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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个极重要的环节,肯定是让不得。 何阅音调整角度,渐与罗南站了个并排,很认真地观察这幅作品:“我见过哈尔德夫人一面,总觉得她的气质很难把握,这幅画倒是让印象一下子鲜明起来……还有没有更具体的信息?” “现在说不好。”罗南并未说出仍不成熟的看法,但此时的心中渐有定见。 玩心眼儿,他肯定不是哈尔德夫人的对手;可是从渊区固化构形的角度看,有虚脑体系傍身,那边与他的差距只有更大。 两边互相“合作”、互相“伤害”,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各自优势兑现的速度。即便哈尔德夫人居心不良,只要罗南能够破解、最好是及时破解血魂寺的奥秘,那么还是他占便宜。 至少从罗南的理解是这样。 有一个问题是,他是要接受哈尔德夫人的邀请,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去呢;还是更干脆些,不管有门没门,直接砸出一个来,积极入侵? 通灵图都画出来了,还用说么? 罗南撇撇嘴,越发觉得纠结这些事情毫无意义。随着念头明确,一道信息激发,跨空远去,与正在云端世界“值守”的魔符对接。 单独垂落的“蛛丝”,已被证明奈何不了哈尔德夫人,罗南只能让魔符亲自出马,以求奇效。 数秒钟后,那头丑陋又灵异的妖魔便跨过精神深空,也跨空了云端世界与本地时空的壁垒,悄无声息地降临。并在夏城亿万人汇集的情绪浊流中,寻找到了目标,渐趋渐近。 东城区,两位血焰教团主祭所在的房间,沉默的时间越拉越长。哈尔德夫人闭上眼睛,屏蔽了一切光线,然而心神烛照,洞彻幽暗,脑中自有清明。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安宁。 当然了,真正的安宁几乎不可能存在。因为当你面对一位感知大师,就像是遇到了始终附于身后的魂灵。也许这里没有“无声雷云”的压迫,却随时可能有一对眼睛追摄锁定,任性来去,几乎没有将其遮蔽的可能性。 这绝对是超凡种级别的威能,就算罗南现在还有着明显的短板,不管是在身体上、在性格上,可是,他的市场前景已经飙升到了最顶尖的那一层,无限光明。 现在这种社会,就算市盈率持续上涨,也无法阻挡投资者们对于未来的期许。而潜在竞争者更不会心慈手软。资本市场上有多少龌龊,在里世界也不会逊色。 一个混沌的大漩涡已经形成,那位自称旅行者的“投资人”,是继续增资入场呢,还是已经举起了屠刀?至于血焰教团,乃至哈尔德夫人自己,明知道前面是个大漩涡,还要把有限的本钱,投入进去吗? 好吧,她根本没的选择。 哈尔德夫人等于是签了一份对赌协议,以有限的力量,撬动庞大的资本,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净身出户,乃至天台一跃…… 嗯,很兴奋! 危机和绝望的元素,从高层级的理智和情感,一层层地下渗,次第转化为躁动的情绪乃至于过电般的战栗,由高就低,汇成洪流,淹没身心――自从亲手斩下了丈夫的头颅,这就是她最珍视的感受,每次到来都要细细琢磨,久久体会。 “老板。” 耳畔是殷乐发颤的嗓音,内蕴的战栗感,与自己的这股形似而神非,是一种高低层次全面崩盘,惨淡收拾的混乱局面。 不得不说,长期在世俗世界逗留,殷乐的思维方式,很大程度上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主祭,而是优秀的商人。她已经失去了从超凡层面推衍解析的能力,也就分外缺乏相应的抗压能力。在这个角度上,她确实比不上任鸿那个背叛者。 可是哈尔德夫人很清楚,这种局面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从来没有把殷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从前没有,现在也不是。 哈尔德夫人仍没有睁眼,只是将搁在膝上的手掌向外摆了一些,两秒钟后,她的指尖就触碰到了殷乐柔顺细腻的发丝,掌心与顶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她轻轻地摩挲几记,便听到殷乐那带着闷音的低语:“老板,对不起。” 殷乐,她商业帝国的执行官、教团中的权力触角,闲极无聊时的逗闷宠物。对于殷乐,她从没有过高的期待,只要能够为她屏蔽一些来自世俗社会的杂音,便已足够。 如此来看,这个“逗闷宠物”已经远超出她的期待上限,证明这是一笔超值的投资。既然超值,她又怎么会生气呢? 哈尔德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不是郁闷,只是难得的感慨。她轻抚殷乐顶心的动作依然温柔,也许是高压过后的放松吧,今天她的心绪便如微风细雨中摇动的蛛网残丝,理不清、看不明,淅淅沥沥,若有若无。 感觉么,倒也不坏……不坏? 一念萌生,她抚动的指掌忽地定住,心下惕然。这些早已经沉淀在心里的残思杂念,沉渣泛起,是何道理? 空气瞬间凝固了,本就极度敏感的殷乐,几乎是随着头顶掌心的停顿,呼吸心跳也随之凝滞。她不敢有动作,只能勉力抬眼,去看自家老板的神情。 恰在此时,哈尔德夫人睁开眼睛,两边目光轻触,殷乐下意识想躲,又不敢躲,只能是僵在那里,尽力保持住表面上仅有那点儿镇定。 数秒钟后,哈尔德夫人的叹息再度入耳:“夏城,真真不是久留之地。” “老板,那我们……” “这也不是想走就走的地方。” 哈尔德夫人淡淡一句,便又闭上眼睛,并收回了手:“太晚了,去休息吧,想多了毫无意义,不如扎实睡一觉,好梦……嗯,最好不要做梦。” “是,老板。” 殷乐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慢慢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并关上了灯。 即便她已经很注意了,哈尔德夫人敏锐的耳目,仍然可以听到有节奏的脚步声,在这间公寓里回响。 袅袅的余音,却仿佛是一头无形的妖魔,飘忽来去,缭绕不散。 真的有这样一头妖魔吗? 哈尔德夫人无法得到答案。 可是当这个念头生发之后,便迅速爬满了心底每一个角落,根植于斯,缠绕不去。 第四百零五章 坑印记 这位的感应也够灵敏的。 罗南很惊讶。除了那几位超凡种,哈尔德夫人是仅有的一个对魔符手段明确产生警觉的人物。 魔符确实在,它在精神深空中爬行,以其不可思议的手段,在哈尔德夫人心神深处,连缀了虚无的“蛛丝”。整个过程还算顺利,哈尔德夫人的警觉也并不能对其造成切实的影响。 “顺利就好……今晚上也就这样了。” 罗南扭扭脖子,心底放松下来。外面天台上的叫嚣,他懒得理会。这些人只是他琢磨“罗南尺”的试验品,如今他有了更好的目标,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给魔符发信号,让那家伙尽快回返云端世界。没有魔符在那儿,一些跨越时空壁垒的动作就比较麻烦。 魔符的反应一向是很及时的,格式论造就的乌沉锁链,就是最稳定的信道和控制阀。然而这次,魔符动作有些迟滞,其注意力似乎也在偏移。 细微的变化,立刻被罗南察知。 此时的魔符关注重心已经不在哈尔德夫人身上,反而偏移到另一个房间中,那里是神思不属的殷乐。 罗南很奇怪,魔符这厮一向挑食儿,即使善于利用情绪浊流,却轻易不会对浊流产生兴趣。此时殷乐心神壁垒已经崩溃,重塑之路遥遥无期,不应该再有吸引魔符的特质。 但此时的魔符,就在精神深空中,围绕着殷乐打转,异彩六瞳锁定目标,数息之后,它丑陋妖异的巨吻螯肢张开,血红光芒就像是烧灼的口水,无声流淌下来。 由于气机上的特殊性,罗南注意到,血光中其实还掺有一颗微粒,光泽黯沉,在血光中起伏不定。然而随着它冲出魔符体内,在深空中稍一流转,某些早就存在但遭到隔绝的联系便重新建立起来。 微粒闪亮,又似具备了一定的活性,从血光中飞起,明灭不停,翩然飞舞。 “什么情况?” 八十公里外,罗南意外这番变化,便根据血光的性质,心神切入魔符躯壳内,透过混乱元素形成的乱云紫电,直指其镇压的血魂寺。顺着气机指引,他很快就在第二层“院舍园林”区域,找到了变化的源头。 “少了一个。” 血魂寺第二层,其整体布局就像是一处人工园林,具体的作用并不是太清晰。不过,有一些外来“物品”寄放在此,就是当时血焰教团正副主祭,再加上元老摩伦,为了控制人面蛛,搭建血魂寺而祭炼的“牧者印记”。 牧者印记最多时共有四枚,形如萤火虫,飘飞上下。不过其中一枚属于血焰教团叛徒任鸿,被罗南强行扯出来扔到了最下层的岩浆湖里,彻底销毁,也使得任鸿身死道消;还有一枚属于摩伦,如今已经成为建构其傀儡的核心,也不在此。 所以说,园林中只剩下了两枚牧者印记,一枚属于哈尔德夫人,一枚属于殷乐。由于和外界断了联系,两枚印记也是光芒尽失,只剩下纯粹而精密的结构本身。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片区域,供罗南研究。 可如今,仅有的两枚牧者印记中,又被卷出去一个,正是原属于殷乐的那枚。飞出、或者说被魔符吐出之后,便与它的原主人重新建立了联系。 神思不属的殷乐,浑然不觉她身上气机,重新与精神深空中的印记相合相连,并重新赋予其光芒和活性,仿佛一只在血河上绕行飞舞的萤火虫。 “魔符你什么意思,主动暴露咩?” 罗南搞不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好吧,他也没法和魔符搞逻辑交流,只能是本着一直以来的信任,一头雾头地观察。 萤火虫飞舞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或者说,它的自主性也就是维持了几秒钟。不建立链接还好,一旦重链,印记内部某个隐秘的开关便启动,打通了殷乐、牧者印记还有魔符血魂寺的联系。 “压力差”的问题出现了。 区区一个殷乐,怎么可能与血魂寺乃至魔符的力量相提并论?她的气机强度能赋予牧者印记光亮,而对面的魔符血魂寺则能够把她也给“点亮”掉。 就这样,来自于魔符体内血魂寺的力量,就如同高压下的水流,冲击而来。巨大的差距之下,殷乐的气机强度根本是溃不成军,奔涌的血光进入牧者印记,然后便迫使那边的气机能量逆向而行。 在精神深空激流涌动的血光长河之上,牧者印记看似灵动,其实完全是随着大势起舞,就这么飞动着,顺着血光印入殷乐形神结构之中。 由于牧者印记本就是殷乐以秘法凝就,根本就是同源而出,再加上殷乐心神恍惚,对此全无所觉,只是疲惫感更深重了几层,迷迷糊糊合衣睡了过去。便在睡梦中,同源又相异的力量,迅速冲淡了她体内本来的气机性质,使之发生了某种变化乃至于异化,并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单行道。 咝,如此一来,殷乐岂不就成为了魔符版血魂寺的附庸? 这样的戏码演下来,罗南也是大开眼界。只是他并未考虑该变化会对自己有怎样的影响,而是完全不相干的念头占据了主流: “这种构形,坑人的吧!” 罗南查验过几次牧者印记的结构,作为构形,不说它妙在哪里,至少其精密程度着实惊人,甚至更胜过凝水环一筹,罗南也自然地就把它作为参考研究的对象。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种可以控制人面蛛幼体的神奇结构,还埋了如此深的一个坑――哪家见鬼的控制枢纽,会造一个双向通道啊! 就好比罗南控制魔符的乌沉锁链,从来都是单向信道,罗南的灵魂力量传输会有增幅,对方的力量则会受到阻滞。只是这样才能保证控制者的安全。 否则,一旦受控方实力壮大,控制方岂不是瞬间就遭到反制? 就像现在殷乐一样。 如此设计,不是蠢,就是坏! 罗南认真回想一下从血焰教团得来的情报,似乎这种印记并非是由他们自己开发出来,而是向什么“投资人”借的? 里面的情况复杂了。 现在是殷乐,如果换成哈尔德夫人,会是什么结果?真的全部转换之后,又会是什么结果? 殷乐的气机转化,还需要一段时间,罗南可以但不准备加速这个进程,他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 问题是,罗南稳得住,魔符血魂寺却挺着急的。它控制住了一个殷乐还不够,奔涌的血光长河顺着冲势,也借助现在气机混染不分明的状态,只在殷乐形神结构中打了个转儿,便寻觅到了另一个通道,浩浩荡荡地冲过去。 通道的那边,也是血魂寺。 只不过,那是在渊区的血魂寺,是血焰教团赖以存在的根基。 罗南以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看着魔符版血魂寺的血光长河,以殷乐为引渠,注入到渊区那边。 这种“反灌”肯定是异常的,可是有殷乐的混乱心绪、血魂寺的同源性质作为掩护,有魔符的手段加入其中,一切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至少渊区血魂寺那边,对注入其中的外源力量,没有任何察觉。 罗南早就知道,渊区血魂寺与魔符版血魂寺的结构基本一致,用形象的眼光去观察,都是山体嵯峨,有五组“建筑”依山势而建,从下到上包括石林岩浆湖、院舍园林、无面石窟、宫观殿堂、山顶祭坛等,其中又有火红熔岩流淌蜿蜒,气机贯穿。 如今,源自于魔符版血魂寺的血光长河,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便与这边上下流转的火红熔岩溪流混染互化,随之转运到渊区构形的每一个角落。而其每到一处,又都会将那里的信息收拢整理,层层反馈――魔符是不处理这些玩意儿的,最后的接收者只能是罗南。 “殷乐的意念驻留在山顶祭坛处,有个强人,应该是肉身侧,意志坚定,留在第四层,这人是蒙冲吧?江元真在第二层;吴魁的气机够隐晦的,在第三层……” 很快的,不只是殷乐,还有血焰教团里面,每一个有资格在血魂寺体系中占据一定位置的人员,其地位、作用以及目前的状态,都呈现出来。 就是这几十秒钟的时间,罗南眼前铺开了一份机密名单。这份名单无疑是血焰教团的根本,里面涵盖了血焰教团几十年来积累的所有人才资源。一旦这份名单被人掌握……好吧,罗南现在就捏着这份名单,他只要有心,顺藤摸瓜,凭借灵魂披风,以及在精神层面的各种功法手段,将这些人一举扫灭,似乎也用不了多少力气。 坑,真坑! 罗南忍不住挠头,事情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话说如果他没有横插一手,任由血焰教团完成一系列计划,使渊区、人面蛛祭器,也许还有实体血魂寺结构融为一体,最后那玩意儿的控制权究竟属于谁,犹未可知。 果然资方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罗南心中闪过还有些稚气的念头,随即便将关注点转向了“名单”中地位最尊崇的那个: 哈尔德夫人,唔,她在最底层! 第四百零六章 燎心火 结果多少有些出乎罗南的意料。 渊区血魂寺的最底层,同样是石林岩浆湖,也同样是消化熔炼外来异气的场所。与其他两处血魂寺结构不一样的是,这里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信众,通过念力信道,倾倒负面、激烈、极端的情绪杂念。 自殷乐处注入的异化之力,开始的时候是绕过了这个阶段,不过在渊区血魂寺中流转了一圈儿之后,终究还是要在岩浆湖里过一遭。 由此,罗南获得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在靠近的第一时间,他就像被硬塞进了轰鸣的机械加工厂,又或者是奔涌的大江瀑布之内。满耳满心,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咆哮,这让他差点儿捂住耳朵。 罗南皱眉咧嘴,连续切换了几个感应层面,才把一应负面的信息过滤大半。也是在此时,他隐约察觉到哈尔德夫人的意念,也在这片岩浆湖中。 至于准确的位置……这里奔涌流动的负面极端情绪实在是太过嘈杂,其本身熔炉似的熔炼异化能力,也对感应造成了一定影响,罗南一时半会儿还摸不太清。 但随着侦测精度的增加,罗南确信,哈尔德夫人,这位血焰教团的领袖,其意念始终驻留在石林岩浆湖的深处,就在这混乱狂暴的最底层。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身先士卒了。 毕竟这里算得上是血魂寺的根基,不止渊区构形是这样,其他的无论是祭器的建构打磨,还是实体结构的重塑,都免不了要从这里入手。 罗南自己不也是卡死在这个环节上?在他看来,血魂寺构形确实是有问题的,在实体结构中体现在岩浆湖的温度不够;在渊区构形中则体现为熔炼异气的效率不高。 或许正因为如此,哈尔德夫人才亲自坐镇。也许她在调运安排血魂寺的力量,对狂涌进来的极端负面情绪进行熔炼提纯? 这比较符合罗南“熔炉”式的猜测。 罗南等待着进一步的反馈结果,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却发现,在魔符的把控之下无往而不利的血光长河,在这片血焰教团根基之地,有些走不动道儿了,侦测区域一直难以推进。 “有个人镇着,就是不一样。” 罗南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原因正是哈尔德夫人坐镇,使得石林岩浆湖的熔炼能力,准确地讲,是她意念所在区域周边的熔炼能力大幅提升。 渗透进来的魔符版血魂寺异力,在其他各层,在岩浆湖的外围区域流转搬运都没问题,可一旦靠近那片核心地带,就受到干涉影响,甚至还有被反向熔炼异化的趋势。 靠近可能被熔炼,对抗则可能被发现,所以最终也只能是划出一个大概的范围,敬而远之。 罗南没有干涉魔符的“判断”――见鬼的判断,分明就是本能的趋避而已。 天上掉馅饼的好日子过去,接下来就轮到罗南本人出马了。有了这些直探进渊区血魂寺的跳板,已经很方便罗南的精神感应渗透进来,“纯粹观察”的模式简直就是为这种情况而生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抵近观察”哈尔德夫人的机会,它与精神感应网络的外在观察截然不同。它甚至算不上“透视”,而是直接的触碰和分析。 只要再靠近些…… 然而越是观察,罗南心中越有更多的不解:“秩序和规则在哪里?” 罗南以为他会在哈尔德夫人的核心意念中,看到严密的逻辑和精巧的架构,只有这样才会支撑起一座“熔炉”,将外来的压力层层熔炼,成为她能够吸收的能源,再加以分配利用。 可是,罗南并未看到这些,至少是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极端负面情绪,远离哈尔德夫人的区域是这样,靠近她的区域还是这样。 而且,哈尔德夫人本身……也是这样! 越是靠近哈尔德夫人的意念所在,越能感受到她在石林岩浆湖里的状态。那并不是一个“梳理者”,而是一个“对抗者”。 她自身心理生理层面,也是激荡翻涌,且且明明白白地展示出来。权力欲?毁灭欲?这些膨胀的情绪欲望,就像是咆哮的巨浪,此来彼去,甚至反冲进入石林岩浆湖,在里面激起漩涡潜流,翻转不休。 罗南还看到“罗南”,他在哈尔德夫人心中份量颇重,有白骨山丘、构形思维等一系列因素作用,与忌惮、向往、贪婪等一系列情绪心理杂糅在一起。 在哈尔德夫人心中,还有一幕无以名之的庞大阴影,似乎也是由外物刺激生成,类似于“罗南尺”,但尺度更大,恐惧、绝望等强烈的负面情绪由此而生。以至于哈尔德夫人有意无意地进行了“处理”,使之变得隐讳阴暗,罗南怎么观察也难有结果。 但不管怎么说,石林岩浆湖里的哈尔德夫人,与罗南早前观察理解的“厉害女人”差别太大了。在这里,她更像是一个疯婆娘,与成千上万信众的极端情绪对飙嗓门,比谁更贪婪、更恐惧、更绝望。 难道她外在的表现,只是岩浆湖里情绪发泄过后的余烬?没道理的,这么嚷嚷她脑子不缺氧啊?哪还有精力去算计? 罗南百思不得其解,又明显感觉不对。 他尝试将“纯粹观察”的精神感应向更深层面探入――这并不容易,哈尔德夫人的情绪本身,就如同一组复杂的迷宫,激涌翻腾又转折多变,想要捕捉到所谓的“核心”,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很容易就会被带歪掉。 罗南屡次尝试,却总差那么一些。他倒是由此感悟出一个道理:人之精神世界,似乎比广袤无边的物理时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特别哈尔德夫人这样的人物,狂暴复杂,且又深邃无尽,想要一竿子戳到底,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在魔符主控的时候,他分明是感觉到某个区域“温度”高出周边一大截,怎么现在…… 唔,懂了! 罗南拍了下栏杆,恍然大悟。不怪别人,就怪他自己,纯粹观察的模式确实是深入探测无压力,可这样的话又怎么去领会情绪的热度?以纯粹理性的观察,探入情绪欲望的层面,当然是格格不入。 也就是说,他还要被哈尔德夫人情绪欲望的烈焰燎一记,才能把握住重点! 这倒也容易,他大可以从无到有,慢慢调整,摸索出一个既可以感知,又不至于刺激到对方的强度。这种精细活儿魔符做不得,他可以代为补充……咝! 罗南正尝试着,却是面色骤变,下意识按住胸口,可脑际耳畔又是轰然鸣啸,仿佛成千上万人的咆哮声被强行塞进来。此前他也有类似的经历,但这回又是不一样的,因为罗南感受到了“热量”――这是一团硬塞进心口的暴躁之火,瞬间就吞噬了小半的理性区域,让人不安、焦虑,却偏又有份不顾一切的恣意和快活。 刹那间,罗南心神有些恍惚,想断开与哈尔德夫人情绪欲望的连接,又迟疑着没有动手。也在此时,有人在他耳畔轻唤: “罗先生,罗先生?” “哦,阅音姐。” 罗南猛醒,知道自己发呆的时间又太长了,忙暂时中止有关探测,转过脸来。 稍一动作,他便发现,自家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层冷汗,粘住内衣,被阳台上灌进来的冷风吹入,凉浸浸的。 低层次的欲望本能,也有这般的冲击力? “罗先生,没事吧?” “没,没事。” 屡次三番这般魂飞天外,又始终是神秘兮兮的,罗南也有些不好意思。问题是他所注意和思考的事情,私密性太强,很难对人讲,讲了就是更大的麻烦。 所幸,何阅音是最善解人意的。她没有让罗南更尴尬,只是拿出了这段时间有关李一维事件的调查结果,请罗南过目,并做简单解释:“通过解剖和病理分析,李一维子宫内的可疑物体,确实不属于正常的肌体、肿瘤范畴,它内含的成分应该比较复杂,不过在对方自毁时,先经过一轮特殊毒素污染,又置于高温高压环境下,原有的化学结构都破坏殆尽,很难查出性质和源流。” “那是只有畸变种才会产生的化学成分。所谓的子宫肌瘤,就是一个采集器。”罗南直接道破了答案,对这个问题他没必要再隐瞒,之前不说只是因为情绪激荡,也是为了发送干涉波,一时漏过去了。 “采集器?” “根据我的观测,大概是这样的。” 罗南准备在工作区绘制简图,刷新页面的时候又看到哈尔德夫人的速写肖像。他愣了下,好不容易才忍住再次修改的冲动,将页画翻过。在新建空白区域内,大致绘出了寄生类畸变体的形状,还有它在李一维体内如何进行采集工作的简图。 他已经尽量简化了,可是图示上还是非常复杂,天台上错乱的灯光打过来,稍微换个角度,简直像是生造了一幅妖魔画作。 也是灯光下一照,罗南又是怔住: 他这幅画,似乎掺着些别样的元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零七章 不羡慕 也许是虚拟工作区自带一些动画效果,在灯光照耀下,绘制出的寄生类畸变体简图与模糊的人体框架杂糅在一起,它的采集触手替代了血管神经的位置,却又不甘其位,探出了人体框架,似乎也探出了工作区,在虚空中舞动。 罗南看自己的作品,看那些贪婪躁动的触手, 感觉自家心中有些奇怪的东西,就像这些触手一样挣扎舞动。如此模糊古怪的感觉,他其实也不陌生,就像早些时候他拿自己做实验……嗯,好像嗑了药。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罗南心中也有点儿谱:此时此刻,来自渊区血魂寺的暴躁之火仍然不依不饶地侵扰着他,那团火焰的燃料则是成千上万人的极端负面情绪,他触碰那个环境,又受环境影响,倒是有些被同化的意思了。 还好,情况还能控制。 罗南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与何阅音的交流也没受到影响。他手指草图,介绍所知的情况:“根据我的观察,每增加一个畸变三期感染者,就代表它可以采集的样本又多了一些。具体要多少才能满足,现在不太好把握,毕竟有种类的要求,也有量的要求,而且每个感染者产生的化学成分都会有重合……” “重合?”何阅音立刻把握到了一个关键词。 罗南只能眨眼睛,如果把他在两千公里开外的布置也说出来,心未免就太大了。 还好何阅音从来不强迫他什么,转而将视线投向外面群魔乱舞的天台:“这边有二十二个,也就是二十二颗种子。” “对啊,受到刺激之后开花结果应该很容易的。”罗南顺口回了一句,说完之后才发现,何阅音这话不太像分析,倒像是感慨。 也对,何阅音所面对的从来都不是盛宴活动上这二十二个小虾米,而是正常思维下根本不可能控制的上万名潜在感染者。对于任何一位秩序维持者而言,这个数目都太过分。 这一刻,罗南可以感受到何阅音心头承受的压力,可话又说回来,这怎么就成了她的责任了?军方、政府……哦,那帮人还被蒙在鼓里。 罗南陡然间明白,何阅音瞒下“万名潜在感染者”这条信息,究竟是担了多大的干系。 可若非如此,量子公司那帮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跳出来?而如今情况已经明朗,又何必继续承担呢? 想到这里,罗南脱口而出:“阅音姐,这事儿可以说开了。” “嗯?”何阅音怔了一下,但以她的智商,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哑然失笑,“我知道,不过目前还可以压一压。上万的数目,会把某些摇摆人给压垮掉。” “都说是摇摆人了……”罗南嘟囔一声,然而他才真的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在政治层面,他就是个标准的渣渣。 “不用多想,各人擅长的领域不同,做法也不一样,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去处理就好。罗先生你只要及时告知有关变化就可以――这件事非你莫属,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会很累,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嗯,放心吧阅音姐。” 何阅音浅浅一笑,就着吹来的清冷气流,轻轻吁出口气,夜风撩乱了她的发丝,也让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最标准的“忙里偷闲”吧。 罗南知道这半夜,何阅音肯定是连轴转,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事务在等着她。稍微设身处地去想想,他就觉得不寒而栗――如果他站在何阅音的位子上,多半要疯掉。 也许是敬佩、同情乃至于怜惜之类的情绪吧,罗南忽然间想帮何阅音缓解一下,具体的解决方案且不说,现在能多聊聊天儿,放放松也是好的。 嗯,还有他本人,被侵扰的烈焰给燎了一记,心里头也挺烦的,不想再琢磨事儿,只想着休息一下。 怀着这样的念头,罗南挥手打灭工作区,侧身倚住阳台围栏,真摆出聊天的架势。不过情绪涌上来,他又有些傻眼,该聊些什么呢? 正巧这个时候,腕上手环震动,先是那个乱码表盘亮了起来,在既定程序的操控下投射光芒,在手腕方寸之地形成了一块由各式乱码交错拼接而成的立体区域。然后这些乱码就开始了秩序性的拼图,其中一部分拼成了一个简单的人体轮廓,而在周围则是这个人的姓名――某个完全没印象的人物。 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乱码重新排列,形成了一套完整榜单,当头第一位就是刚才乱码显形的家伙,与他姓名并列的,是一个名为“任务完成数”的项目,标识的数字为5。 根据罗南对盛宴活动的了解,也能猜到这哥们儿上榜的缘由:已经抓到了五个猎物并且烙上了“纹身”,这样的成绩是该赞叹他技巧高超呢,还是用一句“快枪手”简单概括? 不管怎么说,狩猎榜单的出现,使得天台上的气氛更加的热烈。场面也就更加的……嗯哼,躁动。 罗南半回头,往天台上扫了两眼,忍不住撇嘴道:“这帮人玩的真嗨。他们倒好,什么都不用管,闯出祸来还要我们帮着擦屁股。” “天台上还有四个人……他们肯定是嗨不动了。”何阅音所指的是那些“种子选手”。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可能允许这帮人再胡搞乱搞下去。 说话的时候,罗南已经注意到,正有几位能力者不动声色地靠近,显然是要把剩下的几个通通控制住,至于此后他们会享受什么待遇,就只有天知道了。 罗南看得一乐,可很快又醒悟:阅音姐你这是劝我呢,我本来还想宽慰你来着…… 这话罗南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何阅音道:“除了李一维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采集器?” “这个嘛,还真不是太确定。”罗南能够找到李一维,还有两千公里外的那个医务工作者,多多少少都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那套“爵士级内殖基础型生化反应炉”的制作、运行以及寄生藏匿的原理,还需要他进一步研究琢磨。 “女性的可能性或许要大一些?毕竟寄生物的体积不小,男性的话比较容易暴露。说起来,李一维对寄生物的认知也比较微妙,现在她神智犹未复苏,我已经请白先生过来,用‘入梦法’尝试扒出一些情报。” “李一维肯定是知情者,却又是一个不完全知情者。她肯定不知道寄生怪物具备自毁机制,至少不知道自毁条件是哪个……” 说着说着,罗南忽地失笑,接下来便忍不住把脸埋进胳膊肘里去:“阅音姐,咱们两个人凑在一块儿,除了正经事,怕是没别的可聊了。” 何阅音讶然看过来,随即也抿唇而笑,她上前一步,也用手肘支在围栏上,与罗南并肩站着,眯眼迎接吹面的凉风:“原来想聊天啊,聊什么呢?” 你哄我? 罗南终究是难得见到何阅音如此生活化的一面,便决定原谅她了。 话说到现在,罗南也没真正想好题目,他贫乏的生活经验和情趣,根本无力支撑起一个“纯休闲”式的聊天过程。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台上那帮人玩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这些人能玩、会玩、敢玩,就连已经老掉牙的“Kiss Cam”也给搞得花样百出。当强光灯束打在指定人群身上时,指不定就有什么辣眼睛的情形出现。 罗南看得眼皮跳动,便顺嘴溜一句:“就聊、就聊这些人吧。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玩得真欢啊。” 他的视线在天台上游移,其实不用眼睛,纯凭感应也能体会到那帮人恣意放纵的情绪欲望,里面甚至包括那些模特之类的被动参与者,在酒精和药物催化膨胀的浊流中,所有的思虑和负担,都被淹没掉,至少暂时看不到痕迹。 “这算是无忧无虑吗?” “醉生梦死更贴切。” “也对。”罗南下意识又叹了口气。 “罗先生是在羡慕。” “啊?” 何阅音转脸看过来:“我觉得,罗先生你并不在乎这些人的享乐待遇,只在乎他们轻松自在的状态――凭什么他们可以醉生梦死,我们却要吹着冷风,讨论那些生死倏关的紧迫无趣之事?难道这不是羡慕吗?” “……不,不是羡慕。” 怔愣了几秒钟,罗南否认了何阅音的判断。他无意识地活动手指,似乎想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引导思维的图示,但最终什么都没有成形,以至于他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只能说是好奇,你知道我当初制药服药改造神经系统,现在对酒精、药物什么的都不敏感了,所以不怎么能理解这种状态。人心中的压力和负担,真的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遗忘掉?嗯,其实我知道里面的原理,可是情绪欲望这东西真的不是理性思维可以去把控的,非要被烧一下才行……擦,说得太乱了。” “我懂。” 何阅音也去看天台上群魔乱舞的场景,语气是与之迥然相异的平和:“罗先生你说的话是颠三倒四不错,可是情绪很清楚。有些时候人际交流,单纯的情绪传达便已足够。” 罗南眨眨眼:“啥情绪?” 何阅音不再说话,只是保持微笑。 这回轮到罗南懂了,他苦笑:“还是羡慕?不,不对!” 他随即就用更坦诚苛刻的态度给自己定性:“不是羡慕,是嫉妒!” 话音方落,刺眼的光束撕裂了阳台上既有的氛围,与躁动奔放的嘈杂声音一起,将并排而立的罗南与何阅音淹没掉。 第四百零八章 求快活 不知道是哪个二货动手,“Kiss Cam”的把戏,竟然玩到了罗南与何阅音这里。 当灯光目光聚焦在身上,骤然间成为世界的中心,人们的生理心理状态必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改变。这涉及到千百万年传承下来的本能,人们之间只是或多或少、习惯不习惯的差别。更何况,还有无数人鼓噪着,对着阳台尖叫:“亲、亲、亲!撕,撕,撕!” 在天台上这帮人看来,何阅音无疑是第一流的美女,罗南也算是鲜嫩少年一枚,美型自然可口,人们迫不及待要看一出限制级的戏码,若是能亲身参与,那自然最好。 只是,阳台上这两位反应颇为“冷淡”。 自家人知自家事,罗南清楚他现在略为紧张、兴奋,心跳的速度也增加了些许,但这些还远不足以动摇他的心智,他也无意于去琢磨里面复杂的生理心理机制,只是顺应着简单的情绪,手指迎着照射来的强光,在天台上划过。 “这里面99%的人,年龄都比我大。阅音姐你其实也很年轻,起码年轻过这里50%的人吧。为什么他们可以那样,我们却要这样?为什么他们可以用这法子快活,我却根本体会不到,嗯,体会不到。” 相比之下,哈尔德夫人好像还更顺眼些,至少她也是辛苦艰难地做事,承担着外人无法想象的压力――罗南可以理解这个模式,却理解不了下面这帮人,他尝试过代入,却找不到快感,只是对那份状态有所羡慕、嫉妒。 强光下,何阅音的声线没有任何变化:“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看得到别人无法想象的层次,也看得到明明还早却似乎转瞬即至的危机。” “这个……” “其实罗先生你随时可以放松乃至放纵,在能力者群体中,像你这样的苦行僧状态,是很少见的。眼光和享受从来不矛盾,如果省下的分分秒秒就能解决问题,‘危机’也就不能称为‘危机’了。” “咳,危机什么的……” “另一方面,也许是负罪感。觉得曾经犯过错,觉得可以做到更好,觉得现实和理论的差距不可原谅,想着去填补、弥合裂痕和瑕疵,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 罗南觉得气氛有点儿怪,现在似乎不再是何阅音在劝慰他,而是掺了别的什么元素。他扭头看过去,强光之下,何阅音的侧脸白皙纯净到几无瑕疵,沉静内敛的气度也非常符合罗南的审美,这本应该是很赏心悦目的情境,可是他终究不能忽略掉天台上那些人的折腾叫嚣。 因为罗南与何阅音的严重不配合,很多人都觉得败兴,为了重新炒热气氛,他们嘴上也就愈发地不把门儿。对此,罗南只能叹气:“自己折磨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这帮人也来……阅音姐,现在我就觉得吧,让这帮人乐呵呵地玩下去,心里头超不爽!” “所以?” 所以罗南就让心头几点砰砰跳跃的小火星,与身心深处持续堆积并异化的“油膏”擦碰在一起,转眼间轰然起火,烧得内外皆热。 “真受够了!” 罗南喃喃说话,他重新将视线投向天台,眼前是刺眼的灯光和狰狞扭曲的面孔,耳朵里传来的是喧嚣的杂音,精神感应网络中收集到的是浑浊的情绪欲望。三条最重要的感应通道和合为一,共同营造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这个荒唐的空间试图将他吞食掉,让他按照里面糟糕的规则起舞,把那些糟糕的油泥涂抹在自己身上…… 做梦! 于是罗南迎着灯光,面向正聚焦到这里的数百道视线,举手架臂,做出了一个经典的“打伞”手势。毫不掩饰的情绪立场,等于是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径直投向了天台沸腾的欲望油锅里。 “轰!” 污言秽语在短时间内堆积膨胀得太厉害,以至于完全丧失了细节,只剩下喧嚣的啸叫声。 罗南如果有意,当然可以将每个细节都分辨出来,可那又何必?他的心念辐射开去,顺便激发了干涉波。一秒钟后,在灯控系统下平稳运行的强光灯,突然就失控了,它们像是虚无的利剑,在天台上胡劈乱砍,扫过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偶尔也会经过一些腌?H的角落,引来更多人破口大骂。 “灯光师疯了吧你!” “狗屎玩意儿,什么东西!” “草,快把灯灭掉。” 好啊,灭掉!罗南应他们所请,让混乱的灯光熄灭掉,所有! 罗南打了个响指,被灯火包围的天台上骤然陷入黑暗。这时候,就是每个人配带的手环等电子产品,也别想再发亮。 当然,那也不至于彻底的幽暗无光,城市的光污染多少也能起一些助力,可是光暗环境的剧烈转换,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心理承载上限,某些女性在尖叫,里面掺着含糊的叫骂声,还有比较尴尬的落水声…… 整个天台乱成了一团,相应的情绪走向反倒趋于一致。人们对无法理解的事情,自然会形成不安的解读,也许仓促之下还转不动脑子,可是黑暗会帮助他们“思考”,或曰胡思乱想。 “罗先生。” “阅音姐?” “嗯,没什么。” 何阅音终究没有说下去,罗南就当她认可了。所以,罗南也就支肘架着围栏,饶有兴味、也是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一切,品味着心中新奇的感受。 罗南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没有明确的目的性,没有确定的方向,也许只是一个恶作剧?话说,恶作剧又是什么来着? 他习惯性地趁这个机会“反思”一下。如果按照哈尔德夫人和殷乐的人格面具分析,他现在是用什么样的面具去面对呢? 弱势面具?PASS! 强势面具?似是而非。 理性面具?拜托,现在理性在哪儿? 罗南觉得自己有些晕陶陶的,依稀与早年和莫鹏一起偷喝酒的记忆重合,但细究根底又是很新的东西。好像一个懵懂躁动的存在,从心底一角滋生、萌芽,与周边混乱的反应互相碰撞交缠,汲取养份,渐渐成一些基础的反应,次第成形壮大。 再具体而微的话,罗南就不清楚了,也不愿去多想。他觉得这样挺好、挺放松,不必去深思熟虑,只需要照着痒处,嗯,就像个痒痒挠儿,寻摸个舒服的力道使劲儿就好! 也是在此刻,精神深空中,本是主导侵占渊区血魂寺的魔符,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边的情况,为之“侧目”。 罗南从来没有理解过这头妖魔,完全不明白这家伙的反应、做法究竟是根据什么而来。可就是现在,突然的一个“侧目”,被异色焕彩的妖异瞳孔照住,他忽然就懂了……至少是明白一点儿。 这个混沌的家伙,貌似很兴奋――正是这个状态传导过来,为罗南所感受,也就顺势把握到了里面内蕴的信息。 魔符没有智慧,但是有一种近乎饕餮的本能或曰“审美”。对它来说,生灵的情绪欲望就是食材,食材有精粗之分,烹饪手法也有高下之别。在它眼中,罗南这个主人或许就是个只懂游猎采集的野人,就算偶尔搞种植,但也是放养,一应收获均未经处理,草草入口,难吃得要命。 如今食材质量虽然没什么长进,可某人总算有一份自觉了……好饿! 吃货! 罗南体会着魔符送达的“情绪状态”,心里头倒更觉得有趣,还有灵感,分明也受到了启发。他拍了拍栏杆,决定试验一下新玩法。 面对天台上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疯狂蔓延生长的躁动不安情绪,罗南呼出口气,可与此同时,却让天台上所有人暂时中止呼吸。 “嘘,安静下来,听我说。” 罗南没有刻意提高嗓门,那凭什么让几百号人都听话?嗯,其实也简单,灵魂力量干涉现实层面,封堵住每个人的口鼻就可以了。 同时干涉力量也足以保证人们都听到他的话,他差不多是对着天台上的每个人耳语。 天台上瞬间安静了许多,其他的话音都没了,却有更激烈的挣扎动静,咣啷啷的桌椅翻倒声更是不绝于耳。而这些杂音很快就沉落下去,只剩下罗南的话音和意志在黑暗中流淌: “坦白说,你们惹到我了,让我很不快活。当然,快活并不是我擅长的事儿,我比较了解与之相对的东西。那么作为招呼,也算是报复,我可以向你们传达我所擅长的那些。 “从现在起,让你们闭嘴别呼吸;让你们痛苦就嚎叫;让你们恐惧请求饶……哦,如果以后想起这片黑暗,也允许你们想起我,我叫罗南,一个不太会开玩笑的家伙。” 身侧,何阅音怔怔地看过来; 后方,秦一坤和高德也透过玻璃门,保持着瞠目结舌的姿势; 更远处还有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收看这场堪称荒唐的直播…… 罗南清楚地知道这些,但全不在乎,他只关注黑暗中无数情绪火苗被撩起来,精神层面的浊流变成了一条流动着油质的火焰长河。 只是,燃烧的长河并没有往外流,而是形成了一个漩涡,又或者只是锅盂里打旋儿的油汁,在烈焰中轰轰烧制。 大火菜香,不外如是。至于烧制出什么东西,是否会造成食材原料的根本变化…… 管他呢! 第四百零九章 困于梦 极光云都某层走廊,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本应该方兴未艾的盛宴活动被硬生生打断了筋骨,这边就显得空荡荡、冷清清,偶尔见到几位服务生,也个个无精打采,似乎还在为飞掉的小费哀掉,以至于连章莹莹这样的眩彩美人儿路过,都提不起兴致来。 章莹莹对路人也没啥看法,只做好引路的工作:“白先生,这边请。” “哎哟,可别这么客气,看你这模样我心里头打怵。”半大老头的白先生眼睛笑得眯起来,他背着手颠啊颠地走着,是一贯的诙谐模样,顺口问了句,“那里情况怎么样?” “费槿的话,还在昏睡中吧,她只是个临时寄魂载体,应该会比李一维好处置些。” “我是说罗南,他怎么样?听说是性情大变,很是闹腾了一回?” “呵呵……玩尽兴了,在睡觉。唉,白先生你顺便帮那小子治一下吧,他今晚上的状态真是邪乎。” 白先生眼角抽一记:“小丫头片子出什么馊主意!虽然我年龄老大、膝下不孝,但小日子过得也还可以,这年头还没活够数呢。” 前方就是罗南一行人所在的房间,外面竹竿正倚着墙抽烟,见到白先生和章莹莹,远远地挥了挥手,算是招呼。 章莹莹不理他,只看白先生:“让你看个病就要你老命了?医品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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