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无法转头看身后殷屿的表情,他喘了口粗气说道:“我敢打赌殷队长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说不定在想,我这稀烂的狗屎运,我这和洪水逃不开的缘分情结……” “别逼我在你身后扇你。”殷屿粗声说道, “快走!” 贺连洲没停下移动, 他一边用手肘撑着岩壁往前爬,一边不忘习惯性地打趣调侃殷屿:“啧,殷队长原来喜欢这样?这口味……啧,不好评价。” 殷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贺连洲指的是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殷屿脸上的温度都红到了脖子上。 草。 贺连洲这满脑子废料的家伙! “殷队长?”贺连洲没听见殷屿的声音, 他等了几秒, 没忍住又开口招呼。 殷屿跟在贺连洲的身后,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不得不低低应了一声。 又黄色废料、又噩梦创伤,这人怎么那么多毛病? 偏偏还是他带来的尾巴,不得不绑着走, 不得不照看着。 贺连洲听见身后殷屿的动静后,不明显地舒了口气,然后咧咧嘴无声一笑。 他爬在最前面,洞道里的空气并不好闻,尤其是雨天,“产道”里弥漫上一股尤其明显的湿土味。 贺连洲身前的洞道可见距离,因为产道的崎岖和角度多变而忽然变化,时不时移动着,身前的光只剩下不到几十公分。 贺连洲呼吸慢慢变得有些粗重,殷屿闻声低低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可能是我在黑暗中走过最深的路。”贺连洲哼了一声回答,他说着,往前又挪了挪,习惯了身前缺乏反射的黑暗。 这一段“产道”尽管仍旧空间逼仄,但是比起前面的一段,已经要宽敞许多了,贺连洲伸出两个胳膊摸向左右两侧的岩壁都没法同时摸到。 头灯的照明范围也十分有限,视野不到二三十公分外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他一边往前,一边伸手探了探左右的岩壁方位,只能依靠手的探知方位来确定大致的往前线路。 然而却没想,他惯性一边往前挪动、一边伸手去探前方时,他的身下却是陡然一空! 他猛地往下一栽,光是感到一股失重骤然袭来,他身形一晃,一头撞上底下的岩壁,还没来得及出声,下一秒,他身上的安全绳就被殷屿紧紧拽住了。 “贺连洲!?”殷屿急急叫道,“你怎么样?” 贺连洲闷哼一声,扶了扶头盔,然后应声道:“没事。你抓住我了。” 头盔缓冲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冲击震荡,尽管撞得贺连洲肩膀生疼,但他起码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他说完,试图调整头灯往身下看,但旋即他发现头顶的两个头灯,有一个在刚才的撞击中被撞碎了,他轻轻拍了拍,没有一点闪烁亮灯的迹象。 他叹口气,只能借着仅剩的一盏头灯往下看,然后对殷屿道:“这里有一个洞?” 殷屿闻言愣了愣,他一边让贺连洲固定好自己,一边调出电子地图进行比对。 “地图路线上没有提示这里有一个洞。”殷屿皱眉道,“是新出现的。这个洞大约有多大多深?看得出来么?” 贺连洲调整着头灯扫了几眼,然后又掏出手电筒往下照,遗憾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深,手电筒的光照不到尽头就被吞了。” 说明底下很空旷,连反射物都少。 殷屿顿了顿,然后对贺连洲说道:“放置一个坐标点标记一下,然后就回来,继续往前!” 贺连洲应了一声,在岩壁上安放了一个闪烁的坐标点后,便抓着单绳,从殷屿手上借力爬回来。 他呼出一口气,手电筒晃了晃四周围,便见他刚刚掉下去的洞恐怕占了“产道”约莫有八-九十公分,难怪头灯扫着前方全是一片漆黑。 贺连洲见状问殷屿:“路塌了这么大一片,怎么过去?” 殷屿挤上前,贺连洲侧身收着气,勉强让殷屿凑上来,压在他的胸前看前方路况。 也就幸亏这一段还稍微宽敞点,才能叫两个成年男人这样挤在一起。 殷屿微微喘着粗气,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迅速打量四周围。 他抿了抿嘴唇,看了眼贺连洲,又接着看这片洞道。 贺连洲见状眉毛微抬:“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了答案。” 殷屿闻言顿了顿,贺连洲读懂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意味着什么。 “是有一个方法。”殷屿说道,他拿过贺连洲的手电筒照了照贺连洲刚刚掉下去的洞,洞壁坑坑洼洼,他说道,“我可以从这里下去,你抓紧我的安全绳,充当我的保险扣。我从这下面的洞壁爬到对面,然后在岩壁上打一个螺钉,挂上绳子,再让你过来。” 他们两人不能都徒手过去,这底下可以被手电筒照亮的洞壁看起来就很湿滑,徒手攀爬过去,稍有一个打滑,就可能全部遭殃被悬挂在半空,上下左右都不着地,那就几乎只能等死了。 贺连洲闻言看向殷屿:“你确定?” “最快最方便的办法。”殷屿说道,他说着,同时开始处理身上的安全绳和锁扣,并且指使着贺连洲往后缩,给他腾出空间来。 贺连洲见状只好往后,和殷屿相比,他绝对不是一个擅长攀岩的人,让殷屿来做这件事情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手里被殷屿塞进绳扣和路绳,殷屿背身对着他道:“听我的指示放绳,每次只放约莫三十公分就足够了,不要放太快,我不想绳子绕住我。” 贺连洲呼吸微重,但他只是笑了一声:“好的,慢放,不想被绳子绕住,收到,殷队长。” 殷屿闻声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他开始往下。 贺连洲没想到殷屿这就打算下去了,他心脏顿时一紧,下意识地出声:“殷屿?” “嗯?”殷屿抬头,头灯正好照到贺连洲上方的岩顶,让他能够看见贺连洲脸上的阴影,他见状顿了顿,然后调整了一下头灯,淡声说道,“你抓紧了,现在你是我的唯一的保障安全绳。” 第200章 开局第两百天 “你需要我。…… 开局第两百天· 殷屿感觉到身上的安全绳微微紧了紧,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贺连洲眼色是少见的认真,手里握紧了他塞过去的安全绳。 殷屿见状弯了弯嘴角,然后说道:“倒也不用太紧张。” 贺连洲闻言顿了顿, 反应过来,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绳。 他稍稍松了松, 好让殷屿继续往下走:“还不是殷队长给了压力。” “呵, 我的错。”殷屿试探了一下脚下的踩点够牢固后, 他回了一嘴, 开始往右侧移动。 洞壁的岩石很湿滑,并且抓点很小,殷屿不得不脱下略显笨重的手套,抠进石壁缝隙里以移动自己。 “贺连洲,放绳。”殷屿呼出一口气, 回头扫了眼移动的距离后通知贺连洲。 贺连洲应了声, 慢慢放出绳长。 殷屿一边小心移动,一边利用头灯打量着这片石洞。 就像贺连洲先前说的,这片出现塌陷的空洞非常大,沿着石壁这样移动,居然也看不见尽头,很可能就像上一段的地下大厅那般, 就是不知道这底下有多深, 是否还有别的通道。 殷屿观察着,小心找着脚下的着力点, 在这样的洞壁上,突起的岩石并不如它们看起来那样可靠坚实,每一次变换重心, 都像是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放。”殷屿喊着贺连洲,两人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默契。 他抬头看了看所剩的距离,约莫还剩不到半米,这要是放在别处,半米的距离不过是两三个跨步的问题,但是在这儿,半米也足够让殷屿慢慢移动了—— 头灯的照射距离实在有限,除去眼前的一小片之外,殷屿根本不知道后面的岩壁是什么状态、有没有合适的抓点,他必须小心地衡量眼前每一处可行的点位,为最坏的情况做足打算。 这一定是殷屿最不赞成的攀岩环境,一眼看不到路线,相当于是盲攀,对于经验丰富的攀岩者来说,在攀岩之前,就会在脑海中预演上接下去的攀爬路线、每一个合适的点位、择优选择最安全省力的方案、又或者是最富有挑战性的路线。 但不论如何,任何攀岩者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环境下摸索攀岩,这与寻死几乎没有多大差别。 殷屿感觉到自己的臂膀开始酸痛,他稍稍甩了甩手,吐出一口气,知道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不自觉用了太多的力气,肌肉紧绷着。 加上这一路下洞一千多米的距离,已经让身体非常疲惫了,这完全是在计划之外的行动。 贺连洲感觉到手里的绳子那端没有多少动静,不由皱了皱眉,出声问:“殷屿,情况如何?” “没有特殊情况,原地休息一下。”殷屿回答。 他舒了口气,就像他回答贺连洲的,他所处的位置正好能够让他的膝盖卡在石块缝隙里,让他双手稍稍放松舒展一下。 殷屿调整了一下呼吸,过了两分钟便又对贺连洲道:“我继续了。” “好。” 贺连洲应声,一边感受着的安全绳另一端的重量在移动,一边随着殷屿的声音指令放长绳索。 殷屿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微微压上重心试了试牢固度,随后便打算交替换手。 然而就在换手的一瞬,殷屿敏锐地感觉到掌心下的岩石突然发出脆弱危险的窸窣声,他瞳孔微微一紧,来不及再转换了。 岩石脆弱地崩裂,就听一声闷响,贺连洲旋即感觉到掌心里的绳子飞快地往下一坠! 他猛地抓紧,飞快将绳索往胳膊上迅速缠绕两圈,才堪堪止住绳索下坠的趋势。 “殷屿?!”贺连洲俯身看向洞穴下方,他的声音甚至在空旷的塌陷洞* 口回荡回响。 殷屿后背撞上凹凸不平的岩壁,安全绳在急速下滑的过程中打转缠绕。 但所幸,殷屿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避开了被打转缠绕住的风险。 他缓了口气,努力在石壁上找到一个固定点固定住自己后,他出声回答贺连洲:“我没事!现在上来。” 贺连洲听见殷屿的声音后才松下紧绷的神经,他仍旧让安全绳在自己的胳膊上紧紧缠绕,不敢有一点的松懈。 “什么情况?”他大声问。 “石壁松动了,大概下滑了两三米?”殷屿扶了扶头灯往上看,但他几乎看不到顶部,光照有限,只是按照自己的感知做了预估。 他应该没有下滑太多,贺连洲的反应很快,没让绳子掉下多少。 殷屿抿了抿嘴,只是再抓上石头壁的时候,他才猛地感觉到后腰偏上的一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吸了口气。 他低头转去看,但他身上的装备并不轻便,想要在半悬挂洞壁上看到侧身情况太困难了,他呼吸都跟着粗重了一些,试了两次仍旧没能检查到受伤部位,只能作罢。 他抬起手臂绕到身后摸索,微微有些湿黏的触感让他抿了抿嘴。 真不算一个好兆头。 殷屿在心里想着,头灯照过手心,就见入目的是一片深色的血红。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方才短短下坠的几秒,他撞上了石壁,可能是扎进了石壁上凸出的碎石边缘?总是像刀片一样锋利尖锐。 撞击的力道让它刺破了装备,扎进了血肉。 只不过刚刚一直紧绷着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如何停下坠落、固定住自己上,而一时间忽略了身体上的疼痛。 殷屿不知道伤口有多深,但能感觉到那里一直在流血,温热的血流过皮肤,在装备里飞快的冷却冰冷、粘腻。 他喘息了一下,随后拿出工具,在原地钉入一个螺钉点,挂了一根绳子上去作为临时的安全固定点。 他往上看了眼,随后道:“贺连洲,我要在原地稍作调整,‘产道’里有什么变动变化立即告诉我。” “你怎么了?”贺连洲敏感地扬起眉梢,声音微微紧绷。 “……稍微休息一下。”殷屿说道,即便告诉贺连洲,贺连洲也帮不了他。 何况,他绝对不希望贺连洲也下来。 他闭了闭眼,试图感知地下洞穴中的生机能量,他只知道有一股能量微弱地从底下深处传出,或许就是廖庭先前提及的怪物波动。 但那太遥远了,他的精力不足以支持他调动借助那么遥远的生机。 他只能寻找周围。 贺连洲察觉到周围的能量波动,他眉毛微皱,即便看不清底下的动静,但他仍是看向塌陷下方:“殷屿,你在调动生机吗?到底什么情况?” “啧,你真敏感。”殷屿闭着眼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这片洞穴贫瘠得连他都探测不到多余的生机,要么就是微小得趋近于无。 他唯一能测探到的生机,只有贺连洲。 “……只是有些……嗯,割伤。”殷屿回答道,他呼出一口气,呼吸都随着疼痛而有些颤抖,他低低闷哼一声,用力闭了闭眼。 贺连洲听见殷屿有些断续的声音,便知道殷屿的伤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所以你想调动生机来治愈伤口。”贺连洲说道,顿了顿,然后摇头,“但是这里几乎没有生命。” 他察觉不到,殷屿自然也调动不了。 “呵。”殷屿呼出一口气,抿着嘴让自己往上又爬了一小段,然后停下来喘气,尽可能地想要忽略身后的刺痛。 贺连洲看向塌陷的下方,他皱着眉头催促:“你可以抽取我的,殷屿。” “你?”殷屿下意识地仰头看过去,但仍旧,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本能看向贺连洲说话的方向。 他随后摇头。 贺连洲仿佛能够看到殷屿的小动作一般,他知道殷屿在想什么,他沉声道:“你只能抽取我的,你不能保持这个状态待在下面,只会让你越来越虚弱,你知道我说的没错。” 殷屿沉默了一下。 “而且我们快没有时间了不是么?你需要我。”贺连洲说道,他微微咧开嘴角,带着诱哄的口吻,“你说我是你的唯一保障,所以我在向你提供帮助。你需要生机,我就会给你生机,你可以拿走,这是为了我们。” “快一点,殷屿,不要犹豫,何况你又不会把我吸干。”贺连洲声音轻佻,“我也是领主,没有那么脆弱。” 殷屿深深呼吸了一下,贺连洲总能把一件严重的事件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又滑稽。 他摇了摇头,过了两秒才开口:“……好。” 贺连洲旋即便感觉到一股怪异的触探感,然后是拉扯,他很快敞开了自己,任由殷屿索取。 他咧了咧嘴,冷不丁开口:“不过殷队长。” “嗯?”殷屿唇色慢慢红润回来,他感觉得到身后的伤口在逐渐收紧皮肤。 贺连洲偏了偏头,用力紧了紧手里的安全绳,然后弯起嘴角道:“你看,你不该说一声表示表示吗?” “谢谢。”殷屿说得很快。 “不是这个。”贺连洲摇摇头——不过很快停下了,有些眩晕——他说道,“应该是在这之前。” “什么?”殷屿低低问。 贺连洲声音里带着调戏意味过多的轻佻:“殷队长该先说,‘我需要你’,然后再抽取我的生机。” “你看,我是不是很早就说过,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贺连洲轻快地道。 殷屿闻言顿了顿,他移开视线,有些别扭地轻哼了一声。 很快,当他感觉到身后的伤口不再出血后,他便停止了生机的抽取,他出声问贺连洲:“你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不该是我问你?不需要了?”贺连洲反问,“唔,该不会是因为说不出口,所以不好意思再接着抽了吧?” 殷屿一噎,随后道:“你想多了。” “伤心。”贺连洲轻叹一声。 殷屿弯弯嘴角,尽管他仍旧因为失血而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寒冷,但比起先前已经好了太多,他轻声道:“再一遍,谢谢。” “我现在上来了。”他没有等贺连洲的回复,很快又说道。 贺连洲闻言笑了笑,他心下微松,应声道:“好。” 上来仍旧艰难,殷屿不得不花了比预计多出三倍的时间来完成最初的计划。 当他终于爬上塌陷的“产道”的另一端,他不由趴在“产道”上大口喘着气。 殷屿感觉到手掌下的湿润,眼睛微微睁大,只见隧道里像是返水了一样,但只有不多的水滴水汽凝聚在石道上。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的岩顶,似乎没有水往下渗透滴落,也不知道石道上的水到底来自哪儿。 殷屿见状抿了抿嘴,不再犹豫,迅速将螺钉打入岩壁中,然后再将路绳拴紧在螺钉上,好让贺连洲可以借力通过路绳过来。 “来!”殷屿招呼贺连洲。 贺连洲的身体重量几乎全部压在了螺钉与路绳上,殷屿微微抿紧了唇,看着绳索随着贺连洲的移动而绷紧颤抖得剧烈。 哪怕他非常清楚这完全足够支撑数个成年人的体重,他也仍旧忍不住紧张。 直到贺连洲回到他面前。 殷屿伸出手,抓过贺连洲一把拽到了坚实的洞道里。 两人因为惯性而扑倒在洞道里,贺连洲感觉到身下压着的殷屿,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抵在男人的身后,皱眉问:“你没事?伤口?” “没事。”殷屿轻吸着气起身。 这一段洞道还算宽,两人可以稍微交错一□□位,贺连洲得以快速地检查殷屿的受伤情况,就见殷屿背后腰侧的橙红装备被一大片黑血染脏,硬壳装备都有一个约莫食指长的裂口。 贺连洲见状瞳色沉了沉。 殷屿很快避开了贺连洲的检查,他目光扫过贺连洲的脸,就见对方脸色些微苍白,显然生机的抽动不像他说得那么无关紧要。 他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唇。 他挪开视线,岔开话题低低道:“这里的石道很湿润,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 “……当然。” 贺连洲应了一声,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匍匐向前移动。 他们离开没多远,螺钉周围的岩石忽然微微绽开几道蜘蛛网纹一般的裂缝,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化动静。 第201章 开局第两百零一天 “我们来…… 开局第两百零一天· 位于地面上的关山临时监测点, 这会儿正忙碌得快要起飞了。 山雨早已经倾盆,而随着热带气旋的接近,风也将他们的临时点结构刮得摇摇欲坠。 一辆接一辆的土方车开到了最能够接近“天窗”的位置,但也仍旧有数十米的落差、数百米的距离需要关山队员靠人力将车上的防洪防汛板与沙袋带上去。 随着山体数据的泥石流可能性演练, “天窗”附近一共有三个可能出现泥石流冲击覆盖“天窗”的点位。 尽管泥石流不可能填埋了“天窗”, 但毫无疑问, 对地下的洞穴结构破坏性是毁灭般的。 上千吨的泥石流灌入“天窗”, 哪怕是殷屿和贺连洲有再大的本事, 也不可能逃脱。 关山必须争分夺秒, 在泥石流发生之前,布置好一切,强迫其改道! 这完全是一场与自然的讨价还价,一场时间的竞赛。 方博则祈祷着,或许这两人的运气没有那么差, 也许这场热带气旋根本不会造成泥石流…… “报告!姑母峰累计两小时总降雨量已经超过六百毫米!” “报告!一号山体位置出现碎石滚落!” “报告!……”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接踵而至, 位于现场临时点的廖庭与殷容脸色苍白地接收着所有信息。 “博士,你们是不是应该先下山?你们与殷队的关系……按照程序,最好还是由专业人士接手。”现场的指挥官看向面无表情的两人,开口提议道。 他们是殷队的亲生父母,关系太近了,很容易影响判断和决策。 殷容近乎湿透, 面容没有一点血色, 但她眼睛却很亮,锋利地看向说话的男人, 她沉声道:“我们曾经在这里下探了整整两千米,进入过不下十次,这座山峰我们来过不下数十次, 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它。” “我们就是专业的。”殷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抑的愤怒。 他们在十年前就探索到了“天窗”的两千米之下,因水系统而止步,而整整十年,关山又做了多少进步?除了水系统的下沉,又向下多延长了百来米的深度。 比起探索、挖掘、发现,关山在这里的所有驻扎行动,更像是防止普通人类误入其中而已。 现在这些人来告诉他们该如何去做?告诉他们,还有比他们更专业的人可以来接手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些人甚至不如他们的一个手指头了解姑母峰! 现场指挥官闻言顿了顿,他抬手微按住耳麦,像是在接收什么指令,然后他看向殷容与廖庭,松口说道,“好的明白了,长官。” 殷容深吸口气,她不自觉地握住颈间的那枚项链,微微闭了闭眼。 “……也没有人比我们更迫切想要他们两个都平安。”她低声喃喃。 /// 殷屿与贺连洲仍是匍匐着在“产道”里摸索前进。 “产道”并不总是完全一路向下的路线,它曲折蜿蜒,有多个倾斜向上的攀爬坡,格外难以通行。 随着洞道的向上蜿蜒,洞道的岩面越来越湿润,贺连洲微皱着眉开口:“我们还有多远?” 殷屿瞥了眼电子地图:“再过一个向上的爬坡,再往下近三十米左右就能出去了。” “听起来就在眼前了。”贺连洲“唔”了一声,微微挑眉,只不过听着似乎并不买账,他问,“一共还有多少米?” “……127米。”殷屿回答。 也就近乎还要一个小时左右吧。 贺连洲轻轻哼了一声,他就知道。 殷屿无奈地摇了摇头,起码他先前的说法听着挺鼓舞人心的不是? 他摸着洞道浅浅的一层积水,问贺连洲:“前面有什么异常情况么?” “仍旧漆黑一片。”贺连洲道,“不过洞道更湿滑了。正常来说,这里是完全干燥的?” 殷屿应了一声:“也许是渗水。看起来热带气旋的雨势还算温和。” 贺连洲“嗤”了一声:“我们在一千多米深的地方,仍有渗水,我不会说它有多温和。” 殷屿摇了摇头纠正:“我们只是在‘天窗’的一千米深处之下,但仍旧在整座姑母峰的地平线以上,意味着我们上方很可能并没有特别厚的岩石层土层,暴雨渗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贺连洲闻言不置可否地低哼了一声,这么说,就如同他们在这座山峰中垂直贯穿探索,却还没到山脚下?多少有点滑稽。 两人话正说着,忽然洞道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地震了一般。 贺连洲猛地绷紧身体。 这股颤动持续的时间不长,甚至不到三十秒。 殷屿脸色微变,迅速摸索着产道四周围的岩壁动静,就仿佛刚才的震动与这里毫无关系一般。 “地震?”贺连洲低声问。 “这里不是地震活跃板块。我不觉得是。”殷屿摇头,他抚着头灯朝上方的岩顶打量。 岩顶几乎就在他们头顶不到十公分处,正朝下滴着水,刚才的震动并没有造成任何碎石砸落,只是仍旧滴着水,水珠子还在晃动。 “震感是从上面传来的,不是下面。”殷屿很快又说道,“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底下我们想要寻找的生物造成的。” 贺连洲闻言微眯起眼,同样用头灯探照着周围的岩顶岩壁:“那就只剩下坏消息了。” 不是地震、不是底下怪物的动静,那就只能是热带气旋。 大雨、洪水、泥石流、塌方……随便哪一个,他都不欢迎。 他们还剩起码百米左右的距离,就算再怎么加快速度,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离开。 所以比起一股脑往前,他们更需要在眼下尽快判断出刚才的震动是什么情况、他们的处境—— 再往前,就是另一个向上的倾斜坡,但是坡度更加陡峭,并且与这边之间,就像是一个M型的驼峰一般,如果他们继续往前,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很容易被卡在中间的下凹处,那里会飞快地被水淹填,那是最糟糕的状况了。 贺连洲的头灯打向前方几十公分远的岩顶,他顿了顿,就见岩顶上方,垂着细细密密的水珠,一朵接一朵地往下掉,又飞快地凝落下一滴。 “殷屿,看。”贺连洲沉声示意。 殷屿闻言立即倾身看过去,旋即瞳孔蓦地一紧,少见地爆了一句咒骂粗口。 “我们来不及出‘产道’了。”殷屿深吸口气,很快果断说道,看向贺连洲。 贺连洲闻言并不意外,他点头:“好的。” 殷屿见贺连洲那么随意淡定的样子,噎了噎,然后摇摇头很快又道:“我们往回走。” 他们绝不可能往前走,一旦他们来不及离开第二个“驼峰”,他们就会有极大的概率被困死。 他大脑飞快地计算运作,像是一帧帧的地形记忆图纸被扫描翻阅,试图找到最适合躲避灾难的地点。 殷屿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贺连洲:“……我们回到塌陷的地方。” 贺连洲闻言顿了顿,尽管仍旧有一丝意外,但他还是点头:“好。” “你不问?”殷屿忍不住压低声音,有些烦躁地抿紧了嘴唇,压力和紧张让他反而希望贺连洲能够质疑他什么,然后他便能够解释、说明,既是说服贺连洲,也是说服自己,说服他做的选择不会错。 “问什么?我相信你。”贺连洲挑挑眉,在这片洞道里极难转身,他们只能选择后退,而这,大大地拖垮了他们的速度,但贺连洲只是说道,“反正在这里,你是专业的,总比我更清楚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殷屿忍不住紧握了一下拳头,然后摇头低声道:“我可能会犯错。” “那你运气很好,起码你身边的这个人是这个世界第二厉害的。”贺连洲哼声笑了笑。 “第二?”殷屿一边后撤,一边发出一个鼻音,同时为贺连洲话里的大言不惭感到好笑,原本升腾起来的紧促和不安急迫都被冲散了许多。 贺连洲慢慢往后交替挪动着双腿,漫不经心地道:“在你的世界,你才是真正的领主,你是第一,我就屈尊第二吧。” 殷屿轻嗤了一声。 过了一二分钟,他才开口:“我们回到那个洞口,下降到刚才我撞击固定的地方,有我在那里为了停留而打的临时固定绳位。” “我们可以抓住那里留下的绳子,尽可能紧贴着岩壁,应该能最大地减轻冲击。”殷屿说道。 贺连洲点头回道:“听起来是个好计划。” 殷屿稍稍松了松肩膀,他跟着不明显地点头,低低道:“我希望它是。” 两人尽可能地快速往后倒撤。 然而没过多久的功夫,贺连洲率先感觉到一小股水流经过了他的手套。 他低头看过去,就见手掌旁一股股小小的、顺着凹凸不平的石道而分叉的水流,正流过他的手掌。 他立即看向前方,开口提醒殷屿:“水来了殷屿。” “看到了,我还没有看到先前的螺钉,不知道还有多久……”殷屿喃喃,他速度加快。 贺连洲闻言说道:“小心身后。” “明白。” 螺钉就像是他们的标记,到了螺钉的位置,就是那块塌陷处。 殷屿呼吸变得越发短促而快,流过他们身边的水流明显变得更粗更快,在石壁上溅起水花。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听一声轰隆闷响,整个“产道”又猛然一震,旋即下一秒,贺连洲就见正前方仿佛像是水库开闸一般,一股洪流飞快地涌向他们! “洪水!”贺连洲大声提醒,旋即猛一握拳,就见眼前的水势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一样,蓦然止住。 殷屿见状微睁大眼,旋即问道:“你还能移动吗?” “能。”贺连洲言简意赅地回答,额头青筋微暴。 他慢慢往后退,一股又一股的水势冲撞上来,而他们中间,则像是有一道透明的盾抵挡着,然而这面透明盾牌正也极缓慢地缩短着他们之间的间距。 “到了!”殷屿轻呼一声,“坚持住!我尽快……” 他话音未落,就见原本钉在岩壁中的螺钉也在猛烈地晃动着,周围的裂纹肉眼可见地扩大,一股股细小的水流入注一般击打出来。 殷屿瞳孔猛地一缩,旋即就见螺钉脱钩,猛地爆射出来! “小心!”他猛地压倒贺连洲,螺钉几乎贴着殷屿的后脖颈飞速擦过,他顿时感到后颈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殷屿不由后怕,如果他再慢一点,螺钉斜射的角度几乎射中贺连洲的太阳穴。 然而没给两人更多的反应时间,就听一声“砰”的爆响,螺钉的那一面岩壁也被大量的水冲垮。 贺连洲被方才突然的一下打断了控制,身前的洪水也不受控地径直席卷上来! 他见状脸色蓦地一变,旋即下一秒,巨大的水势将他冲出石道,直接滑向垮塌的地下! …… 贺连洲只知道,他在一片混乱中本能地抓住了殷屿。 第202章 开局第二百零二天 他痛得浑身都在发抖…… 开局第二百零二天 水的力量有多可怕? 有太多的数据来统计描述了, 但是直到它追赶上来的时候,直到它击中身体的时候,任何的数据才有了具象化。 具象化的痛,具象化的噪音, 具象化的窒息。 殷屿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抓住那根救命的安全绳的, 他只感觉到身体被贺连洲抓住, 然后飞快地滑出甬道。 ——又或者这两者是同时发生的? 发生得太快了, 殷屿完全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先被冲出甬道, 还是先被贺连洲抓住, 一切就像在毫秒之间。 他的身体本能地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试图缓冲坠落的速度。 直到他成功了。 两人坠落的势头猛然一止,而这股坠停的力道让殷屿抓住安全绳的胳膊发出一声完全被掩盖住的折断声,殷屿吃痛的低吼也被水声盖住。 两人又往下滑了不到两米,殷屿才又再次抓住了那根绳。 安全绳只剩下最后不到几米的末端。 ——这条安全绳只是先前殷屿用来作为临时固定点的副绳, 他鬼使神差地将这股安全绳留在原地, 本是想着以后或许有机会重返此处往下深探,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他们如今的救命绳索。 殷屿痛苦地呻-吟着,冰冷而重的泥水仍旧冲击着他们,但他们紧贴着岩壁,避开了大量的水体冲击, 只是剧痛和近乎无望的暂停, 让他根本感受不到生存的希望。 他用另一只稍好的手臂将安全绳在臂膀上又多缠绕了两圈,不管绳子怎样勒进肌肉, 他只有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来。 “贺……嗯……贺连洲?”殷屿用尽力气出声。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仍旧被抱紧,但他却感觉到一阵不安和恐慌。 他们一直贴着岩壁,但准确的说, 他是被贺连洲紧抓着,贺连洲压在了他的身后。 他抓到了绳子,但贺连洲是他与岩壁之间一道不可动摇的盾。 他掉过一次,知道这片岩壁有多锋利,只是那几米的距离,就让他吃尽了苦头,他不知道贺连洲究竟怎么样。 他试图去听贺连洲的呼吸声,但水声太大了。 他又试图去感受身后的胸膛的起伏,但装备太笨重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殷屿呼吸更加急促,他紧咬着嘴唇,闭了闭眼,又低低喊了一声:“贺连洲,跟我说话。” 他的手臂痛得几乎麻木了,指甲也几乎在混乱的抓抠岩壁中而翻折翘起,与手套粘连摩擦,钻心的刺痛让他呼吸都跟着颤抖。 “回应我……贺连洲……”他紧闭着眼,脸上全是泥水淌过,分不清眼角滑落的是泥水还是眼泪。 他痛得浑身都在发抖,泥水粘在身上又冷又重。 他慢慢低下了头,声音里压抑着痛苦的、近乎分辨不出的哭腔,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说话,近乎喃喃,低哑而安静:“……跟我说话……求你……” 过了几秒,又或者更久——殷屿几乎没有了对时间流逝的概念,他只是凭着本能的执着,死死抓着绳子,不允许自己连着贺连洲一起掉下去。 他想活着,他有太多活下去的理由了,他也需要贺连洲活着。 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了动静,他感觉到腰间的力道突然又猛地收紧,令他忍不住吃痛地倒吸了口气,然而却第一次为疼痛感到欣喜,他蓦地睁开眼睛:“贺连洲?” “……我们在……”贺连洲的声音低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注意到了眼下的处境,他低呵了一声,“挺糟糕的地方。” 他说话语速很快但轻,就好像一晃而过一样,他克制着呼吸的力道,每一下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扩张,牵动着后背的肌肉。 贺连洲后背的装备早已经被磨损得没了任何防护的作用,整片背脊几乎被岩壁剐磨得血肉模糊。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很快又注意到他们都挂在了一条绳上。 贺连洲扯了扯嘴角,费力地笑了声:“殷队长还是做到了,按计划行事,得救了。” 殷屿听见贺连洲的话,他摇头,得救了?还远得很。 但他只是问:“你……什么情况?不要瞒我。” “后背有点疼,但不碍事,活着呢。”贺连洲咳了一声调笑,然后目光又落在殷屿明显姿势怪异的手臂上,殷屿苍白得如同墙纸一般的脸色撞进他的眼里,“比殷队长情况好一点。脱臼?骨折?” “折了。”殷屿喘了一口气,但忍不住也跟着吐出一声笑,“但好歹活着。”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有所遮掩,但谁也没有再戳破。 他们只是都需要一点对方会没事的希望。 第203章 开局第二百零三天 殷屿皱紧了眉头,忽…… 开局第二百零三天 贺连洲能嗅到血的味道, 能品尝到口腔里的粘腻而热的液体,他的喉咙里因为倒灌的血液而火-辣辣的刺痛。 他又向下看去,试图看清他们距离地面、岩面还有多远,然而头灯只是射出一束淡淡的光道, 根本照不到对面的岩壁。 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样。 泥水轰隆隆地砸下, 甚至没有在底下溅起什么, 天知道这个洞有多深。 贺连洲感觉到手腕上忽然有些刺痛, 然后很快的, 被装备包裹得严实的护腕处钻出一个细小的身影。 贺连洲定睛看清后, 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鼻音,引来了殷屿的注意:“怎么了?” “蛇,醒了。”贺连洲低笑一声,闭了闭眼,总算醒了, 也算是醒得是时候。 世界之蛇在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没多久便陷入了长眠里, 哪怕是贺连洲也没法唤醒它,要不是生命体征一向稳定,都要以为它出了什么意外。 殷屿猜测或许与打开两个世界的怪物穿梭通道有关。 毕竟按照系统的解释说法,世界之蛇相当于是充当了这条通道的链接和打开的功能,恐怕消耗了世界之蛇太多精力。 在他们下洞之前,蛇一直在沉睡, 只有极偶尔的时候稍稍清醒, 被贺连洲喂了几个苹果就又卷着手腕睡着了,有时甚至连苹果都没吃完。 直到现在。 腕间蛇从贺连洲的袖口里钻了出来, 顺着贺连洲的手臂游到了肩膀上,然后,大眼瞪小眼。 贺连洲轻声说道:“把我们弄下去。” 冰冷的蛇鳞爬过贺连洲的脖颈, 爬上他的脸,尾巴尖勾过他的鼻尖,然后一路向上,爬到了贺连洲背后的岩壁上。 殷屿的目光跟随着这条小蛇,就见蛇趴在岩壁上,细小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宽、变长,砸下的泥石混着水体冲刷着鲜艳怒张的红色蛇鳞。 石块砸中竖起的蛇鳞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相反,世界之蛇的鳞甲犹如削石刀一般,反而将那些岩石劈成了两节! 它身下的崖壁也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滚落岩石,就好像被它的重量压得不堪重负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世界之蛇的体型也仍旧在飞快地增长。 殷屿甚至担心这片崖壁会不会被世界之蛇压得崩溃崩塌。 直到它触底。 所幸殷屿担心的并未发生。 世界之蛇的尾巴触到了洞底,粗长的蛇身迅速从崖壁上撤离,随后一圈又一圈地从洞底盘踞而上,直到巨大的蛇头轻轻触碰顶到了殷屿与贺连洲的身体。 贺连洲轻微晃动了一下,便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处又涌出了温热的血。 他忍住喉咙里几乎要溢出的刺痛呻-吟,额角因为不得不移动而密布冷汗。 贺连洲深吸口气,低声对殷屿说道:“殷屿,可以松手了,它来了,它会接住我们。” 殷屿闭了闭眼,他慢慢松开手臂,让自己得以落在巨蛇的头颅上。 绳子近乎切开了他的装备,勒进他的皮肤,他的整条手臂都因为悬挂和紧勒而皮肤格外苍白发青又冰冷。 世界之蛇平稳地保持了水平,以便殷屿可以安全平稳地滑入停落。 它的头颅并不是完全光滑的蛇鳞,当它趋近于如此庞大的身躯时,它的多层鳞甲显出了更加分明的参差层,而与人类的体型相比,这些多层鳞甲之间的参差层,就像是一个个卡座一般。 殷屿“落座”后,他立即扭头转向贺连洲。 贺连洲也很快挪了进来,他闷哼一声,用力闭了闭眼,靠在蛇麟上粗喘着气,抬手拍了拍身下的蛇,什么也没说,但世界之蛇就已经了然贺连洲的意思,带着两人慢慢下降到了洞底。 殷屿见贺连洲闭着眼毫无血色,他皱紧眉头,想要检查贺连洲的情况。 他右手臂因为骨折而无法用上力气,只能用牙齿摘下左手的登山手套。 手套指端粘连着血和翻折翘起的指甲,令殷屿忍不住哼声,他一鼓作气,长痛不如短痛,用力扯下手套。 贺连洲听见殷屿传出的动静,蓦地睁开眼,就见殷屿吃痛得佝起脊背,左手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盖已经折断,大拇指则翻翘起来,仍还连着甲面。 贺连洲见状瞳孔猛地一紧,下意识往前探身:“你、呃——” 牵扯到后背的那一片肌肉,贺连洲呼吸一顿,咬紧了牙关。 殷屿闻声看向贺连洲,旋即就见贺连洲身后明显一滩血渍。 “别乱动。”殷屿低喝一声,* 止住了贺连洲的动作。 他小心地挪到贺连洲的身侧,这才得以检查贺连洲的情况—— 只见贺连洲的后背就像是被丢进了绞肉机里一样,被割破的登山服全然没有了防护的意义,岩石碎片甚至还扎在肌肉里,数道明显的、深刻的伤口随着细小的移动牵扯,仍在往外涌着鲜血,伤口两侧的皮肉翻卷开来,触目惊心。 殷屿见状摒住了呼吸,几乎与他猜测的没有太大出入,他就知道贺连洲的伤会很糟糕,这片岩壁太锋利了,到处都是犹如倒勾尖刀一样凸起的嶙峋怪石。 但亲眼看见,仍是不一样的。 殷屿深吸了口气,他看向贺连洲,压低声音:“我不能让你的伤口就这样愈合上,必须把碎片摘出来。” 他没有等贺连洲的回答,只是低头先处理了自己——他咬了咬牙,一个用力硬生生拔掉了大拇指上的那片粘连的、要掉不掉的甲片,十指连心的剧痛让殷屿几乎眼前发黑,缓了足足好几秒才再度恢复视线。 他嘴唇苍白,整只手都在打颤。 贺连洲看了一眼便又闭上眼,伸手轻轻握住殷屿颤抖的手,安抚一般地捏了捏,嘴里低低道:“殷队长真是……” “心狠手辣。” “等下轮到你。”殷屿听着贺连洲一如既往的熟悉语调,略微放松了一些,扯了扯嘴角呵声道。 贺连洲弯了弯嘴角,喘着粗气笑了声:“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 殷屿闻言失笑地摇摇头,取出一枚愈合药丸吞下——先前给半人马族服用的愈合药丸,他每次出发都会随身携带数枚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一次真的用上了。 折断的骨头可以修复,掀翻的甲片可以再生,开放的伤口可以闭合,但要是留在伤口里的东西没被摘出来,那就有点麻烦了。 愈合药丸起效的速度很快,殷屿稍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便立即替贺连洲清洁背后的创口。 “会有点痛,但没东西给你咬,忍着点。”殷屿看向贺连洲,他抿了抿嘴低声说道。 贺连洲闻言微噎,扯了扯嘴角:“也没想过你会照顾……” 他话没说完,殷屿就冷不丁地动手率先拔出了一块最大的碎片。 贺连洲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倒灌的吸气声,他不由瞪大眼,一时间太阳穴和脖颈的青筋都狰狞地隆起,脸上、唇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贺连洲大口大口喘着气,疼得一时间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朦朦胧胧中似乎听见殷屿又在开口。 “再忍忍,很快就好,人有疼痛阈值,痛过了头后面就没那么疼了。” 贺连洲听得模模糊糊,但仍是反驳道:“那是痛晕……” 他话没说完,殷屿就动手了,贺连洲猛地闭紧了嘴。 一共有八块大大小小的碎片,全数取出。 贺连洲疼得趴在蛇鳞上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冰凉的蛇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迷迷糊糊中,被殷屿抬起下巴,捏着脸塞进了一枚药丸。 “咽下去。” 他听见殷屿在他的耳边耐心低沉地命令着,他感觉得到殷屿的手指在他的咽喉上催促抚摸,像是在检查他是否有吞咽。 背后的皮肤像是随着殷屿的手指移动而瘙痒着,然后慢慢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退下,他仿佛又能够呼吸了。 贺连洲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缓,他才有力气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殷屿挪到了对方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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