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瓶靠在社区医院的门边看着我,我也看向他,用眼神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他没有回应,只是偶而看一眼趴在他脚下呼呼大睡的饼。 最后,医生又给我打了一针破伤风,表示我们可以回去了。 我们回到之前我停车的地方,重新开车踏上归途,途中路过一座地方上的小庙,我又停下来替朋友圈里的那几位烧了香,希望他们那边一切顺利。 做完这些,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快10点了,我毫无疲倦感,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梦游。第三天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村里。胖子留了一桌子菜,早饭、中饭、晚饭都有,我坐下来,就着油条吃了点儿油焖土豆和两块红烧肉,还喝了杯豆浆。 饼累得吃了几块白肉就直接趴下睡了。 我没有吃得太撑,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要睡很久。 洗完脸后,我拿起一本书躺到床上看,这本书是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社的,书名叫做《蚂蚁养殖技术》,刘明山著。这个叫刘明山的哥们儿还养蜗牛,之前我特意了解过,知道他专门搞特殊养殖。 但只看了一秒,我就失去了知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场睡眠犹如深坠一样,梦境好几次想要开始,都被无边的疲倦淹没了。 我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发现他们都不在,饼也被带走了,桌上的菜还剩在那里,胖子给我留了张条子:自己热热。 我挑了几盘,在灶台上随便热了一下,一个人默默对付了一顿。 等我吃完饭溜达到店里时,已经是黄昏了,感情这几天我就没见过多少太阳。 店里的生意还不错,我一走进去,就有很多人跟我打招呼,应该是老客带着朋友来,我开了瓶酒敬了敬他们,就去后厨接替胖子开始炒菜,闷油瓶也走进来帮忙备菜。 一切忽然就恢复了正常。 忙完之后已经是晚上8点了,我下了一大锅面条,和几个伙计坐在店外吃,三只狗在外面绕来绕去,把草堆里的蚱蜢扑出来,然后又咔咔地吃下去。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东北哥们儿走进院子,有点儿疑惑地看着我。 我对他笑笑,他也笑了笑,走过来坐下。胖子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还是起身给他盛了一碗面。 他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开吃,我们都习惯了有人忽然过来――因为也不知道老板平时在干什么,所以都在自顾自聊天,他坐在旁边默默地吃面,我也没主动招呼他。 吃完后,他让我跟他一起出去,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老卡车,车斗被改装成了一个铁皮箱子。 “蚂蚁。”他说。 “我带你去田里。”我说道,他点点头。 我坐进车的副驾,指挥着他把车开到田边,田里都是灭虫的灯,看上去很漂亮,也很高科技。 “你是铁了心不打农药吗?”他看着田里,点上一根烟问我。 “骑虎难下了。”我说道。 他走到车子后面,打开车斗,里面放着一箱一箱的蚂蚁,他说道:“我带来的都是小窝,这样它们的掠食性强,增长得快,效果会比较好,我现在教你怎么放。” 我们没聊其他任何事情,只是在单纯兑现一个约定。 第166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57) 我们俩把蚂蚁一箱一箱搬下来,放到田梗上。他说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听说一亩地要六巢蚂蚁的,在他看来,一亩地放一巢就够了。 东北哥们儿告诉我,古时候就有用蚂蚁治虫的记录,他甚至还能背诵那篇古文:广南可耕之地少,民多种柑橘以图利,常患小虫,损失其实。惟树多蚁,则虫不能生,故园户之家,买蚁于人。遂有收蚁而贩者,用猪羊脬脂其中,张口置蚁穴旁,俟蚁入中,则持之而去,谓之养柑蚁。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是宋代庄绰写的《养柑蚁》,于是就问他:“所以我这算是宋代的古法?” “不止。”他说道,“早在《南方草木状》里就有详细的记载,所以这种方式不是你原创的,别老觉得自己是天马行空。” “《南方草木状》不是晋代的农书吗?这岂不是更悠久了?” “嗯,只不过古时候的农民,都是用‘繁竹索引’或‘藤竹引度’。我建议你把竹子劈成长条,搭配藤条去做引渡的架子,而不是用鱼线做连接网,毕竟蚂蚁看到那么细的东西,也会心生恐惧。” 我看着他,不禁对这个抠脚大仙产生了一丝崇拜。 “这个古法在岭南非常流行,那时候有专门卖蚂蚁的交趾人,他们用草席把蚂蚁窝包裹起来,再一包一包地卖给汉人。” 我摸着下巴,心说,这么说你不是交趾人喽,传说交趾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孔,呼吸、吃饭、拉粑粑都用这一个洞。 “你不要走神啊,唐代刘恂的《岭表录异》、宋代庄绰的《鸡肋编》、清初屈大均的《广东新语》里,都有用蚂蚁除虫的记录。既然你要用古法,那就好好研究研究。”他继续说道:“古时候的人们用的是柑蚁,但这种蚂蚁如果放在田里,什么虫子都不会剩下,所以还是得用黑蚂蚁,至少能和蜜蜂共存。” 我点点头,他又指了指水渠――这道水渠犹如一条楚河汉界,把我的田分成了两边。 “水渠的这边叫做槐安国,放黑蚂蚁;水渠的另一边叫做檀萝国,放尾巴比较长的那种蚂蚁。这样的话,两种蚂蚁就不会打架。” “有什么典故吗?” “你自己去查吧,既然要用古法,那就风雅一点。”他说道。 于是我们按照一亩田一窝蚂蚁的标准,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蚂蚁放置好了。回到店里后,他带着我去后山砍竹子,当场给我表演了一番怎么分解竹子,再把它们连接成所谓的“繁竹索引”。 用竹子给蚂蚁做桥竟然还挺有学问,还有一些诸如“二十四桥”这样好听的别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我给他拿了一点鸡蛋表示感谢,他摆摆手说不用客气,我才是解决他大问题的恩人。 看他坐进卡车的驾驶位里,胖子就道:“如此高手,为何会沦落到抠脚?” “可能,这只是他对俗世的最后一点倔强。”我说道。 我们目送卡车离开后,三个人蹲在砍好的竹子边上,开始学做“二十四桥”。胖子说道:“我本来以为你瞎几把玩呢,现在倒好,真成古法种田了,对吧?” “对,而且非常风雅。” “有多风雅?” “反正是不打农药的风雅。”我说道。 胖子就笑,觉得我说这些烂话,纯粹就是闲的。 “那这个抠脚才子,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金玉良言呢?”胖子继续问我:“我觉得他平时对农业应该是有思考的。” “他问我是不是一直找不到和这块土地的连接。”我说道:“或者说,我一直搞不清楚,对于现代人来说,一块土地带来的究竟是什么。最早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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