伯政。 何东楼听了,越发的腿肚子转筋,下意识就要转身,但老张就在身边,这么转回去,和做贼似的,委实太别扭。 一个犹豫的功夫,日光室那边,老头子的嗓音倒更清晰了几分:“要人就给!人家年龄是小,却是世界知名的专家教授,也就多一个、少一个聘书的事情。几个人去当学生是好的,当教具也是好的,算是校外实践,比他们在课堂上昏昏欲睡好!” 接下来,应该是何伯政在说话,声音低了一层,听不清楚。 可老头子很快又给提上来:“不要让人吓破胆嘛,你参军入伍是我批的,也昧着良心照顾了几回,可你因人成事惯了,起起落落,到头来当不上主官,回来要竞选……成不成的不说,性格总是个问题! “要我说,有这种好事,不如把家里几个猴崽子也送过去,都快要二十二世纪了,脑子还在上个世纪、上上个世纪的框子里打转……你也要过去,最该过去!也是我老了,悲观的东西多一些,觉得活不太久,来不及改造,否则我也该过去。” 妈耶,老头子现在越发??嗦了,莫名其妙就发那些长篇大论……小老头你一定要顶住! 何东楼听得糊里糊涂,又觉得势头不妙,头皮耳根齐齐发痒,再不犹豫,脚跟自动打转,就要往回走。 哪知后面楼梯“砰砰砰”连响,有毛糙小子三两蹦地下来,迎面喊了一声: “楼哥,好早!” “嘘,嘘!” 何东楼这回真的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恨自家手短乏力,捂不上那人的嘴巴。 后面这小子,名叫何东良,是三叔家里的小堂弟,还在上中学。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超凡力量,每天早起锤炼筋骨,小小年纪一身腱子肉,还嚷嚷着要拜名师,习绝艺。 据说老头子还认真考虑,真是疯了! 话说何东楼在家里的定位虽然是个大纨绔,眼前的这个毛糙小子,一身蛮劲儿就能把他撞出走廊去。可由于他丰富的情史,以及不俗的审美,几年累积下来,也让不少人称羡,家里头也是颇有几个脑残粉的。 眼前的小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今天,这小子脑残的实在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不管何东楼如何制止,终究还是晚了。日光室那边,话音落下去一些,隔了片刻,就有脚步声响起,半掩的门打开,何伯政出现在门口,一直被外人称为有亲和力的圆脸,此时却是板着,没给自家儿子好脸色: “你过来。” 何东楼暗叫一声完蛋,随即狠狠剜了眼何东良。后者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吐吐舌头就要往回绕,哪知道日光室里,老头子嗓门儿拔高: “通通都过来,接受任务。” “是,司令官!”何东良终究是个浑性子,嗷地一声叫唤,虎虎生风就过去了, 何东楼越发没理由推拒,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家老子的冷眼,往日光室里面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老头子呵呵地笑:“小崽子坚持了有大半年了吧,心志合格了,准备找谁学本事?” “当然要找个本事大的,咱也有这个条件。”何东良挺胸腆肚,煞是自信。 何崇咧嘴大笑,他嘴阔鼻挺,脸膛红润,虽年近九旬,仍然多有黑发,身体甚是硬朗。 他早年经历畸变和三战乱世,家人早亡,快五十岁才二度成家生子,因此孙辈大都还年少。说实在的,也是颇为宠爱,尤其是像何东良这样的浑脾气,最对他胃口,故而特意逗乐: “你是要砸你老爹的小金库?” 何东良嗤之以鼻:“都这年月了,有本事的几个能用钱砸?” 何崇大乐:“对呀,小东良的想法最好,看来心里有谱!” “那是,都不用求人,回头给阅音姐提一句,自家姐夫,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何东楼“噗”了一记,然而忽觉不妙,再一看,果然自家老爹脸上,已经黑了下去。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 “瞎胡闹!随随便便加称呼,无中生有没礼貌。”何崇先一步呵斥出口,然而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怒色。 现在的小孩子,察言观色那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功夫,就算何东良这个浑种,也有几分造诣,心有所恃,愈发显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底子: “在家说说而已,显得亲近,非要是阅音姐生气那才真叫没礼貌……这不说我拜师的事儿吗?要拜师,谁不是先套个近乎?” 何崇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偏转视线:“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挑人眼光倒也不错。你又怎么样?” “……嗯,我吗?” 何东楼刚把闷笑给堵回去,就看老头子眼珠凝定,锁定他的位置,心下自然发怵。又觉得莫名其妙。这事怎么又和他牵连到一起了? “就是你。”何崇就朝门边的纨绔孙子勾勾手指,让他往屋子里来,“难得起这么早,咱爷俩儿聊聊。” 何东楼稀里糊涂往前去,走了两步,猛醒过来: 貌似我还真脱不了身!要说何家第三代,除了何阅音以外,还真就是他和罗南那边接触的更频繁一些。 老头子动问,他又能怎样?只好走到近前,有啥说啥:“嗯,那家伙神神叨叨的。正常交际的话,还算厚道吧,没坏心眼儿……” 血意环手镯出现之后,何东楼专门去找罗南讨论过合作的事项,只是很丢脸的被拒绝了。而且拒绝的理由很奇葩,说是那玩意儿属于残次品,不能作为商品流通。 当时他是很恼火没错,然而后来事态发展还真是如罗南所说,一直磕磕绊绊,始终限制在实验室的圈子里,几乎没有开发上量的可能。 这样,也算是帮他绕了个坑。何东楼的评价便出自于此。 他自觉相当客观了,便咧嘴笑两声。 何伯政冷瞥他一眼:“你倒笑得出来。主动凑上去结交,只因为生意没做成,拉了一张长脸回来,好大脸呢!” 何东良惊了:“楼哥你敢甩姐夫脸色!你得罪他了?” “我……”肋下一刀,当面一刀,突突地冒血,任是何东楼再怂,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老头子当面,还怕你“小老头”怎地? “你怎么不说我后来和他勾肩搭背玩全套呢?” “哇哦!”何东良眼睛发亮。 何东楼出口就后悔了,尤其是见到何参谋长又拉长的面孔,暗恨自己发蠢,竟然给何东良这小浑球挡了枪。连忙往回找补: “呃,我就是个形容,那个家伙整一个怪脾气,不好太亲近,可这几个月,我和他圈子里的朋友可是玩在一起了。什么谢老二、胡老三,竹竿、剪纸、章鱼……场子撮弄了也不是一个两个。” 何伯政冷淡评价:“酒肉之交。” 我忍……忍毛啊! 何东楼要真怕他爹,如今也就不会是个大纨绔了,当下就是翻个大白眼:“我要刎颈之交,也要您真下决心不是?” 何伯政的面孔真的黑了下去:“口无遮拦,自作聪明。” 何东良终究年纪小,不经事儿,有些懵。 何崇就对他摆手:“去锻炼吧,好习惯不要轻易变动,坏毛病更不能形成惯性。” “啊,哦。” “不过你想拜的师傅,多半没时间教你。你要再琢磨琢磨了。” 何东良就翘大拇指:“我知道。我有后补方案的。” 何崇失笑:“你还做了b计划?” “那是,不是有句古话嘛,做不了他徒弟,我就做他师弟!他可是有师傅的,虽然只教他体术……” 房间里静了一秒钟,何崇拍了拍大腿,笑骂道:“想得美,快滚蛋吧!” 这是真赶人了。 何东良早想溜了,得了上谕,哪还顾得显摆?也不管自家堂哥,转身就跑。 待小家伙撞出门去,何崇视线转过来,对着何伯政道:“没开蒙的浑小子,兴高采烈,也就是瞧个热闹。真正入了门的,怕是只恨脑子不够用……要派人,就要派出精英,好好学东西。” 何伯政“嗯”了声,听得出来,还是有些犹豫。何东楼就撇嘴。 只是这点儿小动作,也被自家老爹发现了。何伯政看这个亲儿子,向来是百般不顺眼,当下又斥道:“别人家且不提,你这样的,眼里只能扒出些不堪的东西来。” 何东楼本就不爽,如今再遭当面一棍,显然是被当成了出气筒,更是忍不住,性子上来,“哈”地一声笑: “我再不堪,坦坦荡荡的狗肉朋友总算得上。回头他回夏城,我瞅个机会设个场,三请两请的,他总要给个面子的。我这个纨绔子弟,做到这些,夏城里里外外能数出五家不?这还要算上谢、胡这些已经在圈子里的……没错,人家是看在老姐份儿上,可也架不住我们后面还有绳啊线的来回摆吧?” “何东楼!” 何东楼的声音立马下去八度,可是嘴巴还是封不住:“你……咱们计较的那些,正主儿压根不在乎,可身边人心里雪亮着呢!咱们图交情,也就是靠着老姐那一枝儿,可你别当人家真姓何呀!” “滚出去!” “我滚,滚还不行嘛!” 何东楼少爷劲儿上来,还颇有几分混不吝的气势,转身就走。然而刚扭过半截,腿弯微痛,已经挨了一下,差点儿没跪在地上。 “咱爷俩儿说话,你怎么净跑题呢?” 何崇收回脚,脸上仍笑眯眯的:“不用管你老爹,他现在正比划着要跳帮呢,生怕摔下船去。我要听你的看法,不去理他。” 这话何东楼爱听,就算知道是老头子哄孙子,也一样。他拍两下裤边,掸去不存在的灰尘,也不看旁边某人脸色,凭着一腔子情绪,鼻孔朝天: “我就是个酒肉朋友,圈子的外围,能知道什么?刚才能说的也都说了,最多再加几句,把话撂在这儿:人家现在是天底下的一尊大佛,不说他活着如何,就是死了,起码是百八十万的人给他陪葬。不是菜市场里的烂叶子,随随便便扒拉几下就能上秤的。 “那份量,我这个纨绔挂不住,家里的便宜闺女勾不了……某人涎出老脸去,还未必能找平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一) 怒冲冲,又或是心慌慌的何东楼摔门而出,脚步声迅速远去。门外,保镖老张面无表情地带上门,使日光室恢复到之前相对安静的氛围中去。 天边的微光,仍然抵不过人工照明的亮度,通透的玻璃顶棚,也被灯光刷得雪白。 何崇眯着眼睛,伸手虚点:“你们的心思,连东楼也瞒不住。” 何伯政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垂下眼帘,重新坐到自家父亲身边:“这种事情,从来只有做和不做,到位与否。” “没错,藏得太深,让人误判就是笑话了……话说你真的挺怵那边儿。”何崇不准备评判自家儿子的政治操作水准,只从中找出了最核心的部分,“身在夏城,在人家眼皮子底子,都怕深蓝世界的洪水淹过来。” 何伯政没有任何掩饰,直白回答:“东楼讲,那位罗教授是大佛,这话其实不错,包括欧阳、武?祝?都是要好好供奉的。可您也知道,他们再强,终究是天底下的金身;李维那边,眼光却要放到天外去考量……” 何崇咧开阔嘴,哑声而笑:“一窝子坐井观天的癞蛤蟆,偏偏还有人脑子,这就比较厉害了。” 这显然不是个好评价。 何伯政只能当听不见。 可何崇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在你眼里,目前的局面是什么,你想让它变成什么?”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还是说,想玩一出三国杀?” 何伯政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何崇就又道:“昨晚上,约瑟联系我……” “约瑟中将?” 在这个圈子里,一提到“约瑟”,就算这是个烂大街的名字,也不可能造成误解。毕竟,能够在木卫二前进基地驻守,成为空天军下一任元帅的呼声最高之人,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何伯政当下就是一惊:“他说什么?” “一些闲话,没太多实质性的东西。不过你为什么不奇怪,一个辈份,一个级别,约瑟那家伙不打给你,偏要打给我这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子呢?” “……” 何伯政隔了两秒种才回答:“您是他的前长官,而且在军界,不,在各个方面,您还是何家的顶梁柱。” 何崇再度咧嘴失笑:“看这局面,我应该把一半身家扔到lcrf里面去,再挣扎个三五十年,而不是在家里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可我终究是老了,退了,早晚有一天,连揪你耳朵的力气也没有。在这之前,我总要再提醒你,咱们这些当兵的,除了玩弄权术,也要懂怎么打仗。” “爸……” 何崇翘起的嘴角抿下去,突然就飞起一脚,重踹在自家儿子迎面骨上: “你还在海防呢,你还是参谋长呢!敌我分清楚了没有?层次搞明白了没有?位置判断对了没有?彼此都是什么样的体量?这些不通透,你当个参谋都不够格,还打哪门子仗!” 何东楼脚步匆匆,抢出大门外,终于有胆回头,还好是没看到“小老头”派人把他抓回去,这才松一口气。 此时,他的座驾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边上,车门自动打开。何东楼吐出口气,坐到后座上。他的贴身保镖老司,已经端坐在另一边,默默欠身,算是招呼。 前面的司机宝成,扭过头来问:“楼少,您今天去哪儿?” 何东楼叹了口气,莫名就是百无聊赖,都不想说话,而在此时,他眼神一瞥,却见后车厢的影音系统打开了。 这也没什么,他在里面耽搁的时间不短,保镖司机看电影、玩游戏消遣也没什么。只是…… “哎,这家伙!”何东楼指着投影区叫嚷。 镜头指向的那个青涩少年人,不就是害得他挨训遭批的罗南吗! 老司便回应:“抱歉楼少,我刚才……” 何东楼才不管这个,指着就问:“这是以前的录像?不对吧?” “不,是直播。” “嗯?” “这是军方的一个内部频道,主要是针对燃烧者的,消息比较灵通,也有人在这上面对一些不涉密的情形做直播……” 何东楼打断他,直入正题:“在蒂城?夏城军方的人搞的?” 老司微愕,随即证实:“是在蒂城,播主是施新和少校,他正在蒂城培训,临时受命,配合罗教授开展某项实验……没有秘级,确切地说,是得到了罗教授的许可,可以录制并直播。” “这么快!”何东楼真的惊了,老头子和小老头不是还没决定给人吗? “已经开始讲了?” “还没有,人员没到齐,目前只算是预告片。” 何东楼翻个白眼:“军方也玩这种花活儿。” 说实在的,在何东楼看来,那边的直播太过直男,既欠缺技巧,暂时也没什么内容,就是跟在罗南屁股后面,看他如何摆弄沙滩上的那些杂物和沙子,着实乏善可陈。 可从最现实的角度看,此时的罗南,可以远在数千公里之外,只凭一个名字,就让他们何家鸡犬不宁;自然也有这份资格,让老司这样沉稳的人物,也专门打开直播间,持续关注。 军方直播没有观看人员的数量统计,但能把老司都惊动了,想来也少不到哪里去。 若在以前,何大少爷对这种事情多半是啐口唾沫,免不了还酸上几句。可刚刚才家里,才为那家伙站了立场,一时半会儿就有些扳不过来: “罗教授……咳,罗南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说,你这么眼巴眼望的,他在你们这个圈子里,是个什么位置?” 老司沉默一下,答道:“这不是我能评价的。” “说一说又能怎地?” 何东楼当然不满意这回答,正要继续逼问,却看直播画面上,罗南似乎开始与那个施什么少校交谈。 在海风呼啸、潮水拍岸的杂音影响下,拾音效果只能说还可以,能听得清,但听不懂。 外行听不懂就对了。 何东楼也不意外,只问老司:“你给我讲讲,他现在在说什么?”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二) 老司嗯了一声:“施新和是问罗教授,一会儿时间怎么安排,需要后面来的人怎么配合,要达成什么效果。 “罗教授说沙滩上的实验只是第一步,看效果可能还要去海里……” “停!” 何东楼及时叫停这种将他当二傻子的无意义搬运:“这些不用翻译,我能理解。我是想知道那些更专业的东西。” 老司犹豫了一下,换了个方向翻译:“根据罗教授前面的说法,他的本次实验,是基于一种‘幻想构形’理论,可这回他并不准备涉及太多理论,而是展示趋向于实用性的构形。事实上,这次本来就不是授课,只是一次临时直播的实验,他不会专门讲解,到时候就要看各自的理解能力了。” “这个你也不用解释……”何东楼无力地摆手,难道他表现得那么像一个脑残吗? “我只是想弄清楚,现在他表达出来的这些有没有价值?拿一个参照物的话,比上次那个血意环如何?” “……” “算了,我还是问专家吧。” 让一位专职保镖去讲解超凡理论,实在太为难。何东楼折腾半天,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思路,他开始翻动通讯录,考虑认识的一堆能力者里面,究竟哪个更有专家范儿。 嗯,这种时候,还是找罗南身边的圈子比较靠谱些,也更适合拉近彼此的距离。 在他着力经营的那个圈子里,修为最高的无疑是竹竿,而且也是精神侧,正合适……但是,但是,但是! 重要的转折也要强调三遍:竹竿那个家伙貌似油腻好色,其实油盐不进,精明厉害。这段时间,随着他进入‘建筑师’序列,在夏城分会的地位水涨船高,影响力正迅速提升,单独和他交流,何东楼还真有点儿发怵,也不觉得自己能占到便宜。 要不,换一个? 通讯录上的人名跳过几格,快速刷过。 其他人么,要么是专业不符,要么是相性不合,喝喝酒、聊聊天可以,真要问些专业问题,貌似交情还不到。 思来想去,何东楼脑子里就冒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谢俊平。那家伙成为了能力者,几乎从“夏城纨绔界”脱圈儿,可家世摆在那里,还是夏城商圈里的,何家的名头对他来说还算管用。修为么,貌似还不太成,却拜了个好师傅,兜兜转转应该还行…… 至于另一位,一开始的时候,何东楼差点没想起来,还是看到通讯录的时候,才有联想。 那个胖胖的,看上去平凡无趣的中年大叔……嗯,这么说貌似太残酷了,他好像到在都孤家寡人来着。本名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的绰号叫“剪纸”来着。 那人在罗南的圈子里,不显山不露水,何东楼之所以关注他,是因为血意环手镯最早开发出来的外挂符纸,貌似就有这人参与。 当然,外挂符纸的主要开发者还是高天师,然而高天师是资深的b级精神侧,在夏城人脉深广,地位超然,是能够直接和何东楼老爹打交道的人物,可不像剪纸那么好相与。 剪纸么,接触几回就知道,面善心软,厚道、耐性、好欺负……就是修为平平,貌似是打辅助的,各方面都挺平庸。 就算他是精神侧,要他解说的话,也很难期待啊! 何东楼想了想,决定先和谢俊平联系。对这位,他还是有点心理优势的,看看能不能借他联系上那个据说很厉害的万院长。 然而,没有打通……这就比较尴尬了。 难道是时间太早? 往车窗外看了眼,呃,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时间不等人哪。 他犹豫了一下,再换剪纸看看。 这下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对面话音还有点迷糊,分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嗯咳,剪纸……哥?” 对面嘟哝两下,大概是终于看到来电显示,又清醒了些:“何东楼,何少?” “剪纸哥,还睡着呢?” 感受到剪纸当前的状态,何东楼很快就明白,貌似罗南在蒂城开直播的事儿,那边还不知道。 这就好办了呀!他当下就想好了说辞,不需要琢磨太多,只是消息本身,就是最好的理由。 何东楼的态度越发自如:“剪纸哥,刚才我找‘瓶子’,那家伙死活不接,事比较急,我就……” “哦,现在他在做早课,需要专注,断绝一切通讯,再过半个小时打给他比较好。” 剪纸哼哧哼哧地翻身,在床上挣扎,不过厚道本性还是暴露了:“你要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你叫。” “哎,你在他旁边?” “嗯哪,昨晚上在福利院这边陪孩子们玩,太晚了就睡在这儿了。你有事儿?” 何东楼一拍大腿,要么说夏城地儿邪呢,这倒好,一下子抓住两个。 他更放松了,嘻嘻哈哈地卖关子:“这可是独家消息哦……哎呀!” 啪! 这回何东楼猛拍的是脑门: 我靠,他肯定是没睡醒!如果罗南直播的独家新闻,在夏城这边还只是在军方的小圈子里流传,他拿着这消息,别说找剪纸、找竹竿,直接去找欧阳辰也行啊! 当然,这是夸张了些。可一旦想通了这个关节,对面的剪纸就有些不够看了。 何东楼也不能当真就挂了电话,唉声叹气的开口:“当我好心,告诉你们一声,罗南在蒂城……” 他话说半截,突然断掉。 剪纸也在那边叹气:“他当然在蒂城啊,昨晚上你睡得挺早吧。啊啊啊……嘁!” 对这个误会,此时何东楼却已经懒得计较了,他只是偏转视线,看那依旧乏善可陈的直播画面,前移半秒,他耳朵里跳入了一个很熟的词汇。 恰在此时,罗南那里又重复了一遍,何东楼本能地复述出来: “剪纸……” “嗯,东楼小弟,你要称呼我,还是加个‘哥’比较顺耳吧? “……他说你呢!他在说你!” “啊哈?” 何东楼又砸了下大腿,这回真让他给碰着了!他再不迟疑,嚷道: “你在哪儿?”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十三) “你昨晚嗑过量了吧?谁找我啊?” “找你个头!快发地址过来,否则我打赌你会后悔!” “我的天……” 剪纸残余的睡意,彻底让何东楼搅和没了。他再确认一下时间,终于还是痛下决心,从床上挣扎起来,准备好好应付一下这个过度兴奋的纨绔少爷。 “前面我说了呀,福利院,万院长的那间福利院。” “我又没去过!名字呢、地图呢?” “兰……兰镇?好像是吧,在林墙区。”剪纸最终还是彻底投降,“地图我发你了。” 何东楼用力拍击前座,给司机下命令:“我给你十分钟,林墙区,兰镇福利院!” 车子迅速启动,不过旁边老司冷静表示:“十分钟不可能的,从这儿到西郊至少要半个小时。” “那就半个小时,多一秒都不行!” 这场巧合式的发现,究竟会带来什么,何东楼仍不清楚,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要比计划中的花天酒地,有趣太多,也有用太多了! 在福利院那边,剪纸知道何东楼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也不着急,就穿个大裤衩子,到卫生间去梳洗,一边挤牙膏,一边安抚: “我说,东楼小弟,看在秘书的份儿上,你说个重点好不好,我帮你想想主意……你刚才说,谁找我来着?” 何东楼“哈”地笑出了声,关键的信息优势,竟给他带来了智商碾压式的快感。不过剪纸这人,脾气是真的好,都这样了还有耐心陪人迂磨,何东楼也不好再吊着他: “没人找你,是有人提到你,就是你们那个超不让人省心的罗老板……” “唔?”剪纸刚把牙刷塞进嘴里,动作就定住了。 何东楼看不到剪纸的模样,却能感受到那边急剧转变的情绪,越发开心。他的心胸可不开阔,当下是一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哼哼笑道: “所以说不是我睡得晚,而是你们起得不够早!罗南一大早就在蒂城开课了,貌似还颇有场面……” “开、开课?” 剪纸的声音骤然提了八度,差点儿把牙刷都咬断了。 何东楼下意识咧开嘴:“好像要操练一些构形技术,给那个什么项目组成员上课,主要还是做实验吧,现在正直播着呢。” “卟卟,呸!” 剪纸把半化开的牙膏吐出来,都顾不得漱口,把洗刷用具一扔,就往外走:“怎么一点儿消息没有……章莹莹和他在一块的!” “这不就是告诉你了么?” “那怎么又说起我了?哪个渠道?链接呢?” “链接……”何东楼问了下老司,随即给过来一个不幸的消息,“军方内部频道,你们没法接入的。” “我靠!” 剪纸响亮地骂了一声,抄起上衣往屋外去,在保持与何东楼联系的同时,通过六耳进入灵波网上的罗南朋友群。 这里还挂着昨晚上章莹莹发过来的有关“切分仪”的资料数据,以及后续的讨论,可是何东楼所说的“直播”,却是全无消息。 “@章莹莹,快醒醒,罗老板直播你不管管,军方卡在咱们头里了!!!” 章莹莹并未第一时间回复,却有不知是早起还是根本就没睡的章鱼,发出一个呆滞表情。 都是“章”,可这没个屁用! “啊呀!”等出了门,剪纸才发现自己忙中出错,下半身就穿了件大裤衩,忙闪现回去,胡乱套上,拽着裤腰,连蹦带跳往外走。 只是这回才到走廊上,就看见福利院的王嬷嬷披着衣服,从另一个房间探出半个身子,面无表情盯视过来。而两侧房间里,有些孩子的呼吸开始紊乱,显然是被剪纸失控放大的声量给惊忧了。 “哎呦喂!” 剪纸低呼一声,本能伸手合什致歉,却又忘了提裤腰,也亏得他身宽体胖,腰胯挡了下,才不至于丢个大丑,但也是狼狈到极点。 偏在这时候,何东楼的话音又传过来,有些犹豫的样子:“嗯,感觉中你好像是个负面典型啊。” “……” 剪纸踮着脚、咬着牙,憋着气,等到了福利院的门厅,才亮出嗓子:“共享、转录、翻拍……随便哪种,马上把视频发过来给我看!” 对剪纸来说,这已经是罕见的急迫口气了。 “你要等会儿。”何东楼倒是愿意帮这个忙,可是操作也需要时间。 剪纸的理智能体谅,可是情绪不饶人,心里头更和猫抓似的,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额头上已经积了层汗珠。 而这时候,朋友群里已经炸了。 先是呆滞表情大排队,尔后章莹莹也反应过来,留了一句“联系到了,我去现场”破坏了队列,便暂时没了下文。 几乎所有人都给炸醒了,在那里猜测、讨论,又@剪纸这个第一手消息提供者。剪纸本来想加入进去的,可是他心里头实在是杂草丛生,让何东楼那小子的片言只语,给搅得心神恍惚: 南子在讲什么课? 他提我做什么? 负面典型……要不要这么严重? 在这好奇、懵懂、期待以至忧虑的杂揉状态下,剪纸走到福利院的大门处,忽地耳畔有人一声唤: “纸叔,纸叔!” “……呃,维武?” 叫住剪纸的,是福利院里目前最出息的小家伙翟维武,也是剪纸的老友翟东国的干儿子。这小子颇有骨气,即便只要一句话,翟东国必然会办妥手续收养他,可他还是愿意长住福利院,和院里的其他孤儿生活在一起。 翟维武也是个勤奋小子,每天早起锻炼,风雨无阻,为以后的修行打基础。瞧他头顶汗腾腾的模样,多半是已经锻炼一圈儿回来了。 “纸叔,这就走啊?” “哦,我有点儿事……” 剪纸话说一半就卡住,因为何东楼那边开始传输数据,并非直播,而是转录的视频。 “提高效率,我一段一段的发。” “靠!” 剪纸果断掉头往回走。 “纸叔,纸叔?”翟维武只觉得莫名其妙,快步跟上来。 剪纸的选择理由很简单:商业社会,夏城的基础设施再好,也不可能对“回收层”这种糟烂地方,实现通讯信号全覆盖。福利院这里属于公益场所,已经是周边信号最强的区域了。 何东楼分段发送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第一段几十秒的视频很快传输完毕。 由于剪纸同步连接灵波网,那边也有画面呈送,不适合再投射到视网膜播放,他只有选择外放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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