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的信息,没有意义。 罗南一直是这么理解的,可是今天,再回到这里,他忽地有种感觉:他与这个大礼堂,与周边广场,乃至于整个校园,都格格不入。 两个月前刚入学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这份感觉不太好。 罗南和薛雷没有耽搁时间,径直进入北岸外围丛林,几次拐绕,便到了齿轮之前,此处似乎还留下当时烟熏火燎的气息。 这时候,施工队已经做完了今天的工程,6续撤出,倒也多出几份人气。 罗南抵达的时候,胡华英已经在门厅等候。除他以外,监理,项目经理都在,看样子是把今天当成一次正式验收。 当下由胡华英居中介绍,罗南点头招呼一声,并没有深入交谈的意思,也没有立刻开始验收,而是问起谢俊平。 以前,谢家少爷总是冲锋在前的,冷不丁看不见他,还真有点儿想念。有他在场,聊几个荤段子,总也热闹不是? “老谢最近神秘兮兮的,大概是和杜娘炮玩在一起的缘故,搞什么斋戒修行。” 罗南不小心听到了夏城最大的笑话,不由咧了咧嘴,胡华英也忍不住笑:“早上六点起,晚上九点睡,坚持五天了。” “呦,这不简单……不过生活规律是好事,看他坚持了。” 胡华英提及那个杜娘炮就是神秘学研究社的前社长杜雍,罗南只见过一次,不太熟,只知道有点儿神经质,人还不错。 几句闲篇聊完,才说起齿轮。 项目经理一直保持沉默,由那个监理讲解,罗南其实没怎么听,不外乎设备安装走线,各系统保养维护之类, 罗南嗯嗯啊啊应着,他不是专业人员,按合同委托给监理,只不过嘛,不只是施工方,监理员的间谍操作也是玩得飞起, 信他才有鬼!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井下 现在的齿轮招苍蝇,罗南是认的。 在知行学院,齿轮本来就有一些神秘色彩。就是谢俊平那个外行,也听到过“仪式社”之类的名号,说是很适合进行神秘学仪式。再有罗南那一出,各路内行、专家,难免觉得蹊跷。 其实在各路间谍加塞之前,夏城分会已经在此做了评估,也说建筑格局不同凡响,具体的妙处在哪儿,一时半会儿还得不出结果。 正因为如此,何阅音建议罗南按照“堵不如疏”的原则,先放人进来,免得处处封堵,反而让各路人马心底揣测。 总会之事,可为前车之鉴。 这是个聪明的办法,但也是个缩头的招数,一周时间,罗南表面上按照何阅音等人的指点,对一干间谍的做法视若不见,其实心中的焦躁,实不堪为外人道。 挡不住四方间谍,忍气吞声,可不代表罗南就会对间谍有好脸色。 他心里早有计较,就任那个监理工程师挥,由他领着在地下空间里闲逛,如此大半个小时,不表任何意见,也不表露任何情绪。 眼看天都黑了,监理和项目经理完全把不住罗南的脉博,也无以为继。这时胡华英也大约看出了罗南的态度,就站出来应付几句,把监理和项目经理打走。 等外人都滚蛋,胡华英就问:“南子,这个工程不合意?” 罗南摇头:“专业上的事儿我不懂,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让他们继续修就是了。你知道,这里对我意义重大,不出事还好,既然出了事,一些防备总要有的,那时候,就不能找外人了。” “老谢说过,所以这次施工也没有恢复以前的防护系统,就是想着让你亲自设计……专业人才,你肯定不缺。” 胡华英笑嘻嘻的,多少有点儿吹捧的意思。上周在海天云都,他亲眼看到何家少爷的气焰,是如何被打压下去……不,也没有打压,那边就自个儿熄了火。 围绕在罗南身边的那帮人,一个个都神秘得很,又或来头极大。特别是何东楼的“姐姐”,据他们后面了解,那真是不打一点折扣的亲姐,刚从特种部队退役返家,谁想到和罗南玩到一起去了。 以前,对谢俊平百般交好罗南的态度,多少有点儿疑惑。可如今不同了,给他机会,他能做得比谢俊平热切十倍! 谢家怎么说也是夏城第一集团的大商家,胡家可差了一个档次呢,人家出一成力,你要努力赶上,十倍不夸张。 至此他还多想了一层:老谢不好好招呼这位,跑去和杜娘炮玩神秘学,这是自恃关系稳固了呢,还是另一种方向的“投其所好”? 正想着,他们一行人从消防通道出去,进入了某处开阔地,光线却暗了下去。没有灯光照明,头顶则环拢一圈黯淡的天空。 胡华英有好几天都靠在这儿,对齿轮的建筑布局、维修进程都是门清,扫了眼便道:“天井这里还是乱了些,修缮什么的,难免会掉些杂物下来,要到最后才清理。” 罗南嗯了声,抬头上看,齿轮地下七层,地上四层,加一处半封闭天台,总体共十二层。如今他们就在最下一层,遥望数十米高的大天井顶端。 齿轮的建筑格局不同俗流,如何不俗法,需要建筑设计师,又或者罗南这样的知情人,才能理解,且方向角度都不尽相同。 不过对很多人来说,对齿轮最深刻的印象,应该是齿轮内部近乎偏执的圆形叠套结构。而一系列结构中,最醒目的,莫过于罗南眼前,贯通所有楼层的笔直“天井”。 与大多数同类结构不同,齿轮的天井,位于建筑物的最西侧,其边缘就是建筑的外壁。其高度过五十米,占地也不小。如果不开照明,阳光入射角度也不合适的话,从上往下看,黑洞洞的很是吓人。 往歪处想,这也是个轻生的好地方。 大概是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生,天井外壁以高强度防弹玻璃围拢,每个楼层都不留一点儿空隙,想跳下来,还真是个技术活儿。 站在天井底部,仰头望天,可见傍晚天空,昏暗中依稀涂抹彩漆,除了一线残阳外,便是大都市的灯火所致。 天井直径十二米,已经非常宽敞,可由于高度的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颇显细长。只有到底部,亲身体会,才知道这是一处多么巨大的空间。 罗南对薛雷笑了笑:“每天在这儿锻炼也可以,空气并不闷,是吧?下雨的时候可以封天台,也比外面方便。” “可以试试。”薛雷咧了咧嘴,自从进了齿轮,他就当自己是保镖,一言不,十分警惕,还暗中操作协会配备的检测设备,以防施工方暗留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眼下和罗南聊天,他终于放松下来,也学罗南抬头看天,突奇想:“封天台,也是用玻璃吧,这样倒像一个天文望远镜……” “其实有这个功能。”胡华英记得资料上有这方面的信息,当下卖弄道,“可以通过内部挂载模块实现的,设备室就在地下六层,当然还要换上特制镜片,一个小时就能完成改装。当然了,这个望远镜不能转向的,只能看头顶上这一小片儿。” “一小时?”薛雷有点儿心动,真想见识见识。 胡华英忙补弃道:“现在不行了,这个功能是91年的时候改造的,完工不久,秩序俱乐部就崩了,刚购进的设备全抵了出去,算折旧也亏了几十万。” 你玩我啊! 薛雷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另一边罗南冷笑出声:“画蛇添足。” 胡华英一愣,坦白讲他没明白罗南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不影响他随声附和:“所以说,蛇爪子被砍断了嘛。” 罗南却不再说话,静静仰望头顶夜空,不知思绪飘向了哪里。 胡华英和薛雷对视一眼,正想开口,罗南抬臂看手环,眉头皱了皱:“有人找我,三哥你先和薛雷聊着,我去接个电话。” 胡华英很想应下来,然后拉罗南、薛雷去吃一顿玩一场,打牢交情。可转念再想,罗南性子内向,玩交情不能急于一时,免得过了火,当下便道:“你忙你的,我就不留了……” 罗南果然没有挽留,点点头,再谢过一声,便匆匆走进消防通道,看上去还是个很私密的通讯。 薛雷则与胡华英一起坐电梯上去,代罗南送别。 很快,天井下就恢复了安静。 等电梯上行,站在消防通道里的罗南,没有开有手环通讯,而是微瞑双目,意念一个跳荡,来到数十公里外的商务酒店。 临时拍档牡丹,正通过“皮筋”给了墨水特殊刺激,被他察觉到。至于理由则很简单: 散会了。 罗南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6点左右,会议开了将近9个小时。 牡丹走电梯,墨水仍抓住她的肩头,看上去也挺搭。但与来时不同,电梯里还有一人同行,正是龙七。 两人没有进一步交流的意愿,龙七在电梯里,关注墨水还要更多些,出了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则径直走向了前排车位,那里有一部跑,半点都不低调。 罗南依稀记得,那边该是老靳停车的地方,这时候人和车哪去了? 正奇怪的时候,老靳的平民suV驶入,闪两下灯,停在电梯口牡丹身前,分秒不差。显然他没有白等一天,不知从哪儿又买了个巨无霸汉堡,吃得正香。 牡丹让墨水去副驾驶位,她自己还是在后排。老靳打开窗户,散去车里的味道,随即车辆启动,这时却听龙七招呼: “明天见了。” 牡丹颇矜持地摆摆手,很快车辆驶离地下停车场。 这时候,牡丹才说起正事,语很快:“会议明天还要继续,有关资料和会议记录我会到内部云空间,请查收就好。” 罗南其实想认真请教一下会场上的情况,但想到之前章莹莹表露的态度,略作犹豫,终究没有多说。 车厢进入沉默阶段,这时候,轮到老靳问话:“在哪儿下车?” 罗南记得,牡丹好像是知行学院的人,和她一起下车,由不得这女人不怀疑。事务所既然瞒去他的真实身份,不如扮戏扮到底, “出了停车场我就走。” “那就明天见。” 大家都不做客套,等车辆驶入主流干道,墨水跳出穿外,展翅飞入夜空。但与之同时,齿轮这边,罗南也登入云空间,查阅会议记录。 有关文件是从三闸公司那边要来的,这个公司做事还算正规,至少会议记录很整洁明白。 牡丹还一一做了标注,划了重点,真不知道她哪来的精力和时间。除了资料以外,她甚至还写了一份简短报告,介绍参会人员情况。 关注的焦点自然是龙七,牡丹也已经得出了初步结论,切入点却是那枚彰显时尚的耳朵。 在牡丹的报告中,该耳环的材料,属于某种塑性记忆合金材料,高温下可以大幅变形,是燃烧者比较喜欢的机械钥匙。 也就是说,七龙有很大可能是深蓝行者。 再加上此人对夏城比较熟悉,还有“辐射无害化利用”这种特殊能力,牡丹已经锁定了目标。 量子公司下属子公司,天青保全的蛇七。 第一百七十三章 牢笼里 才几个小时,就被扒皮了? 罗南咧咧嘴,细看牡丹的报告,上面简单标示出,蛇七此人,曾经在协会救回瑞雯的行动中出场。当然,是与协会作对的一方。 对这个人,罗南印象不深。毕竟当夜七八个深蓝行者集聚,又死伤多位,天知道哪个是哪个。仅有的记忆,是在行动后的一份复盘报告,上面有这个代号,代表这人深度参与冲突,仅此而已。 眼下,罗南没有“原来是他”之类的感慨,注意力有些偏移。 深想一层,这个蛇七、或龙七回去之后,没道理不使用类似的手段。分析的重点肯定是牡丹了,可作为醒目的标志,墨水这头巨型乌鸦,十有七八也会作为切入点。 能瞒得住吗? 那天晚上,墨水还是挺高调的,尤其是前半截,在地下格斗场的时候,目击者可不是一个两个。 罗南皱眉思忖的时候,云空间文档出现了一个刷新符号,轻触之后,整篇文档就更新一遍,文字量瞬间多了许多。 细看去,有关蛇七的更详细信息,都在文档中一一罗列出来。 于是罗南知道,蛇七本来是一位很有天赋的能力者,却有志于成为深蓝行者,主动加入量子公司,年纪轻轻就成为特殊机型的试验员,后来又强烈要求加入行动队,转入天青保全公司。 至于他性格如何,处事如何,家庭关系如何,文档中都有涉及。原本还觉得颇为神秘的人物,转眼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几乎无所遁形。 罗南牙缝里冷气丝丝,心里也凉嗖嗖的。 他退出云空间,脑子有点儿乱。可有一点非常明确,以他现在的知名度,还有特殊位置和作用,各路情报机关,绝不会放过他。 见微知著,从蛇七的“命运”上看,也许现在各家情报机关案头上,都有一份关于他的文档,不断更新。他的一举一动,也会像蛇七这样,彻彻底底地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再没有半点儿私秘可言。 罗南站在天井底下愣,大约几十秒后,手环震动,薛雷打来电话:“我就在齿轮前面的空地练拳,回家的时候喊一声就行。” “哦。”罗南下意识应了声,然后才回神,表示拒绝,“都到饭点儿了,你回去就行,不用等我。” 现在已经放学了,薛雷如此说法,其实是了解罗南的生活节奏,差不多每天这个时候,就是罗南的培训时间,需要上课学习的,他是打定主意靠到点。 “一个人回家多没劲,一块儿走才好。” 罗南吐槽:“然后到校门分开?” 此时罗南是住在姑妈家里,薛雷则在双河区,出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同路才有鬼。说到底,还是薛雷一门心思当保镖,生怕再有总会之类的无耻之徒出现。 薛雷也觉得比较荒唐,就问他:“话说你什么时候独立自主啊,现在又不用去医院治疗……” “姑妈不怕我去治疗,怕我冷不丁地再进去抢救。”罗南自知健康信用破产,又无法向罗淑晴女士解释“灵肉耦合”之类的概念,只能寄希望于他人,“我表姐下周就回来了,有她吸引火力,我再试试看。” 两人再聊两句,薛雷自去打拳。 罗南其实挺羡慕薛雷目前的状态,这一周,由谢俊平出力,薛雷已经转了社团关系,后顾无忧,除了每天当罗南的保镖,有大把的时间在武道修行上,也算得其所哉。 相较于挚友,罗南的情绪波动就比较大,特别是现在,受那份情报文档刺激,心里好生焦躁,没心思去想实际的事儿,在天井底下踱了几步,又抬头。 恍惚间,笔直的天井,环状的夜空,就像一所牢狱,把他封在里面。 不,不对!在母亲的作品中,哪来的什么牢狱? 想到母亲,罗南心思就有变化,再看天井,结构浑然一体,自底向上,仿佛通向天域星空深处,无有穷极。 说到底,刚刚那些念头,是他自己心生恐惧,画地为牢。 罗南摇头,把幻象都给挥散,他看看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分钟,便盘膝坐下,回忆修馆主亲授的呼吸吐纳之术,试图让心神归于宁静。 数息之后,他的心潮确实安定了一些,还闭上眼睛,做起搬运功课,体内气机磋磨,目窍心灯光华灼灼,渐渐将心中杂念焚烧殆尽。 若按耦合理论,此时在罗南形神结构中,共有两个相对完整的齿轮: 一个是灵魂力量,由格式论催生出来,早早就出肉身承受的极限,势大难制。是借助外接神经元的“虚空藏”功能,才形成稳定结构。就算这样,每时每刻都向外流溢,正如冰山耸立于瀚海之上,浩浩然,巍巍然,压力强绝。 罗南给它定个名目,叫“神轮” 另一个则是目窍结构。由修神禹传授技法,凭籍人体的天然神妙,也巧借罗南的特殊情况,筑造了一处移转融炼灵魂力量的全新载体,成就目窍心灯,激出人体潜能。 罗南称其为“身轮”。 按照修馆主的说法,目窍修行有成,在肉身修行上,也只是开了个头罢了。比之“神轮”巍巍冰山瀚海,只能说是个小水库,起辅助调节作用。 此时在罗南体内,便由“神轮”和“身轮”搭建起秩序框架雏形,以耦合之法,彼此啮合,交互影响。 框架虽成,却还是简单粗糙,且更多依仗外物――若没有外接神经元镇压,包管罗南顷刻便有灭顶之灾。 就算有外接神经元压着,神轮和身轮之间,也是电火流转,气机交冲,每日里都要席卷过几场雷云风暴,其间苦处,实不足为外人道。 正是这些深藏在罗南体内的危机,没有留下任何试错的余地,也没什么情面可讲,强逼着他用最专注的态度修行,小心翼翼培植根基,一点点修正那脆弱的平衡。 只要开始修行,一切琐事杂念,都要灰飞烟灭,用来消解负面情绪,倒是挺合算的。 一入定境,便再无时间概念。多亏罗南记得后面还有培训课,只对目窍结构略加维护,化去过份强劲的干涉力电火,便结束功课。 出入定境,感应分外敏锐,此时他心思又静,周边信息尽都化入,便觉得耳畔渗入奇妙的声响,滴滴达达,像是钟表分针秒针的细音,一圈圈转动,无始无终。 罗南一点都不意外,在他看来,这是齿轮的呼吸声。 地上地下十二层楼体,特别在地上,包括天井在内,十五个主要厅室,像一部调试良好的机器,每个部件都顺畅运转,齿齿啮合,交融在一起,才有这样协同的韵律。 对罗南来说,这就是天籁,是他认真修行后的奖赏。他不自觉面带微笑,倾听这清澈规整的节奏。 然而仅仅数秒种后,就有杂音切入,“滋滋”作响。最初只是一处,冷不丁影响了节拍,可数秒种后,杂音就纷纷而生,像是乐队演奏时,突兀插入的干哑蛙鸣,错落起伏,将好端端的演出,化为一场噩梦。 罗南霍然睁眼,天籁不再,杂音犹存。 那是一层层交错而过的无线电波,其源头来自于建筑物的各个角落。摄像头、窃听器、光缆、天线……各种形式。它们收集各类信息并传递出去,像是一对对阴冷的眼睛,从各个角度,窥伺罗南的一举一动。 就像在监狱。 罗南抬头,黑暗挡不住目窍心灯强化的视线。隔着一体化玻璃,地下三层某个防盗摄像头正指向他,做得光明正大。 周围工作的监控器材,可绝不只是这一个而已。 罗南嘴角抿起,想怒,却又莫名觉得荒谬可笑,嘴角不自觉上撇:刚才还担心龙七的遭遇落到他头上,不想一念成谶。 “嘿,呵呵!” 该来的还是要来。罗南嘴里挤出干涩的声音,刚刚才消解的负面情绪,就像一场骤然降临的风暴,滚动雷云,滋拉拉袭上心头。 “砰”地一声,地下三层的防盗摄像头炸碎。几乎在同时,类似的碎裂声在建筑物的各个角落响起。当然还有更沉闷的跳闸声。 直接的手段,带来的就是粗暴的后果。 齿轮建筑内部,本来稀疏的照明瞬间灭掉,然后中枢控制系统自运作,开启备用线路,但很不幸地失败了。 窍听装置的密集程度,连备用系统也难以幸免。 罗南站在黑暗中,冷冷感受这一切。 然而下一刻,薛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紧张得嗓门都变了:“报位置,精神连线!” “我没事。” 罗南不知怎么给薛雷解释,手环又再一次震动,中枢控制系统开启了人工操作模式,询问他是否动用维修机械人,进行紧急修理。 顺手同意,罗南也找到了理由:“那帮人工程质量糟糕透顶……嗯,就是这样。” 也在此时,六耳震动起来。灵波网上,竹竿按照教学计划,准时上线,和罗南打招呼。这是一惯的流程,只不过今天的留言有点儿古怪: “生气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两个人 没头没尾的留言,让罗南愣了愣,但很快就和之前的变故联系在一起: 他怎么知道? 他们监视我! 唔,前几天好像给我说过? 直接的逻辑激起了怒火,可部分模糊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两边冲抵,变成一波毫无意义的心绪动荡。 是了,在夏城分会检测之初,何阅音就提议,在齿轮内安装监控报警设备,以应对非常局势。当时罗南同意了,负责安装的就是竹竿,还把控制系统整合到他的手环里…… 这倒好,他脾气的时候,不分敌我,通通给杀干净了。 罗南想留言回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说了句废话:“没事。” “呵呵,没事就没事,今天还上课吗?”竹竿的态度,实在不像一位合格的老师,他一贯都是如此。 由何阅音安排的培训课程,已经进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这里面,因为罗南耦合能力的成就,剪纸的《灵魂力量活化技巧》变得非常简单,最早结束;何阅音《灵波网内外的世界秩序》也在两天前完结。 至于爆岩、红狐的两门实用性强的课程,因为形势变化,包括罗南能力提升的缘故,都要加以调整,现在还没正式开始。 只剩下竹竿《全球重要人物记》这门课,还在稳步进行。 情绪波动,不是拒绝上课的理由。罗南便回复道:“上的,现在开始可以吗?” “没问题。” 竹竿当即跳过那些不愉快的事,照例过来一套人物图片、视频等影像资料,确定了今天课堂的主要内容,然后便开启了视频通话功能,抬手打个招呼,便吧拉吧拉讲开口,面对面与罗南交谈。 绝大多数时候,言的只有竹竿一人。究其内容,大约就是“别看这人道貌岸然,其实情人个顶个的漂亮”之类。 别奇怪,这就是竹竿一贯的教学方法,号称“寓教于乐”。 这哥们儿是罗南见过的知识最杂的家伙,平常是黑客的面目示人,顺便搜检各路美女资源,但他对宗教、历史、神秘学等都有很深的造诣,还是一位狗仔大师。 他的课程主要就是讲人物,每堂课只讲两三个,甚至就抠一个,且是正事、琐事、新闻、八卦样样都来,多层面多角度,往往一堂课下来,所述及的那些人物形象便立住了,很难忘却。 可在进度上,也着实是慢悠悠的。 从课程计划上看,何阅音与他的课程容量差不多,然而前者课程已经结束,竹竿这边计划的百名人物,才讲了不到一半。 竹竿说得直白:“这类课程学一半,真有兴趣的,自己都去挖掘了,不学也会;若真没兴趣,就当扯闲篇,多少是个乐子。这样课程能长能短,还能随时调剂。” 他很清楚,今天罗南情绪不对头,所以讲得相对简单,课程内容并没有展开。而且讲到后来,还主动询问: “要不先到这儿?” 罗南从恍惚状态中惊醒,知道是自己不专心,挺不好意思,连忙道歉。 竹竿笑眯眯地回应:“不用见外,其实我就是个为老板服务的情报员,专管信息推送的。老板有空,资料就报得多一些;没空,那就少一些……老板最近挺忙的对吧?” 罗南无奈,参与过霜河实境事件的这帮人,有事没事就喊他“老板”。这本来是红狐讽刺他与何阅音的话,可这段日子越叫越响,那份恶意抹去了,却成了人人皆知的绰号。 像竹竿这样的惫懒人物,一天不叫几声,都不舒坦。 罗南只能不予理会,但让竹竿说中了,最近几天他确实作死,找了翟工当辅导老师,学习工程学的有关知识。这个大门类,要想有所成就,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可要比一揽子成课多出太多。 可是,他今天情绪不佳,与学习压力无关。 眼下罗南没了上课的心思,却很想与人交流,偏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下意识地翻动刚到手的人物资料,其人姓名、事迹都是过目即忘,但竹竿习惯性的多角度、多层面的资料组织方式,让他有了些联想。 “这些资料,是多少窃听器堆起来的啊。”罗南嘴角撇了撇,“每个名人,都是这种研究法?” “大部分都是公共消息,当然,里面很多都是狗仔的血汗。”竹竿扬起眉毛,“也是你对这门课兴趣一般,否则拿它当模板,在大型娱乐媒体混个席狗仔不成问题。” 罗南突奇想:“我现在也算名人了吧。” “某种程度上,是的。” “那么……竹竿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那边是怎么研究的?” 罗南的意思,其实是想知道,他在各家情报机构究竟暴露了多少根底。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着实堪忧,导致竹竿的理解稍微有些偏差。 “呦嗬,感觉人生迷茫,想做自我剖析?” “我……” 罗南想纠正,可转念再想,来齿轮之前,他被章莹莹一番话弄得心神不宁,糟糕的情绪,从那时就埋下了,所谓治根治本,如果能搞清楚,倒也不错,“就算是吧。” 视频那边,竹竿坐在人体工程学椅子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研究人物的方法,我给你提过,不外乎自然、社会、心理三方面,结合时空变化的具体节点……” 罗南点头,他是学过没错,可真入手去钻研,还是比较复杂。 竹竿呵呵一笑:“你问得急,我也没准备。不过呢,你既然动问,咱们就把这事儿当成个素材,简单分析一下。” “好啊。”罗南无可不可。 “咱们先从你的‘问题’说起。一个正常的自然人、社会人,都有本能的隐私心理、防备心理。人们关注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却很少主动要人来评判自己。除非是要显摆,要么就是不自信……是个请教的意思。而这些都算是病态的。” 罗南呃了一声,不由笑笑:“就当请教吧,看上去症状轻一些。” 竹竿摇头;“不用请教我,问你自己。就问现在、此地的自己。自然条件下,你的身体状况如何,龙精虎猛?还是身有暗疾?” “呃……” “爽快点儿。” “身体还没有完全见好吧。” 罗南现在还离不开外接神经元,神轮与身轮的规模差异,也是个顽疾。特别是精神力量的失控性增长,仍没有解决的头绪,后患无穷。 也亏得游走在夏城的人面蛛,如今数量渐少,否则,还在血焰教团的“魔符”捕猎度再加一倍,罗南真可能撑到爆。他从修馆主处学到的窍穴修炼之法,还消化不了太大的规模。 竹竿没有深问,角度一换:“社会条件上,你是怎么个情况?” 这次罗南都不用犹豫,回答道:“不好。” 虽然背后夏城分会,也有不少朋友,然而总会、量子公司、公正教团,包括血焰教团这种潜在威胁,真要都引爆,十个罗南也灰灰了。 “心理条件上……算了,明摆着。” 竹竿咂咂嘴:“三个大项,统统都有情况,答案也就不用多说了。老弟,说实话,问题沉重哪!” 罗南也没想到,按照竹竿的模板,稍一分析,就是这种结果。这不是整个人都扭曲了吗? 他一时忘了情报机构的事儿,愣愣神才问:“该怎么解决?” 竹竿摊开手:“你让我给你当参谋?何秘书都干不了的事儿,怎么能指望我?” 罗南明知如此,还是想问:“如果竹竿哥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怎么办?” “如果我是你,掉头就走。有多远跑多远,有多深藏多深,所谓金蝉脱壳,以退为进、化明为暗是也……得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就当我说废话。” 竹竿的脑子始终是清醒的,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给你举两个例子,聊为参照。第一个,以前我也讲过,武皇陛下。 “最早时候,武皇陛下刚出道,不少人说她是武媚娘,以色娱人,又说是武昭仪、武皇后,一路喊到武皇陛下,她却不为所动。可谓是‘江流石不转’,外圆而内方。” “外圆内方?”罗南本能觉得这词儿不对。 竹竿则坚持自己的意见:“忘了么,我给你讲过,武皇陛下很霸气没错,可当年纵横捭阖,手腕更是不凡,她先借欧阳会长之势,又独立出来,成立幽蓝事务所,招揽的都是非战斗人员,从来没有低调过,却又一直不触线。 “她手下人才济济,以前夏城包括总会那边也不是没有对头,如今都被她或怀柔,或扫平。任风浪如何,都不为所动,稳步壮大,终成大势,所谓其行制也天,用人也鬼,深得法、术、势之真谛。” 竹竿对武皇陛下不吝赞美之辞,还没完没了:“这种不动如山的类型,可谓帝王之道。那声武皇陛下,有人是嘲讽,可我觉很是妥贴。我个人的意见,这是最高明的路子。” 罗南想象武皇陛下纵横捭阖的手段,一时悠然神往:“这路子很难吧?” 竹竿笑了起来:“人家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手段犀利,软硬兼施,你学不来,学来也晚了。” “……”罗南无言以对。 “拿这个例子,是让你有一个标竿,有一份参照。咱们说第二个例子,我没讲过,但人你肯定熟悉,就是你家秘书。” “阅音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游说者 竹竿通过灵波网成像,直视过来,笑嘻嘻的:“别的我不多说,你既上我的课,也上何秘书的课,就没有什么感想?” “……有吧。”罗南心底,可不像嘴里这样迟疑。毕竟何阅音和竹竿讲的都是“文化课”,风格又截然不同,私下里他不免做些比较。 竹竿鼓励道:“说说,说说看。” 对竹竿的授课方式不用多说,至于何阅音,罗南想了想道:“阅音姐授课,各种资料信手拈来,广覆周详,又脉络分明,很是引人入胜。” “还有呢?” “立论精当,言约义丰,而且往往犀利透骨,很多时候直指重要事件之后的深层勾当。世俗世界和里世界、传统政治格局和能力者新势力的关系,理得通顺明白。” 竹竿眉头跳动:“你说的这些,我觉得我也做得差不离,当然,‘言约义丰’就算了。可你别光夸呀,就没缺点?或者是和我不一样的地方?” 见罗南有些迟疑,他就一个劲儿地撺掇:“放心,我不会大嘴巴,而且就我说了,人家心胸开阔,也不会在乎。” “缺点什么的我不太懂。”罗南终究是老实孩子,不愿在背后道人短长,琢磨半刻方道,“和你不一样的,就是课上知识点比较密集,节奏比你快得多。” 竹竿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下巴掌:“这就对了。” “嗯?”罗南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 竹竿进一步点醒他:“他给你排的课程表,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从早到晚,步步紧跟?” “呃,还好吧,也不是特别紧。再说了,不这么着,哪能尽快掌握知识?” “你当然觉得正常,因为你和她就是一路人。都是一张绷紧的强弓,射出箭去,那是犀利锋锐,无坚不摧,可平时呢?” 罗南微愕,他还是次听人把他与何阅音并列。 竹竿继续评论:“何秘书的快节奏,整个分会没有人能跟得上,好像背后有一头猛兽追她似的。从她加入以来,协理分会事务,拟订的各种制度当然很好,可一个松散的协会,又不是战时状态,谁能天天坚持?一百人里,十个习惯的,十个坚持的,五十个划水的,三十个拖后腿的,不等应对外敌,内部就先崩了……” 罗南严重怀疑,竹竿是趁机吐槽来着。 作为黑客,这家伙天生就对一切约束力持置疑态度,是一个标准的无政府主义者,平时授课的时候,也从不掩饰这点。 可罗南很佩服竹竿一点,吐槽是吐槽,在这几次行动上,却是与何阅音搭档最好的,默契度也最高。 “扯远了,我们在说例子。”竹竿在人体工程学椅子上,又调了个姿势,一脸无奈,“某种意义上,何秘书这种人,是非常自我的,别怀疑,我也是在说你。自觉不自觉的,总想着地球按你们的节奏来转动。” “自我”的罗南只能听着。 “你且不说,何秘书其实是个大好人,有点救世主的意思,总觉得她的做法对所有人都好,有种以天下众生为己任的使命感,也许以她家世,确实比我们知道更多隐秘、危机,也有不可言道的苦衷,可对我这种无可救药的家伙来说,就有点儿无趣,让人提不起追求的兴趣。” 说到这儿,竹竿眼睛斜过来:“你呢?” “……” 如此静默半刻,罗南奇怪:“为什么不说了?” 竹竿摊手:“我在问你呀,你可比何秘书自闭多了,而且人家的目的比你更明确、手腕更高、脑子更清醒,也知道自己的不足,还在不断修正改进。你就不同了,如今才16岁吧?未成年,未成熟,性子都不定型,又是一脑门子稀奇古怪的念头,不说出来,用脑子猜多累?” 罗南抽抽嘴角。他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评价,可像竹竿这样拿例子来衬托的情形,也是少见,只是有些对不起何阅音。 他正要说话,竹竿却举起手:“那些为‘格式论’正名、守着母亲作品一类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那还说什么?罗南一下子给噎到。 竹竿盯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就没有别的目标?” 罗南也学他摊手:“只这些还不够?还要什么?” 竹竿再次叹气:“这不就得了?” “啊?” “还剖析什么?说了一长串,结论已经很清楚了:你与何秘书是一路人,都是绷紧弓弦过日子。你的目标,就是你的压力源头,因为在那些事情很难处理,很难实现。” 这话罗南不爱听:“很难实现?” “只要涉及到对抗的事情,都很难。”竹竿照顾罗南情绪,抹去了一个关键词,突出了另一个,“站在你对立面的都有谁?如果差距太大,你越努力,压力越强。除非你拥有荡平一切,至少也是能让大多人妥协的能力,就像武皇陛下那样。” 罗南沉默。 “就是武皇陛下,她也很少直接对抗某个庞然大物,在她那儿,成长壮大是第一位的,是主动的、优先的、有步骤的,为此绕几个圈子也没什么,反而可以更从容地积蓄力量。 “何秘书的路线也很清晰,就是整合协会这帮散兵游勇,手段或许值得商榷,可她腰杆硬,资源多,私心还要更少一些。 “你呢?照着目标一路冲过去,什么机关陷阱都是平趟。亏得你是一块顽铁,寻常的关口只当是锤打,换了别人早给砸成肉酱。可再往后,量子公司、公正教团,还有总会那帮人,是要继续锤打你呢?还是架起高炉,一口气烧化了你?” 罗南眼皮动了动,这也是他担心的情况。 不过,竹竿话说到这儿,貌似方向再度出现偏移,已经不是单纯剖析的意思了。 罗南仍不确定,便顺着他的口气询问:“那竹竿哥你觉得,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话说出口他才记起,不久前他就这样请教过,当时竹竿拒绝了,倒是引出武皇陛下与何阅音两个例子。 果然,竹竿伸手点点他:“又是这句,你问我有什么用?我敢打赌,照你这脾气,不管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事到临头,照着是由着性子,平趟!前面是锤头,还是高炉,没什么差别。” 罗南对自己的控制力,确实不报多少希望,只是有一点,他认竹竿说错了:“我可不想玩什么‘平趟’,能更轻松的达到目标,谁不乐意?可事到临头,我根本没的选。” “那你怎么就屡屡混到‘事到临头’的地步?” “……”罗南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陷入到那种毫无退路的地步? 他并没有得到答案,只是有一点很明确,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事到临头”的时候将越来越多,他做选择的机会也将越来越少,直至于无。 竹竿看他的表情,大概能理解罗南现在的困惑:“所以喽,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有多么远,跑多么远。不是因为恐惧、懦弱,而是有了足够的空间做缓冲,才能成长壮大,才有选择的余地。” “那不可能。”罗南想都不想,就拒绝掉。 竹竿早料到这点,眼都不眨一下,紧接着便道:“那么你需要一面盾牌,还有一根缰绳,盾牌给你在战场上回气的机会,缰绳则在你头脑热的时候,勒你的脖子。” 罗南眨眨眼:“竹竿哥,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些。” 竹竿则翻了个白眼:“我说得已经够直白了……好吧,我的意思是,你需要找靠山。” “靠山?靠谁?” 竹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过来:“现在的夏城谁能让你靠?” “欧阳会长……” “白痴你滚!” 罗南呃了一声,觉得挺冤枉。夏城能够庇护他的,也只两位凡种,他第一时间想到欧阳辰有什么错? 念头再转,罗南才想到,竹竿废尽口舌抬出的例子,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让我投靠武皇陛下?” 见竹竿的表情,罗南知道,他终于猜对了。可是,他不太理解竹竿的思路:“欧阳会长和武皇陛下有什么区别?再有,我现在不也是受到他们的保护吗?” “夏城分会照应你,那是公事。既然是公事,就受到程序的制约,相应的也肯定会存在破绽,总会那档子事儿,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样的理由可以用到欧阳会长身上,谁让他是会长呢?” 竹竿又用手指遥空点过来:“更重要的是,你这家伙,在协会这种松散组织里,根本没人能管,任由你做出蠢事,也没有约束手段。何阅音还算适合,但她一开始就把位置站错了,搞什么老板秘书之类,好不尴尬。” 罗南微窘:“竹竿哥,你这种无政府主义者,开口闭口都是管束,真的好么?” “至少我从不惹事。”竹竿一刀捅进罗南胸口,还绞了一绞,“也很少做傻事。就算这样,有时候我也会找个地方歇一歇,挣点儿外快什么的。” “咦?” “蠢,我现在是说客啊罗老板!” (又一个通宵,要不封推我就断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这么想) 第一七六章 肝气疏(上) 罗南在校门口与薛雷别过,坐车返回家中。乘坐的车辆是夏城分会派出,司机也是很专业的保全人员,实力不俗。双方不怎么熟稔,一路上话不多,更多时候,还是罗南一个人呆。 正如竹竿所言,今天他授课之余,确实是做了回说客。而且雇佣他的金主,便是那位传奇性的武皇陛下。 竹竿口才甚好,劝说游说的技巧也够,当时罗南确实有些心动来着。可比较尴尬的是,等上了车,那些话便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是他不用心,而是紧张过度。 在协会这段时间,罗南一直是焦点人物没错,可像这今天这样,接受实打实的招揽,还是头一回。他缺乏相关的社会阅历,乍遇到这事,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杂念太多,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以至于罗南目前记得最清晰的,不是武皇陛下会给他怎样的好处,而是最后竹竿劝慰他的话:“罗老板你年龄不到,但已经是完整的社会人了,类似的事情免不了。你可以征询他人的意见,多问问,多参考,不要急于做出判断。武皇陛下通过我,而不是通过章莹莹,就是因为那妮子太急切,避免打感情牌,影响你的判断……” 这份说辞诚意满满,不过让罗南记住它的直接原因,却是竹竿的一句“社会人”,戳到他的痛点。 罗南打开车窗,手肘支在窗框上,感受迎面而来的夜风,片刻之后,另一只手骈指虚画图形,是一个正四面体,其上又分划五层。 按照格式论的说法,这是社会格式图,从下到上,分明是学生、职员、技师、教士、政客等五层结构分际,是他控制的资源层次分类。 若对应到外部社会,也勉强可以。 还记得在栏山舰上,与章莹莹初次交流,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从学生变成职员,他需要压力和机遇,进入一个全新的圈子,以满足社会地位快上升的需求。 音犹在耳,他也真的踏出这一步,可当时哪想到如今的无所适从? 他不认为自己最初的选择错误,可这种被动局面,难道就是必然?如果把人生视为一个游戏,那么,他转职之后选择的游戏路线,一定是很烂的那种,而且没有存档点,不能重头来过,也休想停下脚步。 罗南必须咀嚼人生的苦果,而眼下又到了一个关口,他必须做出判断,不能止步不前。 罗南搞不太懂武皇陛下的想法,猜不透里面的盘算,他也只能按照竹竿的忠告,征询他人意见。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阅音,可是申请通话的时候,那边应该正处理事务,不克分身,只留言说一会儿再联系。 罗南只能暂时跳过,意念从六耳的好友列表上划了一圈儿,琢磨该找哪位咨询。 章莹莹要先跳过,爆岩好像今晚也有行动,章鱼的话…… 罗南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没信心,干脆化为文字,给几个朋友留言求教。 刚出去没多久,司机突兀说话:“罗老板,到家了。” 罗南一愣神,才现他组织词句的时间太长了些,车都开到了住宅区大门处。此时刚过饭点,街道上散步、锻炼的居民不少。 “谢谢齐哥。”罗南礼貌地致谢,下车往家去,走到半途才醒悟,什么时候他对“罗老板”这个称呼,都习以为常了呢? 走进家门,客厅里不见人,罗南招呼一声,厨房那边,姑父莫海航遥遥回应:“罗南啊,稍等会儿,饭还要再热一下。” “哦,好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家里饭点早过了。不过只要姑父在家,一定会预留部分,给罗南这个大胃王充饥。 罗南先去洗了把脸,用凉水刺激一下,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罗淑晴女士已经穿着居家服,坐在沙上。 “姑姑。”罗南赶忙招呼,家里他最怕还是这位。 罗淑晴低头摆弄手环,只嗯了声。看到这幕,罗南心里就咯噔一下,立马绕开雷区,往餐厅去。可终究还是迟了。 背后传来冷澈的嗓音:“莫雅来电话了没有?” “呃,没有,这两天没联系。也许莫鹏……他人呢?”罗南转过身去,没看到最佳挡箭牌,但不妨碍祸水东引。 “去外面疯了,但愿九点前能回来。”罗淑晴女士注意力稍稍带开一些,但很快又锁定目标,“莫雅那边,确定回夏城的具体时间了?” 一句“回夏城”真是可圈可点,正所谓“知女莫若母”,罗淑晴女士已经做出判断,她的不孝女就算从音乐节回来,短时间内也不会进家门。 毕竟这回一去一个月,事情玩得太大了! 罗南持续装傻:“这两天没联系,最多看看她朋友圈什么的……音乐节结束,她不就回来了?” 罗淑晴抬头,看了侄子两眼,终究是挡不住溺爱之心,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吃饭去吧,学校里没事的话,就调整一下补课时间,太晚吃饭终究不好。” 罗南含糊应着,神坐到餐桌上,正好姑父切好牛肉送上来,还配了小薄饼。用薄饼裹着牛肉葱段,口感韧中带脆,很有嚼头,也很下饭。 为避免是非,罗南半真半假,埋头猛吃,不给嘴巴留空闲。 姑父就坐在餐桌另一边,感叹道:“亏得你现在练武,要不然天天这么下去,身材非走形不可。” 这个话题好!罗南嘴不时闲,只能连连点头。 “除了莫鹏,家里人从来就没胖过!你要有本事,把那个不孝女喂成猪,我看她怎么到外面野去!”罗淑晴一个人在客厅心烦,也到餐桌这儿来。 姑父当即闭口微笑,避让正锋。 罗淑晴知道自家老公水泼不进的本事,视线又转到最好欺负的某人身上。 罗南恨不能把饼子牛肉全塞嘴里,可刚刚他吃得太快,上一卷儿已经进肚了,如今正是个空档,眼看避不过,脑子一热,也是鬼使神差,玩了个自爆:“今天一个朋友的老板,想让我去她公司做事……” (先更半章,晚八点前再更半章,必须调作息了,不然要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肝气疏(中) 罗南出口就后悔了,一定是莫雅偷偷给他下了咒,他才会不顾后果,挺身出来挡枪。 不管他怎么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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