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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呢。” 武皇陛下一点儿不客气:“我需要先给你灌输一个观点:宇宙虽然广阔,但在中央星区,那种文明高度繁荣之地,几乎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包括‘窗口’――事实上,每个‘窗口’出现,都会在最短时间内,登上最热门的新闻榜单。” 罗南努力理解她的话:“所以,‘窗口’信息在中央星区那边,是透明的?” 他隐约已经察觉到问题关键,但表达能力还是让人着急。 武皇陛下为他“补充”:“一旦出现与遥远陌生星域的交流,形成‘窗口’。它就会发出最让中央星区的人们疯狂的信号。 “那是新的‘可能’的味道。” 到这里,武皇陛下突然又问:“知不知道,什么是孤岛星系?” “呃,知道的。” “它的标准是?” “天渊帝国的标准换算过来,大约是距离中央星区在百亿光年以外……” “现在星盟标准已经是暴涨了一倍。” “是吗?”罗南抽动嘴角,继续道,“那边要有一座建造完成的星门,以之为原点,有效治理半径大约是十万光年?但如果是一个可判定的大型星系系统,治理半径可以扩张到整个星系……唔,这就是殖民星系嘛。” “没错,这样的设计之下,领地、市场、权势、野心,都会在急剧拓展的时空背景下放大。” 武皇陛下视线投向了无垠的夜空:“所以无论是天渊帝国时代,还是星盟时代,对于窗口的监测投入,都远超出地球这样原生行星文明的想象……不如此,不足以支撑遗传种困缚在有限生命历程之下的无限野心。” 罗南有点儿好奇:“投入大概有……” “大概相当于每天烧掉一百个太阳系?” “……” “所以,一旦有‘窗口’信号,基本逃不过中央星区及孤岛星系以亿兆计的监测站点的捕捉,更不用说还有笼罩全域的诸神披风。” 诸神披风…… 罗南依稀记得,今晚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武皇陛下口中听到这个词儿了,只是此前被更有震撼力的信息压过,没起什么反应。 但如今,他眼皮不自觉跳了一跳。 武皇陛下说出简单又直白的推理结果:“在这样的情形下,地球没可能是例外……可偏偏出现这种例外情况,就必然会有两个前提。” 罗南沉默倾听。 “第一,‘窗口’的信息源头并没有出现在星盟治理范围内,以至于周边没有监测站点……这在一些极端区域、孤岛星系极外围的超偏远区域还是有可能的。” “第二,单只那边遮掩还不够,地球这里也要有屏蔽。使之在窗口期,不再释放相应的信号……涵盖各种通道,包括渊区极域。” “屏蔽?”罗南眨眼。 “正因为这样,从那边过来的李维,才成为了迷途者。据我所知,过去许多年,他一直在寻找回去的路……这边也就没有了源源不断的星际冒险家们,以及星盟的殖民舰队。” “那么,是什么样的屏蔽呢?” 武皇陛下收回投向星空的视线:“这样隔绝一域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尽窥全貌的,不过……” “不过什么?” 武皇陛下注视他:“你这种禁忌精神侧,就没有一点儿感觉?” 我该有感觉吗? 罗南叹了口气:“陛下您就不能直说?” “我不能轻易下判断。坦白讲,我到这片星域,应该比李维更早,不过出了一点状况……算是旅行途中的意外,在这里花了很长时间沉眠休养,甚至还要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这是武皇陛下首度提及自身来历,虽然含糊不清,还是让罗南竖起耳朵。 “我这个身份……” 武皇陛下回手,用书卷轻抵自己胸口:“你应该见过我的基本资料,那上面的信息条目,每项都是真的哦。” 罗南是看过,只记得武皇陛下出身在夏城本地某个大富之家,从小到大,成长路线非常清晰。 当然也很有传奇性。 可前后这么一结合……类似于投胎转世那种? 罗南感觉进入了某本神话小说。 对这点,武皇陛下并未深谈,又回到主题:“不管怎样,我能够深度介入地球社会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很多关键节点,有些事情并不清楚,也不好涉足太深……只能给你个提醒。” 罗南上身微微前倾,做洗耳恭听状。 然而胸口微痛,却是被武皇陛下的书卷抵住: “我觉得,近期你还是不要再给你爷爷加担子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合命轨(上) 半夜,洪特护习惯性地醒过来。 和罗远道那样神神叨叨、日夜颠倒的病人在一起久了,她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儿对应的症状。半夜里不起来一两次,反倒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夏城的夏夜,除了潮气重了些,温度倒还适宜。她随便披了件衣服,特意穿好了鞋,来到走廊上……可不敢趿拉着。 罗远道对于声音的敏感就不用说了,对面去年底才搬过来的那个姓修的病人,同样也是耳目灵敏,可能还有一点儿神经衰弱的症状,再怎么脾气好吧,都还要注意一些。 她来到罗远道门前,没有推门进去,只是从预留的观察窗口往里面看。 不出意料,罗老头并没有睡觉,床上没他的身影,细看去,是在封闭式的阳台上,背对着观察窗口不知在做些什么。 洪特护切换了智能管家的摄像头,不出意外的发现,老头儿就是玩玩积木什么的,而且也没有摆大件,就是手里面两三个零件来回?意粒?左摆右放都不满意,嘴里头还喃喃自语。 至于说了什么,她听不懂,也不关心。 此时,东南天空的月光照下来,穿窗入户,映得一头枯白。 洪特护摇摇头,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点灯熬油,怎么得了? 问题是,这个老头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自认为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不需要休息,不需要改变,把其他人的招呼劝告都扭曲成他以为的样子。 前两年药物还能有点效果,现在医生们也越发无力了。 她一个护工,又能做什么? 洪特护摇了摇头,就在房门外边,通过屋内智能管家,再检查了一遍老头身上的传感器,还有防摔倒设备,确认都在正常工作,这才打着哈欠往回走。 眼瞅着都快4点了,她要在早上医生查房之前抓紧再睡一觉。 旁人的观察,始终没有干扰到封闭阳台上老人的思路,木质积木块儿在他手里咔咔撞击,快节奏里似乎传递出了焦躁,但也可能是某种欣悦与狂热。 他几乎已经不能理解外部世界的意义,同样的外部世界也无法理解他。 罗南的视线伴随着下弦月的光芒,一起投注在爷爷的身上。 他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 老人的喃喃自语,总是离不开“神国”、“披风”这样的关键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这并不是长期精神疾病影响下所造成的言语匮乏,而是一套以这些核心词汇为基准的疯子的逻辑。 然而,是真的疯吗? 随着罗南学习进度不断深入,对天渊帝国以及更古早宇宙史愈发了解,他明白,罗远道先生的妄想,至少是建构在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基础上…… 虽然,这事实未免太过遥远。 罗南刻意保持着悠长的呼吸,试图从武皇陛下最新给予的信息冲击中定下心神,事实上他比预期中更快地做到了这一点。 除了他愈发深沉的城府,也是因为他对这个事实本身,已经有预感、有体会。 从爷爷留在笔记本上的混乱记录里,从老人对磁光云母的敏锐感应中,当然还有其他一些侧面的佐证……罗南早就确认,爷爷一直与雾气迷宫乃至与日轮绝狱有着很高的关联度,对地球本地时空的一些变故,也非常敏感。 从武皇陛下口中辗转而出的事实,与其说是给他冲击震撼,不如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给出一个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中间环节”的答案,也证明了那份“联系”要比他想象的更深、绑得更紧。 “神明披风……” 罗南也在喃喃自语,重复武皇陛下给出的答案。此时他仍停留在杂货轮这里,心神则已漫游到了夏城的疗养院,上千公里的距离对他来讲,直视无碍,只不知身边的武皇陛下,有没有类似的能力。 反正在讨论相应的主题时,她对罗远道先生乃至于疗养院的情况了如指掌,似在眼前。 “那个隔绝一域的力量,我相信是在某个特殊状态下的神明披风……你爷爷的自言自语真的很好猜。” “为什么是特殊状态?” “两个原因:第一,正常的神明披风不可能被一位毫无超凡力量的凡人操持权柄;第二,正常的神明披风也不可能出现在没有天渊灵网覆盖的区域……” 武皇陛下条理明晰:“我观察到的事实就是如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的爷爷罗远道先生,成为了一幅神明披风在这个物质世界中的唯一支点……至少我没有找到第二个。 “这幅异常状态下的披风,正展开、遮蔽地球本地时空的一切,保护这里的信息不透过‘窗口’,被隔壁的人窥探到;同样也扭曲封闭了这里与外界的通道,让我或者李维这样的不速之客,通过其他渠道,将这里的情报传递出去。 “大概正因为如此,避免了地球在你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沦为星盟某个文明国家的殖民地……哦,星盟也有百年序列,但大概不会合你的意。” 武皇陛下口中的“也”字,真是可圈可点。 罗南心神恍惚了一下:“是吗?” “作为万千文明共存、商品交易高度发达的社会体制,你可以想一想每天烧掉的100个太阳系……以及一些别的原因。” “哦,成本。” 罗南秒懂,但也不以为意,这和他还有一些距离。 武皇陛下主动切回正题:“原谅我的直白,虽然我们可以为罗远道先生的行为,打上一个高尚的标签,但我想,就目前观察的情况看,他的行为大概是源自于对其他神明高度的警惕性,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被神明披风长期异化后的结果。 “所以,这幅神明披风的原主人……嗯,这是我的脑补,你可以忽略。” 罗南示意武皇陛下讲下去。 “我在想,这幅神明披风的原主人,可能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家伙。?k的意志,可能直接影响了你祖父的行为模式。” 罗南转眼看她:“你是说我爷爷是工具人。” “一个不太称职的工具人。”武皇陛下的言语相当直率,“最大的问题在于,作为在这处物质世界的唯一支点,罗远道先生过于脆弱……哦,额外插一句,从这个角度看,你可能需要顾忌更多。” 罗南没有回应。 “从目的性的角度看,罗远道先生一旦崩溃,所有的努力必将前功尽弃……他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 “也许那边根本没的选择。” 罗南似乎跟上了武皇陛下的思路,但还差一点儿。 “披风……” 略做沉吟之后,罗南唇齿间又吐出这个词儿,他和这个词汇是很有缘分的。 武皇陛下仿佛这时候才刚想到:“对了,我是默认你知道‘神明披风’的定义,你确实知道吧?” “大概知道一点……” 罗南确实从专业历史文本中,看到过这个概念,但天渊通用语的学习则尚未接触到这个层次。所以他也不矫情:“如果陛下您能再解释一下就更好了。” “我对这个领域没兴趣,只知道它相当于神明的规则领域。或许可以理解为超凡领域的无限升级版,能够与物质宇宙充分干涉,借助天渊灵网的力量无限拓展,影响、支配?k们所感知的一切……这样解释可以吗?” “大概意思懂了就行。”罗南理解起来并不困难,相较于此,他想更问一件事,“为什么呢?” 为什么作为神明披风“支点”的,会是罗远道,他的爷爷? 武皇陛下随口就给出了几个可能性:“也许是虔诚的信众,也许是一场交易,也许是悲剧性的际遇……不管如何,他可能接受了一次‘神启’,就像福利院的那位。” “神启……万院长?” “高维信息的交流和降维传播,是个很有趣的领域,你以后可以研究一下。这种事件,关键就看能不能接收、消化信息――就像我们刚刚谈及的神文。 “传说在神文出现之前,古神之间的交流约等于战争;在天渊灵网出现之前,对遗传种来说,清晰的古神意志其实无异于灾殃――交流即灾殃,在宇宙诞生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成立的。” 武皇陛下似乎在信口闲聊,其实是打乱了相关信息的秩序,但现在罗南的脑子却分外清晰,捕捉到了里面的核心条目: “交流的话,另一边的对象是哪个?揣着善意又或恶念?具体状态又怎样?”罗南一条一条捋出来,同时注目武皇陛下,后者微笑不语。 罗南却不轻易放过她:“陛下,你是有所猜测呢,还是专等我的答案?” 武皇陛下想了想,答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能够简单解决的问题。” “是嘛?” 罗南的视线又投向千里之外的至亲,他已经能够相对安静地注视这一切。但此时他的心神还有所分裂。 一部分指向了地球本地时空外围,穿过了云端世界,进入到可能是周边时空最复杂的组成部分――雾气迷宫,且遥遥指向其核心地带。 事实上还有一缕心念,用最快捷的方式,亦即进入罗南精神层面的迷雾,通过由魔符和乌沉锁链共同形成的特殊结构,直接与它们的模仿对象“日轮绝狱”相呼应。 不同的观察方式,同样指向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危险源头。 日轮绝狱,真的就像是深空中主宰一切的大质量天体,不管周边物质是怎样的活动状态,到头来也脱不开围绕着它转动的命运轨迹。 第六百八十三章 合命轨(中) 罗南关注爷爷、关注日轮绝狱,都耗散了不少心神,再加上不间断的思索,以至于武皇陛下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对象’与你有直接的联系。” “啊?哦,我又没否认这一点。”罗南把雾气迷宫的勘测数据交给武皇陛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坦白了。 再说,在世人想象中,这不但是既定的事实,就连里面长什么样子,大概都给安排得差不多了。 武皇陛下的看法,似乎更切中实际:“那是一个危险的辐射源……” “太阳也是。”罗南信口回应。 不管目的如何,武皇陛下来这么一出,透露出的信息,很多是极管用的。有些甚至可以直接用在对“日轮绝狱”的研究中。 他相信,只要能够勘破日轮绝狱的核心秘密,目前地球本地时空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有一个比较理想的解释。 罗南用这个给自己鼓劲儿,暂时忽略掉他与日轮绝狱之间,短时间内几不可逾越的量级差距。 武皇陛下则在关注另一个层面:“关于那个‘对象’……你的答案,有时也要批判着看。比如,你的一个观点,我就是不赞同的。” “嗯?” “你上课的时候,提到过‘高能环境’。” “是提过。” 何止是提过,事实上现在二人脚下这艘杂货轮,罗南专门打造的“具有高能环境的实验场”。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些畸变碎片才可能充分激活,拼接成那些活蹦乱跳的“缝合怪”。 “你是参照天渊灵网覆盖下的时空环境吗?” “并没有,我哪知道天渊灵网覆盖下啥样?” 罗南最多见过“璇晶阵列”覆盖下的孽毒环境,但可参考性也不大。他这个高能环境,其实就是磁光云母培育“缝合怪”的“母体环境”。 “怪不得。”武皇陛下眉眼弯弯,笑意盈然,“看来你对‘高能环境’存在很严重的误解啊。” “啥意思?” 武皇陛下抬起头,视线又一次投向夜空,似乎做了次深呼吸,白??颈部的线条,变得更加清晰生动,以至于罗南都看出“沉醉感”……哦,是武皇陛下的沉醉感。 “你没有在天渊灵网下生活的经验,所以对‘高能环境’未免太想当然。 “在我看来,现在的地球本地时空,已经是非常理想的‘高能环境’了……只有渊区极域,没有天渊灵网,一片混沌,又有无限可能,我们一直都更喜欢这样的环境。这也是能力者特别是精神侧能力者的能够野蛮生长的原因。” “你们?” 武皇陛下没有理会这种细枝末节:“你的形容很不错,这样的环境,大概率正是无数碎片后的那颗‘太阳’在作用。能够辐射出这样的环境,它已经堪称伟大……你有没有什么猜测?” “陛下您呢?”罗南反问武皇。 “确实有些想法,毕竟我对中央星区的了解,比你多一些。但看那个破碎时空的状况,明确是怎样的‘对象’,意义似乎并不大,确定采取怎样的应对之策,才更为现实……你说呢?” 武皇陛下的视线重新落在罗南脸上。 后者只是抽动嘴角:“见鬼的神秘主义。” 武皇陛下又笑了起来,手中书卷在罗南肩上轻拍:“不要生气,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正确。另外,如果那个‘对象’确实有‘意愿’与你爷爷坦承交流,?k应该留下更明确的信息。也许,就在你爷爷浑沌的精神世界中……你大可继续研究。” 罗南抿唇不语。 武皇陛下的肢体动作,要比以前见面时更亲呢,可两人的心理距离,事实上是在不断放大的……或者像受力的弹簧,伸缩不定。 “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轻易折腾了。” 武皇陛下表现出明确的态度:“你要重新考虑接下来怎么做,才能减少对‘披风’最脆弱节点的冲击;又或者寻找到一个替代方案,帮助你爷爷与‘披风’切断联系。 “这可能会让你束手束脚,也可能会让罗远道先生承担不可测的后果,是个两难局面。我也考虑过不提醒你,但那样,结果可能会更糟糕。” “披风断线,殖民舰队?” 武皇陛下摇头:“现实点儿吧――我是在想,你以后知道真相了,难道不会找我寻仇吗?到那时候,好多人会很难做。” “呃……” 罗南不确定武皇的意思,却是想到,他其实应该道谢的。不说今天下午对深蓝世界的冲击,下个月,他计划中可还有大动作。万一因此导致爷爷这边出问题…… 武皇陛下看出了他部分心思:“你不会因为这个缩手缩脚吧?” 罗南又一次反问:“陛下觉得该怎么做?不对,应该说……陛下希望我怎么做?” 两人视线相对,武皇陛下了然:“你在问我,想达成什么目标?” 罗南赧然而笑,这就是故意的操作了。 不是他对武皇有成见。可为了罗远道先生风中烛火似的性命,专门过来提醒,就算加上罗南的友谊吧,怎么看都不是这位会着重考虑的问题――特别是有了“天外来客”的背景之后。 还是多用理性考虑一下,会更长远。 武皇陛下不以为忤:“目的我说过了,我喜欢这样的环境。我们这一族,对当下天渊灵网的运作很看不过眼,长年游荡在天渊灵网的范围之外。如果诸神披风架设,就必须踏上另一个旅程,然而我并没有准备好。” “是吗?” 罗南将信将疑。对武皇陛下似乎有道理但又过于轻描淡写的表述不太满意。很快,他自然而然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 “李维又如何?” 那个家伙,在地球本地时空,要比武皇陛下更具主导力量,他对这桩事又是怎样的考虑? “他知道爷爷的事儿吗?他是怎样的考虑?你说他是迷途之人,想来是要回去的,为什么不直接打破?” 不但没打破,感觉比罗南都要更小心翼翼。 “大概率是知道的;就算以前不知道,去年极域光事件之后……甚至在你崭露头角时,应该也知道了。” 武皇陛下依旧轻描淡写:“至于没打破,大概是因为,他可能更需要对‘窗口’做出评估吧。” “他不是从‘窗口’过来的?” “窗口不是门户,只是时机而已。”武皇陛下纠正罗南的错误认识,“而且,此‘窗口’非彼‘窗口’。一人一时空,每个人都一个合适的对外‘窗口’期。 “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什么打开窗户,才是最合适的演化区间、最合适的时间节点,最合适的存在状态,包括可能遇到的最合适的‘隔壁’。”武皇陛下故意说得七拐八绕,但罗南还是大致听明白了:“你是说,他要有足够的时间,消化深蓝世界?” 毕竟大概率为“古神之躯”,是能够让任何人疯狂的高端资源。 “也许这是一条吧,但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原因。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他都足以当你的老师……但最终,他还是要破壁而出的,这会让很多事情变得简单。” “简单到不战而胜?” 罗南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以至把握到了一条非常关键的思路:“天渊灵网、诸神披风……我这种禁忌精神侧,应该很难通过当下中央星区的判定吧?” 靠,怪不得李维那厮宁愿去当缩头乌龟! 话又说回来,如果那边把罗南近一年来突飞猛进的节奏也考虑进去的话,就应该知道,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缩头乌龟”也不是想当就当的。 这岂不是说,那个关键的“窗口”节点,大概率已经非常接近了? 武皇陛下微笑看他:“会不会多一点紧迫感?” 罗南呼出口气,坦率回答:“有一点儿,陛下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并没有成功对抗天渊灵网的经验。” “……不用那么远,对抗李维也是可以的。比如,联手?” “现在不是吗?” 罗南就笑,一秒钟后,他突兀发问:“白心妍是怎么回事儿?” “算是一点儿考验?”武皇陛下眼都不眨,直接回应,末了才问,“为什么会怀疑这个?” 罗南都要比武皇更头痛一点,他长长叹气:“只是对陛下您的人格魅力有信心――既然她曾经跟随过您,没道理那么容易脱钩的。” 而且,白心妍不像是那种不顾后果的人,虽然她确实很有胆量。 相比之下,倒是罗南说出口之后就有些懊悔,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挑明白,也许可以再冷眼观察一阵子? 两人之间的关系弹簧正在加速变形。 最后,还是是罗南脱离了这个话题:“陛下,你选择这时候说出来,也是因为进入了窗口期?” “嗯,看到莹莹发给我的那些基础课程,我就知道时机到了。另外多问一句,那应该是你父亲的手笔吧?” “是的。” “真不错,也许我应该提前投资他一份儿,可惜错过了……希望在你身上也不迟。” “……” “好了,不要提这些不开心事。你说的‘建议’什么的,就不提了,你的惯性没那么容易纠正。” “惯性?” “那我说错了,是习惯。” “……您可以更直白些。” 武皇陛下伸手,撩开被江面夜风吹乱的鬓发:“我只是说,你的思维模式是坚定的、一惯的。你其实应该明白,你的思维以及作为基础的感知结构,是从你爷爷开始,到你父亲、母亲,然后才是你……三代人一起作用的结果。 “可能有些冒犯,但在我眼里,你还不是你自己,只是背负着魂灵或意志存在的容器――或许这才是你的本质。 “这样的前提下,我要怎么去改变你呢?为什么要去改变呢?按照这个模式继续下去就好了,暂时来说也没什么不好,这也是我投资的重要原因。 “以你……你们的思路,说不定已经有答案了,何必问我?” 第六百八十三章 合命轨(下) 勾月之下,武皇陛下摆了摆手,也不回头,高挑身影渐渐消失在岸边丛生树影之中,没入荒野,不知去了哪儿。两人之间大信息量的交流,算是告一段落。 罗南就在武皇陛下之前所在的位置上,双肘架在栏杆上,在流动的月光和阴影中,一个人静静待着。 如此片刻,忽地发笑。 武皇陛下最后的那些言语,按照独立个性的思潮导向,确实不那么中听,但罗南并不觉得那是冒犯。 他一点儿都不介意武皇陛下的说法。 什么“不是自己”啊、“容器”啊之类……这么表述有什么问题? 他本来就是。 容器也好,作品也罢,他一直按照爷爷、父亲规划的道路,以格式论筑基,再学习、消化天渊文明的知识和力量。 即便中间多了魔符这么个变数,总体而言,仍大致按照框架成形。 如此,他的形骸是父母给的,思维是在格式论的框架下成形的,以此承接、彰显三代人在这条路线上的研究成果――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 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个“遗传种”,既然如此,“遗”和“传”就是最核心的字眼儿。若不如此,朝菌蟪蛄生涯,如何见得晦朔春秋? 罗南倒是感谢武皇陛下,又提醒了他一回,帮他清醒下脑子,不至于在世人吹捧、恐惧的衬托下,真的把当下所有的成就,归功到他一人身上。 当然,按照这个逻辑,他生为人子,也不应该只坐享成就,而必须去承接长辈一路行来,逐渐累积的旧患,次第种下的因果。 罗南的视线,在江波月影上凝注,其实仍是破开了千里虚空的阻隔,与那勾月一起,投注在那方阳台内、孤独瘦弱的老人身上。 罗远道始终低头做自己的事,对外界全无知觉。 罗南静静地看着,看得久了,恍惚便觉得老人月下的模糊照影,与周边栏杆、躺椅、墙壁的影子勾在一起,似乎随着夜风簌簌摇动;又如此这般,在那楼栋之内,也在无穷尽的夜色中,勾连铺展开来。 便如一幅巨大的披风,触及天地每一个角落。 这当然不是真的,只是罗南受武皇陛下的信息影响,产生的幻觉。 按照武皇陛下的说法,罗远道所牵系的那幅“神明披风”,状态本就异常,而在如今“天渊灵网”不存的时空环境下,更难呈现在常规的感知层次中。 大多数时间,它隐藏在似无纤尘的极域之上,架设出一层无形的滤网,将这种规则逻辑,层层投射到地球本地时空,以隔绝内外消息。 这已经是趋近最底层规则的架构,像罗南这样土生土长的原生文明成员,不管感知如何敏锐,对于自小生长的环境,天然有了适应性,很难察觉异常,正是“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 只有武皇陛下、李维这样的天外来客,才能察觉到异样,并在经年累月的感知探查中,逐步锁定目标源头。 根据武皇陛下的说法,在地球本地时空,那幅“神明披风”只有罗远道一个支点。而且并不存在于老人的形骸处,而是在他缥缈狂乱的精神世界里。 平日如一点儿微尘,浮游不定;一旦遇到刺激,才坠落下来,以万钧之势,锚定在物质世界。 直到那时候,才会见有明显的表征。 到目前为止,罗南自己并没有见到并验证“神明披风”的存在,也不可能单凭武皇陛下的空口白话,就会相信。 然而武皇陛下是有证据的。 证据就是去年跨年夜,那一场“极域光”。 当时,罗南是在失控的魔符牵引下,与日轮绝狱头一回正面接触,在其庞然信息的冲击下,几难自保,并没有真正看到“神明披风”招展时,是怎地一番模样。但从事后各方的记载中,依旧可窥见一斑。 而且也是那一夜,爷爷病危,几告不治。 几个层面比对,已经形成了比较清晰的因果链条。 罗南也在想,同样是日轮绝狱的信息流迸发,性质类似的“白日梦魇”,为什么没有刺激到“神明披风”? 可多想一层,用“祭坛蛛网自身消化”这个理由,貌似也解释得通。具体如何,还要仔细研究琢磨。 再说了,“披风”这个词儿,对罗南而言,真的不陌生。 单从神智不清的老人口中,就听到了很多次。还有,六月份去百族实验室为母亲扫墓,当时遭遇洛元,也曾从他口中得知,荒野实验室重点项目的正式名称,就是“披风”。 那个项目中的一个子项,现在罗南甚至还是资助人――阪城江冢的那个“分布式畸变基因网络生态研究”。 哦,或许说是吴?B更准确。 还有吴?B勉强支撑起来的荒野“罗教团”,那里面的“圣物披风”,也是值得关注的点。 各个环节,虽然还没有形成完整链条,但前后遥相照应,桩桩件件,都能给武皇陛下的说法,增添不少说服力。至少现在看上去相当严谨,没有明显的破绽。 只是,罗南想知而不知,“神明披风”选择罗远道作为“支点”,究竟已有多少年了? 他注目下的那位老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因由,选择……或被迫承受这份本不可承受的压力? 或许是罗南注视得久了?阳台上老人不知怎地,缓慢抬头,呆呆看向天空。 他混浊目光的焦点,可能是天际的勾月,可能是城市的光雾,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罗南倒宁愿相信,老人是与他远程对视,或许这样,就能够看清楚那边狂乱的精神世界,看清楚老人是与谁做的约定,看清楚老人是不是一直在注视着深渊中的魔影…… 可惜,罗南什么都没看到。 勾月辉光如旧,老人沐浴其中,面皮牵动着颈上枯干的皮肉,缓缓蠕动。 他不知道,眼下正有一缕肉眼不可见的虚影,凭空出现,在他身后伫立。片刻,又伏在他耳畔,轻声询问: “是谁啊,爷爷?” 罗远道没有回应。 “不能给我说吗?哪怕是画出来?就像你以前的那些……不太高明的作品。” 罗远道仍看着夜空,瘦躯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躺下,却又保持着一个相当松弛的状态。 罗南的灵魂投影,也就继续偎在老人肩后,断断续续,轻细低语。 他忍不住在想,会不会曾经有一天晚上,很多的晚上,罗中衡也是这样,静静站在他的父亲的身后,这般低语。两人共同看向夜空,试图穿透无形的披风,寻找那可能伟大,也可能残暴的影子? 他能看到吗? 也许,哪一天也会有母亲加入,她又如何? 罗南下意识往左右看……近于常人的限定视角中,均是空无,连他也是。 他不由苦笑,但很快又倔强地抿起嘴巴。 稍稍稳定下情绪,罗南又继续。灵波在空气中震荡,与老人做无声又切实的交流: “爷爷,武皇……那位不知你认不认识。她的评价倒是挺客观的,我都认。 “容器也好,成果也罢,我们既然一脉相承,你能看到,我也应该可以,我们都可以。” 老人仍没有理会他。 罗南自嘲笑了笑,此时也不去想什么遗传继续,也不去考虑什么轨迹因果,只想这些与他血脉最近之人,想法不尽理性,少有条理,甚至还有几分埋怨: “你们啊……你们想让我知道的,我尽可能都知道;可我知道的,又怎么让你们知道? “你们……为什么不能尽是‘我们’? “我们不分彼此,何必有所差别?” “……我?” 含糊的声音震荡空气,罗南灵魂处仿佛遭了一记重锤,定在了那里。 而此时,罗远道唇齿翕张,又在重复刚才的音节: “我……” 尾音极其含糊,似乎要睡过去了。 可没过几秒钟,有更明显的空气震荡,在阳台方寸之间,往复徘徊,以至前无头后无尾,全然是嗡嗡的低鸣,难以分辨。 罗南骤然凝结的意识,却在这样的低鸣声里,春融化冻,且随着某种已经浸入灵魂的节奏,与之共鸣。 “我心如狱,我心如炉; “我心曰镜,我心曰国。” 是格式论十六字诀的连贯缩读,明明已经唇齿不清,可节奏之流畅,比浸淫此中多年的罗南也不差到那里去。 这一刻,罗南几乎要随之同声念颂,却终究顾忌老人的精神与身体状态,强行忍住。 如此低鸣震荡,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彻底含糊下去,不但没了音节隔断,连节奏也不见。 只有空气中的震动,仍依稀可感。 看着爷爷靠在躺椅上沉沉睡去,罗南的灵体投影,都下意识保持着静止的状态,追溯那越发轻微的余波,几乎随它们时空结构中一块儿淡出。 静极生噪。 恍惚间,罗南听到了另一种“声息”,呼啦啦的,仿佛万千幕布迎风舒卷,尾部都拍打在他耳畔、眼角,微微生痛。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三条线(上) 勾月斜挂,树影婆娑,正在丛林中漫步的武皇陛下,突然就接到罗南的电话。刚接通,那边劈头就问: “神明披风长什么样?” 罗南嗓子有些哑,本来就在变声期,好像才又大声吼过什么,听上去就点儿破音。 武皇陛下刚刚确实隐约听到了些,驻足回看,层叠树影早已经淹没了江岸,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她的心理节奏,终究与罗南不同。才不管那边如何急切,不紧不慢地回应:“记得给你讲过了?神明披风基本要在天渊灵网中,才有意义;现在这个是残破的,虽然保留了一定的性质,但就当是破布就好……” “一根根的破布条吗?” 这回,武皇陛下没有即刻回答,只扬起眉毛。 罗南依旧用那破嗓子询问:“天渊灵网呢?” 武皇陛下将沉默延续片刻,终究还是应声:“就是网啊,打结的网。” “怎么打结?” “……这个问题很有水准。”武皇陛下为之赞叹,“问出口的勇气,甚至要比实操更困难――无畏的无知者除外。” 信口调侃一句,武皇陛下继续道:“事实上,每个人,我是说具有一定超凡力量的人,都能‘打结’。天渊灵网不过就是三条线:一是时空线,二是自我线,三是协调前两者作用,却又使之永不相交的趋近线。 “但凡能够感应到这三条线,挽住,打个结就是了。就像织毛衣,或者随便怎么绑住都行。 “只不过,临时的结扣,不到一定水准,在正经的天渊灵网、正经的‘古神结’面前意义不大,大都还是要依附过去的。毕竟,那是穷尽了古神一切认知,交出的最坦诚作品。” 罗南似乎是沉思了片刻,才又问:“神明披风是建构在天渊灵网上的……它也是打结?” “不,它们不打结,它们直接依附,这样效率更高。但它们会在‘古神结’上修饰,形成最华丽也最虚伪的挂件,挂得多了,说不定就把哪根线条偷偷换掉,大概是这样……懂?” 武皇陛下好心问了句。 对面又是沉默,但肯定不是窘迫茫然那种。 通讯并未断开,武皇陛下的声音也还在耳畔缭绕,罗南的注意力却已回到了眼前。 他低下头,手边是一本分页笔记,是他从随身携带的三本笔记中随便抽出来的――离开夏城时,他把日常携带的那本,还有曾经掀起好大风波的两本“特殊观测记录”,都带在身边。反正有“时空泡”技术傍身,也不多费什么。 三选一,选中的是一本“观测记录”,应该是当年罗远道先生在荒野上,“直视”日轮绝狱,留下的已经降维的信息。上面的混乱线条,曾引得各路人马趋之若鹜、浮想联翩。 不过现在,罗南只把这本笔记翻至扉页,呈现出由爷爷手书的“我心如狱”十六字诀。 就在与武皇陛下重启通讯之前,他还曾大声念颂,与更早前爷爷的低语相呼应,以消解心头激涌的情绪。 罗远道先生的精神世界难以测知,但罗南宁愿相信,那一轮“十六字诀”的连贯缩读,是爷爷出自本能的引导,是他们这一家人思维的共鸣、心灵的呼应! 此时,罗南的情绪平复了些,不需要再用力发声,但他还是在唇齿间喃喃低语,一遍又一遍。 这十六个字,他熟得不能再熟,但这段时间颂读,侧重点与正常时有些变化。他没有考虑狱、炉、镜、国的意义,将一切象征的指向消去,只剩下: 我!我!我!我! 精神层面,“我”字秘文灿然呈现。 那是由璀璨星团中间的隐约连线,区划出来的舞蹈人像,踢腿挥臂,极尽活泼。而在“人像”的肩膀、手足、胸口、背后、头顶、脚底,则以同样的方式,约束为八组介于模糊和清晰之间的复杂结构,就像八枚神秘的符文,环绕周围。 对这一枚由武皇陛下定性的“逾限神文”,目前罗南并没有太多针对性的应用,除了日常作为翻译器以外,只有一个大坐标系观想法,但此时,大坐标系还局限于原点,未曾延伸到广袤时空之中。 可即便如此,仍有奇妙景象在“我”字周边铺展开来。 此时,罗南的感知范围内,是层层叠叠的飞扬幕布,大致呈规律平行又纵横交错的状态,一层又一层,一面又一面,从低到高、由远到近,将幽暗深空划分为无数层级。 多层幕布扑面,形成似秩序又混乱,无尽深邃重复的结构。 唔,简单来说,就如他此前对武皇陛下的所说“一根根的破布条”吧。 而若仔细去看,其中一部分幕布还彼此扭曲,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的“节点”。 这些“幕布”,包括“节点”,大都能够与现实世界形成对应关系。特别是后者,就近找了个几个,基本上都是周边荒野的“大佬”,与罗南另一种形式的感知结果匹配无误。 武皇陛下也在其中。 如其所说,她那边真的就是由三股“线条”简单打了个结,似乎难度不大,特别清晰干净。 但给罗南的感觉,要比周围那些纷繁复杂的“节点”高明太多。就像是她曾经公开发布的“凝水环”,看似简单的结构之下,不知有多少“减法”设计在里面。 武皇陛下的细节且不论,对于这整套情境,其实罗南并不陌生。 开发者模式嘛! 在罗南的精神感应层面,当精神海洋的迷幻绚烂褪去,便会还原成这样看似单调又无比复杂的多层幕布结构。 罗南一开始观照精神世界,纯粹观察模式之下,就是这等模样。但为了更好与他人交流,便主动加强干涉力度,转换成人们更熟悉的精神海洋模式。 但这种多层幕布模式,还是更好地呈现了某种底层逻辑,故罗南戏称其为“开发者模式”。 如今,在爷爷恍惚昏沉的“指引”下,这模式自动回归。又有武皇陛下事先的提醒,罗南不得不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是神明披风,还是天渊灵网?或两者皆不是?又或者两者皆是? 有关神明披风、天渊灵网,除了武皇陛下的表述,罗南也知道一些: 专业历史文本中,有大量天渊灵网的描述,神明披风差一些……毕竟新神古神有别,礼祭古字在这领域不算专精。 可看到是一回事儿,理解是另一回事儿。 对这样的问题,他可以猜测,可以胡思乱想,但最重要还是观察和验证。既然如此,就必须要选择工具: 礼祭古字? 内宇宙模拟器? 似乎都能靠上点儿边,但罗南并没有将它们作为第一选择。 原因还是武皇陛下。 武皇陛下的“简单”表述,他确实听懂了,而且把握住了那边传递过来的最关键信息: 时空线、本我线、趋近线。 三线归拢,罗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 大坐标系。 大坐标系观想法,是伴随着“我”字秘文而生,从诞生那刻起,就与格式论,与罗南一直以来恪守的理念高度契合 大坐标系的建构,对罗南明确自我逻辑,洞彻内外之别,感知复杂时空,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正是因为有了大坐标系,使罗南在实际操作中,可以有效运用自我逻辑,解析干涉时空结构,击穿层层虚空壁垒,实是他独立实现“虚空挪移”的最大依仗;这样的解析干涉,也是他能够立足连基本时空秩序都不存在的“雾气迷宫”的根本支持。 所以,支开的大坐标系,几乎可以算是罗南的超凡领域――他确实是以大坐标系为框架,以自我的规则为核心,整合了雾气迷宫、地球本地时空乃至血魂寺场域之类的虚空规则,建构了专属于自己的“罗氏领域”雏形,与欧阳会长的“逻辑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目前最关键的是,大坐标系与开发者模式的多层幕布结构也非常契合。 在罗南首场震惊世界的授课中,他小试牛刀的血意环结构演示,就隐约同大坐标系的结构逻辑相匹配,实现了幕布的扭结交织――这也可能是血意环本身就属于天渊文明经典构形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大坐标系与幕布的结构逻辑,似乎存在了某种直观对应,实是研究“工具”的首选。 但在应用之前,罗南还要做一下修正。 关于大坐标系的“原点”; 关于“我”。 逾限神文的那个“我”字,仍在罗南精神层面盘转,从各个方位和角度,呈现其主体与周边八枚符文的种种结构细节。 或清晰、或模糊。 罗南没有纠结这些细节背后的逻辑,因为那未免有些不自量力。目前他只是想对“我”的意涵,做一些小小的扩充。 正如武皇陛下所言――你还不是你自己,只是背负着魂灵或意志存在的容器。 对此,罗南表示赞同。 他本来就是继承了爷爷、父母思维逻辑的人。他并没有一个纯粹出于“自我”的核心逻辑。 但那又如何? 他并不准备做出切割,“我”便是“我们”,“我们”便是“我”,一并加进去,不好么?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三条线(中) 罗南如此想法,倒也不是感情用事。 “我”之概念,应该如何划定,罗南的母语、天渊通用语、礼祭古字,都不尽相同。其实也不用扯那么远,地球上现有的语言,都能把它玩出几十上百种花样。 落在“逾限神文”这种层次……嗯,罗南还不敢给它划定意涵范围,但借助礼祭古字间接了解的古神视角,他很肯定: 逾限神文中的“我”,大概率与常见的遗传种语言定义,有着惊人的落差。 古神的视角,是有“准入”的。 东升的勾月,围绕地球做一轮又一轮的运转。给它取个名字容易,但看似简单的定义,却需要人类文明几千年来填充进去无数的细节,才足够去推演它的过去未来,形成相对完整的意涵。 大宇宙背景下,月球不过是称量质量都会被忽略不计的尘埃。然而短命的遗传种,比头上这弯勾月如何?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填充什么细节、形成什么轨迹,就已经磨灭掉了。 所以,遗传种个体,很难谈进入古神的“法眼”,奢谈什么概念、意涵。所谓的“遗传种”这个集体概念,也不过就是无数个相似颠簸人生的共同抽象。 也许落到其中哪个个体身上,会有令人动容的极端例子,或格外痛苦不幸,或无比快意顺遂。可这样的“特色”,在古神的尺度下,都不会留下任何别样痕迹, 一个人,几个人; 一代人,几代人。 或许还是后者更符合古神视角下可堪定义的对象……如果能够有一套出色、且一以贯之理念规则就更好了。 罗南一家三代,完美符合。 至少在罗南看来,是如此。 作为原点的“我”字秘文,发生了微幅的涨缩。 罗南决心既下,便已经在调整了。 调整起来,也不容易。 要丰富“我”字的意涵可以,但要想精确,就必须涵盖可以探知的时空中,三代人尽可能多、尽可能详细的留痕――或许也可以称为“命运轨迹”。 罗南还好,但对他而言,无论是精神分裂的罗远道、业已去世的卜清文、还是生死不明的罗中衡,三人的命运轨迹都是断裂的、模糊的、不完整的。 唯一能够把控的,只有经历百般周折传承下来的“格式论”理念。 而这份理念,经过前后三代的追溯后,毫无意外地就指向了日轮绝狱,这个危险的源头。 按照这个逻辑: 罗南不是独立的罗南; 格式论也不是独立的格式论。 这里就没有一个严苛意义上的独立的“我”。 如果罗南真的纠结这个,“我”字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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