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谢洛生耳根倏然发热,他竟然将容述当成了同行的女伴。 容述已经越过他的肩慢慢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作响。 谢洛生记起管家言辞隐晦的叮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相较之于唱戏,容述穿女装,扮成女人才是真正的惊世骇俗。 可不知怎的,谢洛生竟半点都不觉得古怪,好像容述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这人骨子里就有种蔑视世俗樊笼的轻狂傲慢。 谢洛生到底是留过学的,又年轻,在那么一个浪漫的国度,人人宣扬解放天性,一时间想起容述所为,竟有几分钦佩,隐隐约约的,他想,容述这模样,可真是——漂亮。 那是谢洛生鲜见的特立独行,明艳张扬,好像在这繁华绮艳里,姹紫嫣红,只这一支分外攫人眼球,让人见之不忘。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管家容林已经歇下了。容述站在玄关边,随脚就将高跟鞋踢开了,细高跟,滚了两圈,尖尖的鞋头跌在谢洛生脚下。 谢洛生正在换鞋,犹豫了一下,提着容述的鞋放回了鞋柜。 啪嗒一下,屋子里亮堂起来,容述捞了把头发,赤着脚径自去倒了热水润了润嗓子,看见谢洛生还站在客厅里,目光正落在他身上。谢洛生很年轻,长了张清俊秀气的面容,挺拔如青竹,白衬衫,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很有几分斯文禁欲的干净气。 容述斜靠在柜边,突然想起有一年,他母亲去谢洛生的外祖家养病,二人相熟,林老爷子那天很高兴,和他母亲说,他的小外孙满周岁了。 老头子开心得不得了,眉眼带笑,还拿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 容述那一年九岁,照片送到眼前,是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嘴里咬着根手指头,被一个年轻妇人抱着,瞧着很是玉雪可爱。 容述放下水杯,说:“不早了,早点休息。” 谢洛生看着他,“好的,容先生。” 容述不置可否,临到要上楼,又回过身,靠着木质旋转扶梯,对谢洛生说:“现在时局乱,你先安心待在上海,不必客气。” 谢洛生有点意外,垂着眼睛,嗯了声,说,“晓得了。” 余光里瞥见旗袍的一角,袅袅娜娜的,像一缕捉不住的烟。谢洛生手指微动,干巴巴地掖了掖臂弯里的衣服。 谢洛生原以为他不会在上海久待,可秋末的两场雨都过了,谢洛生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离开上海。 时下局势动荡,到处都在打仗,不要说军用飞机,就是民用飞机都容易受袭,铁轨也炸毁了几条。报纸上满满的战况,街边的报童奔跑吆喝着,哪里哪里沦陷了,哪里哪里又打仗了。可战时的乱,全影响不了沪城的纸醉金迷。 谢洛生不愿去向容述开口,待的久了,受时事影响,也有几分焦躁。 十月中旬的时候,谢洛生收到了他父亲的电报,他父亲同他说,让他先安心待在沪城,还让他去看看谢家开在上海的一个纺织公司。谢家生意做的大,上海开了分公司。谢洛生对这些事并不知晓,也不感兴趣,去过一回就没再管过了。 后来,他同在巴黎留学的一位学长联系上了,学长在医院里做事。留学时二人都是华人,又都是学医的,谢洛生年纪小,他们都会对他多加照顾。 学长叫韩宿。 谢洛生在学校里名气大,是导师顶宠爱的天才,韩宿索性邀他去医院里做实习生。 盛情难却,谢洛生有些意动,没有过多推辞,不过几天,谢少爷就成了谢医生。 容述知道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谢洛生要做什么,容述并不感兴趣。 容述平日里忙,偶尔回容公馆住,二人不是常能打上照面的,谢洛生去医院里实习之后他们的时间就错的更开了。 那天正当小雨,谢洛生下了班,几个医生打着伞,并肩走出医院。 当中一个人突然问他们要不要去看戏,容老板晚上唱贵妃醉酒,他前些天买的戏票,原来约了人,可出了状况,去不了了。票是好不容易抢来的,空着浪费。 谢洛生心中动了动,说,“容述容先生?” 韩宿笑道:“沪城的容老板,还能有谁。” 那人问道:“你们去不去?” 谢洛生:“我去,谢了。” 韩宿拿胳膊推了推谢洛生,道:“洛生,你怎么还对京戏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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