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关山_第67章_碎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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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他光顾着喘息平复疼痛，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枕着殷屿的腿。 “好点了？”殷屿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贺连洲吐出一口气，但没有起身，只是抓着殷屿垂在身侧的手，闷闷地哼了一声：“疼。” 殷屿皱了皱眉头，一粒还不够？但是他瞧着背后的伤口已经基本只剩下狰狞的疤痕组织了，应该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才是。他抿抿嘴，闻言道：“那再给你一粒药？” “……这倒不用。”贺连洲轻咳一声，慢吞吞的起身，尽管脸色仍旧难看苍白，但起码眼里有了一点光亮，不像是刚才那副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若有所思地看向殷屿；“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药。” 贺连洲闻言眯了眯眼，然后笑了一声：“秘密武-器很多。” 殷屿顿了顿，没回答，只是看向四周围，低低道：“再多秘密武-器，在这里也没用，这里几乎无路可走。” “但我们有它，起码它可以带我们回到塌陷的那条洞道。”贺连洲倒是乐观。他拍拍身下的蛇，巨蛇便一扬脑袋，就像是坐电梯，他们被带回了塌陷的“产道”。那片洞道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洪水往下灌了，但同样的，碎石几乎堵住了“产道”的两头。贺连洲见状顿了顿，低低“唔”了一声：“字面意义上无路可走。” 殷屿见状深深吐出一口气，这不意外，但仍旧让他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世界之蛇见状也晃了晃脑袋，“升降梯”又回到了下面。贺连洲身上的装备已经几乎没了保暖的作用，他们浑身都是泥土和水，泥土干结在装备上，要重了整整两倍的重量。 “升降梯”上上下下，洞道里的空气流动湿冷，就像是有幽灵贯穿了他们的身体，留下一肚子的冰冷。殷屿注意到贺连洲眉眼间都是难掩的疲惫和畏冷，他失了很多血，更觉得冷是正常的。殷屿皱紧了眉头，忽然动手将贺连洲的衣服扒下。 “嗯？”贺连洲见状微愣，看向殷屿。 “你得脱掉外面的装备，你在发抖，你很冷，你需要保持干燥，并且你身上的防水防寒衣服被岩壁削成了丝丝缕缕的垃圾。”殷屿沉着脸说道，一边迅速将贺连洲的衣服几乎全部脱下，一边从他们的登山包里取出所有的保暖毯，全部裹在贺连洲的身上。贺连洲抓住殷屿，皱眉：“那你呢？” “我的装备没有损坏成那样。”殷屿摇头。 “你摸起来像冰块，进来。”贺连洲皱着眉头敞开保暖毯，他裸-露的身体就像是罗马人的雕像一样漂亮，除了上面全是干掉的泥巴。贺连洲执意要求殷屿钻进来，不然就敞开着保暖毯，冻得嘴唇都在发抖。殷屿见状啧了一声，烦躁但快地迅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也跟着赤身钻了进去，微微打了个哆嗦，然后咬牙冷声道：“现在是你快失温冻死了，不是我。” “取暖不就该是这样？”贺连洲反问，他抓紧了保温毯，同时两人的身体也近乎完全贴合在一起，彼此身上的体温飞快地充盈着保温毯内狭小的空间。殷屿翻了翻白眼，他抿紧唇，懒得向贺连洲再解释什么，只是紧紧蜷缩在一块儿。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还有吃的，有喝的，这会对你有帮助。”殷屿说道，他低头贴了贴贺连洲的额头，评估贺连洲的体温。贺连洲弯了弯嘴角，他微闭上眼，感受着身侧传递来的属于殷屿的体温，他纠正道：“唯一的好消息是，这里有你，让我们活着。” 殷屿闻言顿了顿，他眼色微微暗了暗，盯着贺连洲，过了几秒才开口：“也因为你。” 贺连洲轻呵一声，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睡意袭来：“不客气。” 他刚刚说完，冷不丁脸上忽然挨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啪”的一声，不疼，但让贺连洲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震惊地瞪大眼看向殷屿：“为什么打我？” “……我以为你昏过去了。”殷屿闻言顿了顿，少见地一讪，随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要睡着，起码等你再暖和一点。” “下次可以直接叫我，不然我会觉得你就是想趁机……嗯哼。”贺连洲眯了眯眼说道。殷屿：“……” 他保证他只是担心，手比脑快。第204章开局第二百零四天 “就像我说的，他们…… 开局第二百零四天殷屿和贺连洲在原地休息了足够久。等贺连洲不再冷得发抖, 殷屿让他换上了背包里的备用防水防寒服。 “我们在上个补给点把背包填满的做法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贺连洲飞快穿上衣服，然后又缩回了殷屿的身侧，像是仍旧很怕冷一样。 ——他并不觉得冷了，但他希望殷屿仍觉得他会需要一点取暖体温。贺连洲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演技羞耻。殷屿见状下意识地抓过了贺连洲, 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 检查贺连洲的体温和脉搏已经在短短几个小时里, 成了他的新习惯。他们从上个补给点带走了双倍计划时间的食物和水, 包括替换的衣物和补给的电池, 为他们在这段糟糕的时间里争取了一点喘息缓和的机会。他们在底下待了近五个小时, 慢慢恢复体力，也缓解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而地面上的临时监测点已经是一片混乱—— 造成毁灭性灾难的热带气旋已经北上，只留下了风雨后的狼藉。意料之中的山体滑坡仍旧冲击了“天窗”，只不过有了关山的提前干预，冲击的滑坡部分受到了控制, 但仍旧, “天窗”附近的树林像是被削平了一般。 “一号、二号、三号鹰眼洞穴探测器已入‘天窗’，开始扫描毁坏结构程度。” 地面监测点传来无人机操控的即时反馈，廖庭盯着传导画面里的状况，布满红色血丝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右下角显示的毁坏结构预估数据还在不断上升：3%、7%、12%、15%…… 最后停留在了85.7%上，不到五分之一，但仍是一个巨大的结构灾难。鹰眼非常灵活, 能够探测的范围也足够广域, 哪怕一路都有塌陷阻碍的碎石堆，也仍旧能找到空隙成功穿越过去。直到它抵达了“产道”附近。 “报告, ‘产道’处发生严重山石封堵，‘鹰眼’无法通过，现在返回。” “重复一遍, ‘产道’处发生严重山石封堵……” 收音机里传来反馈，廖庭猛地一锤桌子起身，摘下耳机大步走了出去。他深吸着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廖庭庆幸着殷容已经被赶来的孟霄暂时带回了关山，强制休息，否则他不知道殷容会不会因此而崩溃；但另一面，他又希望殷容在这里，因为他又清楚自己的妻子总是比他更冷静，更能看到事情的另一面。 “产道”被冲击，不意味着殷屿他们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殷屿很聪明，也很谨慎、细致，他一定早有预料最糟糕的可能性，他一定会做出最优的选择，扩大他们活下去的几率…… 廖庭不断想象着殷容最有可能告诉他的话，他抓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踱步，一边喘息着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如果殷屿他们还活着，他还能做什么？如果他们的出入口都被碎石封堵，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离开？廖庭惯性地原地来回踱步，越走越快，不允许自己去思考如果他们没能活下来呢？那他思考的一切都没有已有。廖庭不需要考虑这个，他只想要一个更优解。 “您有新的来电呼叫”、“您有新的来电呼叫”，一声又一声的电子声音的播报让廖庭不得不拿出手机。是殷容。他呼吸又重了几分，他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告诉殷容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接听了电话。 “我已经知道情况了。”殷容的声音率先出现在话筒里。廖庭闻言一顿。 “那些人最好不是在假设我的孩子，还有那个孩子，已经死在了里面，他们不是在计划打捞带出遗骸。”殷容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她冰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一字不落地传出来。廖庭几乎能想象出对方能够生吞活剥了他的表情，他抹了一把脸，发出一声短促而有些痛苦沉闷的笑：“我们没有。” “我们都知道他会活下来，他总是能活下来，他是一个战士。”孟霄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廖庭意识到孟霄就在他妻子的身边，这让他感到一丝宽慰和感激。他深吸了口气应声道：“我们知道。只是‘产道’被封堵，他们需要另一条路出来，我们需要给他们一条路。” “能确认他们的位置吗？”殷容低声问，“有最新的更新吗？” “没……” “廖庭博士！接收器收到了殷队两人的坐标移动信号！”一道急匆匆的呼叫声打断了通话，“有生物波动反馈，是他们！他们还在移动！” 廖庭闻言猛地转过身，快步跑进帐篷里：“听到了吗殷容？他们还活着！” “我知道，我一直相信这一点。”殷容吸着气，声音克制而冷静，她飞快道，“给我坐标信息。” “发来了。”廖庭一边回到帐篷里查看最新数据，一边回答着殷容，“收到了吗？我再给你发一张对比地形图数据，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殷容很快收到了廖庭传来的几张数据图形，她飞快地比对了几遍，旋即开口：“‘蛇洞’？是那条‘蛇洞’吗？” “蛇洞”是位于西瑶山脉的另一个完全被开发的洞穴系统，因为没有分叉、如同一条完整的蛇而被命名。它地势更低，一处出口位于西瑶山脉的树林之中，另一处出口则通向最接近的东海，也正因此，整条洞穴系统的百分之九十面积都被水系统覆盖。眼下殷屿与贺连洲的坐标显示，就在这附近。就像是……他们卡在了两大洞穴系统的隔层间，没有人知道这两者之间还有那么近的空间。 “在关山最新的洞穴探测过程中，我们发现由于地质移动变化，蛇洞的一段洞道有所偏移，但还没有与‘天窗’出现交叉的迹象，我们本预估发生这样的交叉可能性起码还有十年的时间。”孟霄很快说道。 “我们可以从‘蛇洞’入手，这里有被滑坡影响吗？”殷容迅速问道，“如果可以进入‘蛇洞’，我们可以想办法找到最薄弱的岩壁，利用工具打破两处洞穴系统的空间，为他们开辟一条撤离的路线。” 廖庭已经早一步安排了鹰眼的探测行动，很快，那边有了新消息—— “‘蛇洞’完好，附近没有滑坡倒塌现象。” 孟霄也听见了通话那头的新消息，她闻言说道：“我们可以安排洞探队带着设备先下去，检索突破口和行动可行度。” “但你们不能下去，你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的洞潜了，行动队伍不能还要分心考虑你们的身体条件和状况，时间和效率就是眼下最重要的。”孟霄很快又说道，抢在了两个好友之前。殷容和廖庭闻言没有再与孟霄争辩，而是默认了。洞潜与其他极限探险都不一样，甚至间隔几个月的洞潜下水都需要更新了解身体状况能力，更别提他们了，所以两人都没有逞强。这是他们眼下最大的希望，殷容忍不住抱紧孟霄，低低哽咽了一声。 “他们会没事的，他们还在移动，没有放弃寻找出路的希望，就像我说的，他们是战士，会为自己的生命挣扎战斗到最后一秒。”孟霄轻声安慰着。殷容点点头。而正在移动的殷屿和贺连洲，此时实际只是待在大蛇上。世界之蛇载着两人轻巧地在洞底下转悠，这里的空间很大，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穴，难怪手电筒压根照不出去。 “这里有很多洞穴。”贺连洲开口。世界之蛇带着他们更快速地了解了这一片的地形情况，也发现了许多岩洞，只是难以判断这些岩洞究竟能否成为一个“通道”。他看向殷屿，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有蜡烛。”殷屿说道，抿了抿嘴，“我们可以筛选这些洞穴有没有空气流通，然后再做别的选择。” 贺连洲没有异议地点头。地下洞厅的洞穴虽然数量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封闭的，甚至手电筒就能找到洞穴里头的岩壁，又或者是洞口太小，根本钻不过去。他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来筛选有空气流通的洞口，最后也只剩下三处。 “剩下怎么选？”贺连洲啃了一口压缩饼干，看向殷屿。 “就剩三个了，那就一个个试吧。”殷屿耸耸肩，这一次回答得很爽快。贺连洲闻言一噎，但旋即又觉得不算意外，殷屿本来就是行动至上的现实主义者。第一个洞穴在他们钻进去后不到十来米，就陡然一矮，只剩下一段不到三四十公分宽的洞道，根本过不去，只得再退出来。第二个洞穴相对宽大许多，进去后完全可以弓身矮腰行动，也能顺畅的转身，只不过在他们进入后没走太远，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向上的斜度，爬了快两米左右，才又往下，洞道里出现了逼近二三十公分深的积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往前进的步伐。殷屿微皱了皱眉头，贺连洲低声问：“往前？还是走第三个？” “……第三个。”殷屿迟疑了几秒后回答，“先看看第三个。” 贺连洲应声，殷屿则在转身离开前，停顿了一下，蘸了点地上的积水放在舌尖轻轻舔了舔。咸的。殷屿微顿，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第三个洞穴看起来就更明朗一些了，同样够高、够宽，有空气的流通，只不过在他们走进去后没多久，很快又发现了一个三岔口。 “地下迷宫。”贺连洲眯了眯眼。殷屿则停下了脚步，他摸着周围的岩壁，干燥，和之前那一个截然不同。他顿了顿，转向贺连洲：“我们走第二个。” “……有水的那个？”贺连洲眼皮微跳，确认了一遍。 “有水的那个。”殷屿点头。贺连洲顿了顿，过了几秒才点头：“好吧，既然是你说的。” “你不想再问？”殷屿挑了挑眉，两人已经开始撤离了。贺连洲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殷屿：“我什么时候问过了？我总是跟着你走。” 殷屿轻哼一声，他微微摇头，只是说道：“再清点一下潜水装备是否齐全。我们可能会提前进入某段水系统。” “那条洞道里的水是咸水，水是流动的，与先前的热带气旋无关。”殷屿向贺连洲解释道，哪怕贺连洲没有问，“距离西瑶山脉最近的自然水域是东海，那条洞穴通道有极大的可能性会与东海相连。” “只要连接大海，那就是出路。” 贺连洲闻言弯了弯嘴角，他挑眉看向殷屿：“所以我用不着问，我就知道殷队长的决定总是有道理的。” “呵。”殷屿呼出一口气，“但也总有风险。在水里的洞潜，危险性更高。紧张、恐慌造成的过分呼吸很容易导致二氧化碳中毒，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 更不提他们的状态，与最优状态相去甚远。但是进入岔口未知洞穴迷失方向，也是殷屿不愿意看到的，他们的补给品已经消耗了过半，进入那样的迷宫里，很可能最终用尽了所有消耗也找不到方向。他摸过山壁，那里很干燥，与海洋没有任何连接的迹象。唯有第二个洞穴，是他能够看见的选择。贺连洲轻轻耸了耸肩，笑了笑道：“记得呢，没白集训，全体验上了。” “……再确认一遍你的装备。”殷屿听见贺连洲说的，微一噎，摇了摇头无奈说道。第205章开局第二百零五天在这条坑道的底部，…… 开局第二百零五天两人配备的潜水装备有全自动密闭式循环呼吸器, 简称CCR，这能自动过滤殷屿和贺连洲呼出的二氧化碳，减少潜水时携带的气体。不过为了避免CCR在水下出现故障，殷屿和贺连洲还额外多带了一套开放式的呼吸系统装备。进入水洞后, 世界之蛇便又缩小成了贺连洲手腕上的挂件。两人打着手电探入水洞, 积水深度慢慢涨到两人的腰间。殷屿忽然拦住贺连洲往前的步伐, 他微沉声：“我们就在这里穿上装备。” 贺连洲闻言用手电筒往前方水面照了照, 仍与周围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而他们所处的积水深度甚至只有不到十公分。这么浅就要换上潜水装备了？殷屿就像是猜到贺连洲在想什么, 他一边拿出装备，一边示意贺连洲看向洞道的两侧：“两侧洞壁有明显的倾斜角，再往前，可能水深会陡然变深，以防万一, 我们就在这里先换上装备。” 洞潜的密闭式呼吸装备一旦戴上, 交流就会变得困难许多，基本只能利用手势与灯光来示意。殷屿最后一遍向贺连洲强调洞潜时的注意事项。后面的水域路段是完全未知的水域，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保持冷静都是最首要的基本原则。一旦过度呼吸，释出的二氧化碳量超过了CCR能够过滤的上限，多余的二氧化碳就会导致出现高碳酸血症, 在洞潜中死亡率非常高。 “后面的水深未知, 进入更深的水域后，记住观察潜水服上显示的实时下潜深度。”殷屿拉上最后的潜水服拉链, 看向贺连洲，“一旦超过七十米……” “上去的时候要分多段减压。”贺连洲接口并向殷屿点头，笑了笑道, “明白，殷老师教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殷屿被调侃得略有些不自在，他挪开视线，没再看贺连洲含笑的眼睛，只是轻呵一声道：“别光记着，要用上。” 他说完，示意贺连洲转过身去，检查贺连洲身后的气体瓶，确认无误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一切正常，转回身来。两人互相检查了各自的装备安全情况后，才又接着往前走。往前迈出不到三步，果然就如殷屿所说的那样，前面是一条陡然近乎九十度倾斜的折角坡道。哪怕看着水面距离洞顶的高度并没有多少变化，但是底下，却是骤然踩不到底的深潭！贺连洲收回踏出的一只脚，转向殷屿示意道：“前面就是了。” 殷屿闻言顿了顿，微微颔首，在戴上潜水面具与呼吸器前最后提醒道：“注意安全。” 贺连洲应了一声，含上呼吸器，率先一步落入水潭。殷屿紧随其后。他跟在贺连洲的身后，路绳一路放长，一段用完便再接上一段，这也是为他们在水下最终失去找到出口的希望后，还有另一条回头的保险。但殷屿希望这不会被用上——如果他们不得不原路返回，那他们的氧气含量很可能不足以支撑到离开水面。往下的洞道不仅深邃，而且狭窄，哪怕只有两人通行，搅起的泥沙都会令水下的能见度变得糟糕起来。而不规则的山壁岩石是两人通行的另一道阻碍，殷屿只能看见前方代表贺连洲的那一道头灯光束还在稳定地往下，意味着对方当前为止一切都还顺畅。殷屿感觉到肤感的凉意越发明显，他不由低头看了眼潜水服上的水温显示，目前水温只有22度，比他们刚下来时低了近亮度，下潜的深度也有近三十米了。果然这片水系统的体量很大。殷屿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近九十度的折角，殷屿刚刚绕过折角点，再要往前，忽然就动弹不得了。殷屿皱了皱眉，试图再度往前游动，却仍是被卡得死死的。洞道狭窄，再加上身上的装备极其笨重而多，殷屿根本无法向后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拧起眉头，就见前方贺连洲的头灯光束很快消失在又一个拐角点，整条洞道顿时暗了下来。殷屿呼吸稍顿，很快他便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不断摸索着身后的洞壁，寻找被卡住的情况。他费力地扭转胳膊和肩膀，带着潜水手套的手指触感迟钝，不得不反复仔细地判断，而保持同一种头朝下的下潜姿势，也令殷屿的呼吸和心跳速度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点。殷屿抿紧嘴唇，慢慢的，他终于摸索到了卡住的位置，位于身后的气体瓶携带绳挂在了凸起的岩石上，难怪叫他怎么也无法移动身体。找到卡点还得将绳子解下来，殷屿几乎只能用手指蹭到那片岩石缝，更别提反手将绳子摘下了。殷屿甚至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用匕首隔断那条绳子——但这意味着他会失去一个气瓶，并且，他没有视野，反手用匕首是一件非常危险且不安定的做法，很可能会错误地切割到他们的安全绳。曾经就有一名洞穴探险爱好者，因为头发被绳索缠绕而一时间动弹不得，选择直接用匕首割断头发，却连同系挂着自己的安全绳一道割断，坠入深渊。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往往死亡与生存之间的差别只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在这时候，一道光束忽然又照进了洞道里，就见贺连洲很快又折返了过来。殷屿见状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贺连洲会那么快返回——他知道贺连洲无法离开自己超过二十五米远，一旦距离拉开，贺连洲一定会意识到他出现了意外情况，但在这里，二十五米的距离，足够让他们游动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因此殷屿根本没想过贺连洲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注意到，并且折返过来。贺连洲一直在检查他，就像他一直在贺连洲身后检查贺连洲一样。贺连洲看见殷屿果然就待在折角处，他心下微松，立即上前，晃动了一下灯光。殷屿见状回过神，旋即向贺连洲示意自己被卡住的位置。只是一条小小的勾带缠在了岩石缝隙里。贺连洲松口气，替殷屿挑开绳子。殷屿向贺连洲竖起拇指示意自己恢复了移动能力，他拍拍贺连洲的胳膊，示意贺连洲可以接着继续往前了。贺连洲又检查了一下殷屿身后的装备情况，确保所有的气瓶装备都完好无损，才放心继续往前。绕过折角点后，底下是一个类似于勺子模样的洞穴，水域开阔了许多，也更深。不过相对的，能见度要比先前狭隘的洞道中更加清晰，这里的水体呈现出丰富的缤纷色彩，与海洋中的潜水所见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色。贺连洲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围。洞穴之下的水体在岩石中竟然能呈现出这么不可思议的颜色来，蓝色、绿色、黄色交错，甚至还有更多斑斓的颜色，如同一片童话的梦世界，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洞穴样子。这一片洞体的空间巨大，犹如一个篮球场，但能见度却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几米开外。这是两人进入“天窗”以来，肉眼可见能见度最好的一段地下世界。殷屿拍了拍贺连洲的肩膀，调整肩膀上的手电筒位置，朝下示意贺连洲看过去，就见六七米之下的洞穴底部，有连串的气泡从底部升起。贺连洲见状点点头，随着殷屿一同下潜下去。洞穴底部分布着大片细微的裂缝，这些小气泡便是随着这些裂缝蹿上来的。殷屿见状微微眯起眼，这意味着缝隙底下的水密度与上层不同，并且很可能还有一段分裂的气道。另一条洞道？另一个洞穴系统？这里倒是与西瑶山脉的另一处洞穴系统“蛇洞”相近，要是进入了那条洞穴，反倒是好事。 “蛇洞”没有分叉，一头通地面，一头通大海，无论往哪走，总能出的去。殷屿看了眼潜水服上显示的深度与温度，温度基本保持不变，而深度则已经到了四十七米。他的剩余氧气含量还有72%，而贺连洲则还有74%，两人相差不多，只不过刚才在折角处受困，令殷屿比预计稍稍多花了一点氧气。殷屿又看了一眼洞底的裂缝，这里的岩石层显然要薄弱许多，但仅凭他们身上的地质锤这些装备，根本别想破坏洞底裂缝。他略有些郁闷地收回视线，就像是答卷的正确答案就放在眼前，但缺少答题步骤，仍旧得不了分。贺连洲拍了拍殷屿，示意殷屿看向两人斜前方，只见一块矗立的大块山石背后，竟然还有一个黝黑的洞道！这条洞道必须得游到侧边才能发现，显然贺连洲刚才无所事事地扫了一圈底部，发现了这个意外收获。殷屿随着贺连洲游近，旋即便意识到为什么贺连洲叫他过来了——这条洞道口有非常明显的水流涌入！这就像是一个倾入口！殷屿呼* 吸微一重，转向贺连洲，两人视线一交汇，便仍是贺连洲打头先钻入其中。洞道再度变得窄小，能见度也因此而降低，随着两人的游入而搅起泥沙。两人是逆着水流游入的，往里游了不到十米，殷屿就注意到潜水服上显示的氧气含量降得飞快。这不算意外，逆着水流本就耗费更多的体力和氧气，要是他们有水下助推器倒还好，但眼下，纯靠体能，就有些危险了。不知道这条洞道还有多长，也不知道它到底通向哪儿。殷屿看了眼潜水服手腕处的显示，出去所需要的减压时间预估——随着他们在深水中所待的时间越长，成倍地增长——眼下他们的减压时间需要一百三十分钟，对于他们现在所剩下的氧气来说，还算在容许范围中。只不过仍旧，他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逆流又游了近十多分钟，两人终于离开了洞道。眼前陡然豁然开朗，仍是干净透彻的水体，只是不如殷屿所希望的那样——看到海洋、甚至看到海面——这里就像是另一片洞底大厅。殷屿见状微微愣了一下，拧起眉头。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路绳，像是在迟疑犹豫此时原路返回的可行性。他们身上的氧气还有58%，返回的用氧情况会节省许多，氧气不是问题，但一来一回过后，剩余的氧气就不足以让他们应付可能的下一段水路了。贺连洲拍了拍殷屿的肩膀，只不过殷屿正思索着，根本没注意到贺连洲的动作，直到贺连洲又拽了他一下，他才看向贺连洲。贺连洲拉着他游到了更高也更中心的位置，随后示意殷屿往下看。这一片水域能见度非常高，手电筒的照射下，就见水体的底部有一条蜿蜒的坑道，约莫足有数米之深，长度更是仿佛看不见尽头一般。在这条坑道的底部，甚至还有一段形状酷似树干一般粗壮的绵延“坑道”，而树“树干”之下，就像是长出的树根，五根弯曲的树根，犹如巨大的、干枯的手爪。殷屿见状瞳孔猛地一缩，旋即看向贺连洲，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模糊的音节，贺连洲点点头。这就是他们原本想要寻找的那头生物留下的存在证明！贺连洲手腕间的世界之蛇扭动着离开，在水中游来游去，蹿到了那片坑道附近，它的身形开始暴涨，很快就近乎契合了那条坑道的大小，只是少了那根五爪。世界之蛇摆了摆尾巴尖，比较了一下，便又游到了殷屿和贺连洲两人身边，还没有它大呢，啧啧。庞大的蛇躯盘旋在两人之间，在这片蔚蓝的水体中，更是有一种叫人头皮发麻的奇妙。殷屿很快向贺连洲比划着——这里没有那头生物。那头生物离开了，这里就必然有离开的通道，而他们过来的洞道太小，不可能是唯一的出入口。这里还有一条通道！贺连洲很快反应过来殷屿的意思，他正要回应，却听洞道那头似乎传来什么隆隆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琢磨那是什么声音，就见他们身后洞道的岩壁蓦地喷溅碎开！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扯动他们的身体，巨大的漩涡将他们瞬时卷入了身后！ - 六小时前。姑母峰山脚。 “报告，发现‘蛇洞’岩体脆弱圈，正在上传岩层数据。”前往蛇洞深处的探测队伍返回地面，立即向监测点汇报情况，“初步判断‘蛇洞’岩体另一面存在其他洞穴空间。” “掘金队出发！预计一小时后抵达标记点。” …… 第205章开局第二百零六天 0:10补800—…… 开局第二百零六天姑母峰山脚下, 第一支蛇洞挖掘队伍“掘金队”到达了标记点位。但是他们在标记点陆续鼓捣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能成功突破岩体，最终不得不放弃。 “除了定向微量爆-破，没有别的可能。”掘金队回到地面后, 向廖庭几人汇报道。 “水下爆-破？精准度有多少？成功几率有多高？”廖庭闻言皱眉问道。掘金队点头回答道：“我们可以精准控制爆-破范围和方向, 避免山体洞穴松动崩溃, 打通两处洞穴系统的成功概率能有19%, 只是我们现在不确定的是, 营救目标的实时位置在哪儿？定向爆-破区域有没有可能恰巧处于他们所在位置？” 廖庭看向坐标监测点, 半小时前还刚刚更新了两人最新的位置，他们似乎正在朝着东海方向移动，所处深度已经位于蛇洞之下了。看起来似乎仍具备行动能力。但是根据关山对姑母峰的所有洞穴系统探索，目前殷屿与贺连洲正在前进的方向并没有出口洞口。廖庭估测两人很可能掉入了某处未知的山体夹层里，而不是仍在某个洞穴系统中。至于山体夹层到底有没有出口完全未知, 但按照绝大多数的已知数据统计, 山体夹层的尽头，十有八-九都是密闭合拢的。那么殷屿和贺连洲要离开那儿，唯一的出路就是靠他们炸出来。但同样的，掘金队的问题也令廖庭不安。水下的爆-破有没有可能反而导致两人遭到波及受伤？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位于线上会议另一头的殷容在沉默了几秒后询问掘金队。 “……四个小时，至少。” 殷容看向廖庭，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后, 彼此微颔首, 殷容开口：“那就同步进行吧，四小时后, 如果他们的坐标位置有了更新，或者有新的进展，我们再做最后决定, 不要浪费这几小时的时间。” “收到。” -五小时后- 水下的爆-破装置布置比预估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布置完成后，掘金队回到地面，向监测点发出准备就绪的信号。 “更新最新的坐标状况。” 殷屿与贺连洲的潜水服数据会回传到监测点，尽管回传数据也与坐标信号一样断断续续，但起码让廖庭他们意识到，殷屿和贺连洲进入了水下。潜水服数据第一次回传显示，含氧量分别是75%和74%，预计减压时间七十五分钟。而第二次回传显示，则是半小时前，含氧量只剩下58%和70%，预计减压时间却迅速增长到了一百三十分钟，这令所有人都不由提起了心。尽管坐标信号还没有更新，但预计减压时间的迅速增长，也侧面反馈了两人目前的情况—— 他们仍旧在不断向下深入，并且一直处于冰冷的深水中，这才导致他们需要比预期更久的减压时间。这个信息令殷容和廖庭都更加紧张不安，他们都非常清楚，如果殷屿他们在水深处待得时间越久，需要分段进行减压的所需时间就会越长，这些将在没有被意识到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发生。他们就曾经在进行洞潜时遇到这样的情况。十年前国内的洞潜经验非常浅显简陋，并且由于关山的探索性质，他们无法请外籍专业人员带队，只能自己摸索。他们在一次分批下潜中，失去了两名队员。第一批是先遣小队，只有殷容与另外两人结伴下潜。其中一人在经过狭窄的转折洞道时，被前一人的备用气瓶挡住了路线，不得不花了够长的时间闪烁灯，以提醒同伴返回，但紧接着，他的安全绳又被卡死，动弹不得。接连的意外令对方呼出太多的二氧化碳，远超CCR的过滤上限，以至于殷容不得不立即帮助他改用开放式呼吸器。但仍旧，那人出现了二氧化碳中毒的情况，陷入昏迷状态，殷容与另一人试图将他带离洞道。但当另外一人注意到他们的所需减压时间在无声无息中，从原本的120分钟，猛然上升到了400分钟时，那人惊慌失措了——因为他们所剩的氧气含量根本不足以坚持六个多小时的水下时间。那人丢下了殷容和昏迷的队友，不顾一切地试图上浮，而这令他迅速出现了减压病，他的关节剧痛，呼吸困难。当殷容带着昏迷队员慢慢上浮，再次遇到那人的时候，对方的潜水面罩里全是呛咳出来的血，已经完全没有脉搏了。而昏迷的队员也在送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宣告死亡。那次是他们在所有洞潜行动中损失最大的一次行动，因此殷容与廖庭更加清楚殷屿他们所面临的困境是什么。殷容和廖庭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了片刻后，殷容深吸了口气说道：“启动吧。” 廖庭点点头。水下爆-破装置启动，这只是一个微型的爆-破剂量，顶多定向爆-破五米厚的岩体，地面监测点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动静。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没过多久，廖庭甚至都能感觉到周围在震动，更不提位于蛇洞那边远程操作爆-破的“掘金队”，那边的震荡感更加剧烈！ “什么情况？”廖庭脸色微变。掘金队旋即飞快反应过来：“……镁，可能是镁，它们夹藏在岩体的夹层空穴里？但我们检测过周围的金属元素，排除了它的超标含量，不该引起这样的爆-炸？” 廖庭没有再听掘金队的解释，他飞快转向监测点其他成员：“有没有收到他们的信号回传？有没有什么变化？” “暂时没有！” 殷容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摇摇欲坠，被身旁的孟霄抵住了肩膀，不着痕迹地撑着。孟霄压低声音道：“振作点，我们都不知道底下刚才的爆-炸是什么情况！那不代表任何殷屿他们发生意外的信号！” 殷容呼吸颤抖着，她深吸了口气，勉强点头，她紧紧抓着自己的项链，就好像那是她和殷屿之间的链接一样。 “没事，没事……”殷容前后晃动着身体，手腕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粉碎了，化成半透明的齑粉散落一地，根本没有注意到，而殷容的眼底则闪过一抹介乎清醒与混乱的不安惊恐。她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抓住了孟霄的胳膊喃喃：“小孟，屿屿没事，贺、贺也没事，对吧？对吧？” 孟霄见状像是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对，对。” 她深吸了口气，拉着殷容坐下来，目光看向屏幕上显示的那两人的坐标回传和潜水数据回传。仍旧没有一点变动，可能是地下的信号因为爆-炸而被再度切断，没有变化不代表出事……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坚定着，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殷容。 “孟局！”会议厅忽然被闯入，一声紧张不安的低呼打断了孟霄与殷容，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孟霄见状，心底浮上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眼色微沉：“什么事？” “尼莫海上出现了远洋舰群！是联合怪物小组其他成员国的舰队！” 孟霄闻言瞳孔蓦地一紧：“联合怪物小组的？！是文森特……他们怎么提前来了！？殷屿……” 甚至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这真是最糟糕的时机。殷容闻言看向孟霄，她站起身，微微摇晃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他们或许只是想窥探。” 窥探？孟霄闭了闭眼，微微摇头，糟糕的窥探。即便只是窥探，对他们都是一种隐藏的威胁。唯一与那日有些变化的，便只有疯狂生长的造陆，那的确会让那些成员国震惊。但不至于震惧。而那些海兽…… 没有领主的意愿为剑指，除非这些人对海兽发动攻击，才会引起海兽的反应。否则，恐怕这些大家伙已经习惯了人类探视打量，甚至不会出没。至于造陆上殷屿带来的那两个生物，孟霄倒是更担心它们一旦露面，反而会被抓走。它们看起来甚至没有多少攻击性。孟霄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来。” /// 而地下。殷屿和贺连洲近乎在水流被巨大吸力搅动起来的瞬间，就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两人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沟通，下一秒，贺连洲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难以名状的痛苦，像是从灵魂深处被撕扯、炙烤。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双眼布满了血丝，就好像眼底都有一股火焰在从他的身体内部燃烧起来。这样的剧痛熟悉又陌生得令他灵魂都恐惧得颤抖起来，就如同十年前，他受到惩戒时的痛苦，仿佛一模一样。所以，这是规则？十年前他引领了那场浩劫大战，违反了自然的规则，让世界的平衡岌岌可危，而现在，他违反了与殷屿之间的距离限制？他们超出了二十五米的极限距离？贺连洲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个清晰又模糊的念头。距离限制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殷屿能够掌控他、规范他的行为举止？因为殷屿最初甚至还没有掌握领主的力量，所以需要规则来辅助规范？因为殷屿对人类的观点与他截然相反，殷屿就像是他的反面？而现在，他一定离殷屿很远。贺连洲痛到极致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但他甚至提不起一点对规则束缚的暴怒——他真的找不到殷屿。比起受到规则的惩戒，这样的剧痛甚至比不上他生起的惶恐带给他的折磨。贺连洲的身体蓦地一止，突然被停在翻滚涌动的疯狂水流中。只见他的腰间被一条蟒尾缠绕，固定在了原地。贺连洲痛得不受控制地本能蜷缩起来，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蛇，而世界之蛇也近乎呈现一种保护包裹的姿势，迅速将贺连洲保护在了身躯之中。贺连洲脸上的呼吸器与面具已经在乱流中被暴力地席卷剥除，他很快便感觉到了窒息，这让他勉强找回一丝理智，记得殷屿反复警告训练的内容，替换上了开放式的呼吸器。他还有这个，这个仍旧与他的装备牢固地固定在他的背后。贺连洲迫使自己睁开眼，他已经能够尝到自己喉咙里的血腥味，他的眼睛里几乎是一片血雾，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一天，他彻底沉入黑暗之前—— 他喝了自己的血，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被压断的声响，嗅到被炙烤的焦味，眼前只剩下不甘的血色，然后他跌进仿佛永恒的黑暗里。他不想、他不能再这样来一次，他不害怕再被困入无止境的黑暗里，无法打破牢笼的绝望也不能叫他恐惧，但不能是现在。他还没找到殷屿。如果他必然要受到规则的惩戒，那也必须在他确认殷屿没事之后。贺连洲试图凝聚起混乱的水流，试图分辨出巨大水体中殷屿的生命波动，试图将殷屿带到自己的面前…… 但他的灵魂和力量被惩戒撕裂得近乎粉碎，哪怕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元素控制能力，都只能在这片混乱的水体中凝聚起一道微弱的水墙，但没能坚持几秒就被水流冲击垮塌。迷迷糊糊中，贺连洲隐约感觉到水中一道光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猛地看过去，就见那似乎是属于殷屿的头灯，它被压在了撞击散开的碎石隧道下，只有破碎的头盔。贺连洲一时间怔愣地盯着，并且视线中又发现了更多——被扯断的CCR呼吸器，沉入水底的气瓶…… 贺连洲猛然回过神，世界之蛇像是感应到了贺连洲的念头，立即将贺连洲带到了那片碎石处。没有，仍旧什么都没有。贺连洲死死抓住地上碎裂的头盔，目光凝聚在眼前这片碎石堆上，就仿佛他最害怕的噩梦忽然成真了。他的呼吸又急又重，每一下的呼吸都带进了血味，他眼前阵阵发黑，难以形容的剧痛让他佝偻起来，只能蜷缩在世界之蛇的揽怀里。他目光扫视着四周围，徒劳地翻开碎石，强迫自己思考——殷屿会被带到哪里？他还清醒着么？他的CCR损坏了，开放式呼吸器换上了吗？殷屿应当比他更有经验，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 他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个念头，直到猛然间，贺连洲脸上血色忽然尽数褪去，他浑身一僵，旋即眼瞳缩紧，停住了所有的扫视挖掘的动作，就好像时间被静止了。而事实是，他不疼了。突然之间，所有的痛苦都如潮水一般消退，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就好像他的痛苦都像是幻觉一样。甚至，就连他被粉碎的力量都好像全数返还了回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完整，就好像恢复了十年前的鼎盛！贺连洲愣怔了一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秒，他脸色煞白下来，眼底踊跃着黑沉的疯狂和不安。为什么规则不再惩罚他了？为什么他的能力不再被限制？因为世界的领主只剩下…… 他猛地两手握拳，眼前的所有碎石霎时间尽数化为齑粉，贺连洲阻止了自己往下思考的意识，眼前的水体顿时被搅浑，浑浊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仍旧找不到殷屿。一片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