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下联就要对平平仄仄平平…… 陆安回望陆家这位家主,视线落在他日渐消瘦,连往日合身的衣服也显得宽大起来的身躯上,对:“朝中宰相无双。” 陆山岳淡淡一笑:“只是宰执相公,倒还不能称为宰相。” ——本朝宰执相公乃宰相和执政的统称,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为左相及左副相,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为右相及右副相,而最高军事机关枢密院的长官,枢密使、枢密副使,皆为执政官,这些统称为宰执相公。 陆山岳为中书侍郎,离宰相不过一步之遥。 话虽如此,陆山岳明显对这个下联很满意,笑意都真诚了许多:“不错。你且再对一个:开窗林月白。” 平起仄收式联啊…… 陆安看着窗外月色,白得十分漂亮。又垂眼看到自己袖口的墨印,黑得十分显眼。遂对:“洗砚石泉香。” “好!” 对的又快又好。 陆山岳身体坐得更加板直了。试探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但陆山岳却有些不知足,他想看看这枚璞玉的极限在哪里。 于是又问:“曾三颜四,可能对?” 这已经涉及到儒学层面了。曾子曾言:“吾日三省我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这是曾三。 颜子曾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这是颜四。 除了考对联,还考她的文学功底。 巧的是,陆安不缺文学功底。她需要注意的是,别一不小心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典故给用出来。 于是陆安借着魏三娘子的记忆迅速回想了一下——原主虽然没有练字,但魏家有个书阁,她时常泡在里面。 然后,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和她的前世确实极为相似,很多典故都存在,朝代也存在,许多熟知的名人也存在。但因为细节不同,少了很多传世经典,却又多了其他传世经典。 就像李白不会因着没写过《静夜思》就再也不写诗了,他可能改写《骄阳思》了。 陆安放下心来,略一思索,就对了出来:“禹寸陶分。” “何解?” “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此句出自《晋书·陶侃传》。是以,吾对‘禹寸陶分’。” 陆安侃侃而谈。 陆山岳抚掌,连道三声:“妙!妙!妙!” 这还不够!他最后又道一句:“妙极!” 看她的眼神俨如欣赏清晨时,自山巅破缝而出的朝阳。 他想看看,这朝阳还能不能更亮一些。 “最后一对。”陆山岳说:“暖风吹冷水。” 陆安脱口而出:“明月照光山。” 陆山岳道:“我方才念错了,这上联应当是水冷吹风暖。” 陆安道:“我也念错了,我的下联是山光照月明。” 陆山岳又改口:“人老了,又念错了,应是风吹冷水暖才对。” 陆安眨眨眼睛:“小子莽撞,急着对下联,也说错了。我方才是想对月照光山明。” 陆山岳饶有兴趣地继续改:“可我这联,还能换成冷水暖风吹。” 陆安:“光山明月照也别有一番韵味,祖父觉得呢?” 陆山岳哈哈大笑:“人老啦,比不过,当真是比不过。我十七时可不如你!你怎么就……” 这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陆安投去疑惑的眼神,陆山岳收起笑容,微微摇头:“无事。” 他没法说,他不能说——这样的璞玉,这样聪俊的人才,怎么就是个女郎呢。 但凡这是个男人,他便是彻底将原来的陆九郎换出去,也不会心疼。 “好一个曾三颜四,禹寸陶分,好一个暖风吹冷水,明月照光山啊。”陆山岳长长舒了一口气,吐出其中的不甘与遗憾:“你可知,昔日我出这两个上联,陆家无人能对出合我心意的下联。” 陆安没有回应这句话。 毕竟,她确实不是陆家人,不管回什么都不合适。 陆山岳也确实不需要她回话。 这人兀自可惜了一会儿,便让陆安回房了。只是在陆安即将跨出房门那一刻,冷不丁来一句:“对了,二郎素来自傲文采,想来会被第五乾静挑拨来对付你。你若对付不了,便示弱,他不爱欺凌手下败将。” 陆安暗自记下第五旉字乾静这个信息,又回忆了一下陆二郎的讯息,回身对着陆山岳一礼:“谢祖父提醒。” 心里却知,如果她真的躲了,在陆家生存就更难了。尤其是到了流放地界后,一大家子争资源,她如果让人觉得好欺负,必然会被剥皮拆骨,而陆山岳未必会维护她这个外人。 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一边。 “外面做什么吵吵嚷嚷的!明日若雪不大,还要早起上路呢!自己想猝死就去上吊,少在这里烦人。”一处房中,来自男人的暴躁声音响了起来。 再拉近一看。 小小一间房里,放了四个人。 四个流犯。 其余三个人年岁较大,但他们团簇着最后一名男人,明显以他为主。 此人便是陆家二郎,陆寅。 他一生气,房中其余三人便嘴唇发干,面如土色。 他们陪笑道:“二哥你别气,定然是小孩家闹事,我们出去说他们去。” 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连外衣都顾不上穿了。 陆二郎眉头一扬,突而厉声道:“慢着!就我们家现今这情况,还有第五旉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们敢闹什么事。定然是出事了,你去把人叫进来,我问问。” 第3章 陆二郎一旦凶起脸来,兄弟姐妹们都不敢忤逆他,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陆家人被叫了进来。 与陆二郎同房的人操着一口官话,模样傲气十足:“你们好好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别支支吾吾,二哥可不是你们爹妈,会纵着你们。” 但陆家新进来的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太敢说话。风吹进来,屋里的火把忽明忽闪地照着他们的脑袋。 陆二郎眯着眼睛看他们,突然笑了:“你们几个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啊,是又跟大房那边吵架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孩儿气,不过算了,明日我带你们向大房那边讨个说法去,正好,也说一说,到了房州之后,这服役,要怎么服,是均分,还是……” 他如此熨帖地一说,新进来这几个人的眼圈当时便红了,心肝扑通通地跳,互相又看了看,便有一个人跳出来,嚷嚷:“二哥!我们才没有那么分不清轻重,如今都流放了还和他们争。我们是为了二哥,才在外面吵的。” “嗯?为了我?” 陆二郎只觉莫名其妙。他直截了当地表示:“他们还敢针对我?如今陆家想要复起,非得有人扬一扬陆家文名,那些士大夫有利可图,才会出手相助。他们求我还来不及,还想针对我?” 跳出来那人惴惴不安地看着陆二郎:“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陆二郎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什么叫现在不是了?” “大房的九郎今日作了一首诗,听说把第五旉都给折服了。那阉人本是要找大房麻烦,听完九郎念的诗后,不甘退去,他们都说……都说……九郎比二哥你的才气更胜!陆家以后也要指望九郎。” ——七郎、九郎和五娘是陆家大房。二郎则是三房。 “你说什么?!”陆二郎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手一拍,床板震响:“好啊,这个病秧子!” 陆二郎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天倒是突然爬我头上来了。” 说没有目的谁信! 陆二郎一下子就锁定了一个目标—— 流放的人需得在当地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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