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冰凌对着阳光能凭空生火,筷子弯折,是一样的道理。” 陆安:“筷子之所以能夹起东西,涉及了权衡之理,而权衡之理应用得当,可使人四两拨千斤,小能以此理造出桔槔取水,大能以此理打造投石车。此为力之大道。” 陆寅抬眼,定定看着陆安,依然没有说话。 陆安:“至于水往低处流……这确实是一个很应该探索的好奇的点,可惜多数人,包括二哥你,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们观察到了这个现象,还利用此做出了一种灌溉用的汲水罐器,将其装满水,它就会倾倒过来。却不曾对此等现象做出更具体,更详细的总结。” “从古至今,也只有《墨经》提及:力,重之谓下。但在墨子离世后,就没有人再根据此话去扩展一些什么了。” 古人会把自己观察到的现象运用到物体中,形成发明。但很少有人会把这些现象总结成一个详细的体系。 明明墨子已经跨出从零到一的,最困难的一步了。偏偏由于墨家的败落,再也没有一到二、二到三、三到四这样的发展。 陆安十分为此可惜。 但她知道陆寅并不可惜——人不会去可惜一个自己不清楚价值的东西。 所以,她另辟蹊径:“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好奇而去钻研一些事情,从而取得大道。难道二哥你就甘心,放弃你的好奇心,放弃你的喜好,放弃去了解一些事情吗?” “既然’重之谓下’,那日月星辰是有重量还是无重量,倘若有重量,它为何不坠往大地?” “江河日夜奔流,为何海水不见盈满?” “蛇熊冬日不食,为何不见饿死?” “雷声为何总在闪电之后?” “候鸟南飞,千里不迷途,谁为指路?” “是天圆地方,还是天地如鸡卵?” “若是天圆地方,可为何远望帆船,先见桅杆再见船身?” “若是天地为鸡卵,为何人站卵上而不摔?”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陆安看着他,问:“二哥,你就不好奇吗?” 你不好奇远古开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给后代? 你不好奇天地尚未成形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 你不好奇明暗不分混沌一片,谁能够探究其中原因? 你不好奇大气一团迷蒙无物,凭什么将它识别认清? 你不好奇白天光明夜日屯黑暗,究竟它是如何安排? 你不好奇阴阳参合而生万物,何为本源何为演变? 不好奇? 怎能不好奇? 又如何会不好奇? 陆安看着陆寅,几乎能听到陆二郎的心在跳。 陆二郎这般桀骜不驯的人啊,他只是因着对陆家的责任在压抑着自己的喜好,但堵不如疏,强行压抑只会像在按压弹簧,有朝一日触底了,便是彻底反弹。 他会如风一样离开陆家—— 既然他迟早会离开陆家,那又为什么不能为她所用呢? 陆安就是捏准了这一点,才上门找人。 她知道,她的目标能成。 她说过,必叫你陆家四分五裂,崩离溃散。 “二哥若是拿不定主意……”陆安拿出高转筒车的外形图纸,缓步向他走去,言笑晏晏如恶魔引诱:“便当我是逼你为我研制筒车,如何?” “都是我陆九思逼你的。” “我以家族大义绑你。我以民间疾苦架你。” 陆寅颤抖着嘴唇:“好……” 他的手接过那图纸。 他的眼中仿佛出现了那方晶莹透亮的冰凌,以及年仅八岁,高举冰凌对着阳光,好奇地摆弄生火的自己。 “这高转筒车,我来研究怎么制成。” * 陆寅说到做到,他开始闷头研究高转筒车该如何从图像落到实地,这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但好在,在春耕之前他都有充足的时间去琢磨这事。 而就在这时,陆十五郎来找他了。 他一来就献殷勤,带着大量树枝木柴过来,生了火,将陆寅身周烧得旺旺的。 陆寅眼也不抬,铅笔在纸上划来划去:“有事就说。” 陆寰就直说了:“二哥,你能不能帮我打造一辆车?”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陆寅手工极佳的人。 “车?”陆寅奇怪地抬头:“这事你还需要找我?随便找一个匠人都能打出来。” “不是马车,我想知道能不能做出来一种可以做饭,且能随着人移动的车子?十一月的天十分之冷,九哥平时在州学还好,一旦有事出门,便吃不上热菜了。” 陆寰觉得,自己作为(自封的)九哥的大管家,怎么可以不让九哥随时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呢! “有啊。”在陆寰惊喜的目光下,陆寅平静地说:“马车上放锅和瓦罐,需要的时候搬到车下生火做饭就行。” 陆寰不好意思地说:“但总有马车去不到的地方——有没有那种类似于推车的车啊?” “没有。”陆寅冷漠地说:“而且,有我也不会给你做,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都快做奴仆的活计了,你是他兄弟,不是他仆人。” 陆寰却说:“无所谓,当兄弟也行,当仆人我也乐意——二哥,你知道九哥学识有多丰厚吗?此时他还是潜龙在渊,但有朝一日,必然随云上天。若现在不抓紧,往后便攀也攀不上了。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二哥,九哥明显对你打造东西的技艺十分欣赏,你不趁这个机会与九哥打好关系,以后会后悔的。” 陆二郎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陆寰道:“我看得出来二哥你不认可我说的是对的,你知道我爱五代史且涉猎较广吧?但是我前些时日和九哥论史,被他压得无可辩驳。” 陆寰将自己和陆安的那场辩论复述了出来。 那一日,他们从五代战争争论到当时天下格局;从大薪为何以文制武争论到五代武夫动不动就拿百姓当军粮——已经到了当成兴趣爱好、是对美食的追求的荒谬程度了;从唐末藩镇割据争论到唐薪兵制演变;从政治制度争论到经济基础…… 争论十分激烈,谁也不让谁。 到最后,陆寰对于陆安丰富的知识层面以及犀利的论点、无懈可击的论据甘拜下风。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不论是看问题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思路,甚至是对天下的格局,他们之间都是天壤之别。 于是,那心中隐藏的一丝傲气,便也彻底没了踪影。 “二哥,这是我最后劝你一句,投了吧。否则你今日看我是阿谀逢迎之辈,来日九哥高飞了,你再见我,可是要称我一声小陆官人的。” 陆寅脸上滑落一滴冷汗。 确实…… 要不,还是投了吧。 输给陆安,他也不丢人。 * 陆安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灰沉沉的天空洒着细雨,她打着伞,冷冽地空气直往衣领下钻。 她在房州已经是个名声不小的人了,但是陆安没有感觉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她还是严格按照她的时间表来学习,温书、练书法、潜心研究经义策论,三不误。 至于和她同宿舍的几个人—— 谢师敏辛勤温书,梁章把她的时间表牢牢记住,直接复刻一份来作为学习的规划,至于赵公麟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动不动就逛街,本人松弛得不得了,显得和宿舍的卷王们格格不入。 不过好在这个宿舍的人都只会管好自己,从不去过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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